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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授权转载】[三国历史向][策瑜]长河吟断   作者:竟云何  7月25日32页贴文
嘟嘟他姨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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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2-12-29  

【授权转载】[三国历史向][策瑜]长河吟断   作者:竟云何  7月25日32页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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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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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2-12-30  
那孩子伸出细细白白的手指,蘸着溪水在石头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瑜”字。孙策定睛看了看那个字,又抬头看了看那张雪白的小脸儿,然后摸摸脑袋难为情地说:“什么字儿那么复杂,我不认识!”那孩子微微摇头微笑,指着他手里的烤鱼。孙策恍然大悟说:“哦!我还以为什么呢,原来你叫鱼啊!” 这就就算认识啦,不是历史相吗,开头可不是吧
罗曼罗兰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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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2-12-30  
。。。。。我觉得吧,孙郎他,其实还是有点文化的!
嘟嘟他姨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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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2-12-30  
 于是孙策就跟偶遇的周瑜一路同行往舒城奔去了。要说去舒城,周瑜比他还心切,只是走不快,跌跌撞撞的,到后来,走一步就疼的钻心,直吸凉气。孙策逼他坐石头上,给他脱了鞋,一看好家伙,小脚上满是水泡,也不知道他怎么忍下来的。

  “你也够行的,长水泡了怎么不说?就你这样走,没两天脚就烂了!”孙策把周瑜的木底丝履扔到一边说,“这破鞋,还不如不穿呢,”说着,脱了自己脚上趿拉的大草鞋,给他穿上。周瑜瞪着他想,两人总共一双鞋,他脱了不知要穿什么。孙策看他纳闷,又笑了,说:“我不穿也没事儿,看我的脚!”说着一脚伸到周瑜眼前,周瑜一看,孙策的脚底长着厚厚的硬茧,满是泥,倒像穿了双鞋似的。孙策得意的说:“厉害吧!”周瑜连忙点头,不防备孙策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伸手就剥他的衣服,周瑜赶紧挣扎,孙策笑着说:“看你穿成这样,万一遇到强盗,还不起疑?”说着掰开他的胳膊就把他外衣扒了下来,在地上糊了点泥,又狠狠踩了几脚,看糟蹋的差不多了才拾起来扔个周瑜说:“现在行了……我看你的脸也太白!”说着抓起一把泥就糊了周瑜一脸。周瑜差点跟他打起来,孙策哈哈大笑着跳开了说:“要有镜子一定给你照照!现在你跟小乞子差不多了!”周瑜只好拿袖子狠狠擦了把脸,一瘸一拐地尽量跟上孙策欢跳的步伐。

  路上的景物渐渐变得熟识,周瑜明白终于快要到舒城了。短短一段路,他和孙策走了二十多天,一是怕遭强盗,二是辨别方向不准,绕了不少冤枉路。两人打兔子,抓鱼,偷粮食,摸鸟蛋,为了有口吃的什么都没少干。孙策干的驾轻就熟,周瑜跟着他也干的兴高采烈,心里越来越佩服这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流浪少年,甚至比从前佩服周晖更甚。

  舒城附近地势渐渐平坦,良田千里,阡陌相交。只可惜近年来遭了黄巾,农人被掳走或逃跑,田地都荒芜了。许多农庄也废弃了,地上满是牲畜粪便,间或还有人畜腐败的尸体,到了傍晚,死气沉沉的看不到一丝炊烟。

  皖城被黄巾占领,官军正在发起围攻,而离皖不远的舒城也自危起来,大白天城门紧闭。两人站在巍峨的城门下,抬头只看到城楼上守军来回走动,孙策大喊大叫命他们开门,守军只向他们张望了一眼,却毫无所动。孙策气的跳着脚骂,骂了一个多时辰脏字儿都没重样儿的,周瑜一旁听着大为感佩。守军也冲着他们笑骂了几句,却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孙策又兜了一兜石头,带着周瑜噼里啪啦地砸门,一直折腾到太阳西斜,两人都投累了,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舒城,另寻住处。

  舒城附近没有密林来充当庇护所,两人便只好寻了处被遗弃的农庄,找了间勉强还能下脚的屋子。孙策拿火石点亮了一簇柴火,周瑜便就着火光打量着简陋的空屋。如果就地面来说,尚算整洁,虽然地上有下雨后留下的积水,和成了一摊泥,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鸡屎味儿,但比起外面来还算好得多。甚至还有快木头板子,不知是干嘛用的,但不宽不窄,刚好能挤下他们两人。两人二十多天来都没挨过床铺了,虽然屋里和外面一样潮湿冰冷,但毕竟四面有墙,心里就觉得有点家的意思。

  孙策熄了火把,从怀里摸出前两天从军营里偷的糗粮,掰了一半递给周瑜。糗粮干的要命,两人又饿急了眼,每次吃都差点要噎死,不过孙策觉得噎死也比饿死强,就这破玩意儿,还只剩了最后一块了,明天还不知道何去何从。三口两口咽下,孙策拍打着胸口才让干粮慢慢滑进胃里,叹了口气,一头倒在木板上。周瑜拍了拍手上的渣,也挨着他躺下。两人都没说话,或者说,连孙策都不想说话了,两人并排躺着,透过屋顶的窟窿看着天上的星星冲他们眨眼。没过多久,不知是谁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安静的黑暗里,在这悲凉的气氛中乍一听,怪可笑的,俩人又忍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搂着滚成一团。

  忽然,孙策捂住周瑜的嘴,轻声说:“别出声,你听!”

  悉悉索索的,像是老鼠在爬,不,老鼠的声音没有这么鬼鬼祟祟,周瑜想起了奶妈的鬼故事,吓得紧紧搂住孙策的脖子。要搁平时,孙策又该揶揄他了,说不定还要吓他一吓,可这时候,孙策不知道觉察到了什么,僵着一动不动,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过一阵就再也听不到了,周瑜松了一口气,孙策也放下捂着他的手,正要笑他刚才的怂样,忽然听见一阵喧哗由远及近,火把照的很亮,听声音似乎有很多人马。两人在黑暗里对视一眼,孙策便抓住周瑜的手拉他躲在窗户下面,偷偷探出头向外面看去。

  怕什么来什么,如果外面是官军还好说,偏偏是一队黄巾!看人数,怎么也有三五百人,孙策暗暗祈祷他们只是过路歇歇脚。周瑜也悄悄站起来向外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觉得好像一只冰凉的手攫住了他的心脏,差点尖叫出声——那就是二十多天前他们遭遇的强盗,领头的男人面带刀疤,腰上挂着李英的剑!而他身后的牛车上挂着一圈头颅,那些尚未腐朽的脸他全都认得出来,眼泪当即夺眶而出。孙策扭头,冷不防看到周瑜一双灼灼的浸着眼泪的双目,吓了一跳,一想,明白那大概就是之前虐杀他父母的人,赶紧捂住周瑜的嘴,拉他蹲下。周瑜在孙策臂弯里哽咽不止,摸出怀里的匕首,挣扎着就要摆脱他,孙策急得低声说:“你疯啦!”更加使劲儿把他抱住。

  他们俩正在窗户下扭打,就听见有人声音洪亮地说:“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再打扫出几间空屋歇脚!”似乎是头领在下命令。

  “是!”七八人同时应答,四散跑开,孙策和周瑜对视一眼,不禁一凛。

  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我们来得及在孙坚攻城之前赶到皖城吗?”

  孙策听到他爹的名字,打了个哆嗦,原来孙坚在打皖城!

