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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首发][权肃 ] 篆音 (6月24日 ,74楼 更新番外  《 纳妾  》下)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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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表于: 2013-02-04  
回 11楼(蘑菇君) 的帖子
真安慰啊,还以为没有人回了。还考虑要是没人回我要不要继续更新呢……(为了银子没人看我也更新!握拳!因为更新有钱,真出息啊)


比1200神马的,是GN你想象力丰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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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13-02-04  
  ——
  ——(四)
  孙权四月称帝,九月迁都建业。出乎意料的,孙权并没把鲁淑迁去建业,临行前把鲁肃故居从新修葺,唯有书房未动,他要求鲁淑务必保书房原封不动,好让他日后有个落脚之地。孙权还给鲁淑遣了不少仆人,鲁淑都一一辞退,只留下芈班。此后一少主,一老仆,在偌大的庭院过着不咸不淡的日子。
  然而鲁肃的旧部和孙虑从没让这个庭院冷落过。逢佳节必有人来贺,冬至过后孙权必亲临。孙虑更频繁,除去战时,一旦偷得空闲便飞马过来。
  黄龙元年,孙权给孙虑行冠礼,取字子智。把潘濬之女指给孙虑,成婚后孙虑照样经常跑到武昌找鲁淑,每每到来,多半驻扎数日。只是孙虑从不带潘氏来,也甚少提潘氏。
  鲁淑偶有提及,孙虑便说:“她本意不在我,我只求与她相安无事过一生罢了。”
  尔后,鲁淑再不过问。
  孙虑一到,把鲁家大院闹得鸡犬不宁。孙虑热衷于改良改造兵器,铸剑,炼斧。在鲁淑家没有条件,他便专研钩戟的把柄,弓箭的羽杆。兴在头上,他把鲁家庭前的老楠木给伐了给做枪杆,后把鲁淑家唯一像样的案几拆卸做成大型的十字弓,还捉芈班后院养的雏鸡当牺牲品。
  每每孙虑在屋里发现好物时都会惊叫,那叫声使芈班毛骨悚然。不得已,芈班跪在鲁淑跟前哭诉,说总有一天孙虑会把鲁家大门给拆了。
  鲁淑却不为意,鲁淑善武,且正当舞勺之年。孙虑给他打了一把多果戟,用得十分勤。此后,只要孙虑研发出新的兵器他必定是首用者。有时在院里试手舞几番,发觉用得顺手,兄弟俩还会当场来一场比武。鸡飞狗跳不在言下,上房揭瓦时有发生。
  而芈班在门后偷偷拭泪,感叹鲁将军遗留下来这点家业怕是要被这兄弟俩败光了。
  这日,孙虑在西北角楼大吆一声,原本在后院给鸡撒米的芈班手一抖把鸡槽都打翻,立刻转身往西北角楼跑。
  “好物啊!好物!”
  芈班还没跑到角楼下就看着孙虑双手举着一把琴,兴高采烈直奔而来,芈班定眼看到那琴,大惊失色立即跪下喊:“虑殿下此琴动不得啊!”
  孙虑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举着琴从芈班头上跳过去,直奔大院。芈班连滚带爬哭丧着脸爬起来直追。
  鲁淑本在庭院里耍刀,听到芈班叫苦连天,本也不放心上,转眼看孙虑举着那把琴喜形于色奔他而来,鲁淑大骇,立马扔了手上的刀,急急冲到孙虑跟前跪下。
  “兄长,此琴万万动不得啊!”
  孙虑抱着琴抚之,道:“淑弟,你家中竟然有如此好物!竟不现于我!”说着把琴摆在他刨木的案上。鲁淑立刻抱住他的腿,大喊:“兄长你切不能毁了这琴啊!这琴可是先父遗物!”
  孙虑一听拍案而起,“混账话!说多少遍了!为兄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吗?”
  说着孙虑恨不得把鲁淑踢走。
  “此等焚琴煮鹤之举,你兄长我干得出来吗!”
  鲁淑才知孙虑并无把琴拆卸之意,拍拍衣襟站起来,仍不忘加一句:“兄长见谅,可这是先父遗物……”
  “我知道。”孙虑摆摆手,“反正,我父王远在建业。”
  边说着,孙虑的手指轻轻摸索琴边的雕花纹路,指尖顺着琴弦轻轻来回滑动,终是忍不住拔响一根弦,那琴回荡之音浑厚,把鲁淑也震撼。鲁淑素来对乐韵一窍不通学过即忘,但孙虑却乐此不疲。孙虑钟爱兵器同时也沉迷乐律,多数乐器都能略知一二,其中琴为上者。鲁淑看孙虑脸几乎贴着案板细细欣赏着那琴,鼻尖都快贴到上面去了。便退到一旁不语。
  芈班从后走过来担忧看着鲁淑,鲁淑挥手示意让他退下。
  遇到钟情的乐器,孙虑的风雅情怀当是纷至沓来,就算对着再心仪的女子,也不见得孙虑能露出这般柔情。
  “淑弟,你可知这琴的名堂?”
  “淑不知。”鲁淑非但不知,更是从来不会留意。
  “这是大汉远东进贡的伽倻琴,怕是整个中原都找不出三把。而你家却尘封着一把。”
  听起来貌似很珍贵,可在鲁淑眼里也不过如此而已。
  鲁淑常常取笑孙虑空有一副武将之表,却怀着一个文士之心。孙虑往往会回他一句:“你好意思说我!你与我恰恰相反!”
  看着看着,孙虑大概是觉得如此好琴搁在刨木案板上十分煞风景,于是抱着琴去找琴案,却发现鲁淑家里比较像样的案几都被自己劈成木板。他本欲把琴搁腿上就地弹奏,却又发现这十二弦琴过于宽大,非但有个像样的琴案不可。对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孙虑来说,这一点的要求他更是吹毛求疵。
  无可奈何之下,孙虑恋恋不舍把伽倻琴端回西北角楼,放回琴盒里。
  “如此宝物,父王怎忍心让它封尘于塌下,岂不可惜。”孙虑感慨。
  鲁淑跟在他身后,看他千般不舍,抬头看榻上还有一案几,虽然不大,但放琴的位置是足够了。
  “或许,兄长可以在榻上来一曲。”
  孙虑抬头看榻上的席,最后摇摇头,“淑弟,这榻岂是你我晚辈能席坐之地?”
  
