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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转载】【无双衍生】【昭师】两小无猜 作者:契阔
北岭有雁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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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05-07  

【转载】【无双衍生】【昭师】两小无猜 作者:契阔

这是一篇从百度昭师吧挖掘出来的356昭师同人文,作者是契阔姑娘,好激动,嘤嘤嘤,因为最开始对昭师怀着好奇心态的时候看了这篇启蒙文,于是陷入昭师的怀抱了,这么冷的CP果断路不好走,转了这篇文来求同好,于是放一下作者的授权

话说我可以把这篇文搬到三国JQ所里去吗?

收起回复 237楼2013-05-07 11:43删除 |

_契_阔_: 诶……是那个论坛?可以啊(*¯)¯*)注明首发昭师吧和作者就可以~

好了,这文完结了,下面开始放文
北岭有雁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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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3-05-07  
两小无猜
By契阔

既然完结了就重修一下。原帖地址[http://tieba.baidu.com/p/2007485028]感觉大家的文评比我的正文还要精彩,感动得要哭了OwQ
梗取自法国电影《Love Me If You Dare(两小无猜)》,就是那个“敢不敢”的游戏TUT被虐哭了以及欢迎大家跟我一起被虐(喂
#历史向cp的架空……我想本身就是种OOC吧TUT所以只好努力不让角色性格太崩坏啦。通篇的基佬就只有昭师两个人,没有其他cp的支线,司马粑粑的cp只有春华姐0w0
#细水长流感情向/平淡日常/清水微虐/轻松HE。

[楔子]

-他们敢做任何事,却惟独不敢承认彼此相爱-

其实司马昭本不该觉得孤独的。
司马昭不是独生子,一直有兄长陪伴的童年可以说与孤单绝缘。他的身边一直都有那么一个人,那是个仿佛即便他与全世界对立都不会离开他的存在,永远站在与他咫尺可及的地方,亲近得好像只要司马昭伸展手心,就能轻易握住那个人的指尖。
可是现在,司马昭非常孤独。他与司马师相处了将近二十载的岁月,却从没有一次如同现在分开的那么彻底——而且不只是距离意义上的分离。
这是距离司马昭大一的寒假开始还有一个月的夜晚,正值周末,宿舍的人三两结伙地跑出去喝酒,还有一个带着妹子风流快活去了。司马昭一个人窝在自己的上铺上看书,乱七八糟的思绪却忽然涌进脑海里,大学里的琐事,前几天家里打来的电话,上周跟自己告白的学姐,最后所有纷纷杂杂的碎片都汇集起来,在司马昭眼前拼凑出一个人的脸。
然后又不知不觉地想到了过去,想到了小时候,还有那个只存在于司马师和司马昭兄弟之间的游戏——
“你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互不联系,一直到寒假为止——你敢么?”
有什么不敢的。
司马昭想,这个游戏,从小到大他还没输过。
[01]
司马师刚开始学会上房揭瓦的那个年纪,后来的混世魔王司马昭也只不过就是屁颠屁颠跟在司马师身后的小肉团子,连帮凶都算不上。
小小的年纪,嘴巴却坏得很,司马师上幼儿园第一天,他用了那个年纪的小孩达不到的词汇量来批判人家的长相,把刚认识的小姑娘气得扑进阿姨怀里嘤嘤嘤地哭,最后被司马懿拎回家一顿好揍。事后他皱着张小脸儿还挺委屈,他确实觉得那小姑娘长得不怎么好看还爱欺负人,不就是个子比他高嘛凭什么一脸盛气凌人的样子啊。
于是负责安抚儿子情绪的张春华就摸摸他的头说,男孩子讲话不可以这么刻薄呀,以后不讨女孩子喜欢的。
那时候,略微有些早熟但依然是个小屁孩儿的司马师差不多能明白“刻薄”这种高深的词汇大概讲的是个什么意思,不情愿地点点头却又觉得不讨女孩子喜欢也没什么关系。小团子司马昭在这个时候冲进屋里来,看见哥哥后就一头扎进死司马师怀里开始撒欢,司马师捏着弟弟肉呼呼的小脸儿想,女孩子还没我家阿昭可爱呢。
其实要说淘气,司马师还真不那种喜欢疯跑打闹的熊孩子,只是格物致知的精神旺盛得有些过头了。七岁的时候,司马师在电视上看见防火灾的知识讲座,就学着电视里把床单系起来,试图从三楼的房间窗户滑下来,还让司马昭在楼下见证他的伟大时刻。结果床单系的不结实,司马师刚一出来就掉在了二楼窗户的护栏上上不去下不来,司马昭在下边吓得直哭,被哭声引过去的司马懿一看儿子被挂在半空中心脏病差点没被吓出来,事后知道了原因又是一顿揍。被好打一顿的司马师晚上一个人窝在房间墙角生闷气,司马昭坐在了哥哥的身边戳戳他,小声说其实我觉得哥哥你可勇敢了。
八岁的时候,司马师想要验证溜门撬锁的可能性,趁着家长不在试着用铁丝破解家里的大门,结果却把自己和司马昭关在门外一整天。九岁立志做科学家,司马师带着司马昭在厨房里做实验,把家里的医药箱搬出来,用胶囊药片兑上各种油盐酱醋,把调配出的诡异液体装进塑料瓶放冰箱里冷藏。赶巧那时候司马懿重感冒正在喝偏方,下班回家从冰箱里拿错了瓶子,最后司马师又被结结实实地一顿打。
十岁那年夏天异常地炎热,司马师家的附近有个水库,往年夏天不少人去那儿野浴,最近几年却没人了。司马师带着司马昭去玩儿水,兄弟俩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站在河边,司马师说我们游泳吧,司马昭犹犹豫豫地不敢下水,司马师就板起脸大声叱问:“我的弟弟怎么能这么胆小!我再问一遍,跟我下水去,你敢不敢!?”
大概是被司马师那时的语气激出了狠劲儿,这次司马昭没有再犹豫,而是狠狠点了点头:“我敢!”
后来司马师才知道,那个水库现在已经不再有人去了的原因——近年来,因为不断地挖沙,水底下已经出现了许多沙坑,前些年已经有不少人被卷进水底丢了性命,市里已经发过警告令禁止野浴了。
那天司马昭是被正执勤经过那里的水库巡查员救上来的。司马师看着被人放在平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司马昭,吓得脸色煞白脸哭都哭不出来,一向运转飞快的小脑袋彻底僵死,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阿昭要是死了怎办”就什么都不敢想了。直到司马夫妇火急火燎地赶到这里,看见了父母的司马师才忽然崩溃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说都是我的错。
司马懿看着大儿子被吓成这个样子也不忍心再骂,何况小儿子还没脱险他也一时顾不了太多,只让妻子照看着司马师而自己去查看司马昭的情况。这时司马昭已经被急救过来,断续地咳出几口水之后终于醒转,他看清了眼前是父亲焦急地皱着眉头的写满担心的脸,费力地用沙哑的声音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不是……不是哥哥的错……咳咳……是、是我自己要下去的……”
现在,已经没人再记得那件事是怎么收场的了,总之两个孩子都没有事,司马家的家长们也就安心了。只是那之后,司马师有整整一个星期没主动跟司马昭说话,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子第一次尝到了透彻心扉的恐惧,也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愧疚感,就愈发地不敢再见司马昭,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直到有一天,司马昭来找司马师,拽着他的袖子撒娇:“哥哥哥哥。妈妈怕我去拿,把糖都放在柜子顶上了,我够不到……哥哥你帮我去拿好不好?”司马师有些犹豫起来,这时司马昭就绷着脸叉腰,学着司马师那天的语气大声问:“哥哥!帮我去拿糖,你敢不敢!”
司马师默默地看了弟弟一会儿,起身走到了司马昭说的藏匿糖果的橱柜前,踮起脚轻易地摸到了糖果袋子,拿到之后就丢进了司马昭怀里然后扁扁嘴:“这有什么不敢。”
司马昭就笑了,剥开一颗糖果喂进司马师的嘴巴里,柠檬味儿的,酸的司马师眯起了眼睛。“哥哥……”司马昭这时去握住司马师的手,笑得更开心了:“你终于肯跟我说话啦。”
司马师忽然就怔在了那里。好一会儿之后,他弯下腰去,紧紧地把司马昭搂在了怀里,将脸埋在对方的肩上。司马昭就这么给哥哥抱着,两个人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司马昭觉得自己的肩膀慢慢地湿透了。
“哥哥……”司马昭有点儿被司马师吓到了,但他也多少能明白对方是为了什么而哭泣:“哥哥,没关系的,”他回抱住司马师的肩膀,轻声说:“妈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不要,不要再生自己的气了……”
然后是短暂的静默,片刻之后,司马昭终于听见司马师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地“嗯”了一声。
过了那次溺水事件之后,司马师就有了作为哥哥要学会负责任的自觉,心性也渐渐收敛了些,看上去也开始比同龄的孩子要沉稳可靠了一切,在学校甚是讨老师的喜欢。其实,不管司马师从前在家里怎么淘气,在学校里倒是一直一副乖顺用功的样子,成绩也一直不错,所以从来都是被老师捧在手心里宠着的那种孩子。
小学四年级的那个年纪,小孩子已经开始有了模糊的竞争意识,有些好胜心特别强烈的,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嫉妒。司马师知道班级里有看自己不顺眼的同学,但也没怎么当回事儿,可偏偏人家却把他当成事儿了,所以一直想伺机找麻烦。
小孩子的嫉妒其实很单纯,过程的演化是从不甘心从到看见你就不开心,最后变成想欺负你让自己开心开心。但是没人有胆子去直接欺负司马师,人家可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啊。这时候就有人想起,司马师不是还有个弟弟在一年级嘛,欺负他也一样。
所以有一天司马昭正跟同学在教室玩儿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四年级的男孩子叫走,带到学校的操场后面莫名其妙地给揍了。
回头司马昭把这事儿跟司马师一说,司马师阴着脸沉默了一会儿说,好,阿昭你等着,哥给你报仇。司马昭从没见过司马师这么冷沉的表情,一时竟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就说要不还是算了吧。司马师冲司马昭笑了笑,眉毛一挑:“不行,我得让他知道欺负我弟是什么下场,敢不敢跟我一起去?”
司马昭见他哥的笑容背后似乎有那么一丝狰狞,抖了三抖当然没敢拒绝。当然,司马昭也得承认其实他自己也想看看哥哥帮自己教训别人时威风又帅气的样子,当即点了点头说:“敢!”
第二天放学之后司马师就把欺负人的小子约到了操场后面来谈判,司马昭躲在一边偷看。司马昭没听清两个人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是那个人先动的手,一拳就招呼在了司马师的右脸上。司马昭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从角落里冲出来发狠抓住对方的胳膊张嘴就是一口,当然这也只是他能做出的最有效的攻击,然后就被比他高大的多的孩子给甩到了一边的墙上。
司马昭疼得眼前一黑,一口气没提上来。等他反应过来再去关心战局的时候,发现刚才打人的小子已经被他哥给踹在了地上,正捂着肚子打滚。司马昭冲上去想再补上几脚,却被司马师拦住了:“行了,让他长个记性就行了。”司马师说,然后带着司马昭扬长而去。
回家后司马师找了个借口跟父母敷衍了脸上的伤,此事就此翻过,自此之后再没高年级的欺负过司马昭。司马昭一直觉得,他哥果然英明神武,把坏孩子都给吓怕了
但他不知道,其实这事儿还有后续。
那个被司马师踹翻在地的孩子,回家后恶人先告状。家长带着孩子找到学校来的时候,却看见司马师脸上也有伤痕,右边的嘴角一片青紫,衬在白净的小脸儿上格外惹人心疼。老师把两个学生一起叫到办公室里去问话,司马师一直咬着嘴唇发抖就是不出声,末了红着眼圈小声说:“我不能……我不能让我弟弟被欺负。”
谁是恶人,一目了然。
于是坏孩子被继续扣押在办公室里,好孩子则被放回了教室,司马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脸上平平静静地没什么表情。同学问起他被叫出去的理由,司马师只是笑了笑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书。
而那个孩子后来是怎样被要求在班级公开道歉,怎样在班长司马师的暗示下被班里的同学疏远排挤直到小学毕业,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小孩子的心思是很单纯,司马师那个时候只是想,胆敢欺负阿昭的人,就得付出十倍的代价。
他不允许司马昭再受到任何伤害,一丁点儿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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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司马昭的顽皮跟司马师是不一样的。
司马师小时候,是那种看着乖巧实则肚子里都是怪招的小孩儿,用大人的话来讲就是蔫儿坏。司马昭呢,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精力旺盛到跟小儿多动症差不多。
司马昭上了小学开始,各种熊孩子该做的事儿都没少干,好在当司马昭渐渐变成司马家最让人头疼的小孩时,司马师已经过了最顽皮的年纪了,不然司马家兄弟双倍的破坏能力,还不得气得司马懿寿命减半。
但是其实司马昭这么调皮捣蛋无法无天,还真就有司马师一半的责任。家长工作忙,对孩子难免疏于照料,平时基本上就是爸妈负责教育司马师,司马师再去教育司马昭。可司马师这当哥的太宠着弟弟了,平时司马昭犯了什么错误都是以纵容为先,偶尔过分了,也就是不痛不痒说教几句几句罢了。
司马昭第一次跟同学打架是在二年级,事后老师要找家长,司马昭直接让老师把司马师从高年级组叫了过来。虽然司马师不算监护人,但也是学校老师都知道的出了名的优秀学生,因此也就只是被唠叨了几句要好好负起看管弟弟责任啊,回家记得跟家长反映一下云云,也就放行了。回头司马师板起脸说了司马昭几句,然后问“他揍你还是你揍他?”司马昭嘻皮笑脸的说我怎么可能挨揍嘛!司马师满意地给了司马昭一个爆栗,说,干得好!
司马昭考试不及格的卷子,司马师学着司马懿的笔迹替他签字;司马昭打架被老师叫家长的时候,司马师去替他道歉;家长会司马师是无能为力,所以只能在司马懿知道司马昭在学校的斑斑劣迹之后替司马昭开脱,说阿昭还是孩子嘛,我小时候比他还淘呢。
司马师上初中那年,兄弟俩也正式分了床。两个孩子都已经不小了,一张床难免会挤,于是平时两人一起睡的大床便被从房间里撤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上下铺的两个单人床。
司马师初一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司马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蹬蹬蹬地猛踹上铺他哥的床板。被吵醒的司马师愤怒地把自己床头的闹钟丢下来砸司马昭,司马昭笑嘻嘻地躲过去,说别睡了哥,陪我出去逛逛,敢不敢?
时间正值后半夜一点多钟,司马师恶狠狠地冒了句英文粗口然后把自己的枕头也丢了下来,这次倒是正中司马昭面门,直接把刚坐起来的人打得跌回了床上。司马师心里终于稍微平衡了点,在床上翻滚了几分钟驱散困意,然后认命地爬起来开始穿衣服,问:去哪?
司马昭想了想,说,去屋顶吧。
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一路走上了屋顶的天台上。夏夜里湿润却凛冽的冷风吹得司马师彻底彻底精神起来。两人并排坐下,司马师觉得有些冷就忍不住紧了紧外套,却见司马昭只穿着睡衣就上来了,便把自家他搂进了怀里。
十岁的司马昭小细胳膊小细腿,倒也不怎么占地方,被他哥一搂,就整个被包裹进由外套和司马师的胸膛组合起的屏障里。司马昭满足地往司马师怀里满足地一靠,俩人就这么沉默无语地干瞪着天空看星星。良久,司马师在衣服里面戳了戳司马昭:“臭小子,你大半夜的抽什么风?”
“……我就是睡不着嘛”司马昭语气无辜到欠揍,司马师愈发觉得这小子装傻的样子颇有自己当年的风范。“那你自己坐着,我回去睡觉了。”司马师说,作势就要放开司马昭,司马昭一听赶忙扯住他哥不撒手:“不要!你别走啊哥!”
