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首发于百度贴吧~\(≧▽≦)/~
题目很甜蜜，结局不是HE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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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从美食部主编鲁肃办公室出来，二十四岁的陆逊喜形于色——在《城市》杂志工作两年，任劳任怨奋斗在跑腿第一线的苦命小编辑终于熬成了能够自己决定选题的策划编辑。
“这期你负责这家甜点铺的稿件，我已经和他们老板沟通过了，对方很好说话，只是在性取向上与你我不同。这是你第一次做策划，好好表现一下，争取与众不同。”低头看了看怀中刚从鲁肃处取来的资料，陆逊开始想象这家因为主人身份而在常人眼中颇为特殊的甜点铺到底是个什么样：是时常聚集着很多腐女窃窃私语，还是偶尔有对对同性情侣情话连篇？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陆逊翻开资料，受访者一栏清晰的打印着两个并列的名字：孙策，周瑜。“真是，连名字都那么般配。一个热烈如策马狂奔的勇士，另一个温润如掌中美玉的公子么？”陆逊喜欢女人，却也并不对同性恋者抱有另类看法，在他看来，同性也好异性也好，相知相守都不过是爱的一种形式。升职的喜气又加上对这次策划的兴趣，陆逊一边继续仔细浏览着资料上的甜点简介，一边在脑海中自顾自勾勒着那对恋人一人制作点心一人对客人笑脸相迎的样子，“采访预定是明天下午三点？真想现在就去看看。”
不过，陆逊的激动倒是没有持续多久。从来他都认为同性恋人所开的甜点铺一定会坐落于幽静的小巷，或是充满怀旧情调的角落，目光落到页尾地址处时，陆逊才发现这家铺子不仅坐落在繁华市中心的商业楼里，还有一个尤其俗气的名字——蜜月。“自己名字那么好听，干嘛给铺子取个那么俗的名字，看来这对儿的甜点也没啥好期待。”整理完资料，兴致减半的陆逊还是认真拟完一份提纲，不让情绪左右工作是他一贯的想法。
第二天，为了先能从一位普通客人的视觉感受甜点铺，陆逊提前了一个小时走进蜜月，一位褐色高领毛衣的男子正在服务台后摆弄一份看起来像提拉米苏的甜点，他挽起的衣袖下突起的青筋显示着男人的力量，他的轻轻搭下的额发又为他平添了一股不同于女子的柔媚，那专注的眼神让陆逊不仅猜测这位沉默的男子究竟是孙策还是周瑜。
不过，在三点之前，陆逊并不打算递上名片，而是要了一杯名叫 “青梅”的梅子茶，静静退到墙边的单人座，打开笔记本作为伪装，悄悄地观察期店内的布置起来。暖黄明亮的主色调与甜点铺的主题很搭，然而处处讲究主题却也不免落入俗套；欧式的点心银盘和雕花灯饰精致又透着华贵气息，然而过于漂亮却也易让人产生浮华之感。陆逊不喜欢这里，他理想中的甜点铺，即使没有安家于常有故事与邂逅发生的街头巷尾，也应在装潢上给人以宁静淡泊之感，就算不是世外桃源，也得是远离尘嚣的静谧之所。
“先生，你的青梅。”年轻女孩独有的欢快声音打断了陆逊的思绪，抬头迎上陌生少女甜美的笑脸，他合上笔记本显示频，礼貌性地吐出“谢谢”二字。
“先生是第一次来吧？青梅可是我们铺里的招牌茶饮哟！”午休的高峰刚过，蜜月里零星的几位客人正欲起身离去，眼看一时半会儿忙不起来，少女索性在邻座拉来一个木制高脚凳在陆逊对面坐下。
“是吗？这么说来我算是点对东西咯。不过姑娘你是怎么看出我是第一次来？”心里忐忑刚刚偷偷观察铺里布置被对方看穿，陆逊不自然地拿着茶匙将杯中的两粒青梅搅来搅去。
“那是当然！来这里的客人都是我们的朋友，哪有老朋友上门不相识的道理！”说起蜜月，少女倒是一副主人样，“别搅啦，梅子都快讨厌你了，我哥刚刚做出来的梅子茶味道最好了！”一把按住陆逊握着茶匙的手，少女天真的脸上并不意思羞涩。
“好好。”无奈地将杯口放到嘴边，陆逊腹诽道，这里果然不适合自己，不仅过于扎眼的装饰让人静不下来，大大咧咧的服务员更是不让人喜欢。
“我叫孙尚香，欢迎光临。”似乎是看出了陆逊不愿多话，少女自报姓名后就起身往服务台走去，恰好穿褐色毛衣的男子擦干沾满水的双手后披上外衣，似乎是要出门，二人耳语一番后孙尚香便开始整理服务台。
小喝一口，青梅微酸的清香慢慢在口中散开，陆逊望了一眼孙尚香一蹦一跳的身影，兀自想到：“蜜月主人：孙策、周瑜，老板的妹妹，原来不是普通的服务员啊，不过这茶嘛，确实好喝。”
“叮叮叮——”一阵挂门风铃响过，一位身穿红色呢子大衣、双手提着购物袋的男子推开门后径直走向服务台，“小香，《城市》杂志的编辑等一下要来采访，准备两杯青梅吧。”
“Yes，Sir！”孙尚香打开红衣男子放在服务台上的购物袋，熟练地倒腾出几大包不同包装的咖啡豆，脸上少了刚才的顽劣，多了几分工作的认真，“瑜哥，这次的豆子不错嘛！”
“他就是周瑜？那刚才出去的就是孙策咯？大红外衣亮皮靴，果然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铺子，浮华原来也会传染嘛。”想象中的周瑜，应该如他的名字一样，温和谦逊，而眼前这位被叫做瑜哥的男子，虽然好看，却与陆逊的期待有不小的距离。
陆逊低头看看时间，还有五分钟到三点，“不过还算是个准时的人。”对着已经黑掉的笔记本显示频理了理头发，陆逊掏出名片向服务台走去，“您好周瑜先生，我是《城市》的编辑陆逊，鲁肃主编应该向您……”
“诶，原来就是你要来采访我们铺子啊！”还没等周瑜接过名片，一旁的孙尚香便像受了骗似的夺过名片仔细打量陆逊。
“久等了，出门买原料这才回来，小香闹腾了点儿，别在意。”将陆逊引到原座上，周瑜既不像过去采访的店家主人一样满脸堆笑，也丝毫不让人有淡漠疏远的不适感，“呀，你已经点了青梅？我还说让小香准备两杯呢。”注意到桌上的大半杯梅子茶，周瑜示意孙尚香只给自己端一杯柠檬水来就好。
趁着周瑜转身招呼孙尚香的间隙，陆逊斜眼看了看他的侧脸。怎么说呢，那张脸并没有陆逊心中同性恋者特有的魅惑，有的却是一种令人舒心的和气之美，只有眼角微微泛起的小细纹在提醒着陆逊：眼前这个好看的男子并不年轻了。
“小逊是吧？能告诉我需要配合你做什么吗？”结果孙尚香端来的柠檬水，周瑜善意地叫了陆逊小名。 “您看看，这是我昨天拟好的提纲。”打开文档，陆逊将笔记本推到周瑜面前。
“我都叫你小逊了，你还您来您去我多不好意思。”周瑜笑呵呵地滑动鼠标，却并没有看陆逊一眼，似乎面前坐着的不是第一次见面的编辑，而是时常来喝茶聊天的朋友。
“呃……周先生？”虽然一件周瑜便看出他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但是如此近距离被这扮相新潮又长着一张精致面孔的男子套近乎，踏入社会没几年的陆逊还是会感到一丝不知所措，“那，那我能叫你瑜哥吗？”试探着瞄了一眼周瑜，陆逊拿起手边的梅子茶猛地喝了一大口。
“哈哈，没问题啊。”周瑜看完提纲，转过头来笑脸盈盈地卡着脸颊泛起红晕的陆逊，“看来小逊很喜欢这梅子茶嘛，我们将它作为你提纲中七种‘小编推荐’之一可好？”
“真的？”虽说在提纲中拟定了七种推荐甜点，但是长期与美食店老板打交道的陆逊心里非常清楚，生意人不过是想通过媒体赚点吆喝，既不会真心为编辑介绍多款美食，更不会花那么多时间陪编辑闲聊，所以所谓的七种推荐，陆逊期待的不过是四种，当然，如果有又闲又话多的老板，陆逊便是当赚了，“瑜哥你真的肯仔细讲？不会到了后面就只让小香给我几张照片了吧。”
“那要看你想听什么，口味？原料？作法？”对杂志编辑的写稿手法并不陌生，周瑜巧妙地将问题又抛给陆逊。
“我想了解一些蜜月独有的东西！”不满于拿回去一篇常规稿件，陆逊的眼神认真了起来。
“你想听听它们的故事吗？”周瑜点燃一支烟，细长的手指在火光的衬托下显得有些苍白。
“故事？是指蜜月的甜点吗？”
“对，还要你正在喝的梅子茶，它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和名字”轻轻吐出一口烟雾，周瑜半眯起来的双眼在白气中有些看不真切。
职业编辑的血液在听到周瑜提出不同于以往美食店老板的建议后开始沸腾，陆逊知道，赋予每一道甜点一个故事，必能写出一篇漂亮又可读的稿件，“那就拜托瑜哥了！”
“哈哈，就是要麻烦你多跑几趟了，每次我给你做一份甜点、讲一个故事。”抖落烟灰，周瑜笑得更加好看，“今天就说说它吧，青梅。”
1，青梅
“你现在喝的这杯梅子茶，口感和其他梅子茶可有不同？”周瑜掐灭香烟，为第一个故事开了个并不引人入胜的头。
“除了更好喝，似乎也说不出什么不同？”一边绞尽脑汁组织语言，一边拿起玻璃杯再喝一口，陆逊并不知道自己装模作样的表情早已被周瑜尽收眼底。
“除了口感不错，其实没有什么特殊，对不对？”笑着替陆逊打圆场，周瑜还没等陆逊开口便抢先说道，“都是青梅泡出来的茶，哪里有那么多不同，又哪里需要什么不同？喝起来酸中带甜，闻起来香而不腻，这也就差不多了，非要在享受美味的时候强调与众不同，我们也就辜负了梅子的一袭清香。”
美食编辑的采访问题不外乎“请您谈谈你们家的菜品有什么不同之处”，这一点陆逊懂，他没想到的是周瑜比他更懂，“瑜哥的意思是？”
“青梅，青涩之美。如果说这梅子茶别有一番风味，那也不过是对我和孙策来说。”周瑜看了似懂非懂的陆逊一眼，随手夹了两快冰放入柠檬水中。
陆逊看着他悠闲地晃动着玻璃杯，两块来不及融化的冰块碰撞得叮当作响，“真是怪人，这么冷的天气还喝冰水。”悄悄在心中腹诽，陆逊觉得周瑜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背着光的五官比刚才又多了一分说不清的柔和。
“孙策！前面到处是水坑，你别跑了！”孩童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林中响起，被打扮得喜气洋洋过春节的周瑜一边气急败坏地追赶跑得老远的孙策，一边气喘吁吁地大喊。
“你叫锅啵？”疯跑的孙策突然原地做起来高抬腿，缺了两颗门牙的他说起话来因为漏风而有些吐词不清。
“休想！”在六、七岁的小孩儿心中，叫一个只比自己大一个月的“大舌头”哥哥似乎是个天大的耻辱，周瑜倔强地想：我腿跑不过你，嘴还能说不过你吗？
“嘿！嗦好了随先跑到亭子随当锅，你现在不叫，等下也得叫！”稳操胜券的孙策懒得跟上气不接下气的周瑜废话，转身一个加速又将怒视着他的炸毛小孩抛远。
“孙策！你在我家吃得最多床又占得最宽！凭什么要我叫——啊！”一声惨叫过后，方才还在提醒孙策水坑的周瑜没想到自己倒是一脚踩滑摔入水坑。
“蛤蛤蛤！让你叫锅不叫是吧！活该哟！瞧这一森泥啊，看你今晚怎么去晃鞭炮！只是可惜了我爸才送的衣服哟！”愣住几秒后，周瑜低头看着沾满污泥的新衣，一想到被孙策看到后自己将会遭受的冷嘲热讽，便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硬是挣扎着站起来准备往回走。
“别动！”孙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周瑜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他得意洋洋的笑脸。“他哪儿长来那么一双长腿啊！比跑步跑得比谁都快，看我出洋相跑的更快！”
“让你别动，你还跑！”见周瑜没有转身的意思，孙策一步迈到他面前，“摔哪儿了？”
“摔脸了！你笑啊，露出你那门牙笑啊！”肩膀被孙策死死按住，周瑜心想反正自己狼狈的样子都被他看了个当场，便将脏兮兮的脸凑到孙策面前，并伸手拉住他嘴角扯出一个笑脸，“笑啊，我就是跑不过你，我就是这么脏！”
“随笑你？快脱裤子给我看！”注意到周瑜膝盖上比别处更浓的污泥，孙策不等周瑜反应就开始动手拔他裤子，想要看看有没有破皮，有没有红。
“你……”有时候，小孩儿的眼泪总是那么无法预计，你打他十个屁股他也挤不出一颗，却会在你给他一颗糖等待他笑嘻嘻地回你一个吻时等来了他哇哇大哭。没想到平时最爱幸灾乐祸的孙策此时竟如此关心自己有没摔伤，周瑜突然鼻子一酸，憋了好久的委屈劲儿随着“哇”的一声化作一颗颗豆大的泪珠，落在孙策手背上。
“哪儿痛啊？哪儿痛啊？这里还是这里？”看着周瑜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孙策以为是自己动作太大碰到了伤口，便之感将手放在周瑜发红的膝盖上轻轻揉动。
“哇——哇——”感受到膝盖处孙策温暖的掌心，周瑜越哭越厉害，倒不是痛，而是一想到孙策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而将孙策寄住在自己家这一年，不仅床要分他一大半，浴缸要分他一大半，爸妈的爱也要分他一大半，周瑜就觉得特别委屈。然而男儿有泪不轻弹，平时心里再不开心，周瑜也忍着。可是今天不同了，既然泪水已经弹出来了，不如趁机多弹点儿，把未来的也弹了最好！
“你别哭啊！我——我——哇——”从来没见过周瑜哭，孙策揉着揉着膝盖突然也跟着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孙策这一哭倒是止住了周瑜的泪水，他一边不解地问，一边伸出沾满泥浆和自己眼泪的双手，试图抹掉孙策的眼泪。
“因为——你痛——唔——”被周瑜的脏手一抹，孙策原本白净的脸上顿时沾上几道污泥，搭上他那双哭红的眼睛看起来活像几天没吃饭的小乞丐。
“噗——”
“你笑什么？”面前的周瑜破涕为笑，孙策有些茫然地盯着他看。 “孙策你好丑！哈哈哈哈哈！哪儿来的叫花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周瑜此时一定忘了一脸泥的孙策是谁的杰作，更是忽略了其实孙策瞳孔中全身泥巴的自己才是正牌叫花子。
“不痛了？”眼见委屈的小人儿笑了，孙策也不理会成为笑柄的是自己，他张开手臂将周瑜揽入怀中，“以后别那么急，又不是非得和我一起撞线，你比我小嘛。”正经起来的孙策，似乎说话也没那么漏风了。
“孙策，我——我身上脏，别把坚叔叔给你的新衣也弄脏了，我们今晚还要放鞭炮。”不安地依偎在孙策怀里，周瑜一想到早上换上一年未见父亲送来的新衣时孙策开心的样子，心中便不免有些愧疚。
“我的小瑜儿才不脏！”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周瑜颈窝，孙策闷闷地说。
“你又不是花无缺……”周瑜心想小瑜儿这名字真是太娘了，却在感受到孙策温热的气息后不忍立即反驳。“孙策——”
“嗯？”
“我们能换个叫法吗？”将下巴抵在孙策肩上，周瑜看到不远处又是一对疯闹着的小孩从林子里跑过。
“可是你比我小。”孙策有些不开心。
“就小一个月……” 半分钟的沉默后，认输的还是周瑜，“允许你叫我小瑜……或者是瑜儿。”耳边传来孙策的轻哼，周瑜不得不将小瑜又改成瑜儿。
“那你答应叫我锅？”得到“瑜儿”的许可，激动的孙策说话又开始漏风。
“策策……我叫你策策好了。”心虚地推开孙策，周瑜解释道：“就刚刚跑过去的那俩小孩儿，我听见跑在前面的叫跑在后面的嘉嘉……我觉得，叠字也蛮好听啊。哥哪里好了，以后你有了弟弟妹妹，他们也叫你哥，谁都可以叫你哥。”
“嘿嘿！”将周瑜从地上拉起来，孙策似乎对这个解释还算满意，“那瑜儿是在心里承认我这个哥咯？”
“……嗯。”被孙策拽着往林子边上跑，周瑜觉得哥就哥吧，以后上学打架多个帮手也不赖。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结拜！”跑到林子边的一双石雕马旁，孙策突然装出一副大侠范儿。