  ——
  ——
  用膳期间,孙权跟鲁睦越发亲近。
  餐后,孙权仍旧把鲁睦抱在膝下,看鲁睦手里把玩着一木佣,佣身雕工略糙,五官却栩栩如生,身形因长期被把玩而磨得光滑。孙权取过那木佣端详了一番,搁于案上,考起鲁睦论语。鲁睦对简单的句子答得不假思索,可问其意义,却支支吾吾。孙权对这个七岁的孩童甚有耐心,循循诱导。鲁淑和周氏本来也相伴在旁,可鲁淑还有公文要阅,鲁淑看周氏对着孙权拘谨,便借故带其退下,留下那一老一小。
  雨夜沙沙,挑起一盏灯,这一老一小一问一答絮絮狺狺不止,如悠远的童谣梦呓愈显府中安宁。许时,孙权传周氏端上来一篮洗净的覆盆子,孙权就对鲁睦说,如果他能把君子九思背出,答一思两颗覆盆子,释其意义者三颗。
  这下鲁睦对答如流,把孙权逗乐了。
  末了孙权大赏给鲁睦一捧,鲁睦还数了数还说数目不对。孙权倒没想到七岁孩童对计算如此了得。于是故意跟鲁睦执拗,鲁睦为表明自己正确,说得头头是道。
  门后,鲁淑闻声走来,低声寻问周氏,“何来的覆盆子?”
  周氏细声回答道:“陛下带来的,午后还新鲜着。”
  鲁淑听了,看堂内,孙权大概口干,喝半口茶不料咳嗽不止,鲁睦一看连忙抚摸孙权的背后,嘴里还不忘安慰之言。孙权止住咳嗽,笑着大夸鲁睦,又赏鲁睦一颗覆盆子,喂到鲁睦嘴里。看孙权斑白的鬓角,蓦然,鲁淑心痛那时光匆匆,他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不敢去扯孙权衣角的始龀孩童。
  不知怎的,孙权和鲁睦说起了山海经,说战神蚩尤。
  “蚩尤是率先兴兵讨黄帝的苗裔天神。其善于制作兵器,锐利的长矛,轻巧的刀剑,斧钺,弓弩,皆为蚩尤自创。蚩尤有兄弟八十一,个个身高数丈,铜头铁额,四眼六臂,牛腿人身,满口铜牙俐齿……”
  鲁睦既惊又怕还好奇,一脸静穆认真听着。
  夜雨下得紧,远处有鹧鸪号叫,估摸是戌时三刻,鲁淑进去劝说二人就寝。
  孙权正说着蚩尤大战黄帝六兽。鲁淑一听,深知那不是一时半会能道完的故事,于是强行拉下鲁睦去就寝。可鲁睦对蚩尤呼来的风伯雨师和黄帝请来魃天女,风雨大战到底谁胜谁负非常执念,被鲁淑拉走万般不愿,而孙权更是舍不得放手。
  “罢了罢了,让睦儿跟我共眠,不碍你与周氏早些歇息。”孙权站起,拉着鲁睦的手欲走。
  “陛下不可,睦儿夜里好动,怕扰你不得安眠。”鲁淑劝说,却看鲁睦竟然抱住孙权的大腿,躲在孙权背后抗拒地看鲁淑。
  鲁淑莫名来气,猛拉过鲁睦,手力不禁加紧。鲁睦被狠狠一拉,痛得眼泪顿时簌簌而下,可又不敢哭闹。
  孙权不忍,“不过一宿时间,有何顾虑?你孩童时期不也跟朕同榻而眠?朕可曾变成魑魅魍魉把你吞食?”
  孙权这一反问,让鲁淑汗颜,他支愣半响对不上话来。
  “睦儿,莫哭,”孙权捏起衣袖给鲁睦擦泪。“祖父今夜把涿鹿之战都给你说完整!”说着拉着鲁睦往外走,鲁睦却站在原地不敢动,怯怯看着鲁淑。
  鲁淑无奈摆摆手。
  鲁睦破涕为笑,立刻跪下行礼:“谢父亲!”
  孙权听了故意不悦说:“是我劝服你父亲的,你却不谢我!”
  鲁睦咯咯笑,奔过去抱住孙权大腿,蹭着孙权撒娇:“睦儿谢过祖父。”
  “哎!伶牙俐齿!”孙权大喜,拉着鲁睦往门外走去。跨出门槛的时候,孙权回头指着案上剩下的半篮覆盆子,“淑儿,那覆盆子,本是给你采的。你少时常叨念这果。”语声下,人已走远。
  对于孙权突然换称呼,鲁淑惊诧不已。
后看着那半篮覆盆子,捏起一颗,终究没有品尝。




_________________待续




相信我孙虑是治愈般纯在~!