  “来得及!探马说皖城固若金汤,孙坚围了快一个月了,纹丝不动。再坚持几天不算个事儿,等那帮官军困顿疲乏不堪的时候,我们正好赶到,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我操你们敢偷袭我爹?!”周瑜还没反应过来,孙策一骨碌就冲出去了。周瑜赶紧抄着匕首也跟着跑了出去,刚出屋门就被提溜着领子揪了起来,明晃晃的火把直往脸上戳,烫的睁不开眼睛。

  “你们都听到什么了?!”领头的男人用那张骇人的刀疤脸盯着他俩厉声问。  

  孙策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行动的唐突,只是不肯说话,也学着周瑜执拗地沉默着。刀疤脸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问:“你刚才说什么?孙坚是你爹?”

  孙策一双大眼睛里再无善意,也恶狠狠地盯着对方,朝他吐了口唾沫。

  刀疤脸拽着他的头发狠狠往地上一摔,仰头擦了脸上的口水哈哈大笑说:“孙坚有这样儿的公子?你爹是他手下哪个泥腿子吧!”说着,眼睛瞟向周瑜,不由得一怔,快步凑近了握住他的下巴仔细打量。周瑜的脸上满是泥污,这时候就是他亲爹来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刀疤脸盯着他的脸,头也没回厉声说:“打盆水来!”

  手下急忙端过来水盆,刀疤脸抓住周瑜的发髻就往水里按,周瑜挣扎着,呛得差点窒息,孙策想冲过来,被人拽住,不停地破口大骂。就在周瑜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被一下拽出来。

  泥被水冲掉后,露出他原本皎洁的肤色。刀疤脸盯着他看,又仔细看了看他的衣服,猛地掐住他的脖子问:“说!你是不是周家的孩子?!”

  周瑜咬着嘴唇不回答,刀疤脸见状,狠狠抽了他几个耳光,抽的他耳朵嗡嗡直响,只听到孙策嗷嗷直叫,大喊着:“别打他!他是我弟弟!”

  “你弟弟?你这样的小乞子有这么细皮嫩肉的弟弟?”刀疤脸狞笑着,拾起周瑜掉到地上的匕首,看了看说:“连匕首上都镶着白玉,卖了你都买不了!——不过,”他霍地把匕首刺向周瑜说:“可惜你不是他弟弟。周异那个□□养的带人砍死了我老婆孩子,还把我的脸弄成了这样,你要是他儿子,你说我该怎么拿你报仇呢?”说着,就狞笑着要横着割开周瑜的脸颊,周瑜紧紧闭着眼睛,觉得仿佛一场噩梦。

  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向这边飞来。接着啪嗒一声,匕首掉在湿黏的泥地上。周瑜睁开眼睛,看见那张刀疤脸正中央贯穿了一柄利箭,几没箭羽,他仍然大睁着眼睛,似乎想质问究竟怎么回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颓然仰面倒地了。

  第二支箭,第三支箭……纷纷快且准地向这队人马射来,人群叫骂诅咒着纷纷拾起武器,寻找庇护所,乱成一团。火把也被迅速熄灭了,混乱和黑暗中,孙策一瘸一拐地摸过来,一把抓住周瑜。

  周瑜的心还在砰砰直跳,孙策紧紧抱住他,凑在他耳朵旁边说:“别怕!有我呢!”隔着衣服,周瑜感受到孙策那小小的胸膛里,心也在狂跳,他也无声的对孙策说,别怕,有我呢……

  两个人弯腰躲开乱箭和混乱中黄巾军漫无目的砍杀,跑出农庄,直到再也跑不动,伏在草丛里,互相紧紧地搂着,浑身都在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终于开始发亮。很快太阳冲破云层跳了出来,驱散了昨夜的噩梦。

  周异领着人马,在农庄里打量着昨夜的战果。黄巾的大旗倒得满地,沾染着粪便的污秽。农庄中央的空地上,七倒八歪的全是尸体。周异看着那挂满周府人的首级的牛车,痛苦地咬紧牙,命人解下来,一一洗干净安葬。

  “报告大人!”

  “找到了吗!”周异立刻扭头急切地问。

  “找到了!”探马满脸笑容地点点头。

  周异看见周瑜的时候,他把脸贴在孙策的耳朵上,正睡得沉酣。两个孩子十指交扣,互相依偎着。周异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们,他看着周瑜那张饿瘦了的小脸,心里说不出的疼。

  孙策素来警觉,先被这些人马的喧闹惊醒,一睁眼,冷不防看见一个魁梧而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在眼前站着,正盯着自己看,吓得一哆嗦,也把周瑜给晃醒了。周瑜揉着眼睛,一看周异,连忙又揉了揉眼睛,没错,那就是父亲!

  他目瞪口呆,觉得又是在做梦,周异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他就揉进怀里。哽咽着,说不出整话,只是一个劲儿说:“瑜,我的瑜……”

  “父亲……”感受到父亲的体温,他才知道不是梦,那么多痛苦和恐惧一齐涌上心头,在周异怀里放声大哭。

  孙策在旁看着,当即明白了几分,但是又想起自己的父亲孙坚,心里更难受了。

  周瑜父子哭够了,周异才红着眼睛转过脸来看他,笑说:“这位小英雄,多谢你一路照顾我儿子!”

  孙策撇撇嘴说:“这有什么,顺手的事儿。”

  周异看他有趣,笑问道:“敢问小英雄尊姓大名?”

  孙策一梗脖子说:“我尊姓斯——”转念一想,又不愿意说了。孙坚常说,在外敌友难分,看着人模人样的,转头就能冲你捅刀子,这人不知底细,要是跟自己爹有什么梁子,说出来还不自投死路啊!

  所以孙策把“孙”字咽回肚里,说:“项籍!”

  周异差点笑出来,揉着孙策一头乱发说:“原来是个小霸王。”

  孙策挣扎着站起来,抱了抱拳说:“既然你们父子相会,我也不便打扰了。后会有期!本霸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说着,抬腿就走,又嗷的一声摔到了,周异周瑜一看,原来他小腿上插着一根断箭。

  “小霸王还是先在寒舍养好伤再走吧,你要去哪里办事,我派人马送你!”周异笑着把他两个抱起来,高高举在肩膀上。孙策有点莫名其妙,周瑜生来第一次看见父亲这么快乐的样子,也高兴的脸都红了,紧紧抓住周异的手臂。

  初夏的田野,战争凛冽的气息尚未消散,而大地氤氲的生气也逐渐蔓延开来,化作雨,化作露,化作阳光与清风,吹拂着一行人向舒城行去。荒芜的田地里盛开着成片的野花,而战争中死去的人,已经化为滋养它们的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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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所有筒子新年快乐!身体健康!来年行大运!!!  
过节请假,4号回来。抱歉!!!
小兔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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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2-12-30  
楼楼的文笔很流畅,情景设计的也好哦,这小哥两算认识啦,总角之好就是这样来的,
小兔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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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2-12-31  
来追文,结果楼主放假,好吧,祝楼主新年愉快,万事如意
大漠孤烟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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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12-12-31  
这样的认识方式很特别,小霸王一上来就i媳妇和老丈人好印象啊
嘟嘟他姨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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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13-01-04  
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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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的婢女把孙策按进木桶,拿着鬃毛刷蘸着皂角水使劲儿刷洗着他皴了的皮肤,热水烫的孙策嗷嗷直叫,扑腾的水溅了满地,夹杂着婢女的骂声,老远听到,好像屋里在杀人。