“啊？结拜要怎么起誓？”一阵寒风吹过，周瑜一边看到侠之大者孙策打了个抖，一边在脑海中搜索着电视上看到的台词，“山无棱，天地合？”
“你傻啊！那是成亲，我们这是结拜！”发现周瑜一听“成亲”瞬间变红的双颊，孙策又露出一脸痞笑，他带头往地上一跪，开口就是“在下孙策……快说啊！”
“哦哦，重来重来！”被孙策拽在地上跟自己跪在一起，周瑜终于明白了下一句该接什么。
“在下孙策”
“周瑜”
“在此皆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起誓完毕，孙策飞快爬起来跳到一匹石雕马上，“瑜儿，说定了，反悔的下辈子当马被骑！”
“嗯！”不甘落后的周瑜向另一匹石雕马跑去，虽然多费了点力，终归还是在马上与孙策并肩而立。
“叮叮叮”又是一阵风铃响，临近傍晚的甜点铺开始热闹起来，孙尚香拿着点菜单穿梭在客桌间，为三五成群的客人推荐着铺里新出的甜点。陆逊不解地看着周瑜柔和的眉眼，“这就是青梅的故事？”
“对，所谓的青涩之美，不过是属于两个人的美。你今天喝的梅子茶，清新带甜，那并不是因为蜜月的梅子茶有什么独到之处，只是你心中就有甜，你的生活更是让你充满年轻人的期待，仅此而已。” 起身准备招呼其他客人，周瑜在为名为青梅的故事开了个并不吸引人的头后，又给它加了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尾。
“那瑜哥……你喝梅子茶时，又喝到了什么味呢？”追上周瑜，陆逊在问出了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后，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
“当然是……爱咯，小逊。”侧过脸的周瑜笑得温柔，陆逊见他转身朝刚刚回来的褐衣男子走去，整个甜点铺在越来越多的来客中又开始热闹起来。
2，光源（上）
作为一名只用了两年时间就顺利升为策划编辑的年轻人，陆逊在《城市》杂志内部向来有从不拖稿的名声。然而从蜜月回来之后，虽然也将茶饮青梅的作法与背后的故事了解了个大概，他却迟迟无法在空白的word上写出一个字，更别说拟出一份令自己满意的整体内容。
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是周瑜那张温柔得有些虚假的脸，以及服务台后未发一言的褐衣男子。“没这么简单，”陆逊在心里对自己说，他隐约觉得，不听完剩下的六个故事就无法把握住整个蜜月的脉络，更无法写出任何一份甜点的介绍。
第二天，不等午休的高峰结束，陆逊便早早来到了蜜月，孙策和周瑜似乎都不在，四下张望一番，对上的却是孙尚香略带怒意的脸，“哟编辑大人，今天我可没功夫招待你哦，忙着呢。”似乎还是对陆逊昨日没有自报姓名而耿耿于怀，孙尚香斜着眼睛轻哼一声，陆逊觉得明明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少女看自己时却像是在用鼻孔。
“瑜哥他们都不在么？我来帮你吧。”大人哪儿能和十几岁的少女计较，陆逊将外套和手提包放在服务台下，示意给孙尚香打个下手。
“唉别！”一看陆逊真打算挽上袖子煮咖啡，孙尚香便一脸嫌弃地夺过咖啡罐，“瑜哥一会儿就回来，他终于已经做好今天推荐给你们杂志的甜品了，要不你就坐这儿尝尝？别打扰我‘接客’！”
“也好，那我边尝边等瑜哥回来。”本来提早来也是为了早点品尝甜点以便对周瑜要讲的故事有个心理准备，陆逊不与孙尚香客套，接过一份半圆形的黑色甜点便欲先尝为快。
“这是‘光源’，在我们铺里算是小众甜点了……很苦，我不喜欢。”孙尚香将勺子递给陆逊，见他挖了一大勺放入口中，才笑嘻嘻地提醒他这并不是一份“甜”点。
“……有水吗？”冰淇淋般的顺滑感与黑咖啡的苦涩在口中交融，苦味在整个口腔中蔓延，陆逊不得不一边暗自叫苦，一边向孙尚香求救。
“抱歉哟……”眼见陆逊中招，孙尚香笑得更加开心，“瑜哥说了，在你吃完整个‘光源’之前，不给水喝！”
“别难为小逊了，人家是在给我们铺子做稿子呐，要合作合作。”熟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周瑜的出现对苦得求水水没有的陆逊来说简直是一阵及时雨。
“瑜哥，这……好苦……”看着周瑜倒了一杯水向自己走来，陆逊正伸手要去接，却被周瑜玩笑似地躲开，“瑜哥？”
“哈哈！”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周瑜坏笑着揉了揉陆逊的头，“小逊，试着把它吃完吧，最后有意料不到的惊喜。”
“开什么玩笑，瑜哥也会那种痞子一样的坏笑？”心中虽然不满，陆逊还是将信将疑地将勺子继续挖向甜点，不想却在黑咖啡蓉的最里层戳到了一种类似坚果的硬核。
侵占味蕾的苦涩如果用语言来形容，那么有哪些词能够表达呢？
“喂，高中第一次期末考你也想睡过去？”穿戴整齐的周瑜将自己的紫色羽绒服扔在孙策脸上，语气就像例行公事一样不带感情。
“烦不烦，你先走你的。”一把将有熟悉味道的羽绒服打掉，孙策转了个身不理会周瑜。
“好，你继续。”关上孙策卧室的门，周瑜跨上自己的包就往门口走去，不像普通室友般提醒对方离考试还有一个小时，更不像亲密好友般将对方拖下床，对他来说，每天早上叫醒嗜睡的孙策不过是尽到一份同居者的责任，至于孙策起不起来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说起来，二人从周瑜父母家搬到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还是三年前的事。
从小爬在一张床上睡觉挤在一张桌上吃饭甚至在不懂何为兄弟之时便有了结拜之誓，孙策和周瑜在两家父母心中就是彼此比亲兄弟还带劲儿的好哥们。小学六年，似乎除了偶尔为争游戏机而扭在一起滚来滚去外，二人干得最顺手的事还是偷鸡摸狗配合天衣无缝骗爸妈。在周家寄住了六年，在只有一个独子的周爸爸周妈妈心中，孙策早就和周瑜一样，成了自己最宝贝的亲儿。
然而，十岁出头的娃儿，长起身体来就是一天一个样，别说周瑜那张双人床渐渐挤不下两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就是在周瑜卧室再填一张床，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三年前的春节，回家过春节的孙爸爸孙妈妈照例在周家吃团年饭，看着各自长高的儿子，两家一合计便决定将孙家空了六年的两室一厅作为俩孩子的学习专用居室，二人上学时住孙家，周末回周家打牙祭。
对于刚读初中精力过剩的孩子来说，离开父母的管束和哥们儿同居一室无疑是天大的喜事，出了新游戏，通宵战个痛，想和同学出去玩儿，一帮子带回家一帮子出去野都没人管。最初，周妈妈和孙妈妈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儿子出去住，然而周瑜在吃团年饭时不仅自己表现得如同一个从不犯错的好学生，还顺带盯着孙策让四位家长产生了“周瑜会管好孙策”的错觉，于是父母放手、儿子自由，才搬进“学习专用居室”的孙策周瑜过着劳改犯放风般的自在生活，用孙策的话来说，就是“老子生下来就没怎么爽过！”
不过好景不长，青春期男孩儿除了长身高，还会长脾气。双双进入叛逆的岁数后，两室一厅里原本吵闹但也并不伤感情的玩笑大闹被愈演愈烈的冷嘲热讽所取代，不是今天周瑜嘲笑孙策新染的头发土得像楼下掉毛的老黄狗，就是明天孙策鄙视周瑜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小小年纪就染上无聊的成年病。好在再怎么不爽对方，孙策和周瑜还是保持着长期生活在一起的默契——每周末笑嘻嘻地回周家打牙祭，逢年过节时在父母面前彼此掩盖对方在学校干的“好事”。
“哥！哥！快下车了！”在公交车上昏昏欲睡的周瑜被身边一身稚嫩的“哥”惊回神，回头看见一位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扯着自己哥哥的手往车门处走。“切，中邪了才认你当哥。”想起当年那莫名其妙的结拜，周瑜不由得暗自摇头：“人少无知啊，谁要和这种人同年同月同日死。”
八点三十分，被踢到地上的闹钟在响了一刻钟之后终于被它只穿着一条内裤的主人捡起，“妈的，他也闹，你也闹，把你俩都扔出去算了。”
对着镜子将染成淡金的头发竖起，孙策露出的额头有着这个年龄少年独有的桀骜不驯。披上刚才周瑜扔过来的羽绒服，一脸不屑的少年轻哼一声，“好学生的衣服。”不过话虽如此，孙策也不得不穿上这件好学生的衣服去考试，不久前周瑜才将两人几乎所有冬装送去干洗店，他唯一剩下的一件又在昨天约架时忘在了河边。
其实，孙策喜欢周瑜，但却讨厌他在人前装出的乖乖相，孙策觉得笑得一脸纯良的周瑜看起来蠢透了。
不过，周瑜觉得并不喜欢孙策，但却没办法对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哥”不闻不问，周瑜认为如果不是自己一直为孙策应付父母和老师，他绝对没法混得像现在一样不知天高地厚。
期末考试结束的晚上，本该是学生党欢庆**赢得阶段性成功的好日子，孙策和周瑜却在踏入房门的一刻就开始争吵。
“明天坚叔叔出差路过，要去我家吃饭，你就穿今天这身去。”放下挎包，周瑜迅速打开电视机和游戏。
“啊？我们衣服这不已经拿回来了么？”将两手提着的干洗袋举高，孙策示意自己明天不用再穿周瑜的衣服了。
“你那些衣服穿去打架还成，怎么，想穿给大半年没见的亲爹看？”进入单人游戏模式，周瑜平淡的语气中带有习惯性的嘲讽。
“你啥意思。”孙策声音很轻，将两袋衣服扔在地上的声音却很重。
“就这意思，去见你爸，得穿得像个人，我可不想陪你挨训。”头也懒得太，专注于游戏画面的周瑜并没有注意到孙策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啪——”一声电流响过，被拔掉电源的电视一片漆黑。还未反应过来的周瑜被正在气头上的孙策按到地上，“干嘛，想打架？”
“我就让你那么不爽？收起你那做作的好学生样吧，恶心不？”孙策将周瑜牢牢压在地上，却一想到这明明力量比不过自己，打架也从来没赢过自己的好学生不但没有意料中的慌乱与挣扎，还甩出一句轻描淡写的“想打架”，就更加火大。
“我恶心？所有人都得像你一样上课睡觉下课打架才不叫恶心是不？”被心中正不爽的人一把压住还被骂恶心，在旁人眼中总是笑得温暖的周瑜也不免火从心起。
“呵，见谁都骗，你像个男人吗？”孙策将手放在周瑜脖子上，做出随时可以下手的姿势。
“见谁都打，你像个人吗？”任凭孙策居高临下压在自己身上，周瑜倒是有不管自己说了什么孙策都不会一拳头招呼过来的自信。
“我打过你吗？”
“我骗过你吗？”
“你！”放在周瑜脖子上的十指并没哟握紧，孙策捉住周瑜的衣领将他逼到墙角，“周瑜，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很不爽我？”
“你认为呢？”半眯这眼睛直视着孙策，周瑜将问题顶了回去。
“好！难为你那么不爽我还陪我在这里住了三年，”看着周瑜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极度愤怒的孙策狠狠松掉手上的力道，“今天我就把你还给你妈！”
“好啊！”听到孙策的逐客令，周瑜不知哪儿来的劲，伸出右腿对准孙策小腹就是一踢，“这一脚，是你欠我的，小时候我替你挡了你爸一个耳光你记得？”
“扯平了？”捂住疼痛的小腹，孙策实在没想到周瑜会背后使阴招，“扯平了就走，老子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
“孙策……”看着孙策摔门而去，他那青春期少年颇显单薄的背影在还呆楞在墙角的周瑜看来有些落寞。从小到大，孙策和周瑜不是没有打过架，但就算是在这不太愉快的两年，二人也没有哪一次闹得周瑜要回父母家、孙策去和朋友家混过。将散落在地的衣服叠好，周瑜觉得似乎错并不在自己，“回去就回去，还好扯平了！”
2，光源（下）
从孙策家出来，只带着手机、MP3和钱包的周瑜倒是一身轻松，既不像将要搬家，更不像走了就再不回来。
寒冬即将结束的南方，在夜幕中伸展出的树枝上，总有象征着新生的绿芽与行将凋零的黄叶重重叠叠。周瑜在没有路灯的小巷穿过，安静的黑夜除了他并不沉重的脚步声与耳机中传出的嘶吼，还有兜中钥匙有节奏地撞击在MP3金属外壳上时发出的脆响。
周瑜觉得自己是个有始有终的好学生——虽然孙策最爱嘲讽的便是他装出的一副“好学生笑脸”，所以在正式离开孙策家之前，他必须去一趟童年时结拜的地方，告诉那对石雕马：“我周瑜，在此与孙策断绝兄弟关系，既未同年同月同日生，绝不同年同月同日死！”
“哟，哪个学校的？这么晚还不回家？”长大之后再没去过有石雕马的树林，周瑜并不知道当年全是一帮孩子追逐打闹的小天地早已成为成年人释放压力的买醉场。刚一走进树林，周瑜便看见不远处四个走路晃晃悠悠的人影正朝自己走来。
“呵，垃圾。”向来看不起靠酒精获得一时解脱的成年人，周瑜在心中暗骂一句后，也不理会越来越近的四人，继续向林子最深处的石雕马走去。
“喂——哪个学校的？老子问你没听见？”与醉汉擦肩而过时，周瑜看到一位穿着与年轻面容并不相称西装的男子正张嘴朝自己喊着什么。
“啊？”摘掉右边的耳塞，周瑜将身旁的四个男子扫视一番，他向来梳得整齐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嘿！学生娃，晚自习完了就该回家，懂么？”将手搭在周瑜头上一阵乱揉，醉汉此时颇像一位“循循善诱”的过来人。
“滚！”突然被陌生人揪住头发，周瑜无意识地抬起刚踢过孙策的右腿，对准醉汉两腿之间便是一揣，如果说踢孙策还有一丝玩笑的成分，周瑜这一揣则是完全不留一丝情面。
“你小子找死！”看着酒伴捂住裆部缩在地上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刚还在一旁看热闹的三人立马将周瑜围住，为首的一把扯住他衣领作势要往地上摔。
“滚开。”生来最讨厌被人动手动脚，能闲来没事在周瑜头上捻一簇头发玩的也只有前几年的孙策。如今不仅头发被人揉，衣领还被人抓，周瑜一个反身便将一身酒气的醉汉撂倒在地。
“不学好啊，人渣！”倒在地上的醉汉吃痛地爬起来，“这么小就开始混，知道后果吗？”
“我混？呵……”从来都是自己鄙视孙策成天混日子，第一次听人将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周瑜心想真该让孙策来受教受教。
“看他这表情，是还不知道自己得一对四？”一直没说话的平头醉汉转身对还躺在地上一脸痛苦状的西装男说，“哦不对，是一对三？够了！你先……啊！”
“话多。”从来不是爱废话之人，周瑜平时对孙策之外谁都笑嘻嘻只是因为他想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于是在平头醉汉低头的瞬间，他操起脚下一块石头就是一掷，看着对方眼角处溢出的鲜血，周瑜觉得能够让话多之人安静的办法只有疼痛。
不过，就算反应再灵敏，一个偶尔被牵扯进打架事件也有孙策挡在前面的“好学生”在身体上还是输了三个强壮的醉汉一筹。几番闪躲之后，肋骨和脸部各中一肘的周瑜双手微屈跪倒在地。
“这就不行了？这满地的石头，你再捡啊！”一脚踩在周瑜颈部，抹掉鲜血的平头醉汉对此时自己高高在山的姿势十分满意。
“嘿——”周瑜舔舔从嘴里流出的血，嗡嗡作响的大脑让他觉得有些昏昏欲睡，然后被踩住颈部的屈辱感却让他不愿就此认输，“滚……”