进展好慢,我好拙计
蘑菇君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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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发表于: 2013-02-05  
Re:[首发][权肃 ] 篆音 (2月4日
书房。。。书房是个迷之域呵呵呵呵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故事呵呵呵呵,话说孙虑举着琴跑的样子太喜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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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发表于: 2013-02-07  
回 14楼(蘑菇君) 的帖子
噗啊,我越来越感觉我是给你一个人写文了GN~~(嘤嘤嘤,受宠若惊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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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发表于: 2013-02-07  
  ——(五)
  黄武四年,燕姬殁。
  霜晨,暮霭郁郁沉淀整个都城。马蹄前后滴答作响,鲁淑卧在舆里一宿未眠,颠颠簸簸看车帘飘拂。脑里思绪着数日前给燕姬熬的药还搁在自家灶头,怕已是来不及清洗了。
  接他下车的是袁夫人,她拉过鲁淑的手就止不住泪,“说好秋后送燕姬一狐裘,现狐裘尚未缝好,她人已去……”鲁淑默不作声牵着步夫人的手,心里莫名纠痛,同样十指尖尖,自己母亲的手掌纹路粗糙太多。
  浓雾屯罩不散,霜露结白了殿角的脊兽。
  袁夫人牵着鲁淑登过重重楼宇到孙权寝宫,还不及通传,只见孙权未披外袍,光着脚奔出回廊,手里还把着半卷打开的竹简。
  “子敬啊。”孙权含泪着抱过鲁淑,“孤有愧于你。”
  被孙权抱着的鲁淑暗暗发怵,这个被尊为吴王的男人此时竟然真在落泪。
  “吴王,切莫悲痛,生死有命。”袁夫人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斗篷,盖到孙权的肩上。
  孙权放开鲁淑,端详一番,抚摸鲁淑蓬乱的碎发,把身上斗篷裹在鲁淑身上感叹说:“你父亲一生为我,我竟不能保全你母子。淑儿,是吴王之过。”说罢抱起鲁淑,“子敬就你这一血脉,我绝不弃你不顾。”
  袁夫人见状即欠身跪下说:“禀吴王,妾身斗胆提个意愿,妾身意欲抚育淑儿,定当视为己出。”
  袁夫人多年未为孙权诞下子嗣,孙权也有庶子给她抚育,也奈何她接养的大多夭折,身份低微的妾侍有子都不愿让她抚养。袁夫人性格温良,知书达理,也是养育鲁淑的最佳人选。这点,袁夫人自己也深知,故一早就在宫门候着鲁淑。
  出其不意,孙权不允。
  “孤知你心意,可淑儿还是交由我管罢。”孙权摸着鲁淑额头说。
  袁夫人愕然,“吴王的意思是?”
  “孤亲自抚养淑儿。”
  袁夫人惊愕之余立刻跪拜说:“诺。妾身明了。”
  鲁淑听罢心下暗涌,比起孙权,他更愿归于袁夫人。只是寄人篱下他只能恪守礼节,任由安排。
  袁夫人退下后,孙权抱着鲁淑走入寝宫,刚进门孙权放下鲁淑,恢复平日凛然之相。
  孙权命婢女给鲁淑沐浴更衣,自己坐回案旁,继续看简。
  被三五婢女簇拥着沐浴,鲁淑羞不自已。他不禁感慨孙虑是何以镇静自若。
  等更衣出来,鲁淑看着孙权还埋头案上,执笔疾书。案上的油灯似是刚刚熄灭,余烟丝丝缕缕缠着案头。他不敢打扰,就此站在门边。连日劳累加一宿未眠,沐浴过后鲁淑渐渐困乏。不知觉地,鲁淑靠着门框昏昏欲睡。也许他真的梦到周公了,额骨磕到门板上,眉目晕眩之际鲁淑跌坐在地。那一声惊起孙权,鲁淑猛然惊醒忙跪起作揖:“淑儿惊扰吴王,请吴王降罪!”
  片刻觉悟其中缘由,孙权无力叹道:“孤竟让淑儿拘谨至此?”离开几案,孙权扶起鲁淑。
  鲁淑抬眼战战兢兢看着孙权,那尖尖的眼梢,让孙权心下一搐。
  “你父亲可不曾对我拘礼至此,你却把他那恭谦之态表露十足。”
  看鲁淑眼里的疲态,孙权拉起他的手,“罢了,罢了,孤也乏了。孤陪淑儿歇下吧。”
  听罢,鲁淑手指不禁一紧,孙权很有意会,也不言什么。
  待婢女整理床榻退下,孙权把鲁淑抱入被覆里,鲁淑仰躺着看孙权。
  孙权上榻盖过被褥,侧卧看鲁淑。
  “淑儿可是在畏惧孤?”
  “淑儿不惧。”
  “那淑儿又为何不安?”
