天下
郭嘉X司马懿
在梦一般的宁静之中，朝阳把天际染成血一般的颜色。
司马懿端坐在正殿中央的金色龙椅上。郭嘉握着一块白帕子，仔细地拭去司马懿嘴角的血迹。
湛蓝色的眸子再也无法纵览如画江山，再也无法凝视郭嘉的笑颜。
曹操曾疑心司马懿的狼顾之相，派人故意在司马懿背后喊“仲达”，司马懿闻声回头，而身体却丝毫没有动，世人称之“鹰视狼顾”。
而现在，我若在你的背后唤你，你还会回头吗？郭嘉整理着司马懿双颊边的头发，低声自语。
年迈的侍者毕恭毕敬地候立在殿外，他曾是曹操的隶臣，可如今他的一切赞颂和奉献都只能为了郭嘉。
郭嘉端详着司马懿的面容，仲达保持着一贯的高雅与孤傲，被定格的笑淡如清风。郭嘉弯下腰，在司马懿的唇上留下一个很浅的吻，然后转身走向殿门口。
侍者诚惶诚恐地禀告郭嘉，文武百官恭贺新王即位，希望……
郭嘉点点头。老侍者万分谨慎的话语间，分明对郭嘉充满了敬畏。魏王曹操，是那样的不可一世，然而竟然在一夜之间败给了一个内奸，曹氏的天下从此也改姓了郭。但老侍者不会知道郭嘉的苦处，也不会明白新王为什么要让一个阵亡的反贼占据至高无上的宝座。
侍者带着郭嘉去校场，文武百官都在那里恭候着。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郭嘉从袖子里拿出一把扇子，抖开，随意地扇动。折扇上题着首小诗，那笔法正如那个拥有湛蓝眸子的人，华而不虚。三年了，墨迹一点也没有褪色……
“奉孝喜欢吗？”司马懿将羊毫靠在砚台沿上，看着几案上的扇子问郭嘉。
“当然，仲达题了字的扇子，嘉怎么能不喜欢？”郭嘉半跪在司马懿身后，将头埋在司马懿的颈窝里。
温暖的气息滑过肌肤，司马懿觉得有些痒，微微耸了耸肩。
“仲达好香。”郭嘉略过夸张地吸了吸鼻子。
“胡扯，我又不是荀令君，哪有什么香。”司马懿伸手，稍有不满地拍开了郭嘉的脑袋，顺手整理了下被弄皱的领子。
“仲达……”郭嘉坐到了司马懿的对面，他背对着阳光，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分明收敛起来了。司马懿知道郭嘉为心事所困惑了。尽管郭嘉没有对司马懿说起是什么让他学会了叹息，但其实司马懿是明白的。生死之战就要开始了，潜入曹营的反贼们必须与主公、忠臣兵刃相见。而对整个战局举足轻重的内奸……司马懿望着郭嘉的眼睛，郭嘉的目光确定了司马懿的答案。
反贼之中第一个阵亡的是荀彧。在知道不能生还的时候，荀彧让同伙徐庶亲手杀死了他。司马懿看着荀彧倒在鲜血绽放的花里，脑海里闪过无数回忆，而最终定格的，是荀彧兰花似的香。那样的香，纯净而高雅，一点不为这世间亵渎，就如荀彧这个人。
“我，永不背弃……”
郭嘉和荀彧素来要好，在看到这一幕时他的脸颊滚下了泪。然而他无法去救荀彧，作为内奸，他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若是意气用事，只能换得早早谢幕的结局。现实，是最残忍的杀手。
郭嘉禁不住抬头看向司马懿，却发现司马懿也在看着他。在有默契的注视中，两个人都明白了一些平时不曾轻易触及的道理。
“有本事你就来杀我吧！”蔡文姬擦去嘴角的鲜血，纤细的手指指着郭嘉。
郭嘉盯着面前这个接近死亡的忠臣，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
蔡文姬是故意的。
郭嘉现在也只有2滴血，并且手中没有桃或酒，只有一张杀和一张闪。
杀蔡文姬？不可能，蔡文姬盼着废掉郭嘉的技能，如此一来正中下怀。躲开么？郭嘉清楚地记得蔡文姬手中有两张决斗。自己先掉血？那样大的风险郭嘉自己也没底。
蔡文姬和郭嘉，注定只能有一方走出这条小路。
“郭嘉，你这个可耻的内奸！你两面三刀，先讨好主公，又去讨好反贼……”蔡文姬的声音忽然转了一个调，郭嘉皱眉，他知道蔡文姬是在借题发挥他和司马懿之间的事。
郭嘉不喜欢他人论道他和司马懿的关系，尤其是在其中衍生出许多昏暗的细节。
“文姬姑娘，你想多了。”郭嘉面无表情地说。
“我怎么想，与你无关，倒是现在你想好了没有？是杀了我，还是和我决斗？”蔡文姬抽出了手牌。
郭嘉的额角滴下了冷汗。不知怎么一回事，他很自然地又想起了司马懿，如果，他也像荀彧以及后来的徐庶、贾诩那样离开了，司马懿又要怎么走下去呢？
“郭嘉，汝命休矣！”蔡文姬举起了手牌。
“天命？哈哈哈哈哈哈！”晴朗的天空平白落下一道耀眼的闪电，蔡文姬还问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美丽的瞳孔睁得很大，她像一只不能飞舞的蝶。
“奉孝，和我一起走吧。”司马懿伸出了手。
郭嘉走上前，紧紧握住了司马懿的手。也许他应该拥抱司马懿，但是他终究没有，只是一直留恋着司马懿手心的温度，久久没有放开。