抓住石头的手被人一脚踢开，十指连心，周瑜痛得眼前一黑，却依然看到三张年轻却死气沉沉的脸向自己越凑越近，“还来玩儿？看哥们儿几个今天不弄残你！”
趴在地上，周瑜用手护着头，忍痛一边在心中数着挨了几脚一边毫无理由地想到了孙策每次出去约架时那张飞扬跋扈的脸，“孙策你个死混混！平时你也是这样打别人的？”
渐渐地，身上的疼痛感越来越轻，周瑜捂着头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脑中孙策那打架时翻飞的衣角与暴戾的眉眼也越来越模糊。失去意识前，周瑜再次感到小时候和孙策结拜是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周瑜啊，遭报应了吧，谁让你是他弟呢？他打的架，今天你都得来还……”
醒来的时候，虽然天还没有亮，身边却早已不见了醉汉。低头看了看前襟上的血，周瑜想试着站起来却被肋骨处传来的剧痛扯得动弹不得。
“遭了，走不过去了。”明明全身都被打得满是伤痕，周瑜此时最想的却是尽快走到石雕马旁去解除和孙策的结拜之誓。如果此时孙策在场，不知道他看到这样一个执着于与自己断交的义弟时究竟有何感想。
掏出手机，微微发光的屏幕向周瑜证明着自己幸免于难。几乎是不带思考地，躺在地上的“战败者”迅速在电话簿里找到孙策的名字，长久的盲声后，电话的另一头依旧沉默。
“孙策。”轻轻吐出两个字，周瑜觉得口腔中残留的血腥味熏得自己有些张不开嘴。
“需要帮忙搬行李。”孙策的声音略带戏谑，然后在周瑜听起来却再平常不过。
“孙策……”说来也奇怪，自认为很讨厌孙策的周瑜虽然喜欢用笑容回避与绝大多数人的语言交流，却并不怕和孙策浪费唇舌，“我觉得……我快死了，”忍住胸腔的抽痛，周瑜一句一顿，心中却有说不出的兴奋感，“你要来见我最后一面不……哥？”
“好学生，发什么疯？”与吝啬言语的周瑜不同，有一大帮兄弟的孙策并不抵触彼此语言调戏。
“咳咳……”捂住因为咳嗽而疼痛难忍的胸口，周瑜强装的平静语调变得有些起伏，“你……来不来……咳咳”
“你在哪？”显然是注意到周瑜的异常，孙策的声音开始变得严肃——虽然他依旧在为晚上的争吵心有不快。
“哥……咳咳……咳咳”呕出一口血之后，周瑜再没力气说话。将屏幕渐渐暗下去的手机放下，他望着看不到星星的夜空，似乎并不担心孙策会找不到自己。
天亮前的寒冷犹如刺骨针，却刺不痛精神慢慢涣散的伤者。深知不能在这个时候睡过去，周瑜想到别人说过的“越是属羊便越是睡不着”的理，便努力撑住打架的眼皮，在心中默念——“一个孙策，两个孙策，三个孙策……”
“周瑜！周瑜！”在数到地三百九十四个孙策时，周瑜突然觉得有人将自己从冰冷的地面上托了起来，他背靠的不再是没有温度的沙土，而是有熟悉味道之人那久违的怀抱。
“嘿……真快……孙策，你怎么来了这么多个？”眼睛很难睁不开，将周瑜扶在怀中的孙策在周瑜眼中有些看不真切。
“……”将怀中傻笑的人儿抱紧，孙策不问周瑜怎么大晚上跑这里来，也不问究竟被谁毒打，只是想将他抱住，给他温暖，给他依靠。
“孙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感受到孙策急促的心跳，周瑜一想到他一定是挂断电话后便一刻不停地跑来树林，心中就有了打赢晚上那场舌战的快感。
“感觉。”轻柔地抚摸着周瑜沾满泥土的头发，孙策的声音让周瑜听出一丝自责。
“嘿嘿……嘿嘿……咳……”往孙策怀里缩了缩，周瑜露出了连父母都没见过的浅笑——不虚假，也不客套，“孙策。”
“嗯。”抚摸周瑜头发的手渐渐移到脸颊，孙策一边应声一边抹掉怀中之人脸上的血迹，他平时竖起来的额发已经搭了下来遮住眼睛，除了仰着头的周瑜，没人能看得见他此时眼中的温柔和懊悔。
“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不痛了。”周瑜想起从前孙策还没那么厉害的时候，每次和其他小朋友打架都会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挂彩之后，笑嘻嘻的孙策总是会在泪汪汪的自己面前撒娇说“瑜儿瑜儿亲我一下吧，亲了我就不痛了”，周瑜心里笑自己的幼稚，却也暗自高兴自己也有向这个无赖撒娇的一天了。
“……”轻轻的吻落在周瑜唇上，孙策用行动回应着周瑜的胡闹。
“孙策……”双唇相接的温度传到心底，周瑜突然觉得面前这个让自己靠着的无赖其实也没有这两年感觉的那样讨厌。
“嗯。”孙策的话今晚少得奇怪，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周瑜。
“背我回去……”人在心中忽然感到温暖时往往会将感动化为泪水，周瑜转过头不让孙策看到自己的眼睛，“回我们俩……的家。”
“嗯。”并没有起身背起肋骨腹腔都有伤的周瑜，孙策就势将别过脸去的他温柔地抱起，“回我们俩的家。”
“孙策。”眼泪不受控地滑落，周瑜索性不再睁眼看孙策。
“嗯。”冷战两年，在孙策眼中，怀中满是伤痕的周瑜仍是无法放手的“弟弟”。
“我和那么多人笑，唯独和你闹……”
“嗯。”
“我不想和他们说话……”
“嗯。”
“我从来没有对你虚伪……”
“嗯。”
“你……不要讨……”
“在下孙策，”未等周瑜说完，孙策便自言自语地轻声应道：“永远不会讨厌、不理周瑜——不管周瑜是人前微笑的好学生，还是孙策面前任性的傻弟弟。”
“……谢谢。”在孙策怀中禁不住抽噎，周瑜抬头注视着他逐渐显出成年男子轮廓的侧脸，似乎感到一种超越骨肉亲情的浓烈情感。
侵占味蕾的苦涩如果用语言来形容，那么有哪些词能够表达呢？
溢满心中的甜蜜如果用语言来形容，那么还有那些词能够表达呢？
陆逊用力将勺子往类似坚果的硬核按去，核裂之后，类似布丁的浅黄水状膏体从核中慢慢流出。
“尝尝吧。”周瑜终于递给陆逊一杯水，“尝过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喝水。”
将信将疑地舀了小半勺膏体，陆逊在将膏体放入口中的同时也一把拿过了水杯。
然而，盛满清水的玻璃杯终究是没了用武之处。柠檬的清香与榛子酱的鲜甜席卷着口腔，将方才侵占味蕾的苦涩感一击而净，陆逊不可置信地看着笑呵呵的周瑜，却只听得他说——
“很多人都觉得甜点就该从头甜到尾，却不知道激烈的苦涩之后尝到的甜才会沁人心肺，就像那什么一样？在黑暗中潜行的苦行者，有一天终于见到了黑暗尽头那金黄耀眼的光源。”
3，缤纷（上）
周六的蜜月，形形色色的客人络绎不绝。陆逊站在服务台前，看着在服务台与客桌间不停穿梭的孙尚香，与忙得同时调奶茶做蛋糕的周瑜，犹豫今天是先回去还是留下来打个下手。
“喂——这份巧克力蛋糕，麻烦你帮我端给七号桌。”肩膀被人拍住，回过神的陆逊转身就发现第一次来蜜月见到的褐衣男子正挂着官腔似的笑容将一碟蛋糕放在自己手上，“谢谢哟。”
“好。”接过餐碟，陆逊见男子从孙尚香手中取来新单又向服务台最里面走去，暗自想着：还是瑜哥好相处，这个孙策也就只有一张笑起来还不赖的脸。
晚上八点，蜜月打烊之后周瑜关掉烘托气氛的暖色调壁灯，服务台上忽然打开的白炽灯让累了半天的陆逊有些不适应。
“小逊，大学毕业没几年吧？”亲手端上一份因为点缀着草莓、树莓、芒果而略显花哨的布丁，周瑜并不急于切入主题。
“我24了哟，毕业两年多了。”第三次来蜜月，在客人都离开后陆逊放松地坐在服务台边的高脚凳上，少了前两次的拘谨，倒像周瑜的一位老朋友。
或许就像孙尚香说的，每一位客人都会成为蜜月的朋友。
“是吗？24就已经踏踏实实工作了，真是了不起。”没有看陆逊，周瑜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舀出一勺沾着一颗草莓的布丁。
“瑜哥我自己来吧，”连忙接过勺子，陆逊看着总是一副新潮打扮的周瑜，想象不出他和孙策24岁是什么样子。
“我一直觉得，所有或成功或失败的24岁，都是由懵懂的18岁决定的，”瞥见陆逊品尝完草莓布丁后的一脸满足相，周瑜悄悄凑近他脸庞，“粘在下巴上了哟，哈哈。”
“啊……”突然感受到周瑜在耳边呼出的温润气息与淡淡香水味，大学四年都没有与女生交往过的陆逊立马红了脸，“那个……瑜哥……现在的瑜哥也是18岁时决定的？”
“哈哈？现在的瑜哥？现在让小逊脸红的瑜哥？”摆出一副“小逊脸红纯属意料之中”的表情，周瑜玩心更浓。
“啊不……我是说……我是想问‘18岁决定24岁’究竟是什么意思？”挺直腰板，陆逊慌忙灌下一杯水，心想即便脸上的红晕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起码语气要镇定。
“我啊，”扫了一眼陆逊面前那份水果布丁，周瑜略有所思地说：“就像这布丁一样，不懂搭配、胡乱混杂，但却是缤纷又……美味的。”
17岁的最后一周，在高三学业压迫下开始频繁思考人生的周瑜想：熬过了这一年，未来的四年就一定光明么？如果大学依然辛苦，那么咬牙再坚持四年，更远的未来又有什么？
“18岁的我，会是什么样？”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趴在书桌上的周瑜拿起一旁的手机，“又是12点了，算了，明天早点起来做好了。”收拾好散了一桌的化学模拟卷，周瑜关掉孙策卧室的台灯向客厅走去。
客厅里，另一张书桌前的红发青年正在疾笔演算，周瑜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视线越过他打着三个耳骨环的左耳，看着他在最后一道化学题上写下答案。
“做完了？一起洗澡？”左手环上周瑜的颈，转头轻轻咬住被勾住之人的耳垂，孙策对周瑜悄悄出现在自己背后似乎并不意外。
“浪费时间……跟你一起1点都睡不了觉。”从孙策肩上撑起来，周瑜拿过被写得密密麻麻的模拟卷，“我明天还得早起，化学没做完……要不……”
“自己做。”猛地握住周瑜手腕，随后轻易取下自己的模拟卷，孙策露出狡黠的笑，“或者，我今晚教你？”
“……我还是早起自己做。”挣脱出孙策有力的手，周瑜径直朝浴室走去，关门的时候还故意上了锁。
哗啦啦的流水声中，周瑜想起两年前自己受伤的那段时间——
由于身上敷着药膏的伤暂时不能沾水，周瑜无法洗淋浴，更没法自己洗头。为了能寸步不离照顾虚弱的周瑜，本就满心自责的孙策突然不再天天在外打架，而是每天细心为周瑜擦拭身体，还直接搬到周瑜卧室。
谁也没有说过原谅，谁也没有说过交往，突然已经冷战两年的二人就这么静静躺在一起了。有时候孙策会避过周瑜的伤轻轻让他睡在自己手臂上，有时候周瑜会在半夜醒来后悄悄钻进孙策怀里。两年的冷战似乎并不存在，不去打架的孙策少了一股令人生畏的暴戾感，不用面对外人的周瑜少了一丝惺惺作态的疏离感。
周瑜伤好之后，孙策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二人背着父母将孙策的卧室改造成了公用的书房，约定学习就在孙策卧室，睡觉就在周瑜卧室。不过进入高三之后，由于课业越来越繁重，即使孙策已经很少逃学打架，二人还是会因为同处一室无法专心而导致作业做到半夜都做不完。
关掉花洒，周瑜听到客厅里孙策拖动椅子的声音。几个月前，孙策将自己的书桌从卧室里拖到客厅，还一脸认真地说“你太影响我的效率了”。周瑜知道，孙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帮助严重偏科的自己能集中精力——高二之后，虽然还是爱穿奇装异服，孙策却明显开始用心学习了，各科成绩也基本在中上游，而周瑜虽然语数外非常好，理综却出人意料的差。
周瑜觉得，自己与孙策从结拜兄弟渐渐变成同居恋人似乎是件顺理成章的事，那种谁也不说“爱”，却在冷战、大吵、相互不爽之后还能自然而然躺在一起的，不正是从小滚一张床小孩独有的默契吗？
“轮到我了哟，小瑜儿。”打开浴室门，还没迈出第一步的周瑜就被已经脱掉上衣露出结实腹肌的孙策抱个满怀，“明天你也不用早起，你剩的那些化学题我已经在草稿上给你写好了思路，去看看，不懂再来问我。”
“……孙策。”脑袋被紧紧压在孙策肩上，周瑜有些无奈地用手指偷偷戳动他贴得越来越近的肚脐。
“嗯？”空出的右手迅速抓住周瑜正在偷袭的手指，孙策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脏不脏啊你，这一抱我刚才岂不是白洗了？”皱眉看着面前那张英俊的脸，才在热水中得到放松的周瑜说话听上去略显慵懒。
“那再洗一次不就得了？”反手关上门，孙策打开花洒。
白蒙蒙的热气在二人身边升腾，任由孙策褪掉彼此不多的衣物，周瑜突然觉得，明天看来也没法早起了。
“18岁会是什么样子，等到了18岁再说吧。”
3，缤纷（下）
“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嘿嘿嘿嘿，参北斗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
一大早被电话吵醒，周瑜在听得电话那头的“邀请”后不得不再次开始思考有关18岁与未来的问题。
“唉——”对着镜子里没睡醒的自己长叹一声，周瑜突然有了一种“我是不是就要老了”的挫败感。
“怎么了？”镜中上身赤裸的孙策从周瑜手中拿过被挤得所剩无几的牙膏，“你们班主任又找你了？”
“这次终于躲不过了，唉——”一边刷牙一边叹气，周瑜想到班主任程普老师电话中那句“这周末让你父母抽空来找我”就连刷牙的频率都慢了下来。
“理综又考砸了？”盯着镜中周瑜沮丧的脸，孙策想以后是不是该每天都监督他昨晚一套理综模拟卷。
“又没及格，唉——”第三次叹气，周瑜想起这也是他进入高三之后第三次理综不及格。
“……”右手隔着睡衣攀上周瑜的腰，孙策欲言又止。
“干嘛，想笑就笑啊，切！”瞪了镜中的孙策一眼，周瑜觉得现在最麻烦的倒不是成绩差，而是因为成绩差而被请家长这个丢脸的现实。
“我的小瑜儿可真是个怪人，”稍稍高出一头的孙策微微弯下腰，将下巴放在周瑜肩上，于是两张同样英俊的脸庞便在镜中映出一脸坏笑与一脸阴沉，“数学每次都能考上140的人，没理由理综老是不及格啊。”
“没兴趣怎么学？你语文不也一样差？”一肘抵在孙策胸口，周瑜觉得这张有点得瑟的脸非常欠揍。
“可我没有不及格哟。”摸了摸根本不痛的胸口，孙策刚才得瑟的表情立马换做委屈的皱眉。
“孙策！”听到不及格三字，正在漱口的周瑜差点被呛住。
“好了好了，你让你爸去还是你妈去？”知道周瑜此时正为请家长的事烦心，孙策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正经地问。
“唉——”第四次叹气，周瑜将涮干净的牙刷放入二人共用的杯子中后转身正对孙策，“我可没法向我爸妈开口，你知道他们那脾气。”
“可我爸又没在……”孙策环住周瑜的脖子，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要不你冒充我爸去？反正程老头儿不认识你！”一分钟的沉默后，周瑜突然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他与孙策并不同班，虽然上学放学都桐庐，但不会有高三班主任会闲得主意和自己班学生走在一起的邻班同性学生。
“啊？”显然是对周瑜的建议颇感吃惊，孙策偏过头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我有那么老？小瑜儿你居然嫌弃我老！哎呦这以后要怎么过嗷！”
“谁嫌你老了？”将孙策的脸搬正，周瑜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恰好我最近对造型有点兴趣，给你化个中年装，再去我家偷件我爸的衣服不就成了？绝对没问题！”