  “……淑儿亲近之人都已离世,淑儿尊吴王为父,淑儿只怕一旦吴王不在,淑儿该何去何从……”
  孙权听了不语,许久,他拉过被褥盖过鲁淑肩膊。“你年且尚幼,不应如此患得患失。”
  鲁淑闭眼点点头。
  孙权放下幔帐,躺卧在床。
  一时无语,而二人皆不能寐。
  许久,孙权问,“挂念你母亲吗?”。
  “挂念。”鲁淑哽噎一声答,立刻回想家中灶头那没清洗的药碗,紧跟着抑不住悲痛袭来,开始细声抽泣。
  孙权把床头的素绢递给鲁淑,然后静卧着,任由鲁淑哭。
  待到鲁淑把整片素绢沾湿,哭到胸腔生痛,支离破碎语不成调,他似有感到孙权抚着他的后脑,似有喃喃之语听不清。
  “那也是孤……不把你交给袁氏,不收你为义子的缘由啊……”
  本以为就此昏睡过去。
  突然门廊外传来窸窸窣窣之声,门缝有身影晃动。
  孙权拉起帐,沉着脸说:“虑儿,小虎,你们作甚?”
  语毕,突闻门板被撞开,紧跟着哗啦一阵泼水声,孙虑和孙鲁育咕咚扑倒在地板上,滩了一地板的水,水迹上还有两条翻肚的金色小鱼在扑腾,盛水的钵还在地板上轱辘打圈。
  后面赶上来的奴婢一看惊惶失色,忙扶起二人。
  孙权拍腿坐起来指着地板大怒:“成何体统!”
  梳着朝天髻的孙鲁育一听立马跪倒:“父亲恕罪!都怪二哥……”
  鲁淑从床上坐起来还不及擦眼泪,看到孙虑狼狈不堪爬起来,可依然嬉皮笑脸。他奔过去捡回那钵,然后迅速扑回那两条小鱼,放回钵里。手里忙着嘴里也没闲着:“父亲莫怪,儿只想给淑儿送来两条金鳞小鱼!”孙虑找半天发现房内没水,于是跑到窗台把承露盘里的露水倒在钵里。看两条小鱼还游动,孙虑如释重负。
  “孙虑!”此乃孙权失去耐性的前兆。
  “儿在!父亲息怒!”孙虑立刻捧着钵放在床榻前的案上。说:“淑儿,等我学书归来再给你接风!”
  没等孙权逮住孙虑,孙虑立刻携着孙鲁育往门外跑。
  看着那钵里面闲游的金鳞鱼,孙权顿感头痛不已。未及他嘱咐奴婢擦干地板的水迹,又闻见孙虑那急促踏着地板的脚步声,只见孙虑直奔入室内,边跑边把腰里的挂饰取下,也没让孙权反应,他已经将那挂饰塞到鲁淑掌心。
  “淑儿若是有事,吹响这个即可,我必到!”话没完,掉头就跑。待孙权追出走廊,只闻见孙虑夹着孙鲁育踉踉跄跄的奔跑声,莺声笑语仍在,人已经不见踪影。
  孙权无奈一甩长袖,转身回看,鲁淑手里握着一白色骨笛,其嘴角隐含尚未消逝的笑意,不由一愣。
  此去经年,孙权忆起此一幕常有感叹,那些道不尽的系数,无需刻意安排,命中注定的,万物皆自然而然。
  鲁淑醒来时已过未时,孙权早已不在旁。婢女见他醒来便给他更衣,鲁淑一看那是彩条添花的蜀锦,意会到自己穿着跟孙虑不相上下。想到孙虑,鲁淑紧握住手里的骨笛,心里也不再为那何去何从的问题烦忧。
  打理完毕,鲁淑无所事事,细看床头钵里游弋的金鳞小鱼,水纹宁谧寂静,连日压在鲁淑郁结片刻得到舒缓。鲁淑把钵搬到孙权的案上,看孙权案头搁置的书卷玲琅满目,心头正斗胆去取一卷来阅,便听到他熟悉的脚步声。他转头正碰着蓬头乱发的孙虑笑盈盈跑入门,正要躬身给孙虑行礼,就被孙虑兴匆匆捉住手腕。
  “淑儿,且跟我走!”
  未及鲁淑抬头问个所以然,已被孙虑拖出门,婢女提着鲁淑的革履从后急急追来,鲁淑几乎是边走边穿的。
  “虑公子何以如此着急?”
  孙虑打住他:“从今往后,你莫再称我虑公子!”
  “那,那淑儿该如何称呼你?”鲁淑被孙虑拉着跑下高高的台阶,上气不接下气。
  孙虑得意一笑:“兄长!”
  “何?”鲁淑听了腿一软,跌坐在台阶上,差点没滚下去。
  孙虑把鲁淑抄起来,“即日起,普天之下我是你唯一至亲!且不说这个,话说,淑儿,跟我父亲同榻而眠,感觉如何?”
  “呃?”鲁淑更不解。
  “你可知,我兄弟几人,连括我大哥在内都未曾跟我父亲同榻而眠过!”孙虑牵着鲁淑继续往前,飞步跨入长廊,“你可是独享殊荣啊!”
  看鲁淑神色黯然,孙虑继续道:“私下告知你,我父亲会趁着小儿熟睡化作魑魅魍魉将他吞食!我几个年幼弟妹就是如此夭折的!这是徐夫人说的!”
  鲁淑闻即大惊失色,他努力回想他是如何在孙权跟前入睡的,他没有丝毫记忆。后想后怕,思绪着孙权为何并没把他吞食。
  鲁淑这番表情挣扎着实让孙虑忍俊不禁,“你当真了!”孙虑捧腹大笑,止不住,蹲下笑得几乎爬不起来。
  鲁淑一脸无奈看孙虑笑,干脆蹲下看孙虑笑,看他笑岔气还给他抚背。
  “笑足够否?我的好兄长你可否能告知,你将要带我去何处?”
  孙虑忿然止住笑,捏住鲁淑的脸颊,“为兄这番苦心不过为博你一笑,你竟如此吝啬!”
  “痛,别闹!”鲁淑吃疼叫唤。
  孙虑放开鲁淑,转手拎起鲁淑的衣襟急急往前走。
  “走,见我父亲去!”
  孙权在大殿内阅卷,下人刚通报说虑公子带着淑公子前来。孙权本想命下人打发其走,孙虑已经直闯入殿内,站在高堂上的孙权不及想起今晨之事,正欲发怒。
  孙虑拖着鲁淑双双跪于殿正中,带着鲁淑叩地一拜。
  金声掷地。
  “父亲!儿欲与淑儿结为异姓兄弟。请父亲允诺!”
  