“那你是怎么了?”司马师问。司马昭扁着嘴吞吞吐吐了一会儿说:“我就是不想让你去上初中嘛……”
司马师被司马昭这委屈的语气弄得既好气又好笑:“就这么点儿事?”“就这么点事,”司马昭更委屈了:“你上了初中,我以后在学校里就见不到你了啊……”
“回家不是还能见到?”司马师笑着拍拍司马昭的小脑袋瓜:“你傻呀你。”
“你才傻!”司马昭愤怒地抬头瞪着他哥龇起一口小白牙:“谁当初说要一直罩着我的呀?”
“行了你,还想让我一直替你写作业签字欺瞒家长?”司马师赏了他弟一记爆栗:“我这是给你个独立的机会。没人罩你了就给我好好学习,考上我上的学校我们还能在一起。”
“……哼,大骗子。”司马昭嘀咕着,可虽然这么说着,听语气却已经没那么激动,显然是已经被说动了。司马师看司马昭委屈的小模样太可爱,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司马昭在他哥怀里蹭了蹭,轻声说:“可是我听说,你上的那所初中很难考啊……”
“怕什么啊,你可是我弟弟”司马师捏捏司马昭依然没有褪去的婴儿肥:“不会比我差的。”
司马昭就嘿嘿地笑了,完全没注意到即使自己考上了司马师所在的初中,等自己上了中学的时候,司马师也已经是高中生了。
其实虽然司马昭因为司马师升上初中的事心里有点别扭,但其实他自己的校园生活也跟司马师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从前即使在一个学校,平时司马昭跟司马师课余时也很少黏在一起,所以虽然想起时心里不太舒服,但司马昭还是很容易就习惯了学校里见不到司马师的日子。
况且,回家还是一样能见面来着。
而司马师也没觉得初中跟小学有什么不同,更没觉得换了个环境有什么难适应的地方。从前他就是那种除了学习其他什么都不想的孩子,到了初中也依然一样,除了每天的课程之外就不再关心其他事,包括自己的人际关系。倒不是说司马师有多冷漠或者不近人情,至少他跟人说话时还是温文有礼脸上带笑的,跟谁的关系似乎也都还不错的样子。只是那种别人口中的好哥们,两肋插刀一腔热血的那种好朋友,他没有也没想过要去结交,反正也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都是无所谓的东西。
时间久了,有人觉着司马师是学习学傻了,因为这家伙平时几乎不参加那种同学之间的课余集会,开始大家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还想着叫上他,碰了几回壁从此就习惯性忽略了。也有人觉得他是清高,人家爱学习的好学生不愿意跟其他人一起出去鬼混,那就别没事往一块凑呗,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是,也不是没有对司马师怀有好感的人在,而且数量还不少,虽然大多数都是女孩子。到了司马师初二那年的时候,年组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对他芳心暗许了。
初中的孩子谈恋爱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即使是没有过恋爱经历的,谁还没有个暗恋的人在?而那时快要年满十五的司马师,欣长修直的身形早就不复儿时那肉呼呼的模样,脸上的婴儿肥也消失不见,逐渐成熟的脸部线条已经蜕变出一副清秀俊俏的少年脸庞。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司马师的性子开始变得有些寡淡,但他也始终是那种温文有礼的男生,身上似乎总带着一股散不去的书卷气,却又不显得呆板,反倒在一群一身臭汗的男生里显得格外出挑。
而女生中的种种议论,作为当事人的司马师也不是没有过耳闻,却也没什么实感。他从来就没想过谈恋爱这回事,所以也不管自己脚下碎了一地的少女心,只管读自己的圣贤书。
这是一种习惯,对于找不到头绪的事,从来没想过的事,事不关己的事,司马师的第一反应都是当做没发生过。而说是好好学习什么,其实也只是一种习惯罢了,司马师从来就没好好想过自己学习这么拼命是为了什么,要归根结底地说其实也就是习惯性地要强,不习惯输,那就赢吧。
初二下半学期的时候,学校开始竞选新一轮的学生会长。有那么几天,司马师每天温书过后都要反复咀嚼自己的演讲词,一遍一遍小声的背诵,觉得不妥的地方反复修改,司马昭虽然不懂这些,但在一边看着都替他哥累。司马昭趴在自己的床上,看着司马师坐在窗台上闭着眼睛小声过稿子,终于忍不住问:“哥,当学生会长是不是特别牛逼啊,要不然你这么拼命干什么?”
“也不是”司马师停下来,习惯性地纵容了司马昭不那么文雅的措辞“其实学生会长也没什么权利,就是方便让老师使唤你。”“那你还竞选?“司马昭大叫,“你傻呀你!?”
“你才傻”司马师白了他一眼,虽然想说教几句但又觉得司马昭说的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索性继续看稿子不再理人。就这么直接被无视的司马昭不爽地从床上蹦下来,来到司马师面前一把抢过演讲稿:“别看了哥,没问题的。后天竞选是吧?不背稿子直接上,你敢么?”
司马师愣了愣,望了望司马昭手里的几张纸,也没伸手去抢,只淡淡点了头:“……敢。”
其实司马师心里对竞选的重视程度,远不如表现出的那样强,当学生会长对他来说到底也不算是太重要的事,只不过还是为了那句不想输罢了。不背稿子,司马师的心里还是有点没底,可是早就从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兄弟之间的这句“敢不敢”已经成为了一个标志性的讯号,意思代表着:“不能拒绝,不许反悔。”
两天之后,司马昭没看见他哥站在演讲台上是如何挥洒自如镇定自若,自然也更不可能知道其实司马师一上台就把之前背的东西全都丢在了脑后,但临场的发挥依然无懈可击。负责评审的老师都很肯定司马师的表现,最终的胜利简直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可没有人知道,司马师走下台时,手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那天晚上,张春华做了一桌好菜来庆祝司马师竞选成功,兄弟俩吃饱过后分外满足地趴在下铺司马昭的床上装尸体。司马昭笑着说不愧是我哥啊果然牛逼,得我真传。司马使劲儿蹬了他一脚,恶狠狠地说,滚吧你,还臭美上了。
而大概连司马师自己都没发现的是,这样亲昵的行为和显而易见的外露情绪,已经只存在于他们兄弟之间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对于学校乃至整个外界,司马师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副温文有礼的面具,过于无懈可击的完美表现反而像是一种敷衍。而那些司马师作为自己所拥有的性格和脾气,渐渐开始不再外露,能毫无保留的看到司马师全部的人,如今竟只剩下司马昭了。
[03]
十二岁的司马昭总觉得自己的哥哥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成绩好只是一方面,他总觉得司马师身上似乎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东西,那种举手投足间挥之不去的精英范儿,仿佛天生就是要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
有一次司马昭曾经拐弯抹角地跟司马师表示过自己这样的看法,司马师忍俊不禁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说其实阿昭你比我聪明得多啊,以后只能比我更有出息。司马昭张张嘴想反驳,却终究没好意思说些什么。其实在他心里,司马师就已经是“完美”二字的最好诠释,比哥哥还要出色,司马昭想象不出那该是什么样子,但是如果真的能变得和哥哥一样,那该有多好。
可实则司马昭走的却是跟他哥相反的路线,虽然一样凭借聪明的脑袋瓜顺利考上了司马师读过的那所初中,可如果不从姓氏来推断,基本没人看得出他和司马师是兄弟。开学没多久司马昭就认识了一票狐朋狗友,嘻嘻哈哈张牙舞爪地就这么开始了自己的初中。司马昭的成绩当然没有司马师那么出众,虽然说得过去但也不算拔尖,司马昭的班主任刚好曾经也带过司马师的班,每每看着司马昭跟哥们打闹的样子就在心中暗笑:这孩子是比谁都聪明,可惜就是太懒散,不如司马师严谨内敛,性格倒是比他哥开朗,就是有些开朗得过头了。
不过司马昭讨女生喜欢这一点却是跟司马师相像致极,只可惜他身上完全没有司马师那种温文尔雅又带些距离感的优雅气质。分明是俊俏英气的一张脸,笑起来却十足的痞气,嘴巴上总没个正经却总归是甜的,但凡是找他搭话的女孩子,到最后总是花枝乱颤地笑红了脸颊。
司马师上初中那会儿,虽然偶尔也会去同学家做个作业或者小组学习什么的,但不在学校的时间里基本上还在家是专心念书,平时的生活就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连轴转。因而看着大儿子如此懂事又出息,司马懿总想让司马昭也紧随他哥的脚步。可惜的是司马昭天生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在家里是绝对呆不住的,而司马师一向护短的毛病又从来没改过,都是数落两句就给司马昭放了行,司马昭就欢呼着“老哥你最好了老哥我爱你”地飞奔着出去野了。
有时候司马懿数落自己的大儿子,做哥哥的怎么能对弟弟这么放任。司马师就无所谓地淡淡道:阿昭不是还小么,别给他那么大压力了。这么时间一久,司马懿看着小儿子每天一副生龙活虎没心没肺的样子,也觉得其实兄弟俩不一样也没什么,孩子觉得开心就行了,再说阿昭的成绩也不算太差,再宽容些也无妨。
连老爹都开始对于司马昭不羁的天性给予默许时,司马昭已经被放任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虽然一般的事情上他还是有原则的,太出格的事也基本不做,唯一沉迷的事情,就是醉生梦死的谈恋爱。
司马昭的初恋发生在刚上初中第一个周末。那时候跟一些哥们刚混熟,几个人相约星期天一起去唱K,司马昭到了KTV之后才发现到场的还有几个班里的女生,但也没怎么在意。差不多唱了个把小时,包房里变得烟雾缭绕,酒气与烟气逐渐升腾着交织起来,有几个男生已经喝得进入了鸡血状态,把着麦克风不撒手地狼嚎。还算清醒的司马昭被巨大的音响声震得头痛,出了包房打算透透气,一出门就措不及防地被跟着他出来的女孩从身后抱住了腰。
这是司马昭第一次被告白。事情虽然发生的突然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让人心跳加速,司马昭听到女生细如蚊呐的声音软软的说着我喜欢你,他诧异了三秒钟,然后扯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说好啊,那你就做我的女朋友吧。
这是第一次,然后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还有之后的许许多多次。时间久了,司马昭便成了学校中出了名的花心滥情大萝卜,却依然有女生前赴后继地跟他告白然后交往。然而,只有与司马昭有过交往经历的女孩才知道,作为男朋友的司马昭又何尝不是温柔专情无可挑剔,只是他喜欢的是恋爱这件事,而不是特定的某个人。
司马昭从来没有主动地结束过一段关系,也没有主动地说过喜欢谁。大多数人也都知道跟这个家伙在一起肯定无法长久,但也很难抵御那人笑起来时唇边恶作剧般的轻巧弧度。
司马昭初一的下半年,司马懿升了职,单位发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新房子,一家人搬进新居后兄弟俩便开始分房睡了。那时候司马懿的工作愈发繁忙,张春华的身体又忽然因为早年的过度劳累而垮了下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因此家里琐碎的事务就几乎都被司马师一个人包揽了下来。司马师的生活依旧过得如常寡淡,只是除了每天在自己的房间专心念书之外多了一些家务活。司马昭呢,每天忙着跟哥们插科打诨,偶尔搞搞功课让自己的成绩单维持在看得过去的位置,剩下的时间就是恋爱,恋爱,以及恋爱。
如此一来,兄弟之间的交流就慢慢变得稀少了。
司马昭初中二年级的时候,第一次见司马师带女生回家来。
听说那是女孩儿是因为身体不好休了一年学,今年刚插到司马师的班级,被老师安排让司马师帮忙补习功课的。老实说,从前司马师给司马昭的印象就是不怎么热心,从没见他带其他朋友到过家里来,所以一时还觉得蛮新鲜的。
那个周末司马师带着女生回家的时候,司马昭正打算出门,还没走到玄关就看见哥哥带着个挺清秀的女孩儿进了门来。因为之前有听司马师提过要带人回家,司马昭也没怎么惊讶,兄弟俩互相打了个招呼,司马师就径自进屋去了。跟在司马师身后的女孩子也冲着司马昭温柔友好地笑了笑,司马昭回了个笑容,对这女孩印象还不错。
晚上司马昭从哥们家回来,发现那女生还没离开。正是吃晚餐的时候,客厅里飘散着浓浓的食物香气,张春华在厨房里做晚餐, 往常应该在厨房帮忙的司马师正跟女生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闲聊着些什么。
“回来了?”听见了司马昭的脚步声,司马师回头看了他一眼:“快去把手洗了,马上吃饭了。”
“知道了——”司马昭嘴里应着,却完全没行动,反而一屁股坐在了司马师身边,嬉皮笑脸地凑过去:“你们聊什么呐?”倒不是司马昭真的想知道这两个人在说什么,他就是平时跟司马师贫惯了,欠的,司马师干什么都想凑上来参一脚。
“刚说到你啊”司马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女生就笑眯眯的开口了:“说司马同学家里有兄弟,真让人羡慕啊。”
“诶?怎么叫得这么生分啊?”司马昭注意力却完全放错,转头看向他哥露出一个夸张的奇怪表情:“哥你难得带个漂亮妹子回家,原来不是为了发展地下情啊?还”司马同学”?到底是我会错意了还是你实力不行人家姑娘看不上你——嗷!”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哥一脚踹到了地上“胡扯什么呢你?”司马师冷眼看着被自己踢翻的熊孩子,眉毛挑了挑:“欠揍了?”
“你舍得下手你就揍啊你!”司马昭完全没被他哥吓到,继续一脸无赖笑地穷得瑟,反正平时司马师真的跟他打闹起来也没下过重手,就是真被揍两下也无所谓。“哼”司马师佯作被激怒的样子冷哼一声,作势就要起身收拾司马昭。司马昭还没等像往常一样准备接受攻击,就听见司马师身后传来女生低低的笑声。
“看吧,人家笑话你了。”司马昭跳起来,不怀好意的勾出司马师的肩膀冲着女生做出一副血泪控诉的表情:“妹子你千万不要被这个一本正经的家伙骗了啊呜呜,别看他一副好孩子的样子,其实是个虐待弟弟的大坏蛋啊呜……”然后又被司马师狠狠赏了个爆栗,一脚踹在后腰上:“闭嘴,洗手去吧你。”
一边的女生早就笑得花枝乱颤停不下来,司马昭揉了揉被踢的地方,愤怒地冲他哥吐了吐舌头。司马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眉梢轻轻抖了抖,全身散发着一副“不服来战”的气场。最终还是司马昭先败下镇来,乖乖去洗手间洗手去了。
司马师既好气又好笑地把他弟赶去洗手,转头看见女生的笑容还是怎么都收不回去“……别笑了。”他无奈道。女生闻言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却还是收不回话语里的笑意:“你弟弟真可爱。而且……很难得看到你这样。”
“这样?”司马师奇怪地重复,没太明白女生的意思。
“就是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多冷淡的人。女生想要这么解释,但想想又觉得司马师平时倒也不是真的特别冷淡,并不算排斥与人交往的那种类型。可说热心也算不上,虽然也能说得上话,可从没见过他特别关心谁。司马师这个人,与其说他对外界一视同仁,倒不如说他对谁都不放在心上。
所以,能看到他对某个人的言行产生这样激烈并且算得上可爱的反应,真的很难得——而且,这样的差别,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其实也没什么。”想到这里,女生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这样的秘密发现,她觉得还是还是不要说出口比较好。
北岭有雁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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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是在司马师接连一周的放学后都带着女生一起回家做功课之后,司马昭便开始有些在意了。
现在司马昭已经知道了,被司马师带回家的那个女孩儿叫做夏侯徽,休学前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女孩子,性格温柔又开朗,又生了一幅甜美可人的模样,倒是跟司马师看上去蛮登对。
起初司马昭还总是喜欢调笑他哥,没事就开两人的玩笑,每次都逗得女孩子脸都笑红了,直到被他哥踹出房间才算完。可是时间一久了,司马昭心里却渐渐有些感觉不对头,似乎总是种莫名的失落在心头盘桓不去。
怎么说呢——司马昭从小就跟司马师在一起,虽然现在不像小时候天天黏在一起了,但总归还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比较多,现在多了第三个人,尽管司马昭觉得夏侯徽即使真有一天变成他嫂子了他也不会在意,可心里就是有点不开心。
可是仔细想想,司马昭又觉得自己太不讲道理了。自己也不是没有女朋友,狐朋狗友也是一大堆,司马师却从来没说过什么,反而还继续纵容自己胡闹。而司马师呢,司马昭平时几乎没看见他有过跟朋友一起出门闲晃的时候,似乎也没提过自己在学校里有什么关系特别亲密的人,现在难得带回家一个女孩儿,自己就算不撮合,也不应该觉得心里不舒服啊。
司马昭想,他总不能要求他哥的生活就只以弟弟为中心吧?那也太没道理了。
于是,这么想着的司马昭在给他哥起哄的时候就更卖力了,他努力地在心里劝说自己雏鸟情结不要太过分啊,嫁出去的老哥迟早是泼出去的水,可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明明是他自己玩笑开得最欢,可是看着司马师跟夏侯徽好像真的变得要好起来时,心里隐隐的空落感却好像越严重了。
好在司马师给夏侯徽的补习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月就结束了,司马昭也没真的纠结多久。只是,不用再替人补习功课的日子里,司马师又恢复了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每天回家就一头钻进自己房间里做功课,晚饭的时候兄弟俩可以见上一面,顺便互相贫几句嘴交流感情,吃过晚餐洗过碗,司马师就又重新回房间温书了。
司马昭其实真的不想承认自己有点寂寞,同时又纳闷儿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寂寞,反正现在只是回到了之前的生活状态,当初他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啊?