  换了三遍水婢女才把他放出来,给他擦干换上素白的细绢内衣。下人把他背进卧室的时候,周瑜已经坐在榻上就着几案读书了。他也刚梳洗干净,穿着素白的衣服,披着的头发还在滴水。听见有人进来便抬头,看见孙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下人把孙策也放在榻上,给他涂好药,又仔细包扎上伤口才离开。孙策揪着周瑜的头发说:“你家的女人怎么都那么凶!力气比我爹还大!”周瑜回头笑说:“力气不大能按得住你?你叫得跟杀猪一样,在我这儿都听得一清二楚。”孙策不好意思地拿手蹭蹭鼻子说:“本霸王不习惯洗澡。”忽然一愣,很震惊地问:“诶?!你不是哑巴吗?!”周瑜一巴掌打开他拽头发的手说:“你才是哑巴呢!”回头跟他四目相对,孙策又想起了什么说:“我进来的时候,你看见鬼啦,眼睛睁得比鸡蛋还大。”周瑜说:“促狭鬼!——我还是第一次看清你的长相呢,原来你还挺有人样的。”孙策得意地笑说:“那当然,十里八乡谁不夸孙郎貌美啊!”“你姓孙?!”周瑜惊讶地睁大眼睛。孙策自觉失言,赶忙说:“谁姓孙!我……我字孙郎,不行啊!”“你还有字?!”“怎么,不许我有?!别打听我了,你倒说说,你姓什么!”

  周瑜拿起案上的毛笔,蘸了墨汁说:“伸手!”孙策好奇,便乖乖地把手伸了出来。周瑜低头,在他手心里写了两个小字。孙策只觉得痒痒的,凉凉的,低头一看,两个小字虽然不太认识,但说不出的端庄秀丽,倒和眼前人的脸很相称,他把手拿回来仔细看了一会儿,抬头对周瑜说:“你告诉我怎么念,我保证一辈子都不忘!”周瑜没说话,只是歪头看着他直笑。漆黑的长发还湿着,滴下水来顺着脸颊滑进雪白的脖颈。孙策下意识就想伸手替他撩开头发,忽然下人走进来说,周异请他们过堂屋一起用饭。

  看见周异,孙策心里暗想不愧是父子俩,居然对着自己都一个表情,周异也很惊讶的盯着他的脸瞧,一边还自言自语说:“怎么这么面善呢?”孙策清了清嗓子说:“见过这位……呃……大伯。”周异又笑着下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命人扶他坐好,问:“小霸王还住得惯寒舍吗?”“你家寒舍尚好,就是女人太凶,差点把我的皮都刮了。”周异听了哈哈大笑说:“好,下次我让她们手轻些。犬子可曾告诉你,我家是什么来历?”孙策扭头看了看周瑜,回答周异说:“你儿子跟哑巴差不多,总共跟我说了十句话不到,我连你们姓什么都不知道呢!就知道他叫这个!”说着,拿手指了指碟里的鱼。周异又哈哈大笑说:“那是鲈鱼!犬子叫周瑜!我们是淮南周氏,先前我带家兵扫荡附近黄巾,杀了他们不少人,所以犬子去给亡妻上坟的时候就被盯上了,幸亏有你救了他。我周异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一家,这盏酒我一定要敬你!”

  孙策心里纳闷,没见过大人对一个孩子这么礼数周全的,果然是传说中的世家大族,举止不俗啊。便也拿起眼前的羽觞,仰脖干了。这酒还不如他爹平时喝的浊酒浓烈,但是孙策还是觉得脑子里有点晕晕的,脸也发烫,只听周异接着说:“我周异人到中年,长子横死,内人早亡,只有瑜一个儿子,萤萤孑立形影相吊,你既然陪着他走了那么多天,愿不愿意留在我家,也做我的儿子,跟他兄弟相称,以后一起互相扶持?”孙策想都没想说:“我就是我爹的儿子,才不当你儿子。不过,”他扭头又看了看周瑜那张雪白雪白的俏脸,说,“我愿意当他的兄弟!”孙策灼灼有神的大眼睛,像团火似的,照的周瑜心里都暖了,他觉得有点感动,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周异哈哈大笑说:“好小子,有骨气!你就暂留在我家,跟瑜儿一同寝处起居,早晚一起读书,有你陪他,我就放心了!”周瑜听着话音不对,急问:“父亲又要去哪儿?”周异说:“你伯父表我做洛阳令,十天半个月的,就要起身上任了。”周瑜急的站起来说:“带我去!”周异摇头说:“你在家,有族人管教,还有堂兄弟他们陪你,若跟着我去洛阳,如今天下大乱,万一有什么不测……”周瑜还想说什么,周异摆摆手说:“别争了,我意已决。快吃饭吧,你看小霸王都饿成什么样了。”果然,孙策在一旁,完全没听他们父子俩吵什么,盯着牛肉羹正发愣,听见周异一声令下,立马响应,吃的兴高采烈痛快淋漓。周瑜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拾起竹箸。

  孙策的伤并不太严重,加上好吃好喝地养着,二十来天就好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悄悄溜出去,到皖城找孙坚。为这,他每天偷偷从厨房偷干粮,攒了五六斤,打算带在身上,免的路上再受饿。周异整个府上都在准备家主赴任的事儿,谁也没有留心这个孩子的举动,孙策暗暗庆幸,琢磨着见到孙坚的日子不远了。

  虽然小计划进行的紧锣密鼓,但每次一看见周瑜,孙策的决心就有些动摇。周瑜固然不是哑巴,但跟哑巴也差不多,自从周异告诉他要离家赴任以后,周瑜便落落寡欢,坐那儿一看书能看上半天,怎么逗都不爱说话。孙策心里不禁有些怀念一起流浪的生涯,那时候他固然一句话不说,但至少脸上还有笑模样。不过几番挣扎后,孙策心里暗想,为兄对不住了,还是去见我爹要紧,以后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这天,趁着众人送周异出舒城,孙策便故技重施,带着自己小小的行李,藏在堆放货物的车里。

  车走了大概多半天,停下了。孙策扒拉了个缝往外瞧,原来是送行的人最后与周异辞别。一队宗族子弟,大大小小的有十来人,各各衣饰华美,白皙高挑,一看模样就是一家人,周瑜也在人堆里,穿着白衣服,在锦衣华服的子弟中,倒显得很扎眼。

  众人举杯,跟周异地说了点什么,一齐饮下,又挨个揖拜、致辞,啰啰嗦嗦的没个完,孙策看着就来火。转头一瞥见周瑜,那小小的白色身影,并没有站在他父亲身边,也跟着堂兄弟们,文绉绉地说了什么,拜了几拜,周异也没有抱着他,搂着他,亲亲热热的跟他告别——就像孙坚临走时对他们兄弟那样,孙策不禁感慨,这帮世家大族就是规矩多,多的都没人味儿了,亲父子还这么见外。再抬头,瞥见周瑜的表情,孙策心中忽然一凛,觉得周瑜的情绪像水一样,兜头浇了他一身,冰凉。

  于是他强迫自己狠狠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千里送行,终须一别。周异最后还是告别了父老亲友,向洛阳行去。堂兄弟和族人、家丁们都登车或上马了,周瑜还站在原地,踮着脚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傍晚,天色逐渐变暗,雾气升了起来,父亲的队伍在他的视野中变得渐渐模糊起来。他忍不住抓起衣服下摆就向前奔去,在惊讶的呼唤声中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到被野草绊倒,抬头,无穷的时空已经完全把父亲的身影吞没了。