“可是……”摸了摸引以为傲的帅脸，孙策不愿想象中年时的自己会变成一个怎么样的糙汉。
“哎呀哥！策策！你忍心对瑜儿见死不救啊！瑜儿会被你周叔叔打破相哟！”抱住孙策的腰往他脖子上蹭，难得撒娇的周瑜知道对付孙策最好的办法便是一口一个“哥”。
“靠——我当你爸我当你爸，唉你别舔了，要迟到的！”从小孙策就经不住周瑜各种软磨硬泡，如今怀里这宝贝儿都舔到锁骨上来了，孙策是再不愿意也得照办了。
周六的早晨，因为请家长而紧张了一夜直到半夜五点才迷迷糊糊睡着的周瑜醒得很早，不过要当一天中年人的孙策似乎比他起得更早，当周瑜穿着拖鞋走到客厅时，正看到厨房里的孙策笑眯眯地关上冰箱门。
“你在干嘛？”打了一个哈欠，周瑜觉得孙策比自己起得还早是件比程老头突然笑起来更稀奇的事。
“哟，起来啦？”将手上的水在睡裤上擦干净，孙策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故作困扰状：“你不是要把我变中年人么？我只好起来早点再看看我这张英俊的脸啊。”
“哪里有那么严重，”虽然承认孙策的脸比周围所有同龄男子都好看，周瑜还是受不了他自鸣得意的傻样儿，“快快收拾去，洗完了我好给你变身。”
虽然理综老是不及格，孙策却非常清楚周瑜其实是个聪明又悟性很高的人，要不他怎么会每次月考都将数学稳在140之上，要不怎么会单凭一时兴趣学来的乔装技术就将自己从一个帅气的青年变成一个帅气的大叔。当然，孙策也非常清楚自己是个比周瑜更聪明悟性更高的人，要不他怎么会在校外闹得风风火火还保持着看得过去的成绩，要不怎么会领着“儿子”在程老头的横飞唾沫中面不改色心不惊。
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舒了一口气的周瑜突然玩心又起，“唉爸！”靠在孙策肩上，将手也放进他深蓝色风衣的口袋，周瑜的语气充满17岁大男孩的朝气，“我的爸怎么能那么帅哟！哈哈！”
“那我可是赚了！”指尖轻轻刮过周瑜挺拔的鼻梁，孙策笑起来时比他多了一份英气。
“赚了我这个好看的儿子？”在风衣口袋中十指相扣，周瑜感到孙策的手心一如既往的温暖。
“儿子你还记得我们那句‘同年同月同日死’吗？”与程老头儿对峙了两个小时，孙策似乎已经适应了父亲的角色，“多活那么多年的爸爸和儿子一起死，爸爸还真是赚大发了啊。”
“哈哈哈，爸你也就比我大一个月，得瑟啥啊……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周瑜一边掏出手机确认日历一边自言自语，“今天是我生日诶，被程老头儿搅得都忘了。”
“我可没有忘哟，”孙策再一次露出得瑟的笑容，拉着周瑜就往家里跑，“给你的蛋糕，早就在等着你了。”
打开冰箱，周瑜看着平时毛手毛脚、舀个汤都会洒得满桌都是的孙策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盘装饰着各种水果的蛋糕，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自认为烂俗而无法表达的感动。
“孙策，”轻轻唤出恋人的名字，周瑜觉得鼻子开始发酸，“你今天起来得那么早就是为了做这个？”
“我这周都在练习诶，来尝尝！”将形状并不美好的蛋糕切成两半，孙策舀出一勺递到周瑜嘴边。
“我……我还没许愿呢！”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孙策的手，周瑜自己都不知道在别扭个什么劲儿。
“我今早做蛋糕时就帮你许了，快吃！”再次抬起拖着蛋糕的手，孙策觉得周瑜偶尔害羞一下也非常可爱。
“嗯，”就着孙策的手，周瑜吞下一口混合着草莓与芒果的蛋糕，“我要许啥愿你也知道？”
“不就是一辈子和策策哥在一起么？你那点儿心思我能不知道？”用同一柄勺子再舀一勺蛋糕放入口中，孙策一边装出“我就吃定你了”的表情看着周瑜，一边等待着对方怒气冲冲的否认。
“孙策，谢谢你。”低下头看着盘中各色缤纷的水果，周瑜暗像面前这人真是不要脸，然而要命的是自己却连他的不要脸、他的自负都统统喜欢。
“诶——”没想到周瑜会道出一声谢谢，自以为掌握了对手下一步棋的孙策倒是不知所措起来。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一个多彩的蛋糕，谢谢你，为我许了一个我今生最大得愿望。”不等孙策有所反应，周瑜便扑倒在他怀里，感谢的话从嘴里呢喃而出，在孙策听来是最真实的告白。
那天晚上，升入高三后很少十二点前睡觉的两人早早关掉书桌前的灯，靠在床上聊了很久——
“孙策，你说我们将来用什么来养活自己？”
“傻瓜，把今年坚持过去，考个好大学，然后……”
“可是我突然不想高考了。”
“为什么？”
“你还记得两年前我和你吵架跑去树林被一群醉汉打的那一次吗？”
“嗯。”
“我清楚地记得他们的脸，无一例外的年轻，他们应该也是好大学毕业，然而我总觉得他们已经失去了生活的乐趣。”
“我懂。”
“所以我最近都在思考熬过这一年，那还有大学四年，熬过大学四年，我们就真的能获得想要的生活吗？”
“我保证，能。”
“嗯？”
“你就放心走你想走的小路，不管是造型还是其他。我在你身后走那条人人都会走的大路，如果你在小路上累了，我始终会再大路上等你。”
“你考虑过将来吗？我或许真的想做造型，或者设计。”
“考虑过啊，18岁那天我就想过了，我喜欢化学，大学我大概会念化学工业？”
“哈哈，我们还真是绝配呐。”
“是啊，中规中矩与特立独行，我俩在一起，至少能保证我不失去生活的乐趣，而你在可能经历的失败后不失去生活的依靠。”
“还有一个问题，孙策。”
“嗯。”
“今天的蛋糕为什么用了那么多种水果，完全不搭调啊。”
“要它那么搭调来干嘛？有那么多变数与希望的18岁，你不觉得只有缤纷得惹眼的颜色才能作为最好的代表吗？”
4，倾心
凡是翻看过蜜月甜点单的客人都知道，在罗列着各种咖啡、奶茶、果茶的饮品目最尾，有一款看似并无特点却非常特殊的英格兰玫瑰茶。说它并无特点，是因为其茶本身的原料没有稀奇之处，这两年大多甜点铺都会提供英伦风情的玫瑰茶，说它非常特殊，则是因为要想喝上这杯茶，你还必须带上你的心爱之人，让TA亲手为你冲沏。
所以，打了24年光棍的苦命编辑陆逊这第四次蜜月之行，就只能可怜兮兮地盯着周瑜摆在干净桌布上的精致茶器默念“单身是公害”了。
“来，闻闻这茶叶味道如何，”揭开一个漂亮的茶叶罐，周瑜夹出一小戳茶叶放在陆逊手上，“是不是很香？”
托起手中暗红色的茶叶，陆逊还没将它们放在鼻下，便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不同于玫瑰花盛开时忽近忽远的清香，已被制成茶叶的玫瑰花瓣香得更加炽烈，让人不禁要想——是不是玫瑰在被采摘时就已将自己盛开时最美好的姿色全部化为了一缕浓香，凝结在一片细小的茶叶上。
“真香！”闭上眼睛感受这总是令人联想到“浪漫”一词的玫瑰香，陆逊并没有发现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周瑜已经从另一个看上去更加漂亮小巧的茶叶罐中取出茶叶，沏上了一壶玫瑰花茶。
“香是当然，”将略红得茶水倒入黑色的茶杯中，周瑜并没有让陆逊也尝尝香的打算，“想喝的话，下次带个恋人来不就好了，男女不限哟。”
“瑜哥你真是……”陆逊注意到周瑜在倒茶时会微笑而专注地盯着漆黑的茶杯，突然莫名地想看看茶水中映出的周瑜，不知他是否与此时自己看到的爱开玩笑的瑜哥不同，有着格外温和的眉眼？
自从在18岁那年决定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之后，周瑜与孙策便似乎在各自的生活中越走越远。高考结束，考入名校化学学院的孙策搬入了远离市区的学生宿舍，放弃升学进入知名造型机构QT的周瑜则在离工作地点不远的市中心租了一间小屋，两人住了六年的“学习专用居室”再次回归六年前的寂静，搬家的那一天，连周瑜的母亲都多愁善感起来：“两个儿呐，就这么各奔前程了。”
19岁那年，刚进入大学的孙策正忙于应付一群群急于献殷勤的学姐；刚成为学徒被前辈呼来换取的周瑜则忙于应付一位位挑三拣四的顾客。
20岁那年，早已成为学院学生会主席的孙策不仅要专注于越来越繁重的学业，还要抽出时间处理院内各项事务；慢慢有了固定客源的周瑜则既要负责已经驾轻就熟的的普通造型，又要参与到名流宴会的形象设计中。
21岁那年，在一份出色的学生会活动表与一份同样出色的专业成绩面前，孙策开始思考一年后是要读研继续深造还是直接进入社会；在一场场成功的奢侈品上市展示秀与一次次同样成功的名流形象设计面前，周瑜并没有为前途做过多考虑，因为他已经在不久前拥有了一间QT专属工作间。
22岁那年，孙策顺利保研；周瑜成为QT首席造型师。
大学毕业后的那个夏天，离开学院宿舍的孙策搬到了周瑜在市区租下的小屋。对于这个不大却被周瑜布置得十分温馨的小家，孙策其实并不陌生。大学这四年，除非是碰上期末或是学生会活动，他都会趁着周末跑来住上两天，越来越忙的周瑜也会在每一个相聚的周末将预约全部推掉，二人躺在那张很大的床上，偶尔长时间一言不发，偶尔默契地对上彼此的眼睛，进而抱在一起笑个不停。
做形象设计这一行，免不了与各种各样的名流打交道。周瑜从小就是个擅于交际的人，如今又被冠以首席造型师的美名，可想他在这个金钱与利益处处暗流涌动的名流圈混得是如何如鱼得水。喜欢周瑜的人不少，他那宽敞的专属工作间里存着很多世家公子、名媛小姐、娱乐明星送来礼物，有时是一张写着密码的银行卡，有时是一盒昂贵而美味的顶级巧克力。周瑜将它们锁在墙角的柜子里，并用工作间里准备好的各种茶叶招待它们的主人。
孙策偶尔会在傍晚穿着凉拖慢慢走到QT楼下，等几乎每天都会加班的周瑜一起回家。不过整个夏天，他一次都没有接到过周瑜，因为即使在整个QT都关灯谢客之后，周瑜的那间工作间依然亮着，照着窗下那辆等待主人的白色敞篷车。
一次，半夜被热醒后索性坐在阳台抽烟的孙策又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白色敞篷车，他的周瑜从副驾驶座走出来，临别时还不忘像老相识般朝开车的男子挥手微笑。
开着白色敞篷车的男子是近年来在娱乐圈声名鹊起的郭嘉，此人不仅与数位女明星纠缠不清，还有传言说他对漂亮的男孩儿也是有求必应。七月初，刚刚进入新专辑录制阶段，在造型上相当舍得砸钱的郭嘉便开着他那辆招摇的白色敞篷车来到QT，指明要周瑜全权负责自己的形象设计。
“真是个漂亮的人儿啊。”右手勾住周瑜下巴，郭嘉在第一次见到周瑜时便送来了能填满整个工作间的玫瑰。
“谢谢郭先生。”见多了名流界的声色犬马，周瑜对这个虽然只比自己大四岁，举手投足间却早已是成熟男人气派的英俊男子并无大多抵触。
“初次见面，小美人不请我喝点什么吗？”关掉工作间的门，郭嘉注意到门边的吧台上放着十多个精致的茶叶罐。
“郭先生请自己挑选，有果茶、普洱……”话未说完，周瑜便感到一阵温热的触感从唇边传来，郭嘉的亲吻不同于孙策，前者轻佻却醉人，后者深情却稚嫩。
点到为止的亲吻结束之后，郭嘉望着有些失神的周瑜，没有选择任意一种现成的茶叶，而是随手扯下一支娇艳的玫瑰花，“小美人儿，请我喝玫瑰茶吧。”
“好。”将玫瑰花瓣一瓣瓣撕下，只留下最里边类似嫩芽的花心，周瑜修长的手被一片深红衬得更加白嫩。
“就是这双漂亮的手，将要为我变换各种造型呢，”若无其事地握住周瑜的左手，郭嘉在一旁看着他用右手熟练地将热水倾倒入装着花心的茶壶，“哦~小美人儿的手还真灵巧。”
“这道茶叫作玫瑰奶茶，比郭先生要的玫瑰茶更甜更香。”不动声色地将左手从郭嘉的手中抽出，周瑜将玫瑰红的茶水倒入盛有半杯冰牛奶的无色小玻璃杯，“尝尝吧，郭先生。”
“嗯~小美人儿真是有心啊。”没有取过玻璃杯，郭嘉握住周瑜举杯的手将不多的玫瑰奶茶一饮而尽。
“郭先生喜欢就好。”暧昧的姿势下是周瑜并不慌乱的神色，“接下来，我们能讨论工作上的事了吗？”
“哈哈，不愧是QT首席造型师。”随意地将头搭在周瑜肩上，郭嘉此时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孩，“可是啊，我聪明的小美人儿，你该不会不知道我郭嘉今天来的目的吧？”
“周瑜尽力咯。”最近这一年，时常在社交宴会幕后出没的周瑜总是被客人随意地叫做“美人”，对于这个称呼，他虽然不曾试图纠正，也不意味着就非常享受。
自那次在工作间的初见后，郭嘉开始频繁地约周瑜，不仅讨论的话题从专辑造型逐渐变成人生和音乐，二人见面的地点也从QT变成了高档餐厅或是会所。
夏天的尾声，过去不管忙到多晚都会赶在天亮之前回家的周瑜突然开始频繁地彻夜不归。一个人的夜晚，孙策喜欢躺在床上啃一本厚度与牛津词典有得一比的化学专著。偶尔楼下闪过车灯刺眼的光时，他便会起身走到阳台上，看看从车下走出的是不是那个有些疲惫的身影。
对于两人渐渐变少的见面时间，孙策不问，周瑜也不主动解释。直到夏天结束的那一天，孙策早起取来报纸，娱乐版头条图片上那张熟悉的侧脸瞬间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照片上的周瑜穿着大红色镶着金属的无袖衫与长短不一致的布裤，脚下一双银白色的短靴衬出了他匀称的小腿。将手搭在他肩上的是一袭黑衣的郭嘉，二人背后还是那辆在黑夜中也分外惹眼的白色敞篷车，而他们面前则是郭嘉才购置不久的私人别墅。
“目击！同居？郭嘉新欢？”庸俗的黑色加粗大标题突显出娱乐新闻低级的趣味，而此类挖掘公众人物隐私的报道恰恰又是最吸引读者眼球的“黄金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孙策没有浏览内容就将报纸折起来放在茶几最下层。
“我回来了。”一声钥匙从锁空中抽出的细响后，红衣的周瑜踩着银白色短靴出现在孙策面前。
“茶叶要没了哟，一起去买？”拿起茶几上的茶叶罐摇了摇，孙策的语气似乎没有受到那篇新闻的影响。
“好，等我洗个澡。”在客厅脱掉红色短衫扔在地上，周瑜并不躲闪地露出与他略显柔弱的脸庞不太相衬的结识身体，“帮我拿件t恤出来吧，我懒得去找。”
“嗯。”捡起地上仍有刺鼻红毒香水味的夸张短衫，孙策在将它丢入洗衣机后自言自语：“还真有人能受得了这味儿呐。”
夏末秋初的中午，爬到天顶的骄阳吸走了大地最后的凉气。
穿着同样普通却舒服的棉质t恤、踩着难登大雅之堂却最适休闲的人字拖，孙策牵着周瑜的手在熙熙攘攘的茶叶市场来回穿梭，与其说他们是在寻找一袋心仪的玫瑰茶叶，不如说他们是在享受这难得的平凡日常。
“明天又要回学校了，要不要也带点儿茶叶去宿舍？”弯腰拿起两袋英格兰玫瑰花茶叶，周瑜歪着头问正欲蹲下的孙策。
“不要。”笑嘻嘻地靠在周瑜腿上，孙策装作耍赖地晃动着脑袋，早已染回黑色的短发蹭得周瑜忍不住用手挠他敏感的后颈。
“那以后整周整周没茶喝你别又跑到我床边来闹。”周瑜放下一包茶叶，将另一包递给面前憨厚的卖茶人，“麻烦帮我装一下。”
“你床边不也是我床边么？”抬起头仰望着周瑜好看的下巴，孙策依旧蹲在地上没有站起的打算，“再说了，拿到学校去谁来给我沏。”
“那你得每周都来，要不这么大一袋茶叶早晚得坏掉。”拉过孙策撑在侧脸上的右手，周瑜一脸无奈，“起来走了，我饿了。”
顺着周瑜递过来的手看上去，孙策的目光停在他那双映着自己的瞳孔上。数秒的安静之后，突然露出一个开心笑脸的孙策起身顺势将拉着自己的周瑜抱入怀中，“好，回家，你再给我沏一壶玫瑰花茶。”
第二天，孙策提着不多的行李又去学校报道了。收拾房间的时候，周瑜在茶几底翻出了前一天的报纸，不由得心感好笑：“傻瓜，想不让我看到就应该像藏你那爱情动作片一样藏得隐秘嘛。”