而细细回忆之后司马昭才发现,自从司马师开始给女生补习开始,他就再没在晚上出门跟同学鬼混过,而是一门心思地扑在了骚扰他哥身上,对恋爱也早就没那么热衷,恢复单身的时间已经超过两周了。
司马昭觉得,这何止是雏鸟情结,再严重点简直是恋兄啊!他对恋兄的定义虽然不至于像蓝色生死恋欧巴我爱你这么严重,但是对自家哥哥太过于依赖,总归是不太好的吧?
于是在司马昭被自己也许有恋兄情结这个猜想击中的那个晚上,他抱着枕头在床上严肃地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跟司马师保持一点距离了,可后来却演变成咬着枕头一角在意起司马师正在隔壁干什么,最终司马昭还是没忍住,敲开了他哥的房门。
“有事?”司马师一开房门,司马昭就后悔了,其实他真没什么事,就是忍不住忽然想见见司马师,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也……也没什么”话说的有些磕绊,司马昭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说找你交流感情,你信么?”
司马师听完就乐了,扬起眉看着司马昭像是把他当成什么稀奇新物种:“真难得。”司马师揶揄着,却还是侧过身子来给司马昭让出进房间的路。“好啊,你想怎么交流?”
司马昭望进司马师的房间,映入眼帘最显眼的就是那张铺满了各种习题的书桌,摊开的教科书上划满了红蓝的重点线,大小便签夹在书页里,硬是让不算厚的一本书看上去有了千斤的重量。重点校实验班就是不一样啊——司马昭在心里默默感叹,随口跟了一句:“那你不看书了啊?”
“回头再说吧”司马师耸了耸肩,看司马昭这么迟疑,本来没怎么多想现在却直觉他像是心里有鬼。司马师便抱起手臂,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你还要不要进去?”
“……呃”司马昭语塞,但老实说他觉得自己跟司马师这书卷气息浓厚的房间有点格格不入,想了想道:“还是去我房间吧?”
“好啊”司马师点头,利落地关了自己房里的灯,跟着司马昭回了房间。一回自己房间,司马昭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是自己的房间气氛舒坦,虽说漫画杂志CD游戏碟乱糟糟地堆了一地,桌子上除了笔电之外就是各种杂物甚至还有只不知道为什么沾了咖啡渍的袜子,但好歹也充盈着青少年的鲜活气息不是?
司马师进了房间就直奔司马昭的床,惬意地瘫在床上的动作让司马昭想起小时候两个人一起趴在自己下铺上的情景。“好了,现在可以’交流感情’了?”司马师趴在双床上,一手托着下巴瞥向司马昭,脸上俨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嘴角还捏着促狭的笑容:“说吧,你是做错了什么事,还是有事求我?”
“真没什么事——”司马昭心虚,他莫名其妙地就把司马师弄到了自己房间里,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不是为了谈谈情说说爱。而且说实话,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兄弟俩就很少这样趴在一张床上闲聊了,所以一时间司马昭还有些不习惯,脑袋空荡荡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司马师狐疑地眯了眯眼:“那你发什么神经,难道是来找我看A片的?”“咳——!!”司马昭闻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老哥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司马昭知道这人骨子里肯定没有面上这么乖,但是听司马师一脸淡定地说这种话还是有点不适应。但司马师的话却提醒了司马昭,刚好前几天他刚在同学那里拷了点岛国小电影还没来得及看:“行啊,那看A片吧”司马昭哼哼了一声,说着还冲他哥挤眉弄眼了起来:“来吧,好资源,齐分享。”
司马师翻了个白眼,但是却没表示异议。于是司马昭就真的抱来了笔电插上U盘,兴致勃勃地跟司马师一起挑起片子来。
看A片这种事,司马昭早已不陌生,到了这个年纪,哪个青春期少年的电脑里没有个见不得人的文件夹?不过跟司马师一起看还是第一次。不是说司马昭害羞什么的,只是司马师平时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司马昭实在是想象不出他一本正经的老哥看毛片的样子。
从同学那里拷贝的时候司马昭没细看,打开移动磁盘才发现里面东西真不少,视频文件塞了十来个。“来吧,哥你想看哪个?”司马昭瞥了瞥他哥,见司马师一脸刚反应过来的茫然样子,显然刚才他提议的时候其实就随口一说,完全没过大脑。不过见司马昭当了真,司马师也不再反对,还真的坐起来认真地看了看电脑屏幕,思考了片刻,然后伸出长指在屏幕上的某个位置点了点。
“就这个。”
司马昭看了看被司马师戳中的那个视频文件,文件名上还打着他哥们友情提供的Tag:【制服系/护士/调教/赞!】夜勤病栋.avi
司马昭沉默了三秒钟“……哥你的品味不错啊?”司马师瞥他:“废话什么,你看不看?”
司马昭默然,最后抬眼确定了一次房间门已经关好,双击点开了视频文件。
司马昭的心情很复杂,他一直以为司马师特别的清心寡欲,别说看毛片打飞机之类的事情,即使有人说司马师没摸过女孩子的手司马昭都有可能相信,虽然他觉得他哥应该不会这么怂。但是怎么说呢,司马师的口味出乎意料的……正常。白衣制服小护士,绝对领域诱惑什么,都是经典万用款,司马昭也很喜欢,只是他哥看着不太像是会对这类事情感兴趣的人,司马昭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人不可貌相。
司马师却完全不知道司马昭在纠结什么,而且他挑片子的时候也没在意内容,只是随手一戳罢了。说实话,就如司马昭所想,司马师对这事真就兴趣不大,虽然他也有过对生理认知特别好奇的时候,A片确实也看过一些,但那都是当年的事,更何况那个时候他对这个就不是特别热衷。刚才他只是随口逗了逗司马昭,没想到这混小子还给他蹬鼻子上脸,好在虽然司马师对A片什么的虽然称不上喜欢但也并不排斥,再说跟自己亲兄弟一起看,也没什么可羞涩的。
司马师这边满心坦然,司马昭却特别地不淡定。此时司马昭已经把笔电放在床上,自己盘腿坐在电脑对面,司马师则趴在他后背上,下巴放在司马昭的肩膀上坐在他后面一起看。开始时还没觉得怎么不舒服,但随着片子开始进入正题,司马昭就渐渐地觉得有点不妥了。
到了司马师这个年纪,这些事情虽然还没实战过,但好歹是快要成年的人,基本上什么都懂,对于性早就没有了最初的好奇感,因此就显得淡定许多。而司马昭不一样,正处于青春萌动期的少年,生理上的躁动也格外明显,这个时候,他已经有点绷不住了。
说白了就是,司马昭,他硬了。
跟一向正经的老哥一起看这种东西本身就很紧张,再加上下半身起了难以启齿的变化,司马昭有些不自在地绷紧了身体,感官却似乎随之变得更加敏锐起来。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个温热轻柔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畔,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重量攀附在背后,脖颈上还不是有发梢轻扫过的触感,痒痒的。不管他身后的人是谁,这样的情境再加上这样的感觉,对于司马昭来说,也有些太过旖旎了。
两人就这么坐着看了一会儿,时间久了,司马师也渐渐觉出司马昭有些不正常。垂眼看去,司马昭的耳根似乎已经红了,身体也紧绷的不自然。身为过来人的司马师自然懂得这是怎么回事,也明白司马昭平时看这个时应该都会做点发泄措施,只是自己在这里,他大概是不太好意思。
于是出于好意的,司马师拍了拍司马昭的肩膀:“你还好么?不然今天就先……”“我好得很!”司马昭打断他哥的话,虽然知道自己大概已经被发现了,但事关面子问题还是忍不住逞强:“继续啊,我、我没事。”
“没事?”司马师不怀好意地笑道。平时看这小子无法无天惯了,现在看着司马昭难得窘迫的样子,司马师忍不住就想逗他:“你不是已经硬了么,小雏鸡?”
司马昭觉得自己的脸一定“蓦”地烧红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忽然窜上的怒火:不管怎么说,“小雏鸡”这种说法也太过分了!
“你说谁!”司马昭几乎是立刻就愤怒地转身把他哥扑倒在床:“你没资格说我吧!17岁的处男比我更可耻!”
司马师特别想回嘴说但是我比你淡定,但是看见司马昭一脸屈辱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笑,于是就着司马昭把他扑倒的姿势,抬起膝盖顶了顶司马昭的胯间,果不其然看见司马昭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司、马、师!你别太过分!”
司马师想,现在硬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跟你哥说话了,司、马、昭?”司马师佯怒道,却偏用了嘲讽的口吻,说着一个翻身就扭转了被司马昭压在身下的局面,轻松地单手就将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少年双手压制在头顶:“还学会直呼我大名了是吧?好心看你难受想让你自己解决,既然你说没事……”他道,然后另一手按住司马昭依然火热硬挺的部位,邪恶地扬起一抹笑容:“有胆子就忍忍看啊,你敢么?”
司马昭又怎么会说不敢。这种不允许退缩的较量,说“不”就意味着输了,更何况,关乎男人尊严问题,怎么能一开始就没了气势!
想到这里,司马昭决绝地把眼一闭:“有什么不敢!”
本来没打算真的跟司马昭一般见识的司马师,见这小子竟然还跟他倔了起来,索性也不再客气,真的就将司马昭的睡裤下拉了一点,把手探了进去。
这种事情,摸别人的和摸自己的,都是一个道理。
司马师的手凉凉的,抚上司马昭下身滚烫的那处时,激得身下的人打了一个冷战——却也不完全是因为冷。此时此刻,本来做好准备跟他哥大干一架的司马昭,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糊里糊涂地转变成这样一个局面。他闭着眼睛试图分散注意力,却只能更深刻地感受到司马师攀附在自己拿出的手指有多修长,柔软的指腹在柱体上轻轻摩擦,偶尔手指分开变换着角度揉弄时,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食指侧面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
真是……太糟糕了。
明明不久之前还在对自己恋兄情结这件事苦恼不已,现在又被迫发现自己对司马师的手竟然有感觉,司马昭只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别人的手和自己的手本质上其实没啥区别。
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司马昭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司马师的手心里变得愈发坚硬,鼓涨的感觉充斥了那个部位,蓄势待发地渴求着更多的刺激。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司马昭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逞强,万一真的在他哥面前缴械了,那才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你还挺能撑的,嗯?”恍惚间司马昭听到司马师戏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而自己平时贫得生花的一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死死咬着牙关忍耐着快要难以克制的喘息。就在司马昭觉得自己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却忽然有敲门声传来,兄弟俩都是一愣,然后听见张春华在屋外隔着门问了一句:“阿昭,阿师在你房间么?”
床上的两个人均是吓得一个激灵,司马昭更是惊得差点直接跳起来,起身就要推开司马师,却因为闭着眼睛对两人之间的距离估算错误,一抬头就结结实实地跟司马师的额头来了个对撞,硬是把司马师撞到了一边去,捂着额头直吸气。
“嗯,我在,怎么了妈?”司马师一边故作镇定地应着张春华的话,一边顾不上疼痛一把拍上了笔电跑下床去开门。那边司马昭刚刚把裤子拉好,心虚的脸色还来不及褪去,就看见他哥疼得直皱眉还强作淡定的样子,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完全忘了自己的脑门也还疼着。
“没什么,我本来打算问你吃不吃宵夜,看你没在房间里,就来问一声。”见司马师开了门,张春华温柔笑道,对屋里两个小子做的荒唐事浑然不知:“看到你在这,我就放心了。”
“夜宵就不用了,我在教阿昭做功课,待会就回房间去。时候不早了,妈你快去睡吧。”司马师道,司马昭则偷偷翻了个白眼。其实自从上了初中开始,司马师就很少再辅导他学习了。一方面是因为司马师的学习日益辛苦繁忙,另一方面也因为司马昭实在不是那种特别笨的孩子,基础题目自己都能应付得过,难题也都能靠着小聪明对付个七八成,所以基本上都不再找司马师帮忙了。
“那我先去睡了,你让阿昭也早点睡,你看书睡得晚,饿了的话记得自己煮点什么吃。”又嘱咐了几句,张春华抬手揉了揉早已高过自己的长子的头发:“正长身体的时候,别累坏了自己。”
司马昭坐在房间里听着张春华跟司马师的对话,忽然想起司马师的确睡得很晚。有时候司马昭过了凌晨起床去厕所的时候,仍能看见司马师的房门下有灯光从门缝中攀泄而出。其实很多时候司马昭并不理解他哥为什么这么拼命,尽管他也承认司马师在他心里无疑是天才,是完美的好学生,是天生的精英,是他从小到大的憧憬。但若是让他像司马师一样为了成绩如此地耗费心血,司马昭觉得以自己懒散的性子,一定做不来。像是现在这样闲散悠然、插科打诨的日子,他还没过够呢。
也许真的因为司马师身为兄长的身份,尽管司马昭平时跟他哥在一起时口无遮拦没大没小,但他必须承认,司马师一直是在他心里被仰视着的那个存在,就算是平时打闹时司马昭会完全忘乎两人之间的年龄和身份,可是当司马师摆出哥哥脸孔来训斥自己时,司马昭还是会忍不住对司马师产生一种敬畏感。
但可惜的是,司马师很少用那么严肃的口吻跟司马昭说话,往常司马昭犯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错误,司马师似乎从来就没往心里去过,只是一心宠着他这个弟弟,仿佛什么都可以宽容。
这哪里是什么恋兄情结啊,司马昭恍然,自己其实只不过就是被司马师宠坏了而已。
那个时候的司马昭,真真切切地因为终于搞清了自己的想法而松了一口气,同时又隐隐地有些开心。他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像司马师那么成熟又完美的人,但是即使那样也没关系,反正他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哥哥,相比之下不那么优秀的自己,只要能一直被司马师这样宠溺纵容着就够了。
直到很久之后,司马昭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愚蠢。
[05]
初中的前两年就被司马昭这么稀里糊涂的混了过去,到了他初三那年,司马师也已经是高三的应考生了。
上了初三依然没什么长进的司马昭,学业上依旧懒散,完全没有身为要中考的人的自觉。恋爱方面倒是自觉收敛了,司马昭不再继续跟校里校外的女孩子牵扯不清,转而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司马师身上。
自从司马昭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被他哥宠过头了,心里就像一块石头落了地般地轻松,反正不是恋兄情节什么的,跟自家老哥关系亲密一些也就是正常的事了。这么想着的司马昭,非但没有恢复之前悠闲随意的轻松状态,反而一门心思地粘起司马师来。每天晚上乖乖待在家里不说,还非得跑到司马师的房间里赖着。张春华担心他会胡闹影响司马师的学习,而被每天这么骚扰的人却不以为意,只说随司马昭喜欢就好。有了司马师的默许,司马昭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每天放学就往司马师房间里一钻,一边敲着笔电一边等司马师回来。
其实司马昭也知道自己对司马师是有些粘过头了,这个年纪的男生,哪个不是一把收不回的青春热血,每天都恨不能有48小时,还得有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疯个过瘾,哪有跟在自己哥哥身边不放的?但——司马昭在心里对自己说,谁让别人没有司马师这样的哥哥来着,自己最近变得这么奇怪,也都是司马师太放任自己的错,谁让自己无论怎么得寸进尺,当哥的都那么纵容呢,把自己惯坏了,也绝对都是司马师的错。
最重要的,绝对绝对,不是什么恋兄情节就是了。
时间久了,司马昭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其实司马昭每天在司马师房间里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平常司马师学习的时候,基本上从不理司马昭,也不管他在一边做什么。到了司马昭睡觉的时间,无所事事一晚上的少年就自觉地爬去洗漱,然后互道了晚安回房睡觉,一夜安稳好眠。
分明每晚都有大把的时间共处一室,可兄弟俩有机会聊天的次数却少之又少,偶尔司马师学习累的时候,两人会互搭几句话,然后年长的少年就继续埋头于书海之中。如此算来,兄弟俩每周好好聊天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不知为什么,司马昭还是愿意待在司马师的房间里,就算彼此之间没什么话说,却觉得只要身在司马师这间充溢着书卷气息的房间里,就莫名的的觉得心安。
多数的时间里,司马昭窝在司马师的床上抱着笔电上网,或者趴在司马师的枕头上打掌机,间隙里偶尔瞥向司马师认真埋首于课业中的侧脸,就这么盯着失神个几秒钟,然后再转回脸来做自己的事情。偶尔也有那么几次,这种偶尔性的失神会延长许久,久到司马师被这持续性的灼热视线引起了注意,转头疑惑地问一句:“你盯着我干什么?”