  从今以后,偌大的府邸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了。周瑜跌坐在地上,任凭潮湿冰凉的晚风吹拂着他的脸颊。极目远望,除了模糊一片的田野与树林,看不到任何东西。

  回到府邸他浑浑噩噩地吃了晚饭,心不在焉地读了会儿书,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惊觉少了什么,是孙策!孙策也不见了!这时候,他才惊觉平时是孙策的欢声笑语陪伴着他,劝解着他,用没完没了的絮叨冲掉了他的全部寂寥,现在,孙策也弃他而去,这无穷的孤单与落寞,随着夜晚的黑暗,全部压在他小小的身躯上。

  晚风从门缝吹进来,橘色的灯光一晃,便熄灭了。他抱着膝盖靠在墙上,想起在外流浪的日日夜夜,那些恐怖的声与色,还有奶妈讲过的故事,还有……

  忽然有一只暖暖的小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别怕,有我呢!”
----------------------------------闷骚到极点的分割线-------------------------------


  孙策又回来了。周瑜抱住他,紧紧地不松手。

  “你憋死我了!”孙策喘着气儿把他的胳膊掰开,说:“平时没见你这么稀罕我啊!”

  “你别走!”

  “谁说我走了,我刚在茅房蹲着呢!”

  “骗人,你走了!你去找你爹了!”

  孙策语塞,解开身上的包袱扔在地上,说:“我是走了,我这不又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

  周瑜看着他,觉得自己太任性,就说:“你还是走吧。我想我爹,你肯定也想你爹。你去找他吧!”

  “呃……要说呢,我是挺想他,”孙策挠挠头说,“不过你家的牛肉羹别提多好吃了,我还没吃够呢,舍不得走。等吃够了,我再走!”

  周瑜看着他,孙策的大眼睛在黑夜里也闪闪发亮,嘴角上翘,好像总是满含笑意。

  “等你吃够了,我陪你一起去找他,让我堂哥派人带咱们去!”

  “一言为定!”

  于是,孙策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千辛万苦跑走,又折回来了。不过他听周家人说孙坚还围着皖城呢,心里倒也放下了。

  在周府的日子,说安逸豪华倒是真的,但说无聊烦闷,也很要命。高墙重门,要出个门儿难死,周瑜还小,也不是很爱游逛,所以几乎天天都被关在大宅里读书写字。他早习惯了,每天按部就班,孙策却憋得受不了,跟困兽似的,在书房里团团转。

  “我说你们家养孩子当养猪呢,圈着光让吃不让动?”孙策蹲在窗户上看着周瑜写字,不耐烦地说。

  “谁说不让你动了,昨天不是去练骑马了吗!”

  “天天去才好呢!”

  “天天去,还怎么读书写字啊,那不成了一介武夫了!”

  “怎么,看不起武夫?!”孙策生气了。他爹孙坚就不识几个字,平时没少人前人后被奚落,那些人张口闭口武夫武夫的,孙坚听了只是一笑置之,孙策却很不忿。所以一听这词儿从周瑜嘴里冒出来,孙策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会打打杀杀,哪能当一世豪杰呢?”周瑜仰头看着孙策笑说。

  “楚霸王力能扛鼎,不也是一代英杰?!”

  “楚霸王也不是不读书啊。你的学都跟马夫上的吧!”周瑜不禁哂笑道,“给你讲项羽本纪!”

  孙策眼睛一亮说:“好啊,我最爱听故事了!”

  “项籍者,下相人也。”

  “停停停!最烦之乎者也的,说人话!”

  周瑜眯起眼睛朝孙策刺了几刀子,无奈的说:“项籍,是下相人,小时候不好好学写字……”

  这次孙策听得入神,不停问后来呢后来呢,直听到霸王乌江自刎,扼腕痛惜。周瑜看他那长吁短叹的样儿,不禁好笑,忽然,孙策抓起案上的毛笔,浓浓地蘸上墨汁就往自己脸上画。

  “魔怔了你?!”

  孙策嗖嗖嗖几笔,给自己化了一脸络腮胡子,扔开毛笔把脸伸到周瑜面前,得意的说:“我乃西楚霸王再世!”

  “你这个傻子!”周瑜实在忍不住,拍着几案哈哈大笑。

  “我是楚霸王,你,你就是虞姬!”孙策说着,淫笑着就来捏周瑜的脸。

  “你怎么不说我是范增呢!”周瑜打开他的手。

  “我说你是虞姬你就是虞姬,不服来打我啊!”说着一个后翻就跳到院子里,周瑜提起衣服下摆冲出门打他,两人在院里奔腾跳跃又叫又笑,把看书练字的事儿一股脑扔到九霄云外了。

  周瑜腿长跑的快,孙策眼看就要挨拳头,扭头看到院里的矮墙,嗖嗖嗖壁虎似的手脚并用爬上去了,蹲在墙头冲着周瑜贱贱地笑:“瑜兮瑜兮奈若何!”

  正午的阳光正好,从孙策的头顶照下来,仿佛给他加上了一定光华灿烂无法逼视的华冠。周瑜拿手搭在眼睛上方,眯着眼睛看他。看到孙策的眼睛,他觉得心脏有一刹那忽然停了一下,疼的一捂胸口。孙策忙问:“怎么了?被我气着了?”

  周瑜等一阵心悸过去,瞪着他说:“再不下来,我让厨子以后只做猪食给你吃!”

  “我怕你?”孙策又笑着做了个鬼脸,说:“我问你,你平时上房遛过吗?”

  “好好的不在地上,上房干什么!”

  “长这么长的胳膊腿不多活动活动,早晚变成猪!跟我来!”说着,探下身子抓住周瑜的手臂。

  周瑜不知道孙策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也许他真的是霸王转世,扒着墙头竟然把他拽了上来。蹲在墙上,看雪白的锦缎衣服上全是泥灰,周瑜正有些懊悔,孙策霍地一下站起来,顺着墙轻快的跑远了。

  “瑜姬,快跟上!”

  “谁是瑜姬!”周瑜一怒,站起来也小心翼翼地向他挪过去。

  终于适应了在高处的行动,周瑜抹了抹汗津津的额头,才有余裕欣赏这不一样的风景。孙策带着他,顺着高墙和房顶,在周氏大宅的上空像猫一样轻快地移动,周瑜第一次以这样奇妙的视角打量自己生长的宅院,他看见厨房里帮佣趁主厨不注意偷吃煎好的肉片,烫的挤眉弄眼又舍不得吐出来;看见马厩里,下人偷偷拿鞭子轻轻抽打周晖那匹爱如珍宝,却脾气暴躁的黑色公马;看见内院,青春正好的婢女们互相调笑,议论家里那位公子最和蔼可亲……沿着高墙房檐跑跳,他们的步伐踩坏了瓦缝里滋生的小草花,惊飞了檐下做巢的鸟,扑棱棱的腾空飞去……他惊奇的发现这个巨大的院落生机盎然,远不像他平日里所看到的,只有冷冰冰的高墙,和上面四角的天空。

  孙策坐在周忠大宅堂屋的屋顶上,遥遥的向他招手。周瑜提起碍事的下摆,硬着头皮越过三尺宽的缝隙,从墙上往屋顶上跳,要不是孙策窜过来抓住他,差点滚下去。几片青瓦被他踢飞,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赶紧屏住呼吸蹲下,却只听见屋里传来呵斥花猫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憋着没笑出声。

  这是整个周氏大宅最高的大厦。站在屋顶的最高处,看着眼前一片青砖绿瓦远远延伸过去。太阳照过来,一片灿烂。初夏的熏风吹着,暖洋洋的,一扫被囚禁在书房的抑郁。

  孙策伸了个懒腰,在屋顶舒展开来躺下。周瑜也坐在他身边。半晌,两人都没说话。即使不说话,也热闹的很。远近的鸟啼,虫鸣,人们的呼喊,叫骂,笑声,絮语,还有风吹着屋角的风铃……整个宅院俨然是个活着的生命——此刻却在他们脚下驯服地卧着。

  “我以前常常跑到下邳官邸的最高处,看着下面兵马攒动。”孙策闭着眼睛说,好像在说梦话,“你肯定没见过那么多兵马,穿着亮蹭蹭的盔甲,一水儿都拿着环刀,连马身上都披着甲衣。扛着各种颜色的大旗,上面写的字儿我也不怎么认识,只认识我家的。可惜我家的人马不多。我看着看着就想,哪一天,我能坐在全天下最高的台子上,看着下面乌泱泱的全是自己的军队就好了,飘满红色的大旗,上面写着大大的孙字!”