来到QT，刚摘下大墨镜的郭嘉已经挂着标志式的笑在工作间等着周瑜，“哈罗小美人儿，我们上报咯，这下祸闯大啦。”
“你还怕上报啊？怕还敢随便往家里带人？”走进屋就是一阵红毒香，作为首席造型师的周瑜似乎总是抹着这种很多人都适应不了的浓烈香水。
“当然怕咯，怕小美人儿不敢再和我约会不敢再去我家嘛。”跳到周瑜面前厥起嘴，褪掉明星光环的郭嘉此时看起来似乎和“26岁”没有半点关系。
“哎，你曲子不都完成了吗？怎么，郭先生还想周瑜来为你的‘宝贝儿’填词？”看也不看郭嘉装出的可怜相，周瑜指了指他抱在怀中的文件夹，“我这个造型师也太辛苦了吧。”
“哈哈，填词当然要我自己来，情书哪能让小美人儿代笔？”郭嘉笑呵呵地翻开文件夹，一叠厚厚的A4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九首曲子的音符，“不过，这段时间实在是感谢你了，帮我修改曲子修改到那么晚……”
“哟，这么客气的郭先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诶，”周瑜觉得突然正经起来的郭嘉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轻浮做作的大明星一样让人疏离。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那个在餐厅或是会所里一脸认真与自己讨论曲子思路的郭嘉，和那个在别墅的钢琴旁闭着眼睛将九首曲子弹了个通宵的郭嘉。
“哈哈，小美人儿这是害羞了？”再次凑近周瑜的脸，郭嘉叹了口气，轻轻说着：“明天我就要开始闭关填词了，小美人儿再给我沏一次玫瑰茶吧。”
“好。”推开郭嘉，周瑜将混合这冰牛奶的玫瑰奶茶递到他手上，“这次自己喝。”
“小美人儿啊，”闻了闻与上次同样香甜的奶茶，郭嘉并没有立即喝掉，“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嗯。”
“我记得我要的是玫瑰茶，为什么你每次给我的都是玫瑰奶茶？”晃动着手中的玻璃杯，郭嘉有意无意地盯着粉红色的奶茶。
“因为我只会一人沏玫瑰茶。”盖上茶叶罐，周瑜一边将剩下的冰牛奶放入冰箱，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
“哦？”不明白较之玫瑰奶茶，玫瑰茶对于周瑜有什么特殊的意义，郭嘉喝了一口奶茶，“可是奶茶更甜蜜不是么？”
“是，可是奶茶里什么都看不到。”摆弄着桌上几个精巧的茶器，周瑜若有所思，“而装在漆黑茶杯中的玫瑰色茶水，却可以映出我的样子。”
“哎呦我的小美人儿啊，你居然那么自恋，沏个茶都想要看到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郭嘉实在没想到这个帮助自己修改了快两个月曲子的乐理天才居然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你知道吗，我每次为他将茶壶中的玫瑰色茶水倾倒在黑色的茶杯中时，都会有种很幸福很幸福的感觉。”周瑜的声音很轻柔，就像只是对着虚空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在周瑜身旁坐下来，郭嘉觉得此时的周瑜和平常不太相同，虽然他依旧是那个穿着夸张的衣服、用着夸张的香水的首席造型师。
“然后我会看到在玫瑰色中映出的自己的笑脸，那笑脸总是会让我自己都不禁要想——啊，能有这样笑容的人一定有着非常幸福的生活、有着非常相爱的恋人。”转过头来看着不语的郭嘉，周瑜继续道：“而给我这样笑脸的人，正是我最爱的人。”
“和我在一起，你不怕你最爱的人生疑吗？”短暂的沉默后，郭嘉想起两个月来周瑜都没有在与自己讨论曲子至深夜时接到“查行踪”的电话。
“不怕啊，”想起昨天拉起孙策时他露出的那个笑脸，周瑜轻柔的语调突然变得轻松，“从来，他都没有怀疑过我。”
“哈哈哈，自信的小美人儿啊。”起身拿起文件夹，郭嘉准备作别，“借我点自信如何？真不知道我家荀小朋友看到这张专为他制作的专辑时，会有啥反应啊。”提到荀彧的名字，郭嘉一向顽劣的语气变得温柔又深情。
“放心吧，荀哥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懂你拈花惹草不过是为了将他藏在闪光灯之外？”示意郭嘉要走就快走，周瑜打开工作间的门，走廊尽头一副经纪人打扮的荀彧正安静地看着书。
“这玫瑰茶啊……”已经走出门外的郭嘉放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附在周瑜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在看到他突然红了脸之后才笑着离开。
华灯初上，从QT走出来的周瑜一眼就看到了他心爱的大男孩。
“今天终于能接到你了。”递过一个快要开始融化的冰淇淋，孙策取下周瑜挂在肩上的包。
“明天没课？”周瑜舔过冰淇淋，清凉感是夏日里最体贴的朋友。
“想喝茶了。”并肩在繁华的大路上，孙策慢悠悠的步子与周围匆匆而过的行人形成强烈对比。
“我说，那新闻……”想起早上在茶几下发现的报纸，周瑜停了下来。
“和郭嘉？”牵着周瑜的手突然被拽住，孙策依旧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嗯，我……”没有说完的话被孙策打断，周瑜看到他转身正对着自己。
“调制香甜奶茶的周瑜是他们的，抹着浓烈香水穿着夸张衣服的周瑜是他们的，在明星名媛面前左右逢源的周瑜是他们的，”孙策盯着周瑜的眼睛，一句一顿地说：“可是为我沏出清淡玫瑰花茶的周瑜是孙策的，和我一起打扮得平凡走在人群中的周瑜是孙策的，真正的周瑜，从来都是孙策的。”
“孙策。”再次紧紧握住孙策的手，周瑜低下头，试图不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脸颊。
“嗯？”明白周瑜的心思，孙策拉着他继续向前走。
“今天郭嘉给我说了一句话，”跟着孙策的步伐，周瑜的声音听起来带有少见的羞赧，“他说所谓的倾茶，其实是不过是我对你的——倾心。”
5，蜗牛
“这啥？”昨天才见识到蜜月里最有清新范儿的英格兰玫瑰茶，今天就被孙尚香硬性推荐了一盘造型极其普通的蛋糕，陆逊在面对这螺旋状的甜品时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蜗牛啊！”将叉子塞到陆逊手里，孙尚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反正是瑜哥让我给你的，编辑大人不吃也得吃！”
“哈哈哈，小逊不相信我的手艺？放心毒死了你我会赔鲁肃二十块钱的！”听到孙尚香在铺里大呼小叫，周瑜刚从内堂出来就看到陆逊叉着一小块蛋糕却迟迟不愿入口。
“原来在瑜哥眼里我就只值二十块啊，哼！”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陆逊却在“哼”完后恨不得吞掉自己的舌头。心虚地往服务台方向看了看，褐衣男子还好此时不在，松了一口气的陆逊暗想：幸好孙策没听到。
“小逊啊，大学毕业旅行去的哪里呢？”不知刚还大声开着玩笑的陆逊怎么突然埋头吃蛋糕，周瑜转移话题的同时习惯性地点燃了一支烟。
“我没有毕业旅行过……”听到毕业旅行，陆逊抬起沾着奶油的脸，大大的眼睛有些许黯然：“当时为了保住在《城市》的实习位置，我哪里也没有去。”
“可惜，”拿出一张湿巾递给陆逊，周瑜指了指他脸上的奶油，“以后闲下来了一定要找机会和在乎的人一起出去走走，不管是哪里都行。”
“可是我比较宅嘛，还是喜欢在家呆着。”对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擦掉奶油，一心扑在工作上的陆逊似乎并不能完全认同周瑜对于旅行的理解，“对了瑜哥，这蛋糕为什么叫蜗牛？”
“蜗牛嘛，走到哪家就在哪，多幸福。”指尖火光一闪一闪，周瑜忘记了抖落已经蓄得老长的白色香烟灰，“和在乎的人一起呢，走到哪家也可以在哪。”
那年的情人节碰巧搭上了春节假期的顺风车，已经三年没有休过年假的周瑜向QT主管软磨硬泡要来二十天假，于是加上法定的春节，劳累了一整年的首席造型师终于可以凑出接近一个月时间与早就在家享受寒假的研二同学孙策一起换个城市卿卿我我了。
与其他小情侣出行之前花个三五天将旅行攻略一条条罗列出来不同，周瑜请假成功的当天下午便被背着旅行包提着旅行袋的孙策从QT门口直接接到了江边码头。
离除夕已经没有几天，原本就有些年岁感的码头被夕阳镀上一层暗黄后显得更具怀旧气息，一群群赶着回家过年的外地务工者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匆匆在码头上穿行而过，被那不远处微微起伏的江面衬得如同一个个旧照片中的过客。
“我们去哪儿？”跟着孙策上了一辆几乎全是返乡务工者的小游轮，周瑜看着逐渐模糊的码头，想起期盼多时的旅行已经开始了，而自己竟然还不知道旅行的目的地在哪里。
“不知道哟。”冲着周瑜吐了吐舌头，孙策的额发被江风吹起，少年时桀骜的额头此时看上去似乎仍有一丝不羁。
“啊？”原以为孙策就算没有提前订好住宿起码也计划好了去哪里，周瑜睁大眼睛一脸“遇上人贩子了”的表情盯着孙策，“那你打算把我卖到哪里去？”
“你不早卖给我了吗？”伸手将周瑜被江风吹乱的鬓发捋到耳后，孙策丝毫没有为自己旅行前不做功课而自责，“我们就坐着这船走，觉得哪里不错就在哪里下，景点太挤城市太闹，我们是自己来卿卿我我的不是来看别人卿卿我我的对不对？再说了，我们在长江下游长大，你就不想去上游看看那里的人是怎么卿卿我我的吗？”
“你才说我们不是来看别人卿卿我我的……”对孙策的强词夺理一向没辙，已经上了贼船的周瑜也只好认命，“不过在哪儿下得我来定！”
“好好好，小瑜儿只管选地方，”将挂别扭表情的周瑜一手揽过，孙策又开始摆出兄长的架子，“策策哥负责挑着担又牵着马！”
周瑜选择的地方，是长江上游的一座小城。与孙策设想的不同，周瑜并不是因为喜欢这里的风景而留下，而是单纯因为两人已经在船上颠簸了两天，不能再不上岸找个旅馆来洗个澡了、
与家乡的码头不同，这座位于长江上游小城的码头看上去更加破旧，被草绳扎在一起的木头栈板踩着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孙策紧紧地牵着周瑜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仿佛随时都可能断裂的栈板。
“搞快点儿撒，怕啥子嘛！勒板子我们勒点儿的几爷子每年都要检查，垮不到你。”一位操着方言的归乡大叔拖着破破烂烂的纸箱从孙策身边走过，他洪亮的方言与沉重的步伐让正在栈板上全神贯注避免落水的两人产生了“栈板快被震垮了”的幻觉。
“他说的什么？”整个注意力都放在栈板上的周瑜没有听清大叔语速极快的话，当然，即使是听清了，他可能也什么都听不懂。
“没听懂，好像是让我们走快点儿别挡路？”望了一眼四周步伐奇快的归乡者，孙策叹了口气：“小瑜儿你真会挑地方，这里的人都不说普通话么？”
虽说是旅游，对风景名胜向来兴趣不大的周瑜和孙策并没有像正常旅行者一样起早贪黑，何况这座长江边上的小城不仅没有任何值得一看的名胜，就连吃饭的小餐馆都少之又少。于是，花了五百块钱租下城里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屋后，两只懒虫便开始了中午起床的堕落生活。
不过，堕落归堕落，每天中午你推我让终于爬起床后，两人总会在草草梳洗一番后像个当地人一样赶集买菜。而每到傍晚时分，磨磨蹭蹭收拾好碗筷后，孙策又会粘着不愿再出门得周瑜上街散步。
小城很小，冬天的夜又来的尤其早。天黑尽时，已经绕着小城走完一圈的周瑜就会以路灯太少为由催促孙策赶紧回家。
是的，他们将那间才租下来不到一周的陌生小屋称为家，他们走在这座陌生城市的各个角落，语言与民俗的不通似乎不是障碍。周瑜喜欢在孙策吵吵闹闹与猪肉小贩讨价还价时偷看他因为听不太懂对方土话而略微着急的神情，孙策则喜欢在小城唯一的公交车扬起一阵尘土时，拉起周瑜羽绒服上有很大毛领的帽子，并将他整个护在自己的臂弯中。
除夕的傍晚，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宁静的小城顿时热闹起来，色彩单调的冲天炮在还未褪去晚霞的天空中绽放出红绿黄三色的花朵，虽然不如大城市的烟花能将黑夜变成白昼，也好歹驱散了些许即将降临的黑暗。
“小瑜儿看到那座庙子了吗？”借着冲天炮的光，刚散步到一座小山丘的孙策指了指山腰处疑似古庙的建筑。
“你想上去？”瞄一眼乐呵呵的孙策，周瑜就知道他又不愿按时回家了。
“走嘛乖乖小瑜儿！”两手拉着周瑜的左手晃来晃去，孙策一边撒娇一边讲理：“今天是除夕哟，山上说不定能看到更美的烟花哟。”
“那叫冲天炮……”被孙策拖着在当地人踩出来的小路上走，周瑜虽觉得孙策的理由根本就不算个理由，却还是像过往任何一次一样由着他撒娇由着他闹。
“对了！爱情天梯的传说你听过吗？”走着走着孙策突然转过身，笑呵呵的脸庞上有着这个年龄男子少见的朝气与向往。
“听过哟，不就在离这座小城不远的上游吗，可惜这次没法去了。”在那几年，爱情天梯的故事还不像现在一样人尽皆知，只有很少在世俗理念中离经叛道的恋人偶尔会去天梯看看，想象牵手与自己的心爱之人拾级而上，或许就能在远离尘嚣的云端收获祝福与幸福。周瑜也想去看看那山林中的天梯——虽然早就得到家人默许的他们并不需要远离尘嚣，周瑜只是简单地觉得，和孙策一起走在爱情天梯上，一定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那等我毕业之后，我们就去天梯看看好不好？”明白周瑜的想法，孙策退后两步与他站在一起，“今天我们就将这小路当做天梯好了，你看这小路还坑坑洼洼呢，比那有石板的天梯不知难走多少！所以说啊，我俩这都能走上去，哪还稀罕天梯嘛。”
“就你废话多，”一掌拍在孙策后背，周瑜顺势将右手滑入孙策左手手心，“走吧走吧，上庙子拜天地去。”
“然后夫妻交拜？”握住周瑜的手呵了口气，孙策调皮的神态让人完全想象不出他在学院也是个威风八面的学生会主席。
到达古庙时，天空中的冲天炮正绽放得最盛，山下零星的鞭炮声也炸得越来越响。坐在古庙外的石阶上，周瑜靠在孙策肩上看着一颗颗迅速飞升的冲天炮，“好近，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近的冲天炮。”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在天上了。”顺着周瑜的目光望去，孙策眼中映出一朵红色的花。
“哈哈孙策你不去做销售骗人钱财真是亏大了，还能再吹点儿吗？在天上的我们是不是都成仙了？”食指与拇指轻轻掐住孙策上下翻动的喉结，周瑜好笑地打量他那张越来越有成熟男人味儿的脸。
“是哦，神仙眷侣不是我们还能有谁？”忍不住颈部传来的阵阵酥痒，孙策按住周瑜挑动的手，“是没摸够还是没看够？”
迅速抽出手跨坐在孙策大腿上，周瑜笑嘻嘻地轻拍孙策脸颊，“唉策策哥啊，这么好看的脸，你咋就舍得不要了呢？”
“哈哈哈！”两手环住周瑜轻易反身将他压在身下，孙策分明笑得狡黠却让人产生“这人笑得好天真”的错觉，“那是因为小瑜儿你总是陪我一起不要脸啊。”
新年的钟声由远及近地响起，周瑜看到孙策背后升空的冲天炮就像烟花一样开得耀眼，“孙策。”
“嗯？”停下在周瑜身上游兴正浓的手，孙策轻轻应了一声。