被问到的人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于手中的机器:“没什么……发呆而已。”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司马昭不知道这话放在别人身上是不是真的,但他知道,司马师认真念书的样子,真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司马昭喜欢看司马师低垂着眼睫思索的样子,那双浓密的睫毛在暖黄的光线中微微颤动,仿佛能阻断一切干扰,让其余纷杂的事统统不入那人沉静的眼。薄削的唇微抿起紧绷的弧度,偶尔也会咬着嘴唇蹙起眉,把生来就颜色偏淡的唇咬的泛起水润的红。这种时候的司马师,正处在一种视外界干扰为无物的状态里,全身都散发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淡疏离,仿佛世界上最重要的不过是眼前的题目而已。
这样的司马师,非常、非常的好看,或者说是——有种禁欲的美感。
看着这样的他,司马昭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总是就是觉得这样的司马师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好遥远。司马师变成了父亲口中那个有出息的长子,变成自己认识的女生提到的很冷淡但是又很英俊的优秀学长,变成那个品学兼优性子寡淡的优等生,而不再是自己眼中那个看上去很好孩子但其实很爱欺负人,可关键时候又特别护短的混蛋老哥。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司马昭才会觉得,也许司马师身上真的有自己并不熟悉的许多面,而自己一直以来认识的就只有他做为哥哥的一面。可是,当司马师发现了司马昭的窥视,扬眉望向他的时候,司马昭又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司马师就他这么一个弟弟,至少做为一个兄长的司马师,是他一个人的。
而对于这种针对司马师产生的莫名占有欲,司马昭在心里给自己的解释是:自己果然还是被惯坏了。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等到银装素裹取代了秋叶纷黄,整个城市都给笼进一层迷蒙清冷的白纱里时,司马昭初三的学期转眼就要过去一半了。
这个时候,大多数别人家的孩子都在筹备中考,一次次的模拟考试有人欢喜有人忧,也有人像是司马昭这般一副事不关己的逍遥态度。他成绩好,不愁这个,中等偏上的学校怎么也能考上几个,司马师念的那所国家级重点他是不打算考虑了,当初司马师为了念上那所学校,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晚上才拼来一张录取通知书,司马昭觉得自己大概没什么希望,而且即使他考得上,也未必习惯得了那样修罗地狱般紧张忙碌的学习模式。
而身处高三的司马师,却是面临着愈发沉重的压力。
那天晚上司马昭回家时就觉得气氛不对,一向工作繁忙很少提早回家的司马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司马昭回来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冷着一张脸瞥了瞥小儿子那一脸心虚的笑容,又冷然把目光移开了。直觉今天似乎有事要发生,司马昭没胆子再进司马师的房间,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竖着耳朵注意客厅的动静。
没一会儿,司马昭听见了开门声,好像是司马师回来了。注意到司马师今天回来的特别早,司马昭这才想起司马师似乎提过,今天下午有针对上次模考的家长会,并且不用上晚自习。司马昭联想起刚才看到的父亲的态度,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好像是司马懿去开的家长会,如此想来——司马昭恍然,难道是这次老哥考砸了?
对于司马昭来说,考砸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对于一向靠小聪明来应付学习的他来说,偶尔失手个一两次没什么。父母也从来没有因此而责问过。
可是现在,虽然听不太清楚外面在说什么,可是司马昭能听见司马懿逐渐拔高的严厉声调,分明就是在斥责着。而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听到司马师的声音,那个人一直沉默着接受父亲的责骂,司马昭甚至能想象到他一脸漠然的神情,眼帘低垂,看上去无悲无喜,眉间却分明锁着那个人独有的骄傲倔强。
司马昭觉得父亲有些过分,心下不快也不忍再听,就缩回床上打自己的游戏,却怎么也无法专心。训了司马师一通之后,司马懿没吃晚餐就回公司加班去了。等到张春华来叫司马昭吃晚餐的时候,司马师早就坐在了餐桌前,看到司马昭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一切如常,好像刚才的一通训责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晚上也是如常的过,只是司马昭坐在床上偷瞄着司马师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看着书本却一副恍若神游的表情,一看就是在发呆。司马昭也不敢打扰他,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往常最享受的时刻现在却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了睡觉的时间,就赶紧撤回了自己房间去。
后半夜两点多钟,司马昭饿的醒了过来,大概是因为最近个子窜得特别快的缘故,司马昭觉得自己最近特别容易饿,经常半夜起床去厨房找吃的。去往厨房的路上要经过司马师的房间,司马昭发现房门并没有关严,有灯光从门缝中流泻出来,从中窥去,屋里却空无一人。
老哥去哪了?这么晚了……难不成出门了?别不是真的被爸训的受了刺激吧!
司马昭这么想着,心里就慌乱了起来。这么晚了,司马师能去哪儿?司马昭在心里默念着强迫自己要冷静,在脑海中搜寻着司马师平时都喜欢去哪些地方,可仔细想想,司马师平时除了去学校就再不经常出门,一时还真就想不到他会去哪里。
等等……司马昭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地方,如果是那里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就立刻付之行动,司马昭连睡衣都来不及换,扯了件外套就直接开门出去,奔向楼顶的天台。
他还记得,儿时的自己因为司马师将要升上初中而烦闷不堪,满心郁郁地怕哥哥就此这么远离自己,半夜里愁得睡不着觉,任性地硬扯着司马师陪自己出去透气。
而现在的楼顶天台,虽然不是他曾经跟司马师一起夜游谈心的那个,可不知为何,越是往楼上狂奔,司马昭越是有预感,自己一定会在那个地方找到司马师。
“呯”地一声撞开楼顶的门,门并没有锁,司马昭用力过猛打了个趔趄,却还没等站稳就急切地抬头搜寻想找的人。
而身处在天台的人,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惊愕的回头,却看见少年莽撞地一头冲了进来,蓦然睁大的眼睛就再做不出一贯淡然无波的假象,只是满脸诧异地望着司马昭,半天说不出话来。
“哥……”司马昭则是一副全然做梦般的神情,没想到竟然给他猜对了,司马师真的在这里!此时的司马师望着他,表情里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周身还环绕着缕缕薄雾,仔细看去,又好像不是雾。
“昭……”看着忽然闯进楼顶来的的司马昭,司马师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便拧了眉心沉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司马昭这时也看清司马师身边随风即散的果然不是什么雾气,转而又看到司马师的指间有火光闪烁,一时惊讶地结巴起来:“哥……你你你,你抽烟?”
“奇怪么?”司马师别开眼睛,声音里没什么感情。冷淡地转过身去,却忽然听见背后的少年一声悠长响亮的“哈——啾!”再次回头看他,才发现司马昭竟然只在单薄的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就跑了上来,睡乱的天然卷发被凛冽的北风打得更加乱七八糟,才上来不过几分钟,鼻头就已经冻红了,正因为刚才的喷嚏狼狈地吸着鼻子,一双眼睛却仍不忘巴巴地望着自己。
终是没能对这家伙绷住一张严肃冷然的脸,司马师忍俊,还是软化了态度对司马昭招了招手,声音带笑:“行了,过来。”
司马昭就扬着能闪瞎人的愉快笑容颠颠地奔到了司马师身边。
司马昭已经过了十五岁,虽然依旧没有司马师长得高,却也总归不再是当年可以被司马师轻易纳入怀中的的小男孩了。尤其是这半年,司马昭的个头窜得特别快,已经长到了司马师鼻尖的高度,司马师本来打算像儿时一样给司马昭一个拥抱取暖,可如今已经不知何时出落得高挑挺拔的少年往他眼前一站,竟让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似乎是看出了司马师在想什么,司马昭倒是毫不客气,抬头冲着他哥一阵坏笑,然后直接拉开司马师的外套就往他怀里扑。一直被裹紧的外套忽然被拉开来,猛然入怀的冷空气激得司马师打了一个激灵,可很快寒意就被另一个温暖的胸膛取代。司马昭将双臂置入司马师的外套与腰背之间,把他哥搂了个结实,司马师无奈,却又怕司马昭冻出病来,就任由他这么抱着,还把手中还未燃尽的半支烟丢下,轻轻回抱过去。
司马师的身上有淡淡的烟味,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外面站得久了,平日里习惯了的气息中还夹杂着一丝冷冽的味道。
司马昭把脸埋进司马师的颈间,凉凉的鼻尖贴着颈部温暖的肌肤,司马昭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热。
男生和女生不一样,女孩子之间拉手拥抱都算正常的亲昵,关系更加亲密一些的,互亲个脸颊都不为过。可是男生呢,就算是彼此之间好得不分你我,大大咧咧地连聚众打飞机都敢做,可牵个手却觉得分外别扭,更别提交颈相拥了。
可是——既然是自己亲哥,应该没关系的吧?
“我都不知道你会抽烟。”待到身体汲取了对方的热量而变得稍稍暖和过来,司马昭靠着他哥的肩头缓缓道。
“只是偶尔而已,也不经常抽”司马师则无声的笑了:“一共也没有几次,还被你抓到了。”
司马昭默然,他知道司马师一定不会是那种读书读傻了了书呆子,可也没想到这家伙还真会在私底下干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倒不是说司马昭觉得抽烟就有哪里不好,只是觉得这跟司马师平日那副清高自持的形象太不符了。
“哥,你是不是因为考砸了被老爹给骂了呀?这才多大点事,你那么厉害,下次努力就成了,要不然……”司马昭大义凛然地把眼一闭,虽然也知道司马师完全看不到自己脸,但还是努力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哥你要是还不开心的话,就扑进我怀里哭一场好了,我绝对不会嘲笑你的!”
“谁要哭了?”司马师没好气地在司马昭腰上拧了一把,却没用什么力道:“你脑子里一天都想些什么啊。”
“那你怎么了啊!”司马昭委屈:“难过就难过呗,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要不然你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话后却没了回应。
见司马师陷入了沉默,司马昭以为自己问错了话,刚想补救说好了我不问了老哥你别生气,就听见司马师低低道:“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
话语里听不出什么烦闷的情绪,顿了顿,后面的话语反而带着些笑音:“不这么出来排解一下压力,脑子会卡住的。”
司马昭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昭,你看看下面。”司马昭听见司马师这么说,便抬起头来望向四周的楼群。黑夜里的居民楼沉默静谧地矗立,只有几扇窗户还依然透着光亮,孤独的光点仿佛黑暗中窥视的眼。
“我有时候站在这里,看见下面亮着的那些窗户,就在想,这些人都在做些什么。”司马师道,不自觉地紧了紧抱着司马昭的双臂,仿佛在寻找依靠:“你可以猜猜看,这些还没有睡觉的人,他们之中有多少跟我一样拼命,这么拼命又是为了什么。”
当城市陷入万籁俱寂的时刻,温暖交织的喧嚣光线泯灭在清冷的月光中,万家灯火盏盏熄灭只剩零星几点,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些仍然点亮着窗口的人,抛弃寒冷冬夜里火热的被窝,不知疲倦地挑灯至深夜?
也许其中有通宵上网的年轻人,泡在游戏里早就没了昼夜的时间观念;也可能是哪家的女主人叫了朋友来搓麻将,时间早就不是滞留在牌桌上的标准,赢得盆满钵满之前绝对舍不得去睡;说不定还有彻夜工作的上班族,没改好的企划,没设计成的图纸撑起脆弱的神经,区区睡眠哪有上司的肯定来得重要?而其中,也许也有人像司马师一样,挑灯夜读,只为一个光明无限的大好未来。
可是——
“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司马师这么说道。平平淡淡地,听不出什么情绪。
自小就是旁人眼里优秀到无可挑剔的好孩子,是别人家长口中“你怎么不学学人家”的指向,可司马师却从来不明白这样有什么好。
司马师的班级里并不缺跟他成绩一样好的孩子。有些人的高分是被家长逼出来的,怯懦的眼神藏在厚厚的镜片下,除了成绩拔尖,放到人群中就会霎时被湮灭;也有些孩子,天生喜欢学习,拿习题当作娱乐,只嫌每天的课业不够沉重,对题海狂热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当然也有些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社会竞争险恶,把外界想象得腥风血雨尔虞我诈,竞争意识根深蒂固了。
司马师没觉得自己是被家长逼着学到现在的,司马懿和张春华也还算是开明又宽容的家长,并没主动施加给他太多的压力。要说喜欢学习呢,真的算不上,只是不讨厌罢了。而竞争意识——司马师从未想过要跟其他人争些什么,对名次之类也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至于他取得过的那些令人艳羡的好成绩,也只是平常努力的必然结果。
没什么期盼和向往,却还是日复一日地念书做题熬尽心血,却不知道是为了些什么,虽然看上去上进又认真,可司马师却觉得自己才是过得浑浑噩噩的那一个。有时候,他甚至会羡慕起吊儿郎当的司马昭来,至少司马昭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上次的模考,司马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往常看在眼里得心应手的题目,却只是盯着那薄薄纸张上的字符就开始心烦,索性交了一科白卷。被司马懿那样严厉的一通训斥之后,司马师心里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过,甚至报复性地生出一种轻松感来。
“我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这些东西,像是成绩之类的。”司马师自嘲地笑道:“就算是被训了一通,也没有那么难过,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但是我又不能像你那么没心没肺的,对这种东西毫无感觉,只由着自己心情来,像少根筋似的。”
被嘲笑了。司马昭扁扁嘴,心里略有不快,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插嘴才是最明确的选择。
“重点校,实验班什么的,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考进去,却完全不知道是为了些什么。我原本以为,我应该是很看重成绩的那种人,不然也不会一直这么拼命。但是现在我才意识到,其实这些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所谓,但是我却为了这些无所谓的事情耗费了这么多的精力——”
几乎是至今为止的大半个人生。
“但是,如果不去做的话,又不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司马师觉得,像是自己这样的性子,谈恋爱提不起兴致,嬉笑打闹又懒得拿出那份精力,培养个爱好什么的还嫌麻烦,似乎就只适合做个成绩优异的优等生,脑子里除了学习之外,再无他物。
司马昭沉默地听着司马师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其实早在不知何时开始,司马昭就越来越读不懂他哥的想法,他能看到的,只有司马师愿意在他面前表露的东西,剩余的想法,即使司马昭能够偶尔窥见却也无法完全理解,而那微少的能够理解的部分,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就像是现在,他也知道司马师在烦闷些什么,却仍然无法完全地明白那种对自身产生怀疑的感觉。司马昭只知道,这样的司马师变得陌生又亲切,他不再是自己常常看到的那副自信强势令人憧憬的模样,他也会有看上去迷茫脆弱甚至跟自己寻求安慰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想要紧紧地抱住他,一直一直不放手。
“真是的,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说到最后,倒是司马师先觉得有些不妥,摇摇头低声笑了,却怎么听怎么苦涩:“反正你也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了?”司马昭忿忿道:“不就是找不到人生意义嘛,我来找给你啊!”