最后的战役说来就来了。
夜空寂静得可怕，深不见底的墨色像是一个令人猜不透的阴谋。
鸦在正殿之外的老树上发出凄厉的惨笑，浑浊的小眼睛里隐隐浮现出下一个步入黄泉的魂灵轮廓。
未来，真的可以被预知么？
“两边都看不见啦……”鲜血沿着郭嘉的古锭刀滴落，一个强健的身影倒在了离殿门不远的地方。
“哼，没想到你们真的来到了这里，孤是不是该称赞下你们呢？”主公曹操从王座上站起，目光如青釭剑一般扫过郭嘉和司马懿。
“曹操，你为君不仁，杀戮甚重，已是穷途末路了。”司马懿从容道。
“哈哈，那些人，是咎由自取！你们一个残血内奸，一个残血反贼，能耐我何！”曹操笑道。
“能不能，不是你说了算，”司马懿抽出手牌，“杀！”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曹操受到1点伤害，获得一张杀。
“南蛮入侵！”曹操使用了积攒的牌。
“杀。”郭嘉感觉到了情况的危急。
“下次注意点。”司马懿从曹操手中拿到了一张铁索连环。
“南蛮入侵！！”
“唔……”郭嘉挨了重重的一击，“也好……”
司马懿低头看手牌时，手中多了一张红桃的无懈可击。但是司马懿选择了掉血。
“酒，”司马懿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下次注意点。”
曹操的绝影马到了司马懿的手上。
“杀。”曹操的目标不是司马，而是是郭嘉。司马懿这才想起自己还装备着郭嘉之前给他的的卢。
“闪。”郭嘉低呼一声“好险”。
“乐不思蜀。”不出司马懿所料，号城奸雄的曹操还留着一张对付郭嘉的乐不思蜀。
“天命？哈哈哈哈哈哈！”司马懿用无懈可击给郭嘉解了乐。郭嘉摸到了两个桃，犹豫了一下将其中一个桃吃了下去。
本来，刚才中南蛮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内奸反贼什么的，都见鬼去吧。若是没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身份，他和司马懿此时应该在月下对酌。
“决斗。”郭嘉的目标是曹操。郭嘉觉得现在尽快结束战斗才是要事。
“杀。”
“也好……”郭嘉看看新添的牌，忽然眼前一亮。
“闪电！”蓝色的闪电撕破了漆黑的夜幕。
“奉孝……你要把胜利拱手相让么？”司马懿背对着郭嘉，郭嘉看不见他的表情。
“仲达，输赢，嘉已经不在乎了，嘉只想和仲达一起远离这个地方。仲达曾说过吧，有一处山溪旁风景很好……”
“是的，我很喜欢那里……”司马懿回复的声音轻了一些。司马懿不止想起了那条山溪，还想起了郭嘉的天命。
奉孝，你才应该是这个世界合格的王者。记得去年你过生日，我没有带礼物，你半开玩笑问我原因，我很认真地回答，我只能给你天下。
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但很抱歉，我知道，如果你的任务不成，你就不可能再继续存活在世界上——因为你被诅咒的天命。我自诩可以改变天命，我就要做给你看。
“顺手牵羊。”郭嘉在回合结束时吃了另一个桃子，司马懿从郭嘉余下的两张牌里拿走了郭嘉的无懈可击。
“仲达？”郭嘉正迷惑不解，却见司马懿已经将自己和曹操连在了一起。
郭嘉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仲达！”郭嘉喊道，可是司马懿只是浅浅笑了笑。
这个恐怕是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司马懿，你疯了？”曹操瞪大眼睛惊诧道。
“我很清醒，曹操。”司马懿使用了一桃，冷笑道，“乐不思蜀。”
闪电的判定开始了。郭嘉还有一丝期盼，盼着司马懿能够再给他用无懈可击改判定，但期盼不久就破灭了。
闪电传给了司马懿。
夜风吹拂着司马懿的披风和头发，闪电光晕下的司马懿比平时更加俊逸。
判牌是一张五谷丰登。
“天命？哈哈哈哈哈哈！”绝影在郭嘉面前一晃而过，郭嘉看着黑色的绝影，忽然对绝影感到了害怕。
“仲达——仲达——仲达！！！”
“仲达！”郭嘉从王座背后走出来，唤着司马懿。
但是司马懿依然很安静的端坐在那里，对郭嘉露出浅浅的笑。
“真是的，下一次我喊你，你就要转过头来看我，”郭嘉带着耍赖的语气道，“仲达，这里就你最让我头疼。”
渐渐的，群臣习惯了在正殿里朝见他们的王和一个没有生命，也永远不会变质的缄默者。
郭嘉说，王座上端坐着的是他最宝贵的回忆。每当看到那个人，他便会记起那首诗，那个承诺，以及他们在一起的所有点点滴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