“你背后的冲天炮真好看。”用力支起身子，周瑜的目光再次与孙策相遇。
“是吗？”孙策盯着周瑜深邃的瞳仁，“可是我怎么觉得你眼中映出的我比冲天炮还好看呢。”
“孙策，要脸不？”被孙策自负的模样逗得好气又好笑，周瑜用膝盖碰了碰他没有防备的大腿根。
“要小瑜儿！不要脸！”空中又升腾起无数颗冲天炮，孙策紧紧抱住主动迎合的周瑜，在这喧闹的除夕，似乎有些东西真的比开在夜空中的花朵还要美丽。
离开小城去江边码头的那天，周瑜与孙策第一次站在破旧的车站等待那辆同样破旧的公交车。
晃动着手中比来时轻了很多的旅行袋撞击孙策，周瑜以略带埋怨的口吻嗔怪道：“都怪你手机没电了也不充，情人节过了都不知道！”
“哎呀你手机不也没电半个月了吗！”抓住旅行袋蓝色的替绳，孙策示意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死老头儿，都怪你走那么慢，车都开走了我们又得等！”这边在为错过情人节相互推卸责任，那边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婆婆拉着一位看上去更老的老爷爷慢慢走到到孙策旁边，她那抱怨老伴儿的土话如今周瑜和孙策已经能够基本听懂。
“哎呀我走不动了嘛，有啥牢骚好发的！”被老婆婆一路喋喋不休的抱怨惹得心烦，拄着拐杖的老爷爷一脸不悦地还击。
“我还不清楚你了？为啥又走不动了嘛，昨天你还和隔壁李老头儿吵架还吵得那么精神呢！”不情愿地扶住老爷爷，老婆婆似乎总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件能用来数落老爷爷的事。
“那你就是不管我了哟！”抖了抖手试图甩开老婆婆，老爷爷负气的语气在孙策和周瑜听来却像是向老婆婆撒娇。
“不管你？我倒是早就不想管你了，死老头儿！”老婆婆紧紧抓住老爷爷的手，两张同样布满皱纹却谁也不服谁的脸看上去有着共同走过几十年人生的默契。
地面又被卷起一阵尘土，小城唯一的公交车停在四人面前。
“死老头儿，快点儿！”老婆婆急匆匆走到车门处按住车门，一边凶巴巴地招呼老爷爷一边笑呵呵地对驾驶员说：“麻烦你多等一下，我家老头儿腿脚不灵便了。”
在满是小石子的路上颠簸，周瑜看了看在前几排并肩坐着的老人，“孙策，我老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肯定是你先嫌弃我！”想也不想，包着旅行包的孙策便脱口而出。
“为啥？”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孙策，周瑜发现他却努力忍着不笑。
“从来都是老婆婆嫌弃老爷爷呀，哪有老爷爷嫌弃老婆婆，你刚没看见？”睁大眼睛望着周瑜，孙策逗他的话语中却藏着宠溺。
“死孙策！”将自己抱着的旅行袋也扔在孙策手上，周瑜作势难得再理着从不正经的义兄。
“看吧看吧！现在叫孙策将来肯定叫死老头儿，还说你不是嫌弃老爷爷的老婆婆，策策哥好伤心。”不停在周瑜身边蹭，孙策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可怜相。
“那位老婆婆又没有真的嫌弃老爷爷……”低下头小声嘀咕，周瑜隐约看到此时孙策正在一边得瑟。
“那小瑜儿也没有真的嫌弃忘记情人节的策策哥咯？”强迫周瑜转过脸，孙策讨好地问。
“就算记得情人节，你说那天我们又能做什么？”再次掐住孙策喉结，周瑜觉得不能自己一人被摸。
“嗯，让我想想……”孙策皱起眉头故作沉思，“一起吃饭？一起上街？一起滚床单？唉，好像情人节该做的事也没啥特别嘛。”
“就是说啊，既然没啥特别的我干嘛怪你？”悄悄起身在孙策额头上落下一吻，周瑜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向车顶，“直到你老得都记不得我了，我还是不会怪你嫌弃你……”
开向码头的公交车还在继续颠簸，冬季初升的暖阳照进车窗，轻轻晃动在那饱经风霜满是皱纹的脸上，又晃动在那青春昂扬满是憧憬的脸上，映出的，竟然是相同的幸福与笑容。
“怎么样？这蛋糕没有毒吧？”讲完这段也许只有当事人才能真切体会到的平凡小事，周瑜注意到原本对蜗牛蛋糕深有抵触的陆逊已经将整盘吃得干干净净，“味道如何，能上你的推荐名单吧？”
“很舒服！”不知怎么会对一份蛋糕冒出“舒服”的形容，陆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比这个词更贴切的形容。
“哦？怎么个舒服法？”身为做出这道蜗牛蛋糕的蜜月老板，周瑜没理由不懂“舒服”的原因，可是面前挠着头发试图解释的陆逊又让他不愿轻易放过。
“唉，我也说不好，但是比起其他又香又好看的蛋糕，这个蜗牛蛋糕虽然不好看也没有太好吃，却让人有种能放心吃多少算多少的感觉。”抬起头来轻轻合掌，陆逊为自己突然想到的合理比喻开心：“它就好像我们每天在家吃的饭一样，虽然没有酒店大餐那么吸引人，却是真正不可或缺的东西！”
“哈哈对。”拍了拍陆逊肩膀以示赞同，周瑜意味深长地补充道：“那些不可或缺的东西，很多时候你会意识不到它，然而它就像蜗牛的壳一样，是随时都会对你不离不弃、家一般的存在。”
6，感谢（上）
“青梅、光源、缤纷、倾心、蜗牛”，在键盘上敲下十字提纲，陆逊凝视着这五个看似与甜品没有多大关系的名字，脑中逐渐浮现出一张笑起来温润如三月暖阳、沉默起来又俊美如画中人的脸。
“你是谁？”电脑旁的烟灰缸已经落满烟蒂，陆逊被脑中越来越清晰的脸扰得心神不宁，“你才是故事的主角吗？”
猛地摇了摇头，陆逊试图驱散不切实际的想法，“瑜哥笑起来轻柔如春风，那个孙策虽然不太招人喜欢但……”又是一根烟燃到尽头，陆逊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可是轻柔如春风的笑容不是正好衬了温润如暖阳的笑容吗？”
叮——毫无特色的电话铃声打断了陆逊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来电提示上“周瑜”的名字就像它的主人给人的感觉似的发着暖色调的光。
“瑜哥，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儿？”接起电话，陆逊诧异逍遥的甜点铺老板居然也会与苦命编辑一样晚睡。
“小逊，明天我有事不在铺里，你来了直接找小香就好。”电话那头，周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好，那后天瑜哥能回铺里吗？”想到后天就是七份甜点推荐的最后一份，陆逊觉得压轴戏一定得由周瑜来唱。
“能回来，晚安小逊。”周瑜的回答很简短，似乎少了些平时与陆逊说话的玩笑劲儿。
“那……”眼看周瑜就要挂断电话，陆逊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那能请孙策先生和瑜哥一起来拍照张吗？我们杂志每期都希望上一张店主的照片，孙策先生好像经常不在铺里……”
“经常？”听到陆逊听到孙策的名字，周瑜平静的声音有了细微的起伏，不过几秒沉默之后，他却又恢复了以往陆逊熟悉的语气：“好啊，我带他来，后天见哦小逊。”
放下电话，陆逊心中多了一丝雀跃，那巴不得快到后天给孙策周瑜拍照的念头又让他觉得有些尴尬，“我难道有问题？”叹了口气后刚才脑中非常清晰的笑脸也变得模糊起来，“哎不管了，专心做好明后天最后两个访谈，这绝对是篇阅读率奇高的好稿子！”
第二天，陆逊来到蜜月时果真没见到周瑜的身影，褐衣男子今天换了身深蓝色的厚格子衬衣，活泼多动的孙尚香挽着袖子麻利地拖着地。
“我来帮忙吧。”将包放在常坐的单人座上，陆逊拿过孙尚香手上的拖把。
“哈哈哈知道今天要求本姑娘了？果然表现好啊！”大大咧咧地勾起陆逊的脖子，相处一周后孙尚香也没再把陆逊当做一般客人。
“香儿，有点规矩。”冷冷的声音从服务台传来，穿深蓝格子衬衣的男子提醒孙尚香的同时朝陆逊投来抱歉的目光。
“知道了哥。”一边乖巧地答应，一边向陆逊吐了吐舌头，孙尚香小声埋怨道：“真啰嗦，别理他，拖完了我带你去吃今天的甜点。”
“这个孙策，怎么看都没发和瑜哥故事的主角重合啊，难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暗自在心中思忖，陆逊毫无征兆地又想起昨晚那张俊美的脸，“孙策不该是这样才对吗？”
“来来来，快尝尝这份甜点，这可是我大哥和瑜哥特意为我们两家人做的哟，那时连这铺子都还没有呢！”拉着刚拖完地的陆逊回到单人座前，孙尚香将一份雕着八朵花儿的圆形蛋糕摆在桌上。
“这么大！这要几个人才能吃完？”不敢相信甜点铺也会提供类似生日蛋糕体积的大蛋糕，陆逊有点怀疑是不是孙尚香又想趁着周瑜不在捉弄自己。
“八个人啊，都说了是我们孙周两家嘛，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蛋糕了，瑜哥雕的花又漂亮又好吃。”切下一块蛋糕放在小碟里递给陆逊，孙尚香没忘记也给自己切上一块。
“是吗，感情真好……”不知道为什么，陆逊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对了，孙策先生和瑜哥为什么要给家人设计一个这样的蛋糕呢？”既然想不出哪里不对，陆逊干脆直接向孙尚香打听这份甜点背后的故事。
“别急嘛，我这就给你讲，”小心翼翼地挑起蛋糕上精致的雕花，孙尚香对还未动叉的陆逊摆了摆手，“这蛋糕取名感谢……”
虽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从小跟着父母在孙尚香却到了四岁才算真正与自己的大哥一起生活了一次。
那年夏天，即将升入高三的孙策带着很少离开家乡的周瑜坐着火车来到父母工作的城市。火车进站的时候，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孙尚香一眼就看到了从出站口走出来的两个高挑哥哥：拉着大行李箱的红发青年穿着很难适合男子的粉色衬衣，他的衣角随着步伐被风吹起，髋骨上被低腰牛仔裤掩藏了一半的火焰纹身若隐若现。随意将半长黑发扎起来的白衣青年跟在红发青年身后，他略微敞开的衣领一半竖起一半搭下，先按是没有经过整理，好看的锁骨也像红发青年髋骨上的纹身一样，在衣领不经意的遮挡下若隐若现。
“策策哥！哥快看！策策哥他们到了！”波不急待地拉着身边大一些的男孩想出站口跑，从小和二哥孙权一起长大的孙尚香习惯称大自己七岁的孙权为哥，而在称呼孙策时则自作聪明地加上了策策二字。
“别拉着我，要跑你自己跑！”甩掉孙尚香的小手，两腮帮子鼓着气的孙权站在原地就是不愿动。
也许是从来不曾和这位父母口中“聪明帅气自立”的哥哥共同生活过，小小年纪的孙权心中矛盾地充斥着畏惧与憧憬——想和帅气的哥哥一起踢球，却又觉得哥哥过于高大，想偶尔和爱笑的哥哥撒个娇，却发现自己也是个堂堂男子汉。现在，这位总是出现在自己向往中的哥哥就近在眼前，孙权却突然有些不愿和他说话。
不过，如果说孙权对孙策的感情是矛盾的，那么他对周瑜的感情却只有单纯的厌恶，看着与孙策并肩朝自己走来的周瑜，孙权狠狠地想：我才是孙策的弟，亲弟！凭什么他总是和你一起，把我哥还给我！
“哎哟香儿好乖，快给大哥亲一个！”轻松抱起扑过来的孙尚香，孙策扬起年轻又帅气的脸，任由心爱的小妹在自己身上蹭。
“是权仔带着香儿来接我们的吗？真懂事。”走到闷闷不乐的孙权身边蹲下，周瑜好玩地捏了捏他鼻子，“一年不见长高了，权仔以后一定比你哥还高。”
“哼！”不满地推掉周瑜的手，孙权突然脸红得就像喝醉了酒，“捏我鼻子！居然捏我鼻子！我哥都没捏过我鼻子！死周瑜！我才不在乎以后能不能长过我哥！但我长大后一定会比你好看！”
“小瑜儿和权仔关系真好呢！”单手抱着怀里甜甜笑着的孙尚香，孙策轻轻拍了拍脑子里正一股歪点子的孙权，“被捏个鼻子脸就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你就那么喜欢小瑜儿哥哥？”
“孙策，在小孩子面前有点当哥的样子！”瞪了孙策一样，周瑜对他不分场合想说啥就说啥的德性非常头痛。
“本来就是啊，这小子见了我都不叫一声哥，被你逗了两下就脸红，没节操没天理嗷！”将孙尚香放下，孙策像刚才周瑜一样蹲在孙权面前，只见他一边双手接着孙权胖胖的脸蛋，一边笑嘻嘻地开玩笑：“小瑜儿是大哥的哟，权仔别打歪主意哟。”
记忆中长大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与自己大哥接触，孙权虽然觉得生为男子汉在大庭广众下被揪脸太过丢脸，但一看到孙策那凑近的笑脸，却顿时脑子一片空白连挣扎的意识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策策哥，小瑜儿哥，”拉了拉两人的手，孙尚香脆生生的童音打断了正在欺负孙权的孙策，“我们快回家吧，爸爸说接到你们了就赶快回家吃饭哟。”
“好好，香儿来。”再次单手抱起孙尚香，孙策拉着行李箱示意身后的周瑜牵住犯傻的孙权。
“策策哥，香儿好喜欢你！”和孙权一样肉嘟嘟的脸贴在孙策脖子上，孙尚香开心地感受着这个最帅气的哥哥胸口传来的心跳。
“香儿呐，”孙策别过头轻声在孙尚香耳边低语，“以后要叫我大哥，香儿明白吗？”
“咦？为什么不叫策策哥？策策哥比大哥好听呀。”摸了摸孙策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黑色耳骨钉，孙尚香不解地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因为啊，这是大哥给另外一个人的专属称呼哦！”转身看了看后边弯腰哄着孙权的周瑜，孙策语气温和地解释道：“香儿的大哥不能言而无信，是不是？”
“嗯，大哥！”在孙策脸上亲了一口，孙尚香虽然还不太明白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能叫她的帅气哥哥为“策策哥”，却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好看、温柔，又讲信用的大哥自豪得不得了。
6，感谢（下）
和别扭的孙权不同，孙尚香从第一次见到周瑜开始，就很喜欢这个和自家大哥一样好看的哥哥，在她心里，小瑜儿哥哥很少像大哥那样说些古里古怪的话，还总能让大哥露出一种无法形容却相当舒心的表情。
不过要问孙尚香为什么那么喜欢周瑜，她的回答一定是：“因为大哥喜欢小瑜儿哥哥，大哥喜欢的人香儿也要喜欢！”有时候看着一见周瑜就躲得远远的孙权，孙尚香都会想：如果二哥也喜欢小瑜儿哥哥就好了。
也不知是故意想要逗逗不开心的弟弟还是偶尔兴起，暑假的两个月里，孙策经常会在夕阳西下后带着表面不情愿内心却充满期待的孙权去广场上踢球。这时，提着几瓶矿泉水跑来的周瑜总会先拍着孙尚香的脑袋交待她乖乖看着水，再跑进广场帮助小小的孙权对抗他高大的哥。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一起打打闹闹长大的孙策和周瑜无疑对这个道理心领神会。两个月里，接过周瑜一次次喂球的孙权将“孤立无援”的孙策打得落花流水——虽然周瑜制造的十个绝好机会他最多只能把握住一个。
慢慢地，坐在广场边给三位哥哥当看水童兼球童的孙尚香觉得，很是讨厌小瑜儿哥哥的二哥似乎开始黏上小瑜儿哥哥了，每次成功攻破大哥的球门，未等小瑜儿哥哥有所动作，他就会展开双臂大呼小叫着向小瑜儿哥哥扑过去，脸上也再没有了厌恶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十岁孩子有些别扭的撒娇。