  “你原来姓孙……”周瑜目瞪口呆说。

  孙策眼睛都没睁,躺在那儿懒洋洋的点了点头,说:“我没敢跟你爹说,是怕万一他跟我爹不对付,再对我不利。”

  “那你爹是谁?”

  “乌程侯,孙坚!”孙策眼睛噌的就睁开了,亮亮的似乎能放出光。

  “正在围攻皖城黄巾的孙文台?!”周瑜顿感震惊,他虽然琢磨过孙策的来历,但并没有猜到孙策的父亲竟然如此赫赫有名。

  “正是!我爹,很了不起吧!”孙策激动地瞪着他说。周瑜连忙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一拍手说:“给父亲送别那天,他碰巧跟我提过,说他跟孙文台打过照面,还给他们送过粮草!他说,孙文台人不错,他俩挺投缘的!”

  这回换孙策傻眼了,懊悔的直拍脑袋:“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说了!你爹早送我去皖城了!”

  周瑜幸灾乐祸地说:“谁让你滑头?”

  “哼!”孙策瞪了他一眼,爬起来就想跑,一回头,却看见周瑜的一双大眼睛,深潭一样,好像凝着亘古的寂寥。他顿时想起了之前的承诺,颓然坐下,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不跑了?”周瑜问。

  孙策哼了一声说:“困了!”扭头躺倒,晒着太阳开始睡觉。周瑜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看了会儿见没动静,也开始犯困。脚下的大宅好像也睡着了,发出轻柔的琐碎的鼾声,催他入眠……

  孙策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屋顶上很凉,周瑜也躺在他旁边,不知什么时候跟他一起睡着了。孙策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发现周瑜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下摆,一时哭笑不得。他正要晃醒周瑜,却忽然改了主意,背起来他轻盈地顺着来路,跑跑跳跳回到先前读书的院落。婢女们正在到处找他们,看见孙策背着小主人猫一样从角落里钻出来,才松了口气。

  后来孙策并没有再提过去找孙坚,只是每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周瑜看到他,想起周晖送给他的那只小野狼,虽然喂给它最嫩的肉片,可仍然彻夜哀嚎,没几天就死了,让周瑜伤心了好久。他看着孙策,觉得自己太过自私,好像是把他当做一只有趣的动物圈养着,却从来没有体谅过孙策想念家人的心情。

  “哎,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嫌我不放你走?”晚上睡觉时,周瑜捅了捅闷闷不乐的孙策,小心地说。

  “没有,我就是吃多了,懒得动。”孙策懒洋洋地说,“看来,我不适合过你这种日子,真难受,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周瑜笑说:“一咬牙也就过来了。”说着钻进被子挨孙策躺下,睡不着,就又捅了捅孙策问:“你说你还有弟弟?”

  “是啊,我有俩弟弟呢!翊还太小,正吃奶呢,平时我都带着权玩。权乍一看跟你似的,文绉绉,慢条斯理儿的,经常跟不上我前进的步伐,后来我就不爱带他玩了,他也天天窝家里读书写字,都不嫌烦——所以我娘更疼他,说他念书多,以后有出息,说我跟我爹似的,天生就是个让人不省心的料。”

  “你娘说的极是。”周瑜点头。

  “呸。”孙策伸手在周瑜身上掐了一把,接着说:“我就不明白天天屋里呆着有什么劲,天地广阔任遨游,等到我长大了,我就满天下跑着玩,才不在一处闷着呢。”

  “天下啊……天下何其大……”周瑜枕着手臂,看向上方一片漆黑的虚空。

  “大了才好玩!”孙策一骨碌坐起来,看着周瑜说,“我早看出来了,你表面上乖的要命,其实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料。你说,你跟着我混的时候高兴不高兴?”

  周瑜一时无言,他之前并没想过这个问题,孙策一问,他才恍然发现,其实跟着孙策到处乱跑,偷鸡摸狗上房揭瓦,才让他真正投射了热情,感受到自己充沛的生命力,这是读书生涯里从来没有过的。醒悟到这一点令他自己很震惊。

  “你别装了,你其实也多想出去玩呢,你可不像权,权一点都不喜欢跟我到处乱跑,有时候带他干点啥,一扭头就告我娘了。你就不一样!我觉得,”孙策把脸贴过来说,“咱俩,跟咱俩爹似的,那话怎么说来着,投缘!”

  周瑜喃喃自语说:“投缘……”

  “你说,你以后想不想跟我一样,满天下去闯荡?”

  “我……”

  “想不想啊倒是?”

  周瑜定了定主意,霍地坐起来,说:“我想!你要保证带着我,去哪儿都带着我!”

  “好啊!乐不得呢!”孙策喜笑颜开,周瑜却很执拗地一本正经地跪坐着说:“你发誓。”孙策一愣,看他那么认真,就也从被窝里钻出来,对着他规规矩矩地跪坐下,说:“我孙策,指天发誓,以后去闯天下,一定带着周瑜!去哪儿都带着,绝对不撇下他一个人!若有违誓言,让我不得好死!”

  周瑜也对孙策郑重地说:“我周瑜,指天发誓,永远追随孙策,绝无二心,孙策去哪儿,赴汤蹈火我都跟着,若有违誓言,天打雷劈!”

  他俩在黑暗里互相跪坐着,一动也不想动,仿佛冥冥中,天地神灵倾听了他们的誓言,用一把无形的纽带,扣在了两人身上。

  月光从窗户照进床帏,他们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通透的眼神,是只属于少年人的清亮。

  中平二年,天下大乱。在庐江舒城的小小一隅里,周瑜顺着孙策的目光,看见了聚而又散的烽烟,看见了漫天的旌旗与成群的奔马,看见了携手并肩,纵横天下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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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小霸王和瑜姬这样的称呼都粗线了,lz真是好恶趣味=L=……这货算什么历史向………………
夏历四月。

  又是一年插秧的时节。这一年,固然称得上人祸迭出,但老天作为弥补,也多给了人间一些风调雨顺。之前连下了几场春雨,河水涨了上来,稻田也蓄够了足以插秧的水位。

  这天周家提前用过早饭,太阳刚出来便准备车马、弓箭、人食、马料,满院子熙熙攘攘的忙作一团。这是因为作为周家临时族主的周晖,例行每年出门督视农事,偏他最爱游猎,倒把督农放在其次,带上众多子弟,兼呼朋唤友,打算趁江淮平静大肆游猎一番。

  周瑜和孙策盼这日子好久了。之前雨水连绵,两人都在屋里闷得够呛,周晖便许诺雨住之后也带他们出门放风,所以俩人掰着日子数,天天盼着雨停。这天,他们也换上猎装,欢喜雀跃地站在周家庞大的队伍里。

  周晖是周忠长子,有二十七八岁。孙策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这个公子浑身是野外的气息,走起来像风,说话像打雷,笑起来像雨住云开,飒爽又快活。他刚亲自检查了一遍弓箭与刀剑的准备情况,呵斥下人把蛀坏的断箭都清走,正要去看备马,一回头看见周瑜和孙策在他屁股后面跟着,不禁笑了。

  “堂兄!今年,我能骑马出去吗?!阿桥带我练过半年呢!”周瑜匆匆对他行了礼,忙不迭问。

  周晖笑说:“你刚满十岁,长的倒是都够高的,不过骑马还早了点,乖乖坐车吧!”