  ——
  ——
  
  看着台下跪着的二人,孙权收起眼睑,别过脸看竹简,灯光暖了他一边轮廓却隐了他半张脸。若是可以,他权当不闻不问。
  篷帐外烈风鬼哭狼嚎,皖城护城河外还传来寡妇孤儿哭坟挽歌,声嘶力竭。
  于孙权的举动鲁肃心如明镜,可仍旧紧追不舍逼孙权表态。
  他清咳两声提高声腔,复述一遍:“主公,肃欲与燕姬于营中成婚,望主公应允,观礼主贺!”
  孙权没放下手中简,听罢更展开几节,看。
  跪着的燕姬一直低头不语,鲁肃已按耐不住。
  “主公!……”
  “孤应你便是。”孙权佯装笑笑,瞟一眼燕姬,这女子显然在上见之前梳妆打理一番。虽仍是素衣淡妆,然静雅朴质之气显见其人之端庄。这点与鲁肃为人甚是相衬。
  孙权笑得有多违心,鲁肃看在心里,垂下眉头,叩拜:“臣,谢过主公。”
  “子敬且慢,先别答谢。”孙权放下竹简,“孤是想,你二人既然六礼行至纳征,只等问期和亲迎,何以急于一时。在营中成婚岂不是过于仓促?何不等到挥师回武昌,让孤为你二人设大宴,为子敬你备花轿,行大礼……”
  “主公!”鲁肃果敢打断孙权,“肃与燕姬已不年少,高堂皆不健在,我二人只愿天地为证,一切从简。大礼皆可不必。”
  孙权听了笑,“这是何话。年事再高,礼节终归是礼节。更何况子敬你大婚,要是酒席寒酸,岂不是有失孤的颜面?”
  “主公,绝非如此!试想,若是那酒钱折成军饷,或是让肃慰给已故将领遗孤,那可是一笔可观之数啊!”
  孙权听罢拍案而起,“此话于孤颜面何存?江东难不成已是拮据到发不出军饷,慰不及遗孤?你鲁子敬堂堂我东吴大都督,孤竟不能为你摆一席婚宴!于外人是如何看我孙权!”
  鲁肃镇静看孙权:“主公!此事绝不牵连主公声望。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主公不应允,我与燕姬皆免去一切繁文缛节,于帐内持清水二碗共饮,当就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孙权转脸怒瞪鲁肃。
  鲁肃语速过激,不免气窒,咳嗽。燕姬见状,立刻搀扶鲁肃,抚掌给他顺气。
  孙权闭眼背过身,“这是何必,你二人何以如此着急。燕姬等你数年,子敬你就忍心如此简陋成婚……”
  “禀告将军,”身后响起燕姬的声音:“民女不求礼节齐全,亦无求名份。但求一人心,携手共白头……”燕姬稽首,眉头贴地。
  跪在她身旁的鲁肃听罢跟着叩首,颤抖握住燕姬的手腕。
  “求主公成全。”
  一时,帐内只剩下狂风怒号,四处营帐茅绳猎着西风絮絮发出阵阵悲鸣。
  孙权转过身来时,笑了。“真乃一段佳话,孤岂有理由不允呢。”
  鲁肃二人继而再拜。
  “只是于营里成婚可以,礼简却不能。”
  “主公……”鲁肃锲而不舍。
  “盛宴可免,酒水却不能少。就当犒劳众将大捷,如此罢了。”孙弯身拾起那竹简,站阅。“明日我命吕蒙打点,你二人后日行礼罢。”
  鲁肃高举双拳长袖遮脸,“臣谢主公慷慨!”
  孙权扯着嘴角一笑,“你的喜事就是孤的喜事,何言慷慨。”
  鲁肃二人三拜,就宣告退。
  燕姬掀帷帐时,孙权一句:“子敬且留。”燕姬凝望二人一来回,应声退出帐外。
  帘被放下时,狂风席卷帐内,扑灭了案上那一豆灯苗。
  鲁肃转过身来迎上一片漆黑。
  孙权并没有召人进来掌灯,手里捏着的竹简一节一节擦响,似是仍在阅读。
  一时间,二人驻于黑暗中,彼此看不清对方,皆缄默。
  “孤以为,你经年候着的不过一梦中梦,如今醒来的却是孤本人啊。”
  鲁肃一听跪下,“主公,燕姬不弃我,肃绝不能毁当年之约!”
  “可不是,你为履诺,迫不及待在孤眼下成婚。”
  此话让鲁肃语塞,不由轻咳一声。
  孙权丢下竹简,“你新婚燕尔,孤便不指你去陆口,你令万人屯巴丘以防关羽罢。”
  黑暗中鲁肃咳嗽着举手施礼:“臣,遵命。”  
  孙权仍背对着鲁肃,听其咳呛不止,不忍闭目,哀叹道,“那虑儿该何去何从……”
  提到孙虑,鲁肃逆吸一口气,咳得愈演愈烈,他支不住,扑倒在地喘吁不息。
  孙权听那猛烈咳喘,一惊踱步过来,欲搀起鲁肃,赫然惊觉鲁肃襟前一片粘稠,这股炙热膻腥黏液他再熟悉不过,他曾从自己父亲孙坚手掌中感受过,也曾在兄长孙权颜上目睹过。多年前,那天崩地坍的危机感一下涌上孙权的脊背,他控制不住唇角战栗。
  “你何时病已至此!”
  鲁肃以袖捂口依然不住咳嗽,挣扎着要起来。孙权不让,跪坐在地双掌持住鲁肃双肩,惶恐看鲁肃,却无论如何终是看不清。
  低喘一阵,鲁肃好不容易稳住声,他用力把住孙权双手,缓声道,“肃怕时日不长,于燕姬,早一日是一日……”
  深深吸气,孙权嘴角尝到一阵苦涩,那苦涩划过孙权的下巴滴到鲁肃膝上。
  “……你终是不能负一女子……”
  黢黑帐中,鲁肃握住孙权手臂,摇头说:“不,我终是有负于她……”



————————待续




  备注:关于燕姬和周氏,燕姬不是我杜撰的,周氏也不是。按照鲁氏族谱,鲁肃的妻子是曹氏(妈呀真狗血!)但网上都说燕姬,也不知道出自哪一部大作,反正我也沿用了(燕姬挺好听的)。族谱里鲁乾元的妻子是周氏。所以我就用周氏了。(会不会是周瑜的女儿也不得而知哦!)还有芈班芈落,这两是闲来添加的原创人物。




权肃有一MV,叫《悠悠我思》喜欢哭了TTATT,一直想知道那个BGM叫什么,一直没找到哇,有人知道,求告之啊~



素口锦心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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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发表于: 2013-02-08  
Re:[首发][权肃 ] 篆音 (2月7日 ,16楼 更五)拜坛
我看子敬坚持要娶燕姬,本来以为权仔单恋他,看到“鲁肃握住孙权手臂,摇头说:“不,我终是有负于她……”才知道子敬也是爱着权仔的
若水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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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发表于: 2013-02-08  
Re:[首发][权肃 ] 篆音 (2月7日 ,16楼 更五)拜坛
为了权肃二字,这坑我还是果断跳了~~

很喜欢楼主的文字风格呀~笔触也很细腻~~写长篇都是不容易的,很多人怕被坑更愿意完结以后再来看……比如我家那位。。。我是无所谓啦~只要对口味就行~~楼主要常来撒土啊~~

权肃苦情剧情这么快就要开始了么……其实我一直是不大习惯看男人与男人的情感里有女人参合的,尤其是让女人成了芥蒂的同时也成了牺牲品。燕姬~确实是很美的名字,出现在别的作品里的时候不是美得令人怨恨就是美得让人叹息。不知道楼主要将她怎么书写。

还有呀~个人很喜欢鲁肃拔簪击玉那段,瑜肃心意相通中玉声的空灵和鼓声的激越融合,俊逸飒朗的姿态中有一种士的旷脱,一曲九歌叹尽世间离合。

另,那个神一般的极品权肃MV的BGM是《镇命歌·画皮》~
[ 此帖被若水在2013-02-08 22:45重新编辑 ]
蘑菇君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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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发表于: 2013-02-09  
哎哎忘了说,和歌那一段真心棒。新章又要虐了。。。看到最后一句竟然有点欣慰?这种凝滞沉重的情感进程真是喜欢。。。请虐得更凶猛些吧!(≧∇≦)
悠悠我思真心神作一击入坑,这个作的几个MV我都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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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发表于: 2013-02-10  
TO 素口锦心