“你?”司马师疑惑。
“不如这样吧,”司马昭推开司马师的怀抱,暂时拉开两人的距离直视对方的眼睛:“你就当是为了我嘛。呐,当哥的总要给我树立个目标嘛,你的人生意义就是被我追,怎么样”
“……噗,”司马师盯了一会儿司马昭那一本正经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失笑,扭过头去不再看他:“算了吧,你还是换个人追比较好,省得你身边的小姑娘心碎。”
“诶,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最后着急郁闷的人反而成了司马昭,追着他哥不住地讨说法:“我可是在很认真的在提建议诶,你——”
话到这里却再说不下去,司马昭看着司马师从衣袋里抽出一支烟来,动作娴熟地点上然后放到唇边,整个过程流畅又自然,显然是惯犯。
“怎么了,你想试试?”见司马昭盯着自己愣神,司马师故作疑惑地问道。
“我……”司马昭一时有些迟疑,他平日里虽然不是什么乖小孩,但烟什么的却是从来没碰过的。
看出司马昭的犹豫,司马师有心激他:“怎么样,到底敢不敢?”
“怎么不敢!”这熊孩子还真就很配合地炸了毛:“试就试。”
于是司马师就拿着烟凑到了司马昭的唇边,司马昭盯着那夹着滤嘴的手指怔了一怔,低下头去正打算试着吸一口,司马师却忽然撤回了手。
司马昭嘴唇就在他的手指上轻轻蹭过。
“算了,还是不带坏你了。”光是戏弄司马昭就已经足够让心情转好,司马师脸上带着得逞的微笑:“这个东西还是等你成年之后吧。”
而司马昭却还是一副怔忪的样子,陷在司马师触碰到自己嘴唇的触感里久久无法出来。这时又看见司马师把那支烟放回了唇边,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移动在唇畔,轻启的薄唇间能看见一点艳红的舌尖。
心里猛然一震,司马昭一个没留神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扑过去想要夺过司马师手中的烟——用自己嘴唇。司马师没料到司马昭会来这么一下,躲闪不及就觉得自己的腰上忽然出现一个束缚,下一秒就被司马昭揽着腰带进了怀里,彼此唇瓣相接,再轻柔不过的一个浅触。
口中尝到一丝烟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司马昭下意识地一舔嘴唇,舌尖扫过另一个人微启的唇缝,似乎还碰到了一个更加柔软湿热的物体。
恋爱经验丰富且接吻经验也很丰富的司马昭这时才回过神来,蓦然烧红了一张俊俏的脸,赶紧撤回身来,又发现自己还抱着人家的腰,立刻撒手,整个人呆立在司马师面前呐呐难言,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不是故意的。”憋了半晌,司马昭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所幸司马师脸上虽然也有点不自然,但似乎并没怎么在意:“我知道,没关系。”
然后陷入无言。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立了一会儿,一个满脸尴尬地抬头看天,一个若无其事地低头抽烟。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师忽然开口道:“最近,学校开始让我们考虑报考的事了。”
司马昭挪回实现看向司马师,有些不明所以。
司马师道:“我想……去一个远点的地方,越远越好,说不定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谁也不依靠,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远一点的地方啊……那是有多远呢?司马昭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只能扯起一个微笑说:“好啊,加油吧。”
此时已经无暇再去管刚才的触碰带来的莫名悸动,司马昭心里忽然产生这样一种预感:眼前的这个人,注定会找到他自己的人生目标,会越走越远。
是不是总有一天,这个人会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把自己远远地丢在后面,变得永远也无法触及?
司马昭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也不能再这么懒散下去了。
北岭有雁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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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刚开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是在司马师接连一周的放学后都带着女生一起回家做功课之后,司马昭便开始有些在意了。
现在司马昭已经知道了,被司马师带回家的那个女孩儿叫做夏侯徽,休学前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女孩子,性格温柔又开朗,又生了一幅甜美可人的模样,倒是跟司马师看上去蛮登对。
起初司马昭还总是喜欢调笑他哥,没事就开两人的玩笑,每次都逗得女孩子脸都笑红了,直到被他哥踹出房间才算完。可是时间一久了,司马昭心里却渐渐有些感觉不对头,似乎总是种莫名的失落在心头盘桓不去。
怎么说呢——司马昭从小就跟司马师在一起,虽然现在不像小时候天天黏在一起了,但总归还是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比较多,现在多了第三个人,尽管司马昭觉得夏侯徽即使真有一天变成他嫂子了他也不会在意,可心里就是有点不开心。
可是仔细想想,司马昭又觉得自己太不讲道理了。自己也不是没有女朋友,狐朋狗友也是一大堆,司马师却从来没说过什么,反而还继续纵容自己胡闹。而司马师呢,司马昭平时几乎没看见他有过跟朋友一起出门闲晃的时候,似乎也没提过自己在学校里有什么关系特别亲密的人,现在难得带回家一个女孩儿,自己就算不撮合,也不应该觉得心里不舒服啊。
司马昭想,他总不能要求他哥的生活就只以弟弟为中心吧?那也太没道理了。
于是,这么想着的司马昭在给他哥起哄的时候就更卖力了,他努力地在心里劝说自己雏鸟情结不要太过分啊,嫁出去的老哥迟早是泼出去的水,可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明明是他自己玩笑开得最欢,可是看着司马师跟夏侯徽好像真的变得要好起来时,心里隐隐的空落感却好像越严重了。
好在司马师给夏侯徽的补习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月就结束了,司马昭也没真的纠结多久。只是,不用再替人补习功课的日子里,司马师又恢复了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每天回家就一头钻进自己房间里做功课,晚饭的时候兄弟俩可以见上一面,顺便互相贫几句嘴交流感情,吃过晚餐洗过碗,司马师就又重新回房间温书了。
司马昭其实真的不想承认自己有点寂寞,同时又纳闷儿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寂寞,反正现在只是回到了之前的生活状态,当初他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啊?
而细细回忆之后司马昭才发现,自从司马师开始给女生补习开始,他就再没在晚上出门跟同学鬼混过,而是一门心思地扑在了骚扰他哥身上,对恋爱也早就没那么热衷,恢复单身的时间已经超过两周了。
司马昭觉得,这何止是雏鸟情结,再严重点简直是恋兄啊!他对恋兄的定义虽然不至于像蓝色生死恋欧巴我爱你这么严重,但是对自家哥哥太过于依赖,总归是不太好的吧?
于是在司马昭被自己也许有恋兄情结这个猜想击中的那个晚上,他抱着枕头在床上严肃地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跟司马师保持一点距离了,可后来却演变成咬着枕头一角在意起司马师正在隔壁干什么,最终司马昭还是没忍住,敲开了他哥的房门。
“有事?”司马师一开房门,司马昭就后悔了,其实他真没什么事,就是忍不住忽然想见见司马师,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也……也没什么”话说的有些磕绊,司马昭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说找你交流感情,你信么?”
司马师听完就乐了,扬起眉看着司马昭像是把他当成什么稀奇新物种:“真难得。”司马师揶揄着,却还是侧过身子来给司马昭让出进房间的路。“好啊,你想怎么交流?”
司马昭望进司马师的房间,映入眼帘最显眼的就是那张铺满了各种习题的书桌,摊开的教科书上划满了红蓝的重点线,大小便签夹在书页里,硬是让不算厚的一本书看上去有了千斤的重量。重点校实验班就是不一样啊——司马昭在心里默默感叹,随口跟了一句:“那你不看书了啊?”
“回头再说吧”司马师耸了耸肩,看司马昭这么迟疑,本来没怎么多想现在却直觉他像是心里有鬼。司马师便抱起手臂,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你还要不要进去?”
“……呃”司马昭语塞,但老实说他觉得自己跟司马师这书卷气息浓厚的房间有点格格不入,想了想道:“还是去我房间吧?”
“好啊”司马师点头,利落地关了自己房里的灯,跟着司马昭回了房间。一回自己房间,司马昭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是自己的房间气氛舒坦,虽说漫画杂志CD游戏碟乱糟糟地堆了一地,桌子上除了笔电之外就是各种杂物甚至还有只不知道为什么沾了咖啡渍的袜子,但好歹也充盈着青少年的鲜活气息不是?
司马师进了房间就直奔司马昭的床,惬意地瘫在床上的动作让司马昭想起小时候两个人一起趴在自己下铺上的情景。“好了,现在可以’交流感情’了?”司马师趴在双床上,一手托着下巴瞥向司马昭,脸上俨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嘴角还捏着促狭的笑容:“说吧,你是做错了什么事,还是有事求我?”
“真没什么事——”司马昭心虚,他莫名其妙地就把司马师弄到了自己房间里,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不是为了谈谈情说说爱。而且说实话,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兄弟俩就很少这样趴在一张床上闲聊了,所以一时间司马昭还有些不习惯,脑袋空荡荡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司马师狐疑地眯了眯眼:“那你发什么神经,难道是来找我看A片的?”“咳——!!”司马昭闻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老哥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司马昭知道这人骨子里肯定没有面上这么乖,但是听司马师一脸淡定地说这种话还是有点不适应。但司马师的话却提醒了司马昭,刚好前几天他刚在同学那里拷了点岛国小电影还没来得及看:“行啊,那看A片吧”司马昭哼哼了一声,说着还冲他哥挤眉弄眼了起来:“来吧,好资源,齐分享。”
司马师翻了个白眼,但是却没表示异议。于是司马昭就真的抱来了笔电插上U盘,兴致勃勃地跟司马师一起挑起片子来。
看A片这种事,司马昭早已不陌生,到了这个年纪,哪个青春期少年的电脑里没有个见不得人的文件夹?不过跟司马师一起看还是第一次。不是说司马昭害羞什么的,只是司马师平时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司马昭实在是想象不出他一本正经的老哥看毛片的样子。
从同学那里拷贝的时候司马昭没细看,打开移动磁盘才发现里面东西真不少,视频文件塞了十来个。“来吧,哥你想看哪个?”司马昭瞥了瞥他哥,见司马师一脸刚反应过来的茫然样子,显然刚才他提议的时候其实就随口一说,完全没过大脑。不过见司马昭当了真,司马师也不再反对,还真的坐起来认真地看了看电脑屏幕,思考了片刻,然后伸出长指在屏幕上的某个位置点了点。
“就这个。”
司马昭看了看被司马师戳中的那个视频文件,文件名上还打着他哥们友情提供的Tag:【制服系/护士/调教/赞!】夜勤病栋.avi
司马昭沉默了三秒钟“……哥你的品味不错啊?”司马师瞥他:“废话什么,你看不看?”
司马昭默然,最后抬眼确定了一次房间门已经关好,双击点开了视频文件。
司马昭的心情很复杂,他一直以为司马师特别的清心寡欲,别说看毛片打飞机之类的事情,即使有人说司马师没摸过女孩子的手司马昭都有可能相信,虽然他觉得他哥应该不会这么怂。但是怎么说呢,司马师的口味出乎意料的……正常。白衣制服小护士,绝对领域诱惑什么,都是经典万用款,司马昭也很喜欢,只是他哥看着不太像是会对这类事情感兴趣的人,司马昭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人不可貌相。
司马师却完全不知道司马昭在纠结什么,而且他挑片子的时候也没在意内容,只是随手一戳罢了。说实话,就如司马昭所想,司马师对这事真就兴趣不大,虽然他也有过对生理认知特别好奇的时候,A片确实也看过一些,但那都是当年的事,更何况那个时候他对这个就不是特别热衷。刚才他只是随口逗了逗司马昭,没想到这混小子还给他蹬鼻子上脸,好在虽然司马师对A片什么的虽然称不上喜欢但也并不排斥,再说跟自己亲兄弟一起看,也没什么可羞涩的。
司马师这边满心坦然,司马昭却特别地不淡定。此时司马昭已经把笔电放在床上,自己盘腿坐在电脑对面,司马师则趴在他后背上,下巴放在司马昭的肩膀上坐在他后面一起看。开始时还没觉得怎么不舒服,但随着片子开始进入正题,司马昭就渐渐地觉得有点不妥了。
到了司马师这个年纪,这些事情虽然还没实战过,但好歹是快要成年的人,基本上什么都懂,对于性早就没有了最初的好奇感,因此就显得淡定许多。而司马昭不一样,正处于青春萌动期的少年,生理上的躁动也格外明显,这个时候,他已经有点绷不住了。
说白了就是,司马昭,他硬了。
跟一向正经的老哥一起看这种东西本身就很紧张,再加上下半身起了难以启齿的变化,司马昭有些不自在地绷紧了身体,感官却似乎随之变得更加敏锐起来。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个温热轻柔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畔,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重量攀附在背后,脖颈上还不是有发梢轻扫过的触感,痒痒的。不管他身后的人是谁,这样的情境再加上这样的感觉,对于司马昭来说,也有些太过旖旎了。
两人就这么坐着看了一会儿,时间久了,司马师也渐渐觉出司马昭有些不正常。垂眼看去,司马昭的耳根似乎已经红了,身体也紧绷的不自然。身为过来人的司马师自然懂得这是怎么回事,也明白司马昭平时看这个时应该都会做点发泄措施,只是自己在这里,他大概是不太好意思。
于是出于好意的,司马师拍了拍司马昭的肩膀:“你还好么?不然今天就先……”“我好得很!”司马昭打断他哥的话,虽然知道自己大概已经被发现了,但事关面子问题还是忍不住逞强:“继续啊,我、我没事。”
“没事?”司马师不怀好意地笑道。平时看这小子无法无天惯了,现在看着司马昭难得窘迫的样子,司马师忍不住就想逗他:“你不是已经硬了么,小雏鸡?”
司马昭觉得自己的脸一定“蓦”地烧红了,但随之而来的是忽然窜上的怒火:不管怎么说,“小雏鸡”这种说法也太过分了!
“你说谁!”司马昭几乎是立刻就愤怒地转身把他哥扑倒在床:“你没资格说我吧!17岁的处男比我更可耻!”
司马师特别想回嘴说但是我比你淡定,但是看见司马昭一脸屈辱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笑,于是就着司马昭把他扑倒的姿势,抬起膝盖顶了顶司马昭的胯间,果不其然看见司马昭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司、马、师!你别太过分!”
司马师想,现在硬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跟你哥说话了,司、马、昭?”司马师佯怒道,却偏用了嘲讽的口吻,说着一个翻身就扭转了被司马昭压在身下的局面,轻松地单手就将矮了自己一个头的少年双手压制在头顶:“还学会直呼我大名了是吧?好心看你难受想让你自己解决,既然你说没事……”他道,然后另一手按住司马昭依然火热硬挺的部位,邪恶地扬起一抹笑容:“有胆子就忍忍看啊,你敢么?”
司马昭又怎么会说不敢。这种不允许退缩的较量,说“不”就意味着输了,更何况,关乎男人尊严问题,怎么能一开始就没了气势!
想到这里,司马昭决绝地把眼一闭:“有什么不敢!”