  孙策急了,说:“娘儿们才坐车呢!爷们儿得骑马,大哥你懂!”

  周晖正要板起脸来训他们,忽然一拍脑袋说:“我想起来了,去年二弟那匹白练秋生了一对儿小马,一红一白,长得不高不矮的,一直没舍得用,都忘一边儿了,正好给你俩骑!”说着,命下人牵来。

  两匹马牵来,孙策和周瑜才知道什么叫喜出望外。这两匹比一般的马要矮小一些,温驯乖巧,又机敏矫健,他们以前在马厩看了就很喜欢,常偷跑过去喂它们豆饼。

  “大哥!弓箭呢!”孙策看周晖要走,忙叫道。

  周晖回头弹了他一个脑崩儿说:“别得寸进尺了,你们俩乖乖的跟我们屁股后面,别乱跑!”说完大步走了。

  初夏的田野,太阳照的一切都闪闪发亮,草丛里的露水沾湿人的衣服,虫鸣与鸟啼随处可闻。农人们早已聚集在田地里,卷起裤腿埋头插秧,男女老幼,边干活边唱着悠长而清越的民歌,此起彼伏,远近应和,像一层层波浪轻轻地拍击着空气。

  农人们看见周晖的队伍行来,纷纷涌过去行礼,周晖下马扶起为首的长者,慰劳鼓舞了几句,又命随从多赐酒食,农人们千恩万谢才散去。

  周瑜迎着阳光,眯起眼睛看田里忙碌的景象,对孙策说:“你看那边,那几个孩子还不如咱们大呢。”孙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爱怜的抚摸着小马赤红的鬃毛。

  沿着田地巡视了半个时辰不到,周晖便迫不及待地令众人奔东南方向的树林而去。夏天的斑鸠和山雎正是交配的时候,一打一个准,运气好了,说不定还有鹿和野猪。子弟们个个摩拳擦掌,握紧手里的弓箭。

  孙策动作有点生疏地策马到周瑜身边,轻声说:“咱们超过他们,往前面去!”

  周瑜惊讶的说:“堂兄说……”

  “傻子!让他们在前面都抓光了,咱们能打着什么?咱们去深点的地方,说不定能逮着大的呢!”

  “赤手空拳逮吗?”

  孙策狡黠一笑,从腰里费劲掏出一把绳索,说:“随我来!”周瑜看他胸有成竹,没多想就跟上他,绕过众人向密林深处走去。

  周晖今天兴致很高,运气也不错,刚指挥众人散布在溪流附近,便发现了野鹿的踪迹,看脚印似乎不止一只,像是带着小鹿的母鹿,一行人溯游而上,围追堵截,忙活了快两个时辰,终于抓住了猎物。周晖看着手里肥硕的母鹿,正想招呼孩子们过来看,忽然发觉已经有一阵儿没见到周瑜和孙策了,心里不禁一凉,忙命人去找他俩,找了一圈,却根本没有踪迹。

  山谷的凉风吹来,一身汗的周晖打了个哆嗦。忽然听见四周围悉悉索索地声音正在靠近,警觉地回头一看,惊讶万分。

  

  越往密林里走越不好走,地势也复杂起来,树木又高又密,简直看不到天空。周瑜他们只好下马,牵着马前行。

  “孙策,我忽然想起个词儿来形容你。”

  “英明神武?”

  “有勇无谋。你倒说说,用把破绳子能抓住什么,还要抓大家伙,什么大家伙那么乖,往绳里钻了让我们牵回去?”

  “我呸!不信我还跟着我来!”

  “我不跟着你,以你的做派,不也会偷偷跑来?”

  孙策笑着扭头看周瑜说:“知我者,瑜姬也。别瞧不起你家霸王,一会儿给你瞧好儿!”

  周瑜正要反唇相讥,忽然,哗啦啦地响起一阵山风扫落叶的声音,但是并没有风能吹透这座密林,他俩紧张的对视一眼,牵马快步离开这一小片儿林中空地,躲在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古木后,探头向前看去。

  什么也没有。

  孙策若有所思,对周瑜说:“你把马栓住,在这儿等着我,先别出来!”

  “那你呢?!”

  “用到绳子的时候到了!”孙策说完就窜了出去,周瑜想一把拽住他却没来得及。

  孙策机敏地在林间窜来窜去,用一把长绳捆在林木膝盖高的地方,周瑜拴好马,也跑过去帮他的忙。

  孙策一惊,抬头瞪着他说:“叫你别来!”

  “凭什么听你的?”

  孙策理直气壮地说:“凭你是我的瑜姬啊!算了,帮我把绳子拉到那棵树上拴起来,打个死扣!”

  周瑜照办,却不明白孙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打好结拍了拍手回头说:“好了!接下来干嘛?”

  孙策却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嘴大大张着,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一股带腥味的风吹上周瑜的脖颈。他回头一看,一直吊睛斑斓猛虎居高临下,踩在山涧的乱石上,正死死盯着他们。

  孙策扑上来把周瑜拉开,从怀里拔出来偷偷带上的匕首,左右看了一下,砍下一根细木棍,解下熟牛皮做的腰带迅速的把匕首捆到木棍上。

  “你,你拿着!”孙策塞进周瑜手里,还没等周瑜反应过来就跑了出去。

  “不怕死的过来,孙爷爷给你点教训!”孙策冲老虎大喊大叫,边从袖子里掏出石子,噼里啪啦地向老虎投去。

  老虎冷冷地盯着他们,金黄的眼睛里仿佛燃着一团凝固的火。忽然,它悠长的啸叫了一声,如同劲风吹过密林。而它的动作,比风还要迅疾,瞬间就跳了过来。孙策却比它更机敏,连滚带跳,骂骂咧咧地在这片空地上绕圈。周瑜捏着把汗,却拿不准主意该什么时候冲过去。

  周瑜正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却听见老虎的声音从威严到恼怒,从恼怒到挣扎,探头看去,原来细而柔韧的绳索像网一样把老虎的绕住了,令它一时无法挣脱。孙策扯着绳子往树上栓,咆哮着说:“快,刺他的胸口!”

  老虎正挣扎着人立起来,周瑜瞅准时机冲出去,借着冲刺的力气把匕首狠狠地刺向老虎的胸口。

  老虎发出一声愤怒的呼号,一掌把他拍开,更发了疯一般挣脱绳子的束缚,孙策没来得及在树上捆住,被一下拖倒在地。

  它的眼睛已经不再是金黄的火焰,而是血红,啸叫一声便扑向倒在地上的孙策。孙策抬头,抓住他胸口的标枪,狠命一搅。老虎痛苦的嚎叫了一声,用尽力气用利爪拍向孙策的胸口。

  周瑜抹掉嘴角的血迹,脑袋刚撞在树上还嗡嗡的,一看孙策被老虎压着,挣扎起来就冲过去。

  孙策大吼:“别过来!!!!”周瑜红着眼睛说:“凭什么听你的!”