每到这时，装着恼羞成怒的孙策就会轻轻踢着孙权的屁股，“喂喂，别太得寸进尺啊，大哥的人你小子也敢随便扑。”
“孙策，别对你弟动手动脚。”扯住孙策小腿，周瑜再次帮孙权脱离魔掌。
“就是！哥你不准对我动手动脚！”小小的拳头捶在孙策小腹，有了周瑜撑腰的孙权开始有恃无恐。
“哎呦完了完了！”捂着完全不痛的肚子坐在广场上，孙策委屈地说：“我今天终于明白武大郎的痛了，果然弟弟都是祸害啊，呜呜呜——”
“武大郎的痛有多痛？”看着孙策吃痛地倒下，孙尚香丢下矿泉水就跑到孙策身边，还担心地摸着他刚才被孙权捶过的地方，“大哥不哭，香儿帮你揍二哥！”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孙尚香会将“武大郎的痛”理解为“被权仔捶痛”，一旁正欲责怪孙策又乱说话的周瑜和孙策一起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对于小孩子来说，两个月的暑假就像周末一样呼啦一下就消失了。虽然才四岁的孙尚香还没有到被关进学校的年龄，这两天她却与三年级的孙权一样难过——万能的大哥和小瑜儿哥哥就要离开家回到学校了。
晚上，躺在上铺怎么也睡不着的孙尚香敲了敲木制的床柱，“哥，你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一想到两个哥哥就要离自己而去，睡不着的可不只是孙尚香。
“哥，你还讨厌小瑜儿哥哥吗？”从上铺爬下来，穿着周瑜送的粉红小睡裙的孙尚香挤在孙权身边躺下。
“我……我最喜欢小瑜儿哥哥了，才不会讨厌他。”不好意思地背对着孙尚香，孙权为曾经讨厌周瑜悔得无地自容。
“比喜欢大哥还喜欢吗？”趴在孙权肩头，孙尚香不依不饶。
“不是一样好不好！”被孙尚香盯得心中发毛，孙权突然坐起来反问道：“那你更喜欢谁？”
“都喜欢啊！”嘟起嘴吧，孙尚香想了想又说：“不过大哥永远都是大哥啊，小瑜儿哥哥就不一样了，等香儿长大了，一定要嫁个小瑜儿哥哥当妻子。”
“美得你哟！”轻轻给了孙尚香一个爆栗，孙权装出一副大人相，“小瑜儿哥哥是我的！”
“哥你可是男的！”小小年纪已经懂得男女有别的孙尚香一脸不可思议。
“男的怎么了！”或许是潜移默化中深受两个“相亲相爱”哥哥的影响，孙权并不在意自己是个男的，“我们明天一起向小瑜儿哥哥表白，看他要谁！”
“表白就表白！”迅速沿着木梯爬回上铺，接受挑战的孙尚香此时已经将孙权视为必须战胜的敌人。
第二天，在心中将表白台词背了一夜的孙尚香轻手轻脚跑到孙策周瑜的卧室门口，想要趁着孙权还在熟睡占领先机。
印象中的小瑜儿哥哥，有着比大哥稳重的性格，他虽然也爱笑，却不会像大哥一样笑得张扬。
印象中的大哥，则是帅气又强大的英雄，他会带着二哥踢球会为香儿唬走隔壁淘气的小男孩，他好像也很喜欢小瑜儿哥哥，却总是会惹他生气。
孙尚香觉得，乖巧是自己最大的武器，“香儿才不会惹小瑜儿哥哥生气！”然而，悄悄推开门，壮志满怀的孙尚香却在门缝中看到了两个陌生的哥哥——
“孙策，快起来！”穿着居家t恤的周瑜隔着凉被扑在孙策身上，喊了两声却不见装睡之人有任何反应。
“策策，策~策~，策~策~哥~！”掀开凉被，周瑜将下巴抵在孙策赤裸的胸膛上，一声不应，他就变着法儿地叫。
“我的小瑜儿哟，秋天都还没到，春天可是远得很哦！”经不起心爱之人在胸口的闹腾，孙策支起身来勾住周瑜的下巴。
“哎呀策策哥装什么和尚嘛！”轻轻咬住孙策锁骨，周瑜没有扎起来的半长黑发散在他肩头。
“和尚有我这么帅？”对自己的脸相当有自信，孙策有意无意地摸着周瑜的黑发，又极其温柔地吻了吻他额头。
“可是最帅的是我！”不服气地撑起身来，周瑜此时的笑容只有孙策一人看得见。
“好好好，我的小瑜儿最帅，比策策哥还帅！”将面对着自己的周瑜重新揽入怀中，孙策的语气就像是在哄最珍贵的宝贝。
轻轻拉上门，刚还踌躇满志的孙尚香突然失去了向周瑜表白的勇气，她慢慢走回自己和孙权的卧室，脑子里全是周瑜软绵绵而好听的声音，还有大哥宠爱而温柔的眼神。
原来小瑜儿哥哥并不比大哥稳重，小瑜儿哥哥也会向大哥撒娇，而且他撒起娇来好像比自己还让大哥没辙。
原来大哥并不只会让小瑜儿哥哥生气，大哥也会逗小瑜儿哥哥笑，虽然看不到他笑起来的样子，但是那一定是比香儿的笑更让大哥心痛的笑容。
悄悄爬上孙权的上铺，孙尚香的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他脸上。
“哇！你哭啥！”睁眼就看到哭红了双眼的小妹，孙权吓得大叫一声。
“哥！”伤心地扑在孙权身上，孙尚香哭得更起劲，“我们都不能嫁给小瑜儿哥哥了……”年幼的孙尚香其实说不清为什么不能给周瑜当妻子了，可是有种懵懵懂懂的感觉告诉她，黏在床上的大哥和小瑜儿哥哥根本就不需要妻子，他们的眼中似乎除了彼此就再也印不出其他人。
“香儿，权仔。”成年女性温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被孙尚香哭声引来的孙妈妈抱住正在床边垂头丧气的傻孩子，“当妻子哪有当弟弟妹妹好呢？你们的小瑜儿哥哥，永远都是你们的哥哥，他会和大哥一起保护香儿保护权仔。”
“为什么！”始终没明白孙尚香那句“不能给小瑜儿哥哥当妻子了”的话是怎么回事，孙权想从妈妈的口中听到答案。
“小瑜儿哥哥啊，等你们长大之后也会一直和大哥在一起，你们霸占了小瑜儿哥哥，大哥多难过啊是不是？”耐心地给孙权解释，孙妈妈的眼中却流露出些许无奈与自责，“大哥对你们那么好，你们舍得让大哥难过吗？何况你们一直有爸爸妈妈，大哥可是从小就只有小瑜儿哥哥啊。”
默契地伸出手捧住妈妈的脸，孙尚香和孙权似懂非懂地看着似乎并不开心的妈妈，“妈妈，权仔和香儿明白了，妈妈也不要伤心，我们会一直陪着你和爸爸，就像小瑜儿哥哥陪着大哥一样。”
“孙策，原来你爸妈已经……”被孙尚香哭声引来的不仅是孙妈妈，站在门外，背靠墙的周瑜皱眉看着一脸愧疚的孙策。
“嗯，”静静望着天花板，沉默的孙策看着更像一位已经有了担当的男人，“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你父母一定也知道……可他们却还那么包容我们……”
“做点儿什么吧，”主动抱住孙策，周瑜的语气更加冷静，“把我爸妈也叫来，感谢他们的原谅、包容，还有对我们的爱。”
回学校当天，周瑜以行李太多搬不走为由叫来了远在另一个城市的父母。周爸爸周妈妈和孙爸爸孙妈妈本就是能托付孩子的至交，四人相见少不得围在一张桌子上絮絮叨叨，加上一旁闹腾的孙尚香和孙权，两家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孙策和周瑜正关在厨房倒腾一堆奶油。
“爸、妈、周叔叔、周阿姨。”正午时分，推开厨房门的孙策捧着一盘雕着八朵歪歪扭扭花儿的蛋糕走到父母面前，身后的周瑜在带上厨房门后，将八个碟子放在桌上。
“诶——瑜儿和策儿给我们做的？”没想到自家儿子和周瑜在走之前还有这副心思，孙妈妈高兴得立即拉过周妈妈一起欣赏那实在算不得好看的雕花。
“爸、妈、周叔叔、周阿姨，谢谢你们。”拉着周瑜跪在四位大人面前，孙策没有说过多的话，一句谢谢已经道尽了他心中的所有感恩。
“你俩这是干啥！”分别拉住周瑜和孙策，孙妈妈和周妈妈几乎是和他们跪在一起，一旁不做声的两位爸爸则各自哄走了面面相觑的孙权孙尚香。
“对不起……”靠在孙妈妈身上，周瑜轻声道出一句埋在心中很久的抱歉。
“傻孩子啊，你俩都是……”安慰般地抚摸着周瑜的头发，孙妈妈看了看旁边静默不语的孙策和周妈妈，“当父母的，哪有不希望自己儿子幸福的呢，我们希望策儿幸福，你的父母希望你幸福，你给了策儿幸福，策儿给了你幸福，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要说不甘心，要说难过，我们也是有的，”接过孙妈妈的话，周妈妈握着孙策的手，声音听上去有慈母对儿子独有的温柔，“可是比起儿子一辈子的快乐，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策儿，要记得你和瑜儿真的没有什么可抱歉，看到你们开心是我们最乐意的事。”
“都起来吧，看你们都吓跑弟弟妹妹了！”结识地拍在孙策和周瑜背上，周爸爸说起话来比两位妈妈更加豁达，“孙坚快把你儿子拉起来，那么高了我这个看着他长大叔叔可是再也背不动了呀。”
躲在卧室门边，孙尚香躲在孙权身后悄悄看着客厅中这一幕看不怎么懂的亲情剧，不知为何竟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哥——”
“嗯？”转头看了看小妹，孙权此时心中也被疑惑却又有点温馨的感觉填满。
“香儿以后绝对不和大哥抢小瑜儿哥哥，哥你也不准打小瑜儿哥哥的主意！”认真地盯着孙权，孙尚香要他和自己一起守护两个哥哥。
“当然！”伸出小指头勾住孙尚香的小指头，孙权认为自己的心意绝对不输给四岁的妹妹，“拉钩，不管是大哥还是小瑜儿哥哥，都由我们来守护一辈子！”
孙尚香讲完四岁的故事后，陆逊恍然大悟为什么刚才看到蛋糕上的八朵花儿会觉得哪里不对，“原来你还有一个哥哥！”
“诶？你又不是没见过我二哥！”转身看了看服务台上磨咖啡豆的男子，孙尚香示意那就是孙权。
“啊？他不是孙策先生？”睁大眼睛盯着孙尚香，陆逊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恐惧。
“我大哥？”朝气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去，孙尚香低下头没有看陆逊，“瑜哥他……从来没有给你说过？”
“说过什么？”大脑嗡地一声，陆逊全身的神经都似乎被恐惧抓住，他死盯着不肯抬头的孙尚香，想要快些听到答案，又怕听到之后会突然崩溃。
7，比翼（上）
陆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家中，寒夜中只有孙尚香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荡，那种克制不住的悲伤就像一根根刺入心脏的针，不断提醒着他：周瑜偶尔邪气的笑容后隐藏着多少绝望的痛哭，蜜月浮华的装潢下埋葬着多少温情的过往。
“明天是我大哥七周年的忌日，瑜哥每年都会提前一天去看他，给他带去亲手做的新甜点。”
电脑已经完全黑掉，陆逊没有开灯也没有晃动鼠标，他不明白自己心中那种临近崩溃的难过究竟从何而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孙策这个从未见过的人流泪。
你从来没有和他称兄道弟，不是吗？
你从来没有和他吵架再和好，不是吗？
你从来没有和他并肩躺着聊梦想聊未来，不是吗？
你从来没有微笑着为他倾一碗茶，不是吗？
你从来没有陪他看过旅途中的风景，不是吗？
你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得到过父母的包容，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眼泪却止不住？
可是为什么眼睛已经哭得刺痛而心中的剧痛却不减半分？
是因为身临其境般地走过了孙策与周瑜童年、少年，以及青年时代吗？
是因为发自内心地向往过如二人般青涩、多彩，以及隽永的爱情吗？
是因为听完那么多美好温馨的故事，到头来才知道那都是已经被残酷结局碾碎的曾经？
陆逊想起了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周瑜。
既然连自己这种渺小的旁观者都忍受不了那扎在心脏上的刺痛，那么真正与孙策一起经历过这所有美好又向往着未来更多美好的周瑜，七年前又曾以怎样的姿态守着挚爱之人逐渐冰冷的躯体？
冬末的晨，即使是临近春天，也依然有沁骨的寒冷。
冬末的天，即使是就要迎来春至，也无法第一时间带来温暖的阳光。
无眠的一夜终于走到终点，想起与周瑜的约定，陆逊已经不知道今天要如何面对这位总是笑着和自己开玩笑的俊美男子。
这一天的蜜月很特别，从巨大的玻璃窗向内望去，铺里不见孙尚香和孙权，门口的“今日停业”招牌也暗示着陆逊将是唯一的客人。
陆逊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服务台边一袭黑衣的周瑜循着声响望了过来，陆逊看到他向自己招手，略显苍白的脸上依旧挂着令人安心的笑容。
毫无征兆地，还未消肿的眼睛再次滚出滴滴泪水，陆逊向服务台跑去，他多想抱抱眼前这个温柔又坚强的男人，他多想拍着他的背对他说：“瑜哥，你哭出来好吗？”
可是，陆逊明白能笑得温暖的周瑜已经不会再哭泣，也许是泪水已经在七年前流干，也许是过去两人的甜蜜早已足够支持未来孤单的人生。陆逊更明白自己并不是能让举止成熟的周瑜肆无忌惮展现欢乐与悲伤的人，而那个唯一有资格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
“瑜哥……”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在心中不断蔓延，再也受不了的陆逊终于开口，却在一声沙哑的轻唤后不知道再说什么。
“小逊，我把他带来了，”从上衣贴在心脏的口袋中掏出一张照片，“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孙策已经不在，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启齿……”
陆逊盯着照片上那张曾经出现在自己脑海中、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笑脸，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却没有勇气从周瑜手中接过，“瑜哥，你们……”
“七年了，今天又是他的忌日，”指尖在照片上抚过，周瑜的声音很轻却听不出悲伤。
“这是他刚满25岁时照片，拍的时候还闹着说快工作了要我给他拍张西装照，”仿佛对着照片中之人发牢骚，周瑜喃喃地说：“可是啊，长不大的人没资格穿西装哟，真是狡猾的人啊你，这不就可以永远不用踏入这个复杂的社会了吗？”
“瑜哥，”不忍再看周瑜，陆逊适时地抓住他开始颤抖的手。
“啊，哈哈我差点儿忘了给你介绍第七份甜点了，”回过神来，周瑜从服务台下拿出一份天鹅形状的泡芙，“这是‘比翼’，对不起啊这甜点本来是只为孙策设计的，可是我实在是很喜欢这两只天鹅，更喜欢‘比翼’这两个字。”
陆逊看着装点着水果的两只天鹅，它们一只昂头舒展着翅膀，一只俯首安静地陪在旁，让人感到不管是展翅蓝天还是悠游碧波，它们都会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七年前的冬末，突然温暖起来的天气让刚刚经过一场大雪洗礼的城市慢慢苏醒。
在研三最后一个寒假将要结束的时候，脱掉羽绒服换上鲜艳薄外套的孙策又一次将头埋进周瑜围着围巾的颈窝，“小瑜儿，过几天我就要开学了，开学了又要被关实验室了，陪我去看场电影嘛，好不好。”
“孙策，这是大街上，你25了！”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身上不仅不肯动弹还句句撒娇的孙策，周瑜心里暗自叫苦——这哪里是请求嘛，分明就是命令啊命令，句尾都不带问号的命令！
“大街又怎样嘛，免费帅哥展，一看就是俩！”趴在周瑜肩上懒得动弹，孙策闷闷的鼻音听起来就像委屈的小孩子。