本来没打算真的跟司马昭一般见识的司马师,见这小子竟然还跟他倔了起来,索性也不再客气,真的就将司马昭的睡裤下拉了一点,把手探了进去。
这种事情,摸别人的和摸自己的,都是一个道理。
司马师的手凉凉的,抚上司马昭下身滚烫的那处时,激得身下的人打了一个冷战——却也不完全是因为冷。此时此刻,本来做好准备跟他哥大干一架的司马昭,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糊里糊涂地转变成这样一个局面。他闭着眼睛试图分散注意力,却只能更深刻地感受到司马师攀附在自己拿出的手指有多修长,柔软的指腹在柱体上轻轻摩擦,偶尔手指分开变换着角度揉弄时,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食指侧面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
真是……太糟糕了。
明明不久之前还在对自己恋兄情结这件事苦恼不已,现在又被迫发现自己对司马师的手竟然有感觉,司马昭只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别人的手和自己的手本质上其实没啥区别。
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司马昭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司马师的手心里变得愈发坚硬,鼓涨的感觉充斥了那个部位,蓄势待发地渴求着更多的刺激。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司马昭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逞强,万一真的在他哥面前缴械了,那才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你还挺能撑的,嗯?”恍惚间司马昭听到司马师戏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而自己平时贫得生花的一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死死咬着牙关忍耐着快要难以克制的喘息。就在司马昭觉得自己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却忽然有敲门声传来,兄弟俩都是一愣,然后听见张春华在屋外隔着门问了一句:“阿昭,阿师在你房间么?”
床上的两个人均是吓得一个激灵,司马昭更是惊得差点直接跳起来,起身就要推开司马师,却因为闭着眼睛对两人之间的距离估算错误,一抬头就结结实实地跟司马师的额头来了个对撞,硬是把司马师撞到了一边去,捂着额头直吸气。
“嗯,我在,怎么了妈?”司马师一边故作镇定地应着张春华的话,一边顾不上疼痛一把拍上了笔电跑下床去开门。那边司马昭刚刚把裤子拉好,心虚的脸色还来不及褪去,就看见他哥疼得直皱眉还强作淡定的样子,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完全忘了自己的脑门也还疼着。
“没什么,我本来打算问你吃不吃宵夜,看你没在房间里,就来问一声。”见司马师开了门,张春华温柔笑道,对屋里两个小子做的荒唐事浑然不知:“看到你在这,我就放心了。”
“夜宵就不用了,我在教阿昭做功课,待会就回房间去。时候不早了,妈你快去睡吧。”司马师道,司马昭则偷偷翻了个白眼。其实自从上了初中开始,司马师就很少再辅导他学习了。一方面是因为司马师的学习日益辛苦繁忙,另一方面也因为司马昭实在不是那种特别笨的孩子,基础题目自己都能应付得过,难题也都能靠着小聪明对付个七八成,所以基本上都不再找司马师帮忙了。
“那我先去睡了,你让阿昭也早点睡,你看书睡得晚,饿了的话记得自己煮点什么吃。”又嘱咐了几句,张春华抬手揉了揉早已高过自己的长子的头发:“正长身体的时候,别累坏了自己。”
司马昭坐在房间里听着张春华跟司马师的对话,忽然想起司马师的确睡得很晚。有时候司马昭过了凌晨起床去厕所的时候,仍能看见司马师的房门下有灯光从门缝中攀泄而出。其实很多时候司马昭并不理解他哥为什么这么拼命,尽管他也承认司马师在他心里无疑是天才,是完美的好学生,是天生的精英,是他从小到大的憧憬。但若是让他像司马师一样为了成绩如此地耗费心血,司马昭觉得以自己懒散的性子,一定做不来。像是现在这样闲散悠然、插科打诨的日子,他还没过够呢。
也许真的因为司马师身为兄长的身份,尽管司马昭平时跟他哥在一起时口无遮拦没大没小,但他必须承认,司马师一直是在他心里被仰视着的那个存在,就算是平时打闹时司马昭会完全忘乎两人之间的年龄和身份,可是当司马师摆出哥哥脸孔来训斥自己时,司马昭还是会忍不住对司马师产生一种敬畏感。
但可惜的是,司马师很少用那么严肃的口吻跟司马昭说话,往常司马昭犯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错误,司马师似乎从来就没往心里去过,只是一心宠着他这个弟弟,仿佛什么都可以宽容。
这哪里是什么恋兄情结啊,司马昭恍然,自己其实只不过就是被司马师宠坏了而已。
那个时候的司马昭,真真切切地因为终于搞清了自己的想法而松了一口气,同时又隐隐地有些开心。他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像司马师那么成熟又完美的人,但是即使那样也没关系,反正他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哥哥,相比之下不那么优秀的自己,只要能一直被司马师这样宠溺纵容着就够了。
直到很久之后,司马昭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愚蠢。
[05]
初中的前两年就被司马昭这么稀里糊涂的混了过去,到了他初三那年,司马师也已经是高三的应考生了。
上了初三依然没什么长进的司马昭,学业上依旧懒散,完全没有身为要中考的人的自觉。恋爱方面倒是自觉收敛了,司马昭不再继续跟校里校外的女孩子牵扯不清,转而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司马师身上。
自从司马昭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被他哥宠过头了,心里就像一块石头落了地般地轻松,反正不是恋兄情节什么的,跟自家老哥关系亲密一些也就是正常的事了。这么想着的司马昭,非但没有恢复之前悠闲随意的轻松状态,反而一门心思地粘起司马师来。每天晚上乖乖待在家里不说,还非得跑到司马师的房间里赖着。张春华担心他会胡闹影响司马师的学习,而被每天这么骚扰的人却不以为意,只说随司马昭喜欢就好。有了司马师的默许,司马昭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每天放学就往司马师房间里一钻,一边敲着笔电一边等司马师回来。
其实司马昭也知道自己对司马师是有些粘过头了,这个年纪的男生,哪个不是一把收不回的青春热血,每天都恨不能有48小时,还得有三分之二的时间用来疯个过瘾,哪有跟在自己哥哥身边不放的?但——司马昭在心里对自己说,谁让别人没有司马师这样的哥哥来着,自己最近变得这么奇怪,也都是司马师太放任自己的错,谁让自己无论怎么得寸进尺,当哥的都那么纵容呢,把自己惯坏了,也绝对都是司马师的错。
最重要的,绝对绝对,不是什么恋兄情节就是了。
时间久了,司马昭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其实司马昭每天在司马师房间里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平常司马师学习的时候,基本上从不理司马昭,也不管他在一边做什么。到了司马昭睡觉的时间,无所事事一晚上的少年就自觉地爬去洗漱,然后互道了晚安回房睡觉,一夜安稳好眠。
分明每晚都有大把的时间共处一室,可兄弟俩有机会聊天的次数却少之又少,偶尔司马师学习累的时候,两人会互搭几句话,然后年长的少年就继续埋头于书海之中。如此算来,兄弟俩每周好好聊天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可不知为什么,司马昭还是愿意待在司马师的房间里,就算彼此之间没什么话说,却觉得只要身在司马师这间充溢着书卷气息的房间里,就莫名的的觉得心安。
多数的时间里,司马昭窝在司马师的床上抱着笔电上网,或者趴在司马师的枕头上打掌机,间隙里偶尔瞥向司马师认真埋首于课业中的侧脸,就这么盯着失神个几秒钟,然后再转回脸来做自己的事情。偶尔也有那么几次,这种偶尔性的失神会延长许久,久到司马师被这持续性的灼热视线引起了注意,转头疑惑地问一句:“你盯着我干什么?”
被问到的人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于手中的机器:“没什么……发呆而已。”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司马昭不知道这话放在别人身上是不是真的,但他知道,司马师认真念书的样子,真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司马昭喜欢看司马师低垂着眼睫思索的样子,那双浓密的睫毛在暖黄的光线中微微颤动,仿佛能阻断一切干扰,让其余纷杂的事统统不入那人沉静的眼。薄削的唇微抿起紧绷的弧度,偶尔也会咬着嘴唇蹙起眉,把生来就颜色偏淡的唇咬的泛起水润的红。这种时候的司马师,正处在一种视外界干扰为无物的状态里,全身都散发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淡疏离,仿佛世界上最重要的不过是眼前的题目而已。
这样的司马师,非常、非常的好看,或者说是——有种禁欲的美感。
看着这样的他,司马昭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总是就是觉得这样的司马师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好遥远。司马师变成了父亲口中那个有出息的长子,变成自己认识的女生提到的很冷淡但是又很英俊的优秀学长,变成那个品学兼优性子寡淡的优等生,而不再是自己眼中那个看上去很好孩子但其实很爱欺负人,可关键时候又特别护短的混蛋老哥。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司马昭才会觉得,也许司马师身上真的有自己并不熟悉的许多面,而自己一直以来认识的就只有他做为哥哥的一面。可是,当司马师发现了司马昭的窥视,扬眉望向他的时候,司马昭又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司马师就他这么一个弟弟,至少做为一个兄长的司马师,是他一个人的。
而对于这种针对司马师产生的莫名占有欲,司马昭在心里给自己的解释是:自己果然还是被惯坏了。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等到银装素裹取代了秋叶纷黄,整个城市都给笼进一层迷蒙清冷的白纱里时,司马昭初三的学期转眼就要过去一半了。
这个时候,大多数别人家的孩子都在筹备中考,一次次的模拟考试有人欢喜有人忧,也有人像是司马昭这般一副事不关己的逍遥态度。他成绩好,不愁这个,中等偏上的学校怎么也能考上几个,司马师念的那所国家级重点他是不打算考虑了,当初司马师为了念上那所学校,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晚上才拼来一张录取通知书,司马昭觉得自己大概没什么希望,而且即使他考得上,也未必习惯得了那样修罗地狱般紧张忙碌的学习模式。
而身处高三的司马师,却是面临着愈发沉重的压力。
那天晚上司马昭回家时就觉得气氛不对,一向工作繁忙很少提早回家的司马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司马昭回来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冷着一张脸瞥了瞥小儿子那一脸心虚的笑容,又冷然把目光移开了。直觉今天似乎有事要发生,司马昭没胆子再进司马师的房间,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竖着耳朵注意客厅的动静。
没一会儿,司马昭听见了开门声,好像是司马师回来了。注意到司马师今天回来的特别早,司马昭这才想起司马师似乎提过,今天下午有针对上次模考的家长会,并且不用上晚自习。司马昭联想起刚才看到的父亲的态度,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天好像是司马懿去开的家长会,如此想来——司马昭恍然,难道是这次老哥考砸了?
对于司马昭来说,考砸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对于一向靠小聪明来应付学习的他来说,偶尔失手个一两次没什么。父母也从来没有因此而责问过。
可是现在,虽然听不太清楚外面在说什么,可是司马昭能听见司马懿逐渐拔高的严厉声调,分明就是在斥责着。而自始自终他都没有听到司马师的声音,那个人一直沉默着接受父亲的责骂,司马昭甚至能想象到他一脸漠然的神情,眼帘低垂,看上去无悲无喜,眉间却分明锁着那个人独有的骄傲倔强。
司马昭觉得父亲有些过分,心下不快也不忍再听,就缩回床上打自己的游戏,却怎么也无法专心。训了司马师一通之后,司马懿没吃晚餐就回公司加班去了。等到张春华来叫司马昭吃晚餐的时候,司马师早就坐在了餐桌前,看到司马昭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一切如常,好像刚才的一通训责并未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晚上也是如常的过,只是司马昭坐在床上偷瞄着司马师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看着书本却一副恍若神游的表情,一看就是在发呆。司马昭也不敢打扰他,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往常最享受的时刻现在却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了睡觉的时间,就赶紧撤回了自己房间去。
后半夜两点多钟,司马昭饿的醒了过来,大概是因为最近个子窜得特别快的缘故,司马昭觉得自己最近特别容易饿,经常半夜起床去厨房找吃的。去往厨房的路上要经过司马师的房间,司马昭发现房门并没有关严,有灯光从门缝中流泻出来,从中窥去,屋里却空无一人。
老哥去哪了?这么晚了……难不成出门了?别不是真的被爸训的受了刺激吧!
司马昭这么想着,心里就慌乱了起来。这么晚了,司马师能去哪儿?司马昭在心里默念着强迫自己要冷静,在脑海中搜寻着司马师平时都喜欢去哪些地方,可仔细想想,司马师平时除了去学校就再不经常出门,一时还真就想不到他会去哪里。
等等……司马昭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地方,如果是那里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想到这里就立刻付之行动,司马昭连睡衣都来不及换,扯了件外套就直接开门出去,奔向楼顶的天台。
他还记得,儿时的自己因为司马师将要升上初中而烦闷不堪,满心郁郁地怕哥哥就此这么远离自己,半夜里愁得睡不着觉,任性地硬扯着司马师陪自己出去透气。
而现在的楼顶天台,虽然不是他曾经跟司马师一起夜游谈心的那个,可不知为何,越是往楼上狂奔,司马昭越是有预感,自己一定会在那个地方找到司马师。
“呯”地一声撞开楼顶的门,门并没有锁,司马昭用力过猛打了个趔趄,却还没等站稳就急切地抬头搜寻想找的人。
而身处在天台的人,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惊愕的回头,却看见少年莽撞地一头冲了进来,蓦然睁大的眼睛就再做不出一贯淡然无波的假象,只是满脸诧异地望着司马昭,半天说不出话来。
“哥……”司马昭则是一副全然做梦般的神情,没想到竟然给他猜对了,司马师真的在这里!此时的司马师望着他,表情里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周身还环绕着缕缕薄雾,仔细看去,又好像不是雾。
“昭……”看着忽然闯进楼顶来的的司马昭,司马师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便拧了眉心沉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司马昭这时也看清司马师身边随风即散的果然不是什么雾气,转而又看到司马师的指间有火光闪烁,一时惊讶地结巴起来:“哥……你你你,你抽烟?”
“奇怪么?”司马师别开眼睛,声音里没什么感情。冷淡地转过身去,却忽然听见背后的少年一声悠长响亮的“哈——啾!”再次回头看他,才发现司马昭竟然只在单薄的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就跑了上来,睡乱的天然卷发被凛冽的北风打得更加乱七八糟,才上来不过几分钟,鼻头就已经冻红了,正因为刚才的喷嚏狼狈地吸着鼻子,一双眼睛却仍不忘巴巴地望着自己。
终是没能对这家伙绷住一张严肃冷然的脸,司马师忍俊,还是软化了态度对司马昭招了招手,声音带笑:“行了,过来。”
司马昭就扬着能闪瞎人的愉快笑容颠颠地奔到了司马师身边。
司马昭已经过了十五岁,虽然依旧没有司马师长得高,却也总归不再是当年可以被司马师轻易纳入怀中的的小男孩了。尤其是这半年,司马昭的个头窜得特别快,已经长到了司马师鼻尖的高度,司马师本来打算像儿时一样给司马昭一个拥抱取暖,可如今已经不知何时出落得高挑挺拔的少年往他眼前一站,竟让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似乎是看出了司马师在想什么,司马昭倒是毫不客气,抬头冲着他哥一阵坏笑,然后直接拉开司马师的外套就往他怀里扑。一直被裹紧的外套忽然被拉开来,猛然入怀的冷空气激得司马师打了一个激灵,可很快寒意就被另一个温暖的胸膛取代。司马昭将双臂置入司马师的外套与腰背之间,把他哥搂了个结实,司马师无奈,却又怕司马昭冻出病来,就任由他这么抱着,还把手中还未燃尽的半支烟丢下,轻轻回抱过去。
司马师的身上有淡淡的烟味,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外面站得久了,平日里习惯了的气息中还夹杂着一丝冷冽的味道。
司马昭把脸埋进司马师的颈间,凉凉的鼻尖贴着颈部温暖的肌肤,司马昭觉得自己的脸上有点热。
男生和女生不一样,女孩子之间拉手拥抱都算正常的亲昵,关系更加亲密一些的,互亲个脸颊都不为过。可是男生呢,就算是彼此之间好得不分你我,大大咧咧地连聚众打飞机都敢做,可牵个手却觉得分外别扭,更别提交颈相拥了。
可是——既然是自己亲哥,应该没关系的吧?