  他一个箭步窜上老虎的后背,抓紧绳索,死死勒住老虎的脖子,孙策趁机拔出匕首,又狠狠地捅向老虎,只捅的一片烂,血喷了他一头一脸一身。

  周瑜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直到老虎一动不动了,他才僵着身子从它背上滑了下来,坐在地上浑身都发颤。孙策从虎尸下费力地钻出来,踉跄坐到他身边。两个人对视一眼,只顾着喘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在心跳慢慢平静的时候,忽然,四周又想起悉悉索索的声音,这不只是一只动物,而是成群,惊扰地密林一片鸟喧闹着腾空飞起。

  孙策抓住周瑜的手,带着血,温热而滑腻,挣扎着起来就向栓马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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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越来越不科学了,我自己吐槽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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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策抓住周瑜的手,带着血,温热而滑腻,挣扎着起来就向栓马的地方走去。

  两人觉得前两个月的书斋生活简直是为了今天的韬光养晦,一个危险接着一个危险,把攒了两个月的精力都要用光了。他们拼命鞭策着小马,慌不择路,抱着一丝希望能够遇到周晖的人马。

  周瑜的白马被树藤绊倒,摔断了腿,倒在地上悲鸣。孙策拉住他说:“上来,一起跑!”周瑜摇头说:“不行,它经不住我们两个!”孙策跳下来说:“那你骑上,找你哥去!”“我怎么能撇下你!”“傻子!快上马走啊!”

  两个人正在拉拉扯扯,忽然从树林里冲过来一队人马,团团将他们围住。如此突然,两个人都吓呆了,互相紧紧地抓住手。

  “臭小子!跑这儿来了!”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雷一样劈下来,周瑜还没看清楚,孙坚就骑着一匹巨大的黑色公马,从队伍里冲了出来,跳下马拎起来孙策扒了他裤子抬手就打一气呵成。

  “呃……孙……世伯,别打他了……”孙策嗷嗷直叫,扯开嗓子哭嚎,周瑜正嗫嚅着想替他求情,却看见孙策偷偷冲他挤眉弄眼的偷笑,再仔细一看,孙坚抬手重下手轻,啪啪的打了半晌,孙策屁股都没怎么红。

  打够了,孙坚才把他松开,又拽过身边仔细地端详着他满是血污的小脸,忽然嗷一嗓子开始哭,把孙策使劲儿往怀里揉,猛拍着他的后背咆哮道:“臭小子!吓死我和你娘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周晖的人马也赶来了,正看到这父子相逢的一幕,跟周瑜一样哭笑不得。

  原来,之前周瑜偷偷请家人以周异的名义,给孙坚递了封信,孙坚正得了吴夫人的消息,说孙策跑丢了,一个多月没人影了,急的五内俱焚,看到周家的信,顿感绝处逢生豁然开朗,一高兴,给全军拨了三倍的粮饷,一鼓作气拔下了皖城。拔城之后略作休整,便领人奔舒城而来,打听了农人说他们到东南围猎,又追了过来。

  晚上,周晖大摆筵席宴请孙坚,都是白天新打的野味,加之周家特制的醇醴,以及歌舞鼓乐,一帮人直喝到半夜才东倒西歪地散去。

  周瑜孙策年纪还小,在席上吃饱了东西就被大人们撵走了。

  婢女给木桶倒满了热水,正拿起鬃毛刷,周瑜便笑说:“李大娘,我们自己洗洗就行了。”婢女斜眼瞥了一眼满身血污的孙策,似是大不以为然,不过也没有坚持,留下他两人便出去了。

  孙策看她出去,才松了一口气,三两下扒了衣服跳进热水里。回头一看周瑜说:“来啊,嫌我脏?”

  “怎么会!”周瑜叹口气,也磨磨蹭蹭脱了衣服,跳进浴桶里。

  热水一下子漫出来,湿了地面。

  “帮我搓后背!”孙策舒服地趴在木桶边上,头也没回说。

  “你看我像是伺候人的?早知道干嘛不把李大娘留下呢?”

  “可别!”孙策急说,“你不一样,我喜欢你给我搓!”

  周瑜虽不情愿,还是迫于孙策的无赖,拿起旁边的鬃刷轻轻擦洗孙策的后背。淋上皂角水,滑溜溜的。

  “明天,你就跟你爹走了?”

  “嗯。”

  两人一晌无言。

  周瑜想说什么,好像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孙策只留给他的滑溜溜的晒黑了的后背,好像对离别麻木不仁似的,不觉得有些生气,便也不想跟他说什么了,发狠的猛搓。

  “皮都掉了!”孙策渐觉不对,赶紧从周瑜手里挣扎出来。“你们家人怎么下手都这么狠!”

  周瑜扔了鬃刷转过头不理他,孙策便笑说:“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走?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走了!”

  “你又骗我。”

  “我说真的呢,你家房子又多又大,吃的又饱又好,每天还换着样儿,比我家可强多了,我真有点舍不得走呢。”

  “我家就房子大吃得好?!”

  “你也好!”孙策说着,别过周瑜的脸来,“跟你玩,比跟权他们好玩多了,你比他们跑得快,懂得比他们多,就连长得都比他们好看!刚才我爹还问我怎么周兄还有个这么大的闺女,我说快别丢人了,那是小子,他还不信!你说他什么眼神儿?”

  周瑜听了,忍不住笑出来,便也不好意思再板起脸。他认真地看着孙策说:“那以后,你还会回来找我吗?”

  “当然会回来!”孙策急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是跟你发过誓吗?!”

  周瑜沉吟半晌,没有再说话。分离是隔在他两人之间的鸿沟,随着时间慢慢变深变广,从此时此刻,到未来相见,不知道有多少日日夜夜。

  水慢慢变凉了,周瑜从木桶里跳出来,拿起细麻布擦拭身体。孙策从后面,看着他修长白皙的双腿发愣。周瑜一回头说:“快出来,一会儿水凉了就冻着了。”孙策哗啦一声从水里跳出来,从背后抱住周瑜。

  “又把我弄湿了!”周瑜急的想打他,孙策趴在周瑜耳边说:“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孙坚他们才启程。周晖很大方地把那匹枣红小马送给了孙策,他神气活现地骑着,跟他爹并排。周瑜看着他,觉得比送走周异那天更加怅惘。

  孙坚认为长亭送别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送到城门口就坚持要他们回去。

  孙策趁孙坚和周晖正在啰嗦,便跳下马来到周瑜身边,轻轻抓住他的手。

  周瑜低头看着手发愣。

  孙策说:“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跟我爹一样,带着军队耀武扬威地来,再也不让坏人碰你!”

  周瑜抬头看他,孙策笑说:“你好好保重。要是没了瑜姬,我还算什么霸王啊!”

