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云游
孙权向吴夫人辞行时,吴夫人很是抱怨了几句,说道你如今大了,也随你哥,在家一日都待不住,就知道往外跑。孙权勉强笑着跟吴夫人道,“娘,儿如今出去走贤访能,也是为了我们孙家的前途奔走,娘您就答应孩儿吧。”
吴夫人摇头,“算了,你走吧,人留在这儿,心不在这儿又有什么用。”
孙权很乖觉的没有接话。吴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猛抬头看着孙权,把孙权吓了一跳,吴夫人迟疑的问道,“你莫非想去舒城?”
“啊?”孙权转过头去,“娘,我当然不是去舒城了,公瑾是我们孙家的人,我还用去走访他?”
“也对。”吴夫人有些不自在的岔开话题,开始嘱咐孙权其他事情。
带着十几个随从出门后,离开曲阿,一时山高水阔、逍遥自在,孙权着实开怀了几日,他们沿着既定路线在曲阿附近盘桓半月后,一行人先往北拜会了几个孙权的旧友,又往南朝吴郡而来。
烈日当空,孙权带着随从们坐到路边的凉亭里避暑,孙权正低头喝着凉茶,却听旁边有人在那儿绘声绘色的道,“只见驿道上沙尘滚滚,你们道是谁人?原来是袁术帐下怀义校尉孙策是也,那孙策,好家伙,不过二十啷当的年纪,已隐隐有其父江东虎孙坚的风范……”
孙权这里听到那人讲的是自家兄长,立刻把耳朵竖起来了,那人言语中对孙策颇多褒奖,一会儿说孙策勇猛万人敌,一会儿又说孙策治军严谨于民不扰。孙权听的心花怒放,转过头对随从们道,“我早跟你们说,兄长很快就会扬名天下——”
孙权这话还没说完,隔着一张桌子就传来啪的一声巨响,是碗盏被掼到桌面上的声音,孙权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去,就见隔壁桌坐着十来个少年人,年纪都不大,一概不到二十的样子,束袖马靴,一望而知都是武生,其中也有两三个跟孙权年龄相仿的少年,却都做文士打扮。
那两三个少年文士中,又有一个斜眉入鬓、目如丹凤、唇似点朱的少年最为引人注目,此时,正是那少年掼了茶盏喝道,“孙策无恩无信,滥杀无辜,人人得而诛之!”
“哎——!”孙权听到这话,霍的站了起来,猛转头盯着那说话的少年,手臂往前一伸,手指直指少年的鼻头,怒喝道,“什么人胡言乱语!”
“吴郡陆议。”少年毫不退让,回瞪孙权,“你又是什么人?”
“富春孙仲谋。”孙权皱眉。
“孙仲谋?”陆议转头对旁边的同伴道,“我听说孙策有个到处乱跑骗吃骗喝的弟弟,小时候跟着孙坚跑到北方,被曹操夸了句伶俐,就被传的神乎其神,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
骗吃骗喝?说话这么难听,孙权心中猛的一动,指了指陆议,“喂,你——你跟我们孙家往日有仇啊你?”
少年陆议被说中痛处,脸色一变,旁边的同伴已有人迫不及待的拍案而起,“孙策围困庐江城,害死仁义满天下的庐江太守陆康,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谁?伯言兄乃是陆太守族孙!”
“哦——陆康——”孙权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人,前不久在兄长的家书中提起过,陆康是庐江太守,素与袁术不和,袁术命兄长攻打庐江城,城破也不过是自己出发前的事。没想到自己云游至此,竟遇到了陆康的族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孙权心道自己是出门云游,又不是来惹事生祸的,再者孙策在家书中也曾提及陆康素来有些名望,这城也破了,人也死了,犯不着在此地跟陆康的族人纠缠不清。
“无知小儿,”孙权自己年纪不大,却颇喜叫别人无知小儿,“各为其主而已,不与你计较。”冲自己的随从挥挥手,示意他们休息够了,离开凉亭继续赶路。
这里孙权一众人起身打算离开,往凉亭外走了不到五六步,却听身后传来陆议的高喝,“陆家子弟们,上啊!”
“咦?”孙权听这话怎么不对,忙回头,就见眼前人影闪动,那十几个少年竟像饿虎扑食般朝孙权他们一行人扑了过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孙权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武生装束的少年给扑倒在地,原来孙权自小对习武就不甚上心,十几年来真正用心练武的日子加起来不超过三个月,还是在周瑜府里跟着周家的武师学的,不要说跟哥哥比,就是跟比他年幼的三弟比也远远不及。这一扑,把孙权扑了个趔趄不说,脸朝下撞在地上鼻梁骨一阵酸痛。
旁边那些随从见状,全都惊呼起来,忙折回身与那些少年打到一处,凉亭里地方小,桌椅摆的又多,三十多号人突然拳脚相向,施展不开不说,一旁的桌椅碗盏全都遭了殃,打又打的没章法,最后变作扭成一团,乱纷纷的把凉亭老板急的在旁边狂喊,“诸位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此时,孙权已被两个手脚麻利的随从给扶到了凉亭外,揉着酸痛不已的鼻子,孙权一眼瞄到陆议也跑出来了,孙权身边的随从见那陆议是个挑头儿的,又做书生打扮,挥拳便要上去教训于他,还在揉着鼻子的孙权见状给喝止了。
“休得无礼!”孙权继续揉着鼻子,“陆议是吧?你既然这么喜欢跟我纠缠不清,索性叫你们陆家大人出来,也省了我投递名刺的功夫。”
“哼!”陆议怒道,“你还敢拜访陆府!”
“有什么不敢的。”孙权衣袖一挥,“年轻人,我看你是没有经历过人情世故,也不懂这天下纷争的道理,我今天就跟你讲讲道理……”正待说下去,却见陆议招呼一众子弟,一溜烟的跑了。
“怎么跑了。”孙权转头看向旁边的随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肿了没?”
“二公子,还好,没肿。”
“嗯——”孙权掸掸衣服,“行程也不用再改了,明天就去吴县拜访陆府。”
“公子真的要去?”
“当然。”
“可是……我们怕陆府对公子……”
“不必担心,陆府在吴郡是名门大族,我独自上门拜访,他们若恃强行凶,定为世人所不齿。”孙权从容抬头,脸色忽然一变,“我们的马呢?”
诸随从四下一张望,本来众人所骑的马匹都拴在不远处的小树林边,此时那里空空如也,竟连一匹马都不见。
“哎呀!”一个随从惊叫起来,“定是适才扭斗时,那陆议小匹夫差人把我们的马给偷了!”
孙权气得脸色发青,“那么多人,一个都没注意有人偷马,这可真,真是——”
“我们没想到那小匹夫会声东击西啊公子。”
“算了。”孙权嘀咕,“我到陆府上去讨要。只是吴县地界还没到,这段路只能步行了。去看看行李是否都在!”
那天晚上,孙权诸人步行很久才到达一个驿站,晚上在驿站里,孙权拿出随身的小竹简,恨恨的刻道:盗马贼陆议,日后必惩汝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