“你想看哪部片子？”将孙策不愿离开自己颈窝的脑袋捧起来，周瑜觉得要再让他黏下去，恐怕全大街的人都要围过来看街头行为艺术了。
“随便啊，只要小瑜儿陪策策哥看，什么片子都成。”周瑜的手很冷，孙策扣住他的左手放进自己宽大的外衣口袋中，“照顾好那边没有策策哥温暖的右手小朋友哟，别冻着它了。”
下午四点半，人头攒动的电影院只有一部名叫《相逢》的片子正在售票。玄幻题材的电影吸引来的学生总是多过成年人，于是不少人悻悻而归后，孙策拉着没有多大兴趣的周瑜混在一群中学生里挑了后排两个居中的位置坐下。
血雨腥风的开场之后，前排的男孩儿们为漂亮的女战士穿越时空来到异世界与恶魔战斗雀跃不已，他们身边的女孩儿则为女战士在异世界与年轻勇士的邂逅两眼放光。而在硝烟散尽之后，女战士在命运的强迫下回到原来的世界，目睹心爱之人渐渐消失的勇士独自站在原地的镜头赚足了女孩儿们的泪水。
120分钟的片子，115分钟用来战斗，3分钟用来播放影片信息，最后暴露在明亮灯光中的两分钟，只有懒在座位上还没有起身的孙策周瑜看到了——
回到原世界的女战士不久后嫁人生子，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几十年后，白发苍苍的她在儿女孙辈的陪伴中安然离世。
在哭声与祝福中，一身戎装离开自己老朽躯体的女战士走过飘着雪的庭院，在那里，早在雪中等待着她的年轻勇士微笑地张开了双臂：“我们终于再次相逢了。”
从电影院出来，不到七点的城市已经被一层夜色笼罩。
取下自己的围巾给有些发抖的孙策围上，周瑜拉上了自己厚厚的风帽，“你说这片子到底算是悲剧还是喜剧？”
“当然是喜剧啊。”又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孙策将整个人都缩在羽绒服中的周瑜紧紧抱入怀中。
“可是他们他们分别了大半个人生不是吗？”靠在孙策身上，周瑜觉得他隔着好几层衣服传来的体温竟然比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还御寒。
“可是他们不是最终再次相逢了吗？而且啊，女战士有了幸福又美满的人生，而她一辈子也没有忘记勇士，一边像平凡人一样过应有的生活，一边在生活之外始终有一个可爱可念的人，哪里还有什么遗憾呢？”
握住周瑜依旧偏冷的手呵了一口气，孙策继续道：“宇宙那么无限，时间那么无限，真心想要再见的人总会在特定的时间特点的地点完成心愿，为什么要为暂时的离别而过度悲伤呢，以至于让自己的一生都被囚禁的过往中？如果女战士回到原世界后一生不嫁，勇士也不会开心。”
“孙策，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是学化学的理科呆子。”虽然并不吃惊于孙策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周瑜却在看到他认真的眼神时忍不住揶揄他：“倒像是背了好多诗词歌赋装风流骗少女的文科情圣。”
“我孙策啊，可不用什么诗词歌赋，”恶作剧般地将周瑜的风帽拉低，毛茸茸的帽檐儿立即挡住了周瑜的视线，“因为有一只小瑜儿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啊，哈哈。”
“孙策，你25了。”一天之内第二次提醒孙策注意年龄，周瑜不明白这人的性格为什么总是跟不上那出众的外表与智商。“算了，过两天我陪你去买套西装吧，这学期也得开始找工作了。”
“下周不行诶，有几个实验得赶着昨晚。”苦恼地挠挠头，孙策对一开学就要被关进实验室相当不满。“小瑜儿你就帮我挑好了，反正我其他衣服也是你挑，这样正好我做完实验就能穿着西装去找工作了。”
“也好，那是我周末给你送到学校去还是你回来拿？”在脑中勾画出孙策西装革履的样子，周瑜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咋这个男子就是个标准的衣架子，不管是青春的运动服、随意的休闲装，还是成熟的职业装，他都能穿出各自该有的感觉。
“当然是我回来拿啊，做完实验就可以不住学校了，我终于可以回来一边找工作一边和小瑜儿……”故意翘起嘴往周瑜脸上贴，孙策几乎看到二人未来幸福的生活正在朝自己招手。
“做完你那劳神的实验在说吧，色狼！”微笑着环住孙策的脖子，周瑜终究是没有躲开这唇齿交缠的吻。
开学那天的造成，孙策背着装有几本专业书和一周换洗衣服的背包准备出门时，中午才开始上班的周瑜还侧躺在床上安静地熟睡。
“等我回来哟，”将周瑜散在脸颊上的几缕黑发揽在耳后，孙策动作轻缓地吻了吻他额头，“宝贝，周末见。”
直到听到极轻的关门声后，在孙策起床时就已经醒来的周瑜才睁开眼睛。摸了摸刚才被吻过的地方，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想睁眼又不敢睁眼，而那悄悄等着孙策偷吻的想法更是好笑，“又不是才恋爱的女孩子，哎。”
孙策不在，周瑜觉得独自在家的上午特别难熬。看了看丢在沙发上的羽绒服，他决定还在早点去将西装买回来。
作为小有名气的造型师，周瑜在为名流挑选服装时已经驾轻就熟，然而只要一为孙策买衣服，他就会习惯性地举棋不定——这件暗红夹克和孙策气场真配！这件灰色毛衣的吊饰和孙策的耳骨钉一定很搭！这双棕色漆皮短靴不正好配孙策的黑色牛仔裤吗？等等这双反皮的好像也不错。
一个上午逛下来，直到马上就要赶不上上班时间，周瑜终于在两套只有细节处有差别的西装中做出抉择：全部买下来。
晚上回家，周瑜将两套西装仔细地挂了起来。一边打量西装一边想象着孙策回来试穿的样子，他竟然不自禁地小声说：“策策，快回来哟。”
“小瑜儿~小瑜儿~接电话~策策哥来点啦~”开心地按下接听键，周瑜虽然多次抱怨孙策在自己手机上乱录铃声，却丝毫没有换掉的打算。
“策策哥要累死了啊！几个实验连着来，今晚都得睡在实验室了！”电话那头孙策的声音听得出疲惫，却依旧保持着充满朝气的语调。
“别太累，能早点休息就早点休息。”有些担心地叮嘱孙策，周瑜清楚他凡事不做则已一做就要做到最好的习惯。
“不累不行啊，我可是想早点儿做完回来见小瑜儿！”撒娇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周瑜觉得自己都能隔空看到孙策那好笑的表情。
“对了，我今天把西装买回来了，还是两套，总有一套你喜欢。”目光落在不远处笔挺的西装上，躺在双人床上滚来滚去的周瑜越发想孙策赶快回来。
“哎呀，那我更要加把劲了，争取周末前就回来！”听到周瑜已经为自己买好了西装，孙策顿时来了精神。
“好，等你。”
7，比翼（下）
等待，通常是充实而快乐的，因为与等待相伴的，有向往与期待。
等待，偶尔又是残酷与痛苦的，因为除了向往与期待，还有不幸与劫难。
孙策不在家的这一周，周瑜每晚九点下班时都会准时等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有时，孙策会抱怨队友又胡乱记录数据导致整个实验从头来过，有时，孙策会不切实际地说想立即喝到周瑜冲沏的玫瑰茶，更多的时候，孙策会变换着声调一遍一遍地念着“小瑜儿”。
黑夜里似乎特别漫长的归家路，周瑜总是握着手机笑得无声，偶尔在路灯下有与他擦肩而过的行人忍不住驻足回望，他们也许在想——有那样幸福笑容的男子，究竟在心底里藏着一个如何深爱的人？
可是，在孙策原定实验结束的前一晚，周瑜却因为临时参加应酬没有在九点接到电话。半夜回到黑漆漆的家中，手机上六个未接让疲惫不堪的周瑜满心愧疚。
点开收信箱，孙策的短信果然如预计之中贴着“未读”的标签：又有应酬了？哎策策哥今晚得通宵赶工啊好累！小瑜儿回家就赶紧睡哟，明天下午策策哥就能刑满释放了！
放下手机，周瑜没有选在这凌晨两点再去打扰不是在专心做实验就是趴在桌上打盹儿的孙策，“明早再打吧，我也好累。”
然而，“明早”已经不需要周瑜再拨出那串早已能背下来的数字了。
凌晨三点，XX大学化学学院因实验事故引起爆炸及大火，整幢研究生实验楼化为废墟，抢救出来的12名学生8人丧生4人重度烧伤。
感到XX大学附属医院时，周瑜被透明却几乎隔绝着生与死的厚重玻璃拦在重症监护室外。他看到很多医生护士匆匆忙忙从自己身边跑过，看到很多叫不出来名字的医疗仪器被推进推出，看到旁边抢救室里出来的医生对家属摇头鞠躬，看到他最爱的人一动不动躺在无菌环境里，那曾经完美无暇的身体像报废的机器般插满各种管子，那曾经俊美英气的脸上像木乃伊般裹着透血的纱布。
周瑜觉得世界从来没有像这样安静过，死伤者家属绝望的哭声他听不见，闻讯赶来的父母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宽慰他听不见，他只能听见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扑通扑通，震耳欲聋。
三天的不眠不休，周瑜看见从重症监护室中出来的只有一批批精疲力竭的医生，还有一堆堆浸透鲜血的纱布。
在一半冷静的时间里，周瑜拜访了所有相识的权贵，用尽各种手段筹来了孙策的医疗费、术后整形费，甚至是他们将来搬去长江上游那座小城的安家费。他已经为自己与孙策计划好了未来，也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改变：外表、性格、健康。他不在意孙策变得面目狰狞，也不在乎孙策一生无法自理，更不在乎孙策变得暴躁孤僻不再爱自己，他只求上天让孙策活下去。
而在另一半近乎疯癫的时间里，周瑜寸步不离地守在重症监护室外，一边凝视着玻璃里那面目全非的恋人，一边捂着胸口听胸腔里那一声不落的跳动。渐渐地，他开始捶打自己的胸口，不久，捶打又变成撕抓，他是多想将那不知察言观色跳的欢快的心脏抓出来，即便不能用它替换孙策已经无法自己跳动的心脏，也起码让它那颗衰竭的心脏一起安静下来。
终于，在第四天黎明快要到来的时候，精神近乎崩溃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的周瑜倒在重症监护室外昏沉沉地睡去。
梦里，周围还是没有一点光亮，轻飘飘的女声传来，周瑜看不见她是谁，却知道她为什么而来：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上天的宠儿，他有最出众的外貌、最惹妒的才华、最随心的性格、最幸福的爱情。那么，上天又如何舍得让他以一副残躯去面对未来没有尽头的苦难？你看，上天甚至不忍心让他走入这物欲横流的社会。”
黑暗散去，霞光刺得周瑜有些睁不开眼，可是他知道之际必须睁开眼睛，再好好看看自己那逆光而立的恋人。
笑容依旧温柔又邪气的孙策越走越近，他习惯性地将周瑜揽入怀中，他的身体就像看电影那天一样温暖、没有一丝伤痕。
“孙策，18岁时你答应过我要成为我生活的支柱，这么快你就忘了吗？”
“怎么会，小瑜儿难道会忘了我？如果我一直在小瑜儿心里，那么我随时都能成为你的支柱啊。”
“孙策，我记得有人给我说过倾茶不过倾心，以后我的心要怎么来安放？”
“哈哈，想想我们才看的那部《相逢》，我的小瑜儿，不会还没有那女主角勇敢吧？”
“孙策，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看看爱情天梯，你为什么老是食言？”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比天上的神仙还幸福，小瑜儿难道不也一样吗？我们哪里还需要什么天梯。”
“孙策，我们发过誓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反悔的下辈子要变成马，你带我走好不好？”
“可是我舍不得呀，我反悔还不行吗？”
躺在孙策怀里，周瑜开始抽噎，三天的等待与绝望化作无声的泪水，穿过孙策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悲伤的符号。
“宝贝，如果往后的日子你过得不快乐，你让我怎么放心？”孙策轻轻抹掉周瑜脸上的泪水，语气担忧又无奈，“很久很久以后，我总会来接你，到时候你想让我接到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吗？”
“那我该怎么办？你说啊！”颤抖着拍打孙策的胸口，周瑜的声音带着哭腔。
“像那位女战士一样，过自己平凡的生活，把我放在心底。对了，在小瑜儿老了的时候，就去开一家甜点铺吧，我听说啊，常常与甜品为伴的人，为更善于找到生活中容易被忽视的小幸福小开心。”一遍一遍地抚摸周瑜的黑发，孙策就像是要将此时相偎的感觉刻入灵魂。
“嗯。”泪水停不下来，周瑜却不忍打断孙策对未来的畅想。
“然后呢，甜点铺的名字叫‘蜜月’怎么样？甜蜜之月，一年的十二个月里，每个月小瑜儿都要过得甜甜蜜蜜。”孙策的声音渐渐有些听不清楚了，可是说到甜蜜的时候，他有些模糊的脸上依旧可以看到欣喜的笑容。
“还有啊，小瑜儿你以后少穿暗色调的衣服呀，还是鲜明的色彩适合你，对了对了，蜜月也装饰得亮堂一点吧，虽然有些人老爱说闪亮闪亮是浮华，他们懂啥啊……”
“孙策！”感受到孙策怀里的温度逐渐冷去，周瑜的声音又变得嘶哑。
“宝贝，我还有一个愿望。”声音越来越细不可闻，孙策附在周瑜耳边用力地说：“再叫我一次策策吧，这名字可是当年你给我取的啊……以前你每次叫我策策哥都是有求于我，这次换我求你啦……”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周瑜紧紧抱着孙策几乎已经看不见的身体，一遍遍喊着——策策，策策，策策哥……
那天早上，所有在现场的人都看到趴在地上竭斯底里呼喊孙策名字的周瑜。
护士将干净的白布盖在孙策脸上，将他轻轻从周瑜身边推过，没有人忍心叫醒依旧被困在梦魇中的周瑜，没有人忍心带他再看孙策最后一眼，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一直没有醒来的孙策，眼角下曾滚落出一滴浸入血肉的泪水。
“可是我还是让孙策失望了哟，”手上还是捏着那张照片，周瑜看了看肩膀细微颤抖的陆逊，“我没有女战士那么勇敢，我只能如他所愿将他藏在心底，却没法再与其他人生活。我也没有等到老了再开甜点铺，因为啊，他那么爱吃甜的东西，我要不是每年都给他弄点甜品送去，还不知道现在他得多委屈呢。”
“瑜哥……”依旧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陆逊控制自己内心的波动都已经力不从心。
“嗯？小逊是想问‘比翼’的含义？”将装着天鹅泡芙的盘子拉到自己一边，周瑜自顾自地说：“其实这还真没多少深刻的含义，只是我的私心而已……我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即使这个愿望七年前就已经破灭了，我还是希望和他在一起！”
目光越过陆逊，周瑜看向窗外发出嫩芽的老树，“他说过会来接我，不管多久我都等他，我们总是会有真正比翼的那一天，对不对？”
尾声
半个月后，蜜月收到了陆逊寄来的新一期《城市》。翻到美食专栏，周瑜平静的脸上，再次露出了如和煦春风般的笑容——
青梅，童真誓言，不渝不悔。
光源，黑暗尽处，终遇艳阳。
缤纷，相伴相守，异色同调。
倾心，倾茶不若，为君倾心。
蜗牛，步步同趋，处处皆家。
感谢，大爱无私，大恩言谢。
比翼，展翅青空，顾首成双。
宇宙无限，时间无限，您与您思念的人，总会再次相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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