  周瑜闭上眼睛,孙策轻轻地用脸蹭了蹭他的额头。再睁开眼睛时,孙坚带着队伍已经浩浩荡荡走向远方。

  官道尘土飞扬,模糊了他极力望向前方的目光。


前传  总角之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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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策哥强调他俩是总角之好,但十五岁相遇,怎么也算不上总角了,所以lz看到坚叔来过庐江,就萌生了yy一下两个小东西相遇的情景。

再见面就是很正常的“有周瑜者,与策同年,亦英达夙成,闻策声闻,自舒来造焉。便推结分好,义同断金,劝策徙居舒,策从之。”的故事了……
呆呆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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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13-01-05  
哈哈,瑜姬这个名字好,哈哈,联想很丰富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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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13-01-05  
第二部必须叫这个名字,不然我不瞑目。


十五始展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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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凑巧,或者说,就是这么不凑巧。

  孙策早上刚送孙坚率军出了寿春大门,回来换了衣服正要奔校场上去练剑,门人就来禀报说,有客人前来求见长沙太守。孙策想哪个倒霉催的,早不来,幸灾乐祸地一笑,接过名帖晃了一眼就扔一旁,吩咐门人把客人往堂屋里领。

  他刚进堂屋坐下,一抬头就看见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撩开了门帘。

  三月的寿春,堂前的桃花正开着。一阵风正巧吹过,夹裹着花瓣随着锦衣人钻进了堂屋,像掀起一阵桃红色的浪。来客踏进来,一手掠过肩上的花瓣,袖子的云锦暗纹随着他的动作耀出一片流丽的清辉。他抬头,眼睛里竟也闪过一道光,仿佛孙策是道极刺目的光线,穿透了深潭,在水底反射出一片金黄的光影。

  孙策愣了,不为客人的年轻,不为他少见的韶秀,不为他华美灿烂得过分的衣饰,只为那双眼睛。孙策透过来客的眼睛看见了自己。他觉得这眼神出奇的动人。

  来客定在门口跟孙策对视了片刻,忽然醒过神来,忙恭敬地拱手弯腰向他行礼。孙策也微微躬身大喇喇地回了个礼,冷笑想岁数不大,事儿倒不少。跟着孙坚长大,他被惯出了一身兵痞的骄气和粗犷,交朋友勾肩搭背豪气干云兄弟义气什么的讲究的是一个爽字,最不耐烦这幅文绉绉的礼数客套,于是刚萌生出来的一刹那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心里倒可惜好漂亮凌厉的一双眼睛,长在这么个拖泥带水的纨绔哥儿身上。虽不耐烦,脸上倒还挂住笑,招呼来客坐下。

  来客便直起身,环佩叮当地走到孙策指的席上,规规矩矩地端坐好,彬彬有礼地自报家门,自称是舒城周氏,久闻孙长沙大名,深为仰慕,听说长沙太守家人暂居寿春,愿不嫌卑鄙,徙家舒城,互为交好。周氏已备好道南大宅,扫除干净,只等孙将军一家大驾光临。措辞十分的诚恳,二十分的客气,一百分的雅致。孙策却越听越不舒服——还是因为那双眼睛。

  来客一双狭长上挑的美目微微眯起斜瞟着他,秋风一样冷的萧索,雪白的小脸傲然高扬着,骄傲的神情似乎透着那么股子折节下交的劲头。孙策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心想这帮豪门大族讲究的不知是何方礼数,明明是想依仗孙坚的兵马和势力,偏又瞧不起他们出身微寒,到这儿来求人还端着身价这般盛气凌人,都什么风气什么态度!想着,心里的火噌噌噌就上来了,身子一歪,拿出比来客更傲慢的劲头说:“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就说孙长沙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舒城周氏,寿春住得好得很,才不稀罕去你们那穷乡僻壤!”

  来客听了一愣,回过神来就火了,站起来一脚踢翻了几案,跨过来挥起一拳砸到孙策面门上说:“孙策你个王八蛋,你敢说不认识舒城姓周的?!!!”

  孙策忙躲过拳头,看着那双黑是黑白是白正怒目圆睁的眼睛,脑子里刮了一阵风似的全想起来了,指着来客的鼻子说:“你你你是瑜……”

  周瑜又是一拳砸过来:“不准再叫你给我起的那外号!”

  孙策一手钳住他的拳头,且惊且喜地说:“原来是你啊!谁能看出来?上回走的时候你还梳着俩小揪儿,跟姑娘似的!”

  “别胡扯了!”周瑜甩开他的手,忿忿地瞪着他说:“你明明在寿春,怎么不去舒城找我?”

  “我早忘了,”孙策竟没有一点儿的不好意思,还腆着脸笑说,“我忘了不要紧呀,你看你这不就来找我了?”

  孙权正路过堂屋,听见孙策在里面嗷嗷直叫,伴随着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这固然稀奇,最稀奇的是他那个打遍寿春无敌手的大哥居然……似乎是在讨饶?孙权满肚子好奇,忍不住掀帘就要进去看个究竟,刚伸进去脑袋,就被一个漆碟劈头砸到,登时仰面倒在地上。

  周瑜扔出漆碟的手还在半空停着,被这突发的事故一惊,忘了缩回来,孙策两步奔过去扶起孙权的脑袋,一摸鼻息,松了口气又扔回地上说:“还好,没出人命。”周瑜过去一看,地上躺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翻着白眼,脑袋上还顶着一个红得发亮的包,心里不觉有点愧疚,孙策察觉,便一脸无赖地看着他说:“你看,你把我二弟给打得半死,我也不用你赔了,咱俩就算扯平?”

  周瑜冷笑说:“你的烂摊子,怎么扔到你二弟身上?一码归一码!”

  话音没落,孙策一把搂住他说:“刚上门就这么凶悍,让别人看见多不好!乖,别闹了,我代表我爹同意去你家住怎么样?”

  周瑜看着孙策那亮晶晶的大眼睛和上扬着的嘴角,本来满肚子的气忽然就颓了,挣开孙策说:“去你的!说正事!我要去拜长沙太守和吴夫人,谁要在这儿跟你啰嗦!”

  孙策讪笑说:“你挑的好时候,我爹刚带兵离开寿春,我娘倒在,等会儿少不了带你去见她。说起来,你家没人了,怎么派你个半大孩子出门办事?”

  周瑜刚想反唇相讥说你家没人了派你个半大孩子来接客,转念一想又忍住,站起来抚了抚衣服上的褶说:“我父亲派我来的。”孙策看他似有隐情,便没再多说什么,正好孙权醒了,开始哼哼,孙策便拉起孙权,带周瑜去内院拜见吴夫人。周瑜在堂前吩咐从人,把两牛车的礼物一道送进去,孙策瞟了一眼,绫罗绸缎珍宝古玩,加起来不说价值□□,也够珍贵的,不禁嘀咕了一声“无事献殷勤”,周瑜只假装没听见。

  吴夫人从前听孙坚说过周家这对父子,所以对周瑜颇有好感,加上得知他幼年丧母,心里更觉怜爱。周瑜恭敬地拜见吴夫人,礼数周全,谈吐合宜,吴夫人越看越喜欢,便说:“你和伯符年貌相当,何不结为异姓兄弟?以后你也多提携他,省的他越长越歪!”说着,瞟了孙策一眼,孙策只是装傻,嘿嘿直笑。周瑜便笑说:“虽没有行过结拜之礼,但总角时候,我俩就约有骨肉之好,他整大我一个月,我向来以兄事之。”吴夫人微笑点头,说:“既如此,权儿你们过来,也见过兄长。”孙权脑袋上还顶着包,拉着孙翊和孙匡,过来拜见周瑜。周瑜看着孙权的大包,心里颇觉过意不去,孙权看起来却没怀恨在心的意思,只是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望着他,周瑜想,也许,这算是,好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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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朋友五年时间从纯情正太华丽转身野蛮女友有没有!!!!孙策你有没有后悔当年有一个软软的正太摆在你面前你没有珍惜,一转眼他就变成了傲娇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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