其实本来构思权仔有一番单恋的历程,觉得拖沓就去掉了。子敬是爱着权仔的,越往后会渐渐明显一些。



TO 若水

新面目姑娘好~~^_^~那BGM凌歌GN已经告知~

其实并不是长篇啦,我构思的是中篇,不会超过10W字的,坑是不会坑的。不过权肃真的好多坑啊ORZ……我这半年潜水几乎把所有的权肃文都看个遍,遍地坑,被坑得好爽哇ORZ……

女人其实是调味料,GN请放心,这里的女人们都是一笔带过,不会细写。要知道这里鲁淑才是主角啊!所以燕姬的戏份多少带出来一些。要是姑娘雷,就跳过好了~


TO 倦子

我发现GN你视点很尖锐,并且很容易注意细节。估计这文的情节发展会对你而言很浮云了~(呃,本来就是很浮云啊)

令人唏嘘么,噢,好开心,我就是想造出这种唏嘘感~



TO 蘑菇君


虐什么的,其实我真的没大意去虐,请相信我是奔着HE去的,倒是狗血有很多……

权肃好几个MV我都很喜欢^_^~我真正入权肃坑倒不是同人作品,而是扭三周瑜去世那一集,孙权去找鲁肃那一段对话……翻了历史就萌哭了TTA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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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发表于: 2013-02-10  
  ——
  ——(六)
  芈班跑来传话时,鲁淑还将信将疑,步出督府大门,周氏已经掀起车帘等着他,看周氏愁容鲁淑便知传话不假。
  孙权驾临,让周氏如履薄冰,诚惶诚恐。鲁淑执起周氏之手说:“别慌,陛下脾气一向如此。”
  行至家门,突闻院中叫嚣不断,入内见鲁睦挥剑追着几个下人到处跑,鲁睦把剑一横一劈,半边梨树片刻坠落。鲁睦此刻方悟那剑之锋锐,霎时呆若木鸡。
  鲁淑进来正好看到梨树被劈,大怒:“睦儿!”  
  鲁睦惊颤,扔下剑,即跪下,“父亲,孩儿知错!”
  剑还在原地大振,晃晃闪着寒光,鲁淑看剑柄的睚眦神兽不由愕然。
  “此剑何来?”
  “祖父所赠……”鲁睦低头弱声。    
  鲁淑大惊,执起剑,大呼:“剑鞘何处?”
  下人急急呈上剑鞘,鲁淑看那黑棠棣木剑鞘脸色顿时铁青。把剑入鞘,吩咐周氏教训鲁睦,立刻急急走向西北角楼。
  拐角迎面扑来浓烟滚滚,鲁淑连呛几口,拨开浓烟,鲁淑看一下人在火堆前扇火,一下人在把地上成堆的书,一卷接一卷扔入火堆,角楼上还有两人源源不断把书简抬下。孙权迎风而立,手握一简,读得入神。
  “你们且慢!”下人看鲁淑归来,都停下手。
  鲁淑走到孙权跟前,下跪,双手高举呈上剑,垂首说:“陛下,此青冥宝剑又岂由睦儿亵玩!请陛下收回!”
  像是早就料到有这一着,孙权背起双手,说,“此剑朕赐给睦儿,于你何干?”
  “此剑当配王者!睦儿绝不能受!鲁氏一族更受不得!”鲁淑义正辞严。
  “何谓当配王者?此剑朕于横江边上拾得,本是无名剑,朕命它是青冥,它便是青冥,朕命它无名它即无名,此无名剑朕已赐予睦儿!你勿要多言!”
  鲁淑仍高举青冥,“陛下可曾记得当年武烈皇帝得传国玺之事?请陛下收回成命!”
  孙权一听大怒,“朕赐一物,竟让你战战震兢如此!于孤身边,草木皆兵!”
  “陛下息怒!恕淑失言,淑只以为此剑授予睦儿,实属暴殄天物!睦儿受不起,恐会负陛下所望!”
  看鲁淑绝然如此,孙权颓然,原地踱了几步,折回把过剑,拔出半鞘,看见剑刃上反显自己半边苍老容颜,孙权闭眼合鞘。
  “你若不受,朕就把此剑抛入江中,既然天物无人能受,就让其归于天地。”
  “臣谢陛下!”
  “起来吧。”孙权没好气说。看看木成一列的下人,立刻指点着说,“勿停。”
  鲁淑站起来又言,“陛下!”
  “你还有何话!”
  “陛下何以把先父遗物一俱焚之……”正说着,一下人抱着那伽倻琴盒下楼。
  “慢着!”孙权与鲁淑异口同声,惊得那下人一哆嗦,差点没把琴摔地上。
  孙权走过去,命人打开琴盒,盒里躺着的伽倻琴崭新如故。孙权大喜,“朕竟把此物遗忘了。”伸手拨动两根弦,所出之声让众人纷纷倾耳。
  鲁淑伫立一旁低头不语。
  孙权抚着琴身,边笑边叹,“只可惜,朕也是个不熟音律之人啊。”灵机一动,孙权端起琴,立刻命人传鲁睦来。他见鲁淑惊讶看他,孙权笑笑,“此琴赏予睦儿,你同意否?”
  “谢陛下!”鲁淑立抱拳。
  “本是你先父之物,何言谢。”孙权摆摆手,“你去把角楼屯集的琴书,挑拣出来罢,我怕下人目不识丁,焚之可惜。”
  看鲁睦磕磕碰碰跑来时,鲁淑应了一句便上了楼。
  鲁淑鲜少登上角楼,也不曾翻阅鲁肃留下的书籍,上楼后发现鲁肃昔日藏书已被焚烧大半,难怪周氏心痛。看榻前堆成山的竹简卷轴,鲁淑不由叹气,下人端来木凳,鲁淑坐下开始慢慢翻阅挑择。阅过大半,鲁淑如梦初觉,自己父亲绝非单单如旁人口中言传那般的骁勇武将,也不是儒林士人。鲁肃所藏之书五花八门,除却兵书,诸子百家,史传,名家诗赋,也有农耕造物,天文历法,礼俗杂谈,音律什物,等等书籍。鲁淑突然明白昔日孙虑常窝于此的缘由。
  挑选过半,楼下传来笨拙琴声,还闻见孙权对鲁睦循循诱导之声。
  整理完毕,鲁淑命人把琴书担下楼。
  下楼时看孙权和鲁睦于烟霭朦郁间席地而坐,鲁睦跟着孙权的指点,一弦一韦试音。鲁淑站在其后,说琴书都挑出,孙权应了一句,又命那下人担回原处,下人认命地把书挑上楼。
  鲁淑不发一言静站其后。
  孙权依然和颜悦色给鲁睦讲解,却觉鲁睦上手极快,聪慧灵敏。
  鲁睦趁机献殷勤,“若是睦儿学会一曲,必先奏于祖父!”
  孙权大悦,“祖父拭目以待。”
  于是鲁睦更大胆说,“祖父,此剑是好物,此琴亦是好物,祖父皆能赠予睦儿,为何祖父不能把那写书卷留给睦儿呢?昨夜祖父讲蚩尤还翻卷,睦儿还想取来阅之……”
  孙权笑着摸鲁睦的头说:“睦儿若是喜欢,那便留给睦儿。我本欲将其带走……”
  突然一根弦反弹到鲁睦指腹,鲁睦吃疼含着手指,说:“此根弦比其他弦顽劣!声烈,性子也烈!”
  鲁淑上前一看,正好是第七根弦。
  孙权笑:“你竟会说出所以然?”
  “塾里先生也常抚琴,每每弹错他皆如是说。”鲁睦吐舌机灵眨眼。
  孙权笑着把鲁睦抱入怀里,低头看那弦。
  鲁淑看下人还把其他竹简扔入火坑,就对孙权说,“陛下若是想带走书卷,那带走即可,也勿用焚之……”
  孙权两指拂着第七弦,感慨系之,“留不住兮带不走……”
  