“我都不知道你会抽烟。”待到身体汲取了对方的热量而变得稍稍暖和过来,司马昭靠着他哥的肩头缓缓道。
“只是偶尔而已,也不经常抽”司马师则无声的笑了:“一共也没有几次,还被你抓到了。”
司马昭默然,他知道司马师一定不会是那种读书读傻了了书呆子,可也没想到这家伙还真会在私底下干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倒不是说司马昭觉得抽烟就有哪里不好,只是觉得这跟司马师平日那副清高自持的形象太不符了。
“哥,你是不是因为考砸了被老爹给骂了呀?这才多大点事,你那么厉害,下次努力就成了,要不然……”司马昭大义凛然地把眼一闭,虽然也知道司马师完全看不到自己脸,但还是努力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哥你要是还不开心的话,就扑进我怀里哭一场好了,我绝对不会嘲笑你的!”
“谁要哭了?”司马师没好气地在司马昭腰上拧了一把,却没用什么力道:“你脑子里一天都想些什么啊。”
“那你怎么了啊!”司马昭委屈:“难过就难过呗,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要不然你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话后却没了回应。
见司马师陷入了沉默,司马昭以为自己问错了话,刚想补救说好了我不问了老哥你别生气,就听见司马师低低道:“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
话语里听不出什么烦闷的情绪,顿了顿,后面的话语反而带着些笑音:“不这么出来排解一下压力,脑子会卡住的。”
司马昭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昭,你看看下面。”司马昭听见司马师这么说,便抬起头来望向四周的楼群。黑夜里的居民楼沉默静谧地矗立,只有几扇窗户还依然透着光亮,孤独的光点仿佛黑暗中窥视的眼。
“我有时候站在这里,看见下面亮着的那些窗户,就在想,这些人都在做些什么。”司马师道,不自觉地紧了紧抱着司马昭的双臂,仿佛在寻找依靠:“你可以猜猜看,这些还没有睡觉的人,他们之中有多少跟我一样拼命,这么拼命又是为了什么。”
当城市陷入万籁俱寂的时刻,温暖交织的喧嚣光线泯灭在清冷的月光中,万家灯火盏盏熄灭只剩零星几点,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些仍然点亮着窗口的人,抛弃寒冷冬夜里火热的被窝,不知疲倦地挑灯至深夜?
也许其中有通宵上网的年轻人,泡在游戏里早就没了昼夜的时间观念;也可能是哪家的女主人叫了朋友来搓麻将,时间早就不是滞留在牌桌上的标准,赢得盆满钵满之前绝对舍不得去睡;说不定还有彻夜工作的上班族,没改好的企划,没设计成的图纸撑起脆弱的神经,区区睡眠哪有上司的肯定来得重要?而其中,也许也有人像司马师一样,挑灯夜读,只为一个光明无限的大好未来。
可是——
“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司马师这么说道。平平淡淡地,听不出什么情绪。
自小就是旁人眼里优秀到无可挑剔的好孩子,是别人家长口中“你怎么不学学人家”的指向,可司马师却从来不明白这样有什么好。
司马师的班级里并不缺跟他成绩一样好的孩子。有些人的高分是被家长逼出来的,怯懦的眼神藏在厚厚的镜片下,除了成绩拔尖,放到人群中就会霎时被湮灭;也有些孩子,天生喜欢学习,拿习题当作娱乐,只嫌每天的课业不够沉重,对题海狂热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当然也有些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社会竞争险恶,把外界想象得腥风血雨尔虞我诈,竞争意识根深蒂固了。
司马师没觉得自己是被家长逼着学到现在的,司马懿和张春华也还算是开明又宽容的家长,并没主动施加给他太多的压力。要说喜欢学习呢,真的算不上,只是不讨厌罢了。而竞争意识——司马师从未想过要跟其他人争些什么,对名次之类也抱持着无所谓的态度,至于他取得过的那些令人艳羡的好成绩,也只是平常努力的必然结果。
没什么期盼和向往,却还是日复一日地念书做题熬尽心血,却不知道是为了些什么,虽然看上去上进又认真,可司马师却觉得自己才是过得浑浑噩噩的那一个。有时候,他甚至会羡慕起吊儿郎当的司马昭来,至少司马昭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上次的模考,司马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往常看在眼里得心应手的题目,却只是盯着那薄薄纸张上的字符就开始心烦,索性交了一科白卷。被司马懿那样严厉的一通训斥之后,司马师心里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过,甚至报复性地生出一种轻松感来。
“我其实……并不是那么在乎这些东西,像是成绩之类的。”司马师自嘲地笑道:“就算是被训了一通,也没有那么难过,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但是我又不能像你那么没心没肺的,对这种东西毫无感觉,只由着自己心情来,像少根筋似的。”
被嘲笑了。司马昭扁扁嘴,心里略有不快,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插嘴才是最明确的选择。
“重点校,实验班什么的,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考进去,却完全不知道是为了些什么。我原本以为,我应该是很看重成绩的那种人,不然也不会一直这么拼命。但是现在我才意识到,其实这些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所谓,但是我却为了这些无所谓的事情耗费了这么多的精力——”
几乎是至今为止的大半个人生。
“但是,如果不去做的话,又不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到底是什么。”
司马师觉得,像是自己这样的性子,谈恋爱提不起兴致,嬉笑打闹又懒得拿出那份精力,培养个爱好什么的还嫌麻烦,似乎就只适合做个成绩优异的优等生,脑子里除了学习之外,再无他物。
司马昭沉默地听着司马师的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其实早在不知何时开始,司马昭就越来越读不懂他哥的想法,他能看到的,只有司马师愿意在他面前表露的东西,剩余的想法,即使司马昭能够偶尔窥见却也无法完全理解,而那微少的能够理解的部分,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就像是现在,他也知道司马师在烦闷些什么,却仍然无法完全地明白那种对自身产生怀疑的感觉。司马昭只知道,这样的司马师变得陌生又亲切,他不再是自己常常看到的那副自信强势令人憧憬的模样,他也会有看上去迷茫脆弱甚至跟自己寻求安慰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想要紧紧地抱住他,一直一直不放手。
“真是的,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说到最后,倒是司马师先觉得有些不妥,摇摇头低声笑了,却怎么听怎么苦涩:“反正你也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了?”司马昭忿忿道:“不就是找不到人生意义嘛,我来找给你啊!”
“你?”司马师疑惑。
“不如这样吧,”司马昭推开司马师的怀抱,暂时拉开两人的距离直视对方的眼睛:“你就当是为了我嘛。呐,当哥的总要给我树立个目标嘛,你的人生意义就是被我追,怎么样”
“……噗,”司马师盯了一会儿司马昭那一本正经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失笑,扭过头去不再看他:“算了吧,你还是换个人追比较好,省得你身边的小姑娘心碎。”
“诶,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最后着急郁闷的人反而成了司马昭,追着他哥不住地讨说法:“我可是在很认真的在提建议诶,你——”
话到这里却再说不下去,司马昭看着司马师从衣袋里抽出一支烟来,动作娴熟地点上然后放到唇边,整个过程流畅又自然,显然是惯犯。
“怎么了,你想试试?”见司马昭盯着自己愣神,司马师故作疑惑地问道。
“我……”司马昭一时有些迟疑,他平日里虽然不是什么乖小孩,但烟什么的却是从来没碰过的。
看出司马昭的犹豫,司马师有心激他:“怎么样,到底敢不敢?”
“怎么不敢!”这熊孩子还真就很配合地炸了毛:“试就试。”
于是司马师就拿着烟凑到了司马昭的唇边,司马昭盯着那夹着滤嘴的手指怔了一怔,低下头去正打算试着吸一口,司马师却忽然撤回了手。
司马昭嘴唇就在他的手指上轻轻蹭过。
“算了,还是不带坏你了。”光是戏弄司马昭就已经足够让心情转好,司马师脸上带着得逞的微笑:“这个东西还是等你成年之后吧。”
而司马昭却还是一副怔忪的样子,陷在司马师触碰到自己嘴唇的触感里久久无法出来。这时又看见司马师把那支烟放回了唇边,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移动在唇畔,轻启的薄唇间能看见一点艳红的舌尖。
心里猛然一震,司马昭一个没留神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扑过去想要夺过司马师手中的烟——用自己嘴唇。司马师没料到司马昭会来这么一下,躲闪不及就觉得自己的腰上忽然出现一个束缚,下一秒就被司马昭揽着腰带进了怀里,彼此唇瓣相接,再轻柔不过的一个浅触。
口中尝到一丝烟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司马昭下意识地一舔嘴唇,舌尖扫过另一个人微启的唇缝,似乎还碰到了一个更加柔软湿热的物体。
恋爱经验丰富且接吻经验也很丰富的司马昭这时才回过神来,蓦然烧红了一张俊俏的脸,赶紧撤回身来,又发现自己还抱着人家的腰,立刻撒手,整个人呆立在司马师面前呐呐难言,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不是故意的。”憋了半晌,司马昭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所幸司马师脸上虽然也有点不自然,但似乎并没怎么在意:“我知道,没关系。”
然后陷入无言。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立了一会儿,一个满脸尴尬地抬头看天,一个若无其事地低头抽烟。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师忽然开口道:“最近,学校开始让我们考虑报考的事了。”
司马昭挪回实现看向司马师,有些不明所以。
司马师道:“我想……去一个远点的地方,越远越好,说不定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谁也不依靠,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远一点的地方啊……那是有多远呢?司马昭不想问,也不想知道,只能扯起一个微笑说:“好啊,加油吧。”
此时已经无暇再去管刚才的触碰带来的莫名悸动,司马昭心里忽然产生这样一种预感:眼前的这个人,注定会找到他自己的人生目标,会越走越远。
是不是总有一天,这个人会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把自己远远地丢在后面,变得永远也无法触及?
司马昭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也不能再这么懒散下去了。
北岭有雁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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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3-05-07  
[06]
新年快要到来之前,司马师与司马昭迎来了各自在学校里度过的最后一个情人节。
往年过节时身边从不缺女伴的司马昭,今年终于被一干损友成功拉进了死死团的阵营里。哥几个商量着情人节去哪里报复社会,问到司马昭的时候他摆摆手说你们玩吧我就不去了。倒不是他不愿意去,那天正赶上他身体不舒服貌似还有点发烧,他估计着跟这帮单身宅男出去鬼混也不过就是喝酒唱K那几项,与其跟着一起疯,倒不如在家安安静静地呆一晚上。
倒是往年情人节从来都没什么安排的司马师,今年竟然有了约。说是约会,其实也只不过是班级活动罢了。高三的实验班平时基本没什么活动,难得是最后一个情人节,干脆把所有单身的都聚集起来一起热闹一次,顺便也给大家一个借机向心上人表白的机会,免得毕业之后留下什么遗憾,如果能顺便凑成个几对,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到了情人节那晚,司马师出门去参加聚会,连司马懿都特意早些回家带着张春华出门吃饭去了,只留下司马昭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叼着罐装啤酒的易拉罐寂寞地打游戏。
大概是因为有些发烧的关系,司马昭总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脑袋昏昏沉沉地有点发胀,对着笔电敲了一阵子之后就兴味索然地趴床去了。老哥真是不够义气,司马昭揉着眉间默默地想,这种时候一个人在家真是好凄凉啊好凄凉,老哥你竟然丢下我就这么出门了简直太过分了。
不过仔细想想,往年司马昭带着妹子出门约会的时候,貌似也没这么考虑过司马师的感受——虽然司马昭也不觉得司马师会有什么感受。
对啊,他能有什么感受。司马昭有些沮丧地想,反正老哥又从来不关注这方面的事。
也不知道在丧气个什么劲儿,总之大概是真的觉得有些寂寞,本来就因为发烧而不适的司马昭,渐渐地情绪低落了起来。
也不知道老哥在做什么啊……高中生去的地方,会比较不一样吗?那家伙一看就是性格比较难搞的类型,真的会有女生敢接近么?不知道他跟女生相处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啊……司马昭脑补了一下自己过去对着女孩子笑逐颜开甜言蜜语的样子,再把那副表情套在他哥脸上想了想,硬是被违和感吓出个冷战。
太……太可怕了。
司马昭甩了甩脑袋像是要驱逐脑内奇怪的幻想,心说我在想什么啊,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是司马昭那一众损友中的一个。刚按下接通键,就听见男生中气十足的咆哮从无比嘈杂的背景音里跳脱出来:“卧槽你们都给我小点声老子打电话呢!”然后听筒里沙沙地响了一阵,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走到了另一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才接着传来男生的声音:“哟司马昭,你好点没啊?”
“还成吧……你们现在在哪?”听见背景里有走调的唱歌声,司马昭估计他们应该是在KTV。“我们在KTV呢,”果不其然,电话那头的男生道:“那帮孙子拼酒呢,非要灌我,就借着跟你打电话逃了。对了你今天没来可惜了,刚才我们几个去电影院报复社会,成对儿坐在一起假装打啵儿,出声的,你没看到那一对对狗男女的表情哟哈哈哈……”
“……那还真是挺可惜的。”司马昭的声音中满是真心实意的叹息,心里想着的却是幸亏没跟你们这帮混蛋一起去,不然丢人丢大了。
“其实我刚开始还以为你说病了是骗人的来着,刚才在电影院看见你哥了,他说你真是真不舒服,你没事儿吧?”电话那头问道。司马昭还没来得及为损友难得的良心垂泪,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我哥?你们遇见我哥了?”难道是全班组团刷电影?
“是啊,他还带着个特漂亮的学姐,大概是嫂子吧,俩人站在一起真让人嫉妒哟……你不是说你哥是不打架不恋爱的好孩子嘛?情报有误啊看来……”“等等,你说他身边就带了一个人?”司马昭疑惑,他哥不是去参加聚会么?即使真的是班级组队刷电影,也不应该只有两个人啊。
更何况……漂亮的学姐什么的,还真是让人有点在意啊。
“是啊,就你哥和那个学姐。我们出来的时候他们正要入场,还打了个招呼,学姐说她和你哥本来是跟同学在一起,半路走散了,所以就跑来看电影了。其实说什么走散呐,绝对是你哥那帮同学怕被小情侣闪瞎先闪人了嘿嘿……诶司马昭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听。”司马昭闷声回答,本来就不甚愉悦的心情一瞬间更郁闷了。
“算啦,你要是身体不舒服我就不打扰你啦,好好休息吧。哥们我先挂了,多少也得喝点啊再不进去那帮孙子非得出来逮我不可——”
“行了行了快滚蛋吧我挂了,别喝死了啊。”司马昭口气怨毒地说道,挂断电话之后脱力地倒在床上。
司马昭的脑中不断回放着男生的话,想象着司马师跟那个自己不认识的女生肩并肩地站在一起。看场电影牵个手,女生的头靠上男生的肩膀,男生也许会顺势将女孩子柔软的身体纳入怀中。说不定,说不定两个人还会在电影结束的时候,在或温情或伤情的片尾曲中,悄悄地交换一个吻。
吻啊……
司马昭想起了自己跟司马师之间的那个,轻的不算是吻的那个触碰。
那天过后,司马昭本以为自己面对司马师会有些尴尬,可对方待他仍然态度如常,司马昭自己暗自忐忑了一会儿,发现他哥好像真的没有在意,于是也放下了心来,不再去想那事了。可是事后,即便是司马昭自己心里不愿意承认,他也多少还是有点遗憾,遗憾自己要是能再稍微不管不顾一点,把那个浅触变成真真正正的一个吻,就好了。
可惜,每次在这个念头成型之前,他就会刻意地将思维驱散开,下意识地避开这个想法。
而现在呢,司马昭只要一想到司马师也许正在跟别人约会,他们会牵手,会拥抱,会——接吻,他的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就好像是单方面地遭到了背叛。
此时他心里的不快,比当初司马师在家中给夏侯徽补习功课的那时,还要强烈上百倍。强烈到等司马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拨通的司马师的手机,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喂,昭?”
他听见了司马师刻意压低的声音,隔着话筒听起来遥远得有些不真实。司马昭猜到电影应该还没有结束,而司马师的身边,应该就是那个听说很漂亮的学姐了。
“哥……我……”我了半天司马昭却想不到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而司马师依然在电话的另一端等待他的下文:“你怎么了?”