  ——
  ——
  后来孙虑认为鲁淑养成那不苟言笑的性格,多是孙权亲带鲁淑那段时日留下来的阴影。
  那段时日,他们食同席,寝同榻,连鲁淑学书也是孙权亲授。除了议朝,仪征。除却鲁淑学琴习武,孙权一直把鲁淑携带在旁。这让日夜期盼着拐着鲁淑四处嬉游的孙虑,有怨不敢言。于是孙虑自动请缨,求与鲁淑一起同读。
  孙鲁育闻见,深表同情说:“二哥你乃是自掘坟墓。”语毕,低头羞答答,从袖子内掏出一小巧香囊,让孙虑到时传给鲁淑。
  孙虑看那做工拙劣的香囊,玩心大起,把香囊抢过说:“为兄偏不!为兄明日将此物赠于子范校尉!曰,传吾妹爱慕之意!”
  “万不能啊!”孙鲁育急哭了,扯着孙虑衣袖哀求,“那朱据已是我叔辈之人,相貌过于魁峨,好不吓人!”
  “然朱据看你甚美!”孙虑忍笑。“父亲也意欲把你许于他。”
  孙鲁育听罢,即以袖捂脸,扑倒在地痛哭不已。
  不想弄巧反拙,孙虑扶起孙鲁育,抱过其肩安抚道,“小虎莫哭莫哭,二哥过了,此物我带给淑儿便是。”
  那香囊后来孙虑递给鲁淑时,鲁淑欢喜不已,立刻把香囊和骨笛系同一结上,经年佩戴不离身。后孙鲁育嫁于朱据女红手艺愈发精湛,见鲁淑依然佩带于身,常为那拙作而悔恨不已,也明了为何孙虑常要求鲁淑弃掉此物的心思。当然,那是后话。
  跟鲁淑同读实属苦差,且不说孙权之严,孙权说书枯燥乏味,阐述过于犀利,孙虑听着两意三心,思绪早在九霄云外神游不归,孙虑以为自己装模作样的功力已经炉火纯青,不料到,孙权往往会一木尺拍打他脑门。
  “专注。”
  孙虑抬眼看孙权仍旧闭眼,非常不解。
  让他更不解的是,鲁淑听孙权说书却是澄神离形,孙权提问时,鲁淑能一马当先滔滔不绝。
  事后,孙虑问鲁淑何能听得如此津津乐道!鲁淑说孙权教授的书,燕姬早已经让他烂熟于心。
  “只是吴王再述,别是一番独特。”鲁淑总能摆出于他年龄不符的文质彬彬。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鲁淑总给孙虑文弱之感,孙虑也常常忘了鲁淑武艺上胜于其文百倍。
  不止是孙虑,孙权也忘却这点。
    每月家宴,孙权几位夫人妾侍子女共聚一堂。鲁淑寄居那段日子,孙权执意带上鲁淑,让鲁淑同席,潘夫人私下颇有微词,袁夫人欲让鲁淑跟她同席,孙权则不让。
  饭余,往往是众子女大献才艺之时。孙权往往提一则汉书,让众人各抒己见。而出类拔萃当属孙虑,后来鲁淑在,孙虑自惭形秽。孙登最为年长,为人极为谦和,席间并不多言。孙虑长姐孙鲁班在娘家守寡却咄咄逼人,鲁淑要对答得上,她便追问,鲁淑若是答不上,她仍穷追不舍。孙权却颇是欣赏孙鲁班当仁不让,任由其行。又往往会加上几位夫人为子女而出妒贤嫉能之语,场面大多不甚和睦。
  鲁淑和孙虑皆不热衷于此种场合,大多时,除非孙权点名,否则鲁淑选择和孙登一起沉默。孙虑则是千方百计出逃,后来他是千方百计携着鲁淑出逃。
    是日,孙权命人呈上一雕花精美的瑶琴,对其子女说谁若能奏出一曲,此琴便赏以他。
  一鞭先着的是孙鲁班,她雄心勃勃一副欲大显身手的模样。然而一曲错漏百出,不堪入耳。孙鲁班看孙权高蹙眉,讪讪离开琴案。
  孙鲁班离琴后,堂下皆静竟无人向前显艺。孙虑本来看着琴是蠢蠢欲动,只是被孙鲁班捷足先登,他便静坐原席,默不作声。
  孙权眼观一周,孙和孙霸尚小不弹也罢,然而孙登孙虑孙鲁育皆低头不语,让孙权大惑。再看身旁静坐的鲁淑,想到他有给鲁淑配琴师傅,便道:“淑儿何不一试?”
  鲁淑抬头惊愕万分。
  立即离席,跪到孙权跟前,“禀吴王,淑儿才疏,淑儿不能。”
  孙权却以为他过谦,执意让他奏一曲,“但试无妨。”
  “淑儿实在不能。”
  “你上前奏一首,也不枉那师傅教导一番。”
  想到那琴师傅,鲁淑更是惭愧。基本指法苦练数月只掌握了一二,更不说曲谱。琴师傅恨其不争,缺乏灵性,却看他实在是踏实在学又不忍如实告于孙权。
  不知怎地,潘夫人带头说让鲁淑献一首,莫误了吴王雅兴。其他妻妾看鲁淑相貌儒雅,也以为他过谦,都纷纷附和。
  执拗不过,鲁淑走到琴案前,上手。
  抚琴前,鲁淑想,若是那琴弦是弓弦该是多好。琴师傅往日所授琴曲,鲁淑一概记不起。
  鲁淑一起手那几个音,如石碎通堂,五根琴弦似有野性桀骜不驯,惊得鲁淑双手哆嗦不已,驾御不能。
  孙鲁班见状乐不可支。“我看淑公子,温文雅尔,配笛于腰,岂料也不过质非文是呀!本人片长薄技,岂料于淑公子还能胜一筹。淑公子承让了!”她身旁的步夫人不忍扯过孙鲁班衣角,好让其闭口。
  一旁潘夫人添油加醋,“真真是费了吴王一番心思。”
  平日少语的袁夫人立即给鲁淑解围,“淑儿平日伶俐,怕是琴师傅没教好。”
  这不但让鲁淑尴尬,更让孙权尴尬。
  “那师傅授琴可是难以领会?”孙权无奈问。
  鲁淑离案再拜,“绝非师傅之故,淑向来难于音律……”
  此话像是触及孙权,他看那琴叹息不语。
  适时,孙虑走上前,于鲁淑同跪,“父亲,儿欲一试。”
  素闻孙虑师傅告状,孙虑无心向学却精于旁门左道,其乐律尤甚,但孙权不曾眼见孙虑显音律之长。
  “且试。”
  “父亲,孩儿若能弹出好曲,能否允许我与淑弟出外云游一日?”
  “你若能,准你。”
  孙虑喜出望外,“虑儿谢过父亲,父亲,若儿能现教会淑弟弹奏,可准我即刻出发?”
  霎时满堂意外,鲁淑更吃惊看孙虑。
  孙权向来欣赏敢勇当先之人,他笑说,“若你能教会淑儿,孤准你即可出发出游三日!”
  “儿谢过父亲!”孙虑转头拉鲁淑回到琴案前,鲁淑仍尝试拒绝。
  孙虑低头附在他耳边说一句,“以拉弓十分一之力勾一徵第三弦,托第五弦,而后跟我奏乐即可。”
  孙虑刚起音,那调子出如绵延细雨,突变如玉如篆,鲁淑即豁然开朗了然于心,按孙虑指引的,鲁淑反复勾拖那二弦,给孙虑当和音。孙虑嘴角一牵迎音而上引鲁淑另一手指滑向琴腰出清音,鲁淑立得要领,错落有致剔打。和调渐渐婉转幽怨,凄怨欲绝又突显悲切苍凉。
  堂下屏声息气,孙权微愕,看堂下两人默契神会,象此绝非他二人初次合奏。孙虑从容自若带动心领意会的鲁淑,鲁淑虽动作拙涩,音调却把握适度。
  只是曲调孙权似曾相识,悴心而怀愁,感悲音增叹。
  曲终之时,孙虑双目交睫收手,静坐听鲁淑独奏。鲁淑转指承调而下,如泣如诉,总归一声叹息,曲终娓娓之音不绝如线。
  轮手一锁,鲁淑收手入袖,如孙虑一般静坐。
  众人皆失神。
  约莫半晌,袁夫人执袖问,“……这可是胡拍的《东门之墠》?”
  这一问满堂皆醒,尤其是几位夫人。孙权也才恍悟,孙虑是把胡拍的《东门之墠》改编成瑶琴。
  “正是,儿献丑了。”孙虑拱手,“父亲对淑弟表现可满意?”
  孙权端酒含笑带瞋,“准了!”
  孙虑马上带鲁淑上前跪拜,“儿再谢父亲恩准!”话未落口,即拖着鲁淑奔出门外。
  孙权在后指其笑骂,“大体何在!虑儿,琴还在!”
  “请赐予长姐!”孙虑头也不回,人早不见影。孙鲁班看那琴暗暗咬牙。
  跑出大殿,两人笑得前仰后合,鲁淑笑问,“兄长你怎知我熟那胡拍?”
  孙虑屈膝大喘,笑答,“为兄有听你唱过。”
  鲁淑却不曾有印象,“何时?”
  “时常。”孙虑简单回答,走过鲁淑身旁,一手扯下他腰间的骨笛,转身一甩将其抛入莲池中。“此物太寒酸,为兄将给你更好的!”
上一刻兄弟二人还付之一笑,下一刻却厮打于莲池边上。





____________--待续





本人没学过古琴啊…如果有描写错误的,求提出~

历史上孙小虎应该比鲁淑大,甚至可能比孙虑大。具体年龄虽然不详,但是按照孙权的年龄,和她出嫁两次的背景来推测,她不可能比鲁淑小……但是古人13出嫁都有……真难说。这里设定是孙虑比孙鲁育年长,孙鲁育比鲁淑年长。但是年龄还是相仿的。(不是重要剧情,不提也罢)
还有那潘夫人被孙权看上应该挺晚的,这里提前让她露面了。



本人敲文慢,日更是不可能的,一般3~4天更一次,谢谢亲们追~突然发现还有不少人在看,好开心,打滚~~


[ 此帖被草氏字豆萁在2013-02-10 23:3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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