“我想见你。”他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最想达成的一件事,司马昭的心脏狂跳起来,怕他哥莫名其妙地问他一句你脑子烧坏了么然后就挂电话。司马师似乎是没反应过来,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司马昭赶紧补上一句:“就在我们家附近那条街上的那家KFC吧,现在就去,敢不敢?”
真卑鄙,司马昭在心里骂自己。他明知道只要说了敢不敢,对方就不会再拒绝,他现在所做的决定根本就没有给司马师说“不”的机会。然而司马昭还是有些怕,万一司马师真的就拒绝了他呢?
所幸司马师仍旧是答应了,不知是因为习惯性地纵容还是担心司马昭真的有什么事,司马师怔了片刻,终是沉声应了一句:“我马上就到。”
司马昭是一路跑着去的。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过了一阵雪,天空中仍有伶仃莹白的雪花不断飘落,地上却已经积起了足够留下脚印了深度。司马昭出来的太匆忙,草草一件外套裹在身上,围巾手套全都忘到了脑后去——现在对他来说,什么都没有司马师重要。
这个时间的KFC里人已经不多,透过洁净的玻璃门窗就能轻易地数清里面的人。没看见自己想找的那个人,司马昭也懒得进去等,索性就坐在了店门口的阶梯上一边搓手一边漫无目的地数着街上的行人。情人节的气氛果然不同,往常冬日里九点多钟时街上早就了什么人,今天却不断有出双入对的年轻男女在司马昭眼前晃来晃去——见鬼。司马昭想,去他的情人节。
司马师并没让司马昭等得太久。刚坐下没几分钟,司马昭就远远看见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便直觉那是司马师来了。一定是的吧,司马昭心里这样肯定着却又难以抑制的惶惶不安,好像如果车门打开出来的不是那个人,就意味着他就再也等不到他了一样。好在看清了车里的人时司马昭终于放了心。司马师一下车就第一时间望见了坐在店门口的司马昭,丝毫没有犹豫地径直向他走了过来。
司马昭坐在那里,丝毫没有打算起身迎接的意思。他有点出神地望着司马师向自己走来的身影,长及膝盖的黑色呢子外套被忽然刮起的强风掀起了衣襟,半长的黑发在风中扬扬荡荡,发梢浮动的姿态看得人有点心痒。脖子上的围巾是没见过的,款式很考究的英伦风黑白格子,但据司马昭所知司马师一向偏爱纯色的——啊啊,估计是别人送的吧,学姐什么的,想的倒是很周到,这样的款式,既不过分讨喜也不至于太朴素,还蛮适合司马师这样看上去性格平淡的家伙。
司马昭就这么任由自己的思绪不着边际地弥漫,直到司马师站在了他的面前,皱着眉把司马昭上下打量了一遍。被这眼神研究着的人终于心虚起来,他也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好好的情人节搅坏了司马师的好事,非得拉着对方来这里陪自己挨冻,但是一时冲动么,司马昭想那就当我是烧坏脑子了吧。
两人无言相看了一会儿,司马师看着司马昭用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自己,心里明白要这家伙主动开口解释应该是不可能了,于是决定暂且让步,向司马昭伸出一只手:
“起来吧,坐在这里不凉么?”
司马昭盯着司马师没说话,老实说要他说话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乖乖地伸手任由司马昭把他拉了起来,却是握上对方的手就不肯松了。
“别闹了,”司马师挣了两下没挣开司马昭的手,皱眉道:“……怎么了?”
要是知道怎么了我就不烦了啊。司马昭心里默默道,仍是攥着司马师的手,花了两秒钟的时间寻找借口,最后挑了一个还算合理的:“……冷。”
其实他没说谎,冷是真挺冷的,雪花一个劲儿地往脖子里钻,司马昭觉得自己发烧的那点儿热度现在已经全被浇灭致零点以下了。
司马师瞥了他一眼,显然是觉得这理由有点儿扯淡,可是看司马昭冻得直缩脖子,想了想还是反握住司马昭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捂着取暖。
司马昭又开始脸热了。
“你不是说想见我么?”司马师看着司马昭难得有点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发笑:“怎么不说话?”司马昭听了又缩了缩脖子,司马师也不逼他,抬眼望向KFC门前的三条岔路口:“你想走哪条路?”
左边的一条直通市中心,右边的一条可以直接回家,中间的也是可以走到家里的道路,只是要绕过一个公园。
司马昭想了想:“中间吧。“
意思就是,回家路上慢慢聊。
起先想要见到司马师的想法特别强烈于是就有些不顾后果,如今见了面,手里还握着人家的手,司马昭却反而忽然后悔起自己太莽撞了。这算牵手么?放在口袋里也算吧,还是十指相扣什么的会不会太——等等司马昭你跟自己老哥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司马昭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好让脑袋稍微清醒点。
大概是看司马昭一直不说话,司马师也觉得有点不自在,便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把烟掏了出来。这次司马昭已经没有上次看见司马师抽烟时那么震惊了,眼睛却还是离不开对方的动作,看着司马师慢条斯理地单手挑开烟盒的封口,从里面叼出一支烟来,再把烟盒放回去取出打火机,摩擦声音过后有明亮的火苗升起,点烟的时候照亮了司马师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有水光在闪闪烁烁。
“你开始抽烟的时候也未成年吧?”司马昭忍不住说。
“只有15岁的人没资格跟我说教。”司马师不咸不淡地回了他一句,语气听上去凉凉的嘴角却勾了起来:“你是不是到青春逆反期了?”
司马昭懒得回嘴,反正在年龄上他永远占不到司马师的便宜,索性换话题:“你换围巾了?”
“嗯……同学送的,之前来家里补习的那个。”司马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的被他们抢走了。”
之前的……司马昭很快就想起那个叫做夏侯徽的女生,果然是很漂亮的学姐啊。
“看来你们班的那帮家伙是想撮合你们啊,要不然也不会把你们丢在半路上。”司马昭笑道,这种事他最熟悉,当年玩得最疯的时候,把一对男女生锁在KTV厕所隔间里的事儿他也不是没干过,司马师同学的这种手段算是温和的了。“那进展怎么样?”
“能有什么进展,”司马师故作遗憾地耸了耸肩:“我都把人家一个人丢在电影院了,还能有什么进展。”
“这说明你没有重色轻兄弟呀,应该表扬,”司马昭咧嘴笑了,他才不承认自己心情忽然变好了一大截:“不过你对那学姐就没什么感觉么?”
“人还不错,也蛮漂亮,但是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司马师回答的还挺正经,语毕还不怀好意地冲司马昭笑了笑,唇边还叼着烟的样子第一次让司马昭觉得有点想揍人:“你就那么急着要个嫂子?”
不想,一点都不想。司马昭想这么说但是说不出口,可又没办法违心地说想,只好含糊道:“你自己不想,我想有什么用啊?”
司马师徐徐吐出一口烟:“不急,上了大学再说吧。”
其实司马昭心里恨不得他老哥一辈子不找女朋友,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太奇怪了更没办法对着司马师说出口:“随你咯,”于是他说:“反正是你自己的事嘛。”
“倒是你,好久没看见你出去鬼混了啊,女朋友呢?”司马师问道,正好戳在了司马昭的痛处上。司马昭想对着司马师喊你问我我问谁啊还不是因为你,但仔细想想都是自己的问题好像跟司马师也没什么关系。“最近没那个心情了,”司马昭答,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没底气:“所以就这样了呗……”
“这样也好”司马师没听出司马昭有什么不对头,还一本正经地点了头:“正好也该收收心了,反正你也不喜欢人家,再贪玩儿也没意思了。”
司马昭心里一惊,他只道司马师对他曾经恋爱无度的事情略知一二,没想到只轻飘飘一句话就直接戳中了司马昭的死穴。
他的确是没喜欢过谁,无论有过多少个交往的对象,虽然每次都尽力扮演着温柔又专情的恋人角色,相处久了却发现自己仍是提不起热度来。司马昭想起很久之前有某个女生在分手时跟他说,分手并不是因为觉得他有哪里不好而是归根结底他不喜欢她,感情这个东西骗不了人,没有就是没有。
司马昭从来觉得一见钟情是无稽之谈,告白之后直接交往连磨合期都没有那算什么感情,因此他一直觉得,如果能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给他一次机会,长长久久地与他在一起一段时间,那么说不定他就会沉溺在这段感情里,真真切切的喜欢上对方。
司马昭时间最长的一段恋爱是三个月,完整的一个学期,最后那女生说对不起我真的累了我努力了这么久都没能让你喜欢上我,司马昭有点委屈地想,三个月啊,还是太短了。
可是要多长时间,才算是长久呢?
一个学期,一年,三年,还是更长的时间?可有时候司马昭仔细想想,要是让他跟同一个人朝夕相处这么久,不管喜不喜欢也早该相看两厌,互相腻烦。他在脑海中搜寻遍了自己交往过的女生,末了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让他觉得,想跟这个人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也许还是……不够喜欢吧。
司马昭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陷入了神游,司马师看他这个样子也没打扰他,一边安静地抽烟一边牵着司马昭静静地走。不几时路程已经走过大半,前方不远迎面走来几个女孩子正在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看见了司马师和司马昭的时候几个人之间稍微沸腾了一下,司马师看见她们一脸兴奋的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于是捏了捏司马昭放在自己口袋里的手。司马昭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抬起头时看见司马师正冲着自己狡黠地笑,含着烟的嘴唇好看地抿起:“我猜她们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司马昭只顾盯着司马师的嘴唇看,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他听见司马师继续说:“要不要让她们误会得再深一点?敢试试么?”
司马昭点头,压根没明白司马师在说什么。
接下来司马昭只来得及看见司马师的笑意更深,随手把烟丢在一旁,嘴唇就向自己猛然凑了过来。接下来的一切就像是慢动作镜头,司马昭僵在原地,看着司马师浅色的唇向自己一点点地靠近,靠近,最后——
司马昭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稍顷之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并确认自己嘴唇上的触感绝对不是司马师的嘴唇,他记得那个触感,一辈子都不会忘。司马昭睁开一点眼睛,发现自己唇上压着的是司马师的手心,而司马师的嘴唇则亲在了手背上。
司马昭听见有女孩子兴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时他才明白司马师刚才那一系列的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也终于明白从司马师的背面看去现在两人一定是一副亲密拥吻抵死缠绵的姿态——实则两个人都亲在了司马师的手上。
这个人……真是太恶劣了啊。
司马昭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怒气值已经快要飙至顶点,以至于眼睛发花头脑也有点不清楚,他在司马师的眼睛里看见了恶作剧般的笑意,然而正是因为对方这样玩笑的态度才让他觉得分外火大。头痛与耳鸣全都爆发在这一个情绪的顶点,司马昭听见自己的脑海中在嗡嗡作响,还隐约听见司马师慌乱的声音说昭你怎么了你的脸好烫。司马昭说不出话来,眼前聚不齐焦距,只有脑中还在不断愤怒地重复着怒火怒火怒火怒火——这太超过了用这种事开玩笑太过分了就算你不知道但是其实我对你——!
然后司马昭的意识就中断在此了。

司马昭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跟司马师在那条路上牵着手并肩而行,司马师问,阿昭你的女朋友呢?
司马昭说:没有了啊。
司马师摆出有些诧异的表情,问,怎么会没有了?
司马昭说:因为我不喜欢她们啊,我喜欢——
我喜欢的是——
司马昭没能说完,因为他忽然看见司马师正冲着自己狡黠地笑,含着烟的嘴唇好看地抿起。时间仿佛就此停止,他看着司马师浅色的唇向自己一点点地靠近,靠近,最后——
最后无比精准地互相亲吻在了一起。

司马昭惊醒了。
醒来的时候,司马昭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床头柜上有散落的药片体温计还有快要放干了的湿毛巾和喝剩的半杯水。什么啊,晕倒在半路上了吗。司马昭翻了个身,还没等在心里骂自己太没用了就发现自己身边还躺着另外一个人。
那是司马师。
司马昭倏然之间清醒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驱散了一切困意,脑海里只剩眼见看到的景象:司马师躺在他的床上,司马师睡着时微微蹙起的眉心,司马师因为彻夜照顾高烧的他而没能睡好留下的黑眼圈,司马师在梦里曾经亲吻过他的,嘴唇。
而司马师这时也像是有所感应般地睁开了眼睛,眼中还带有睡意未褪的迷茫,却在看到司马昭时的第一反应是拉过对方的衣领让他们的额头相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退烧了……”
然后立刻把司马昭推倒在床上用被子盖好:“再睡一会儿,我去煮东西给你吃。”
司马昭听话地任司马师把自己用棉被裹好,垂着眼睛听见那人走出屋子的声音,直到房间里彻底陷入安静,司马昭才觉得浑身脱力地瘫软在床,把滚烫的脸埋进枕头里。
天知道刚才司马师凑上来贴住他额头的时候,他有多么地想要把眼前的整个人狠狠按回床上咬住他的嘴唇,继续刚才梦里那个浅尝辄止的亲吻。
司马昭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短期的恋爱只不过是消遣,真正的爱情就是要长长久久永永远远地在一起,无论两个人在一起多久,也永远都不会腻。
这是司马昭人生中的第十五个年头,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肯定,不用说是一个十五年,就是在这之后许许多多的数十个春夏秋冬,他也不想跟这个人分开,他要跟司马师一辈子在一起。
怎么办啊,哥——
司马昭有点想哭,却又因为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想法像傻瓜一样幸福的想笑。
怎么办啊哥,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初三的寒假格外短暂,学校的官方补习占去了大半的休息时间,对于没有课外补习班的司马昭来说,他还算是过得比较轻松的了。
然而最后的半个学期开始时,司马昭破天荒地第一次进了补习班。
最初司马昭打算发愤图强的时候,还被死党用嘲讽的语气道你小子终于改邪归正了啊。司马昭脸上无所谓地笑着没说什么,心里却忍不住想老子这是为爱情奋斗你们懂个屁啊。可回头想想说是“爱”什么的,司马昭还有点儿嫌这词用得矫情,还是用“喜欢”比较准确一点。司马昭没细想过这中间有什么区别,只能肯定的说从他终于发觉自己喜欢上司马师的那一刻起,司马昭就开始有了奋斗的动力,为了喜欢的人而努力,就算是再枯燥的事情也可以乐在其中。
说来也奇怪,明明之前搞不明白自己想法的时候,还觉得每每看见司马师就心虚,事到如今司马昭却反而淡定了。喜欢了就是喜欢嘛,对自己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只是暂时还不想告诉那个人而已。
司马昭的补习老师是位年过半百的退休教师,从前是司马师的初中老师,是市里有名的一位理科老师,可惜赶上司马昭这一届,他就正好不教了。如今这位老师自己在家教课,为的也不是赚钱,就是喜欢跟学生在一起罢了,因为司马昭是他当初最宠爱的学生的弟弟,所以上课时也教的就格外尽心尽力。
去那位老师那里补习也是司马师推荐的。某天司马昭忽然问起司马师有没有什么可以推荐的补习班。当时司马师笑了笑,问现在终于想起来努力了啊。司马昭嘿嘿嘿地笑着说我这不是为了追上你嘛。司马师怔了怔,觉得司马昭虽然还是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似乎是认真的,于是也摆出认真的脸孔,跟司马昭研究起需要补习的科目来。
司马昭每天放学之后去补习,周末也去,完成了当天的学习任务之后就缠着老师给自己讲司马师从前的事情。老人很和蔼,对于司马昭的追问也总是耐心的回答,大概因为司马师是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学生,还经常说着说着就微笑着沉浸在回忆里。
老人说,司马师是个认真又努力却不死板的孩子;司马师的话不多,可是每一句都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来;司马师很聪明很能干很得老师的喜欢,但是又不同于其他讨好老师的学生那样谄媚;司马师是班级里的领袖人物,身上总像是带有一种天生的气势,谈笑之间总让同龄的孩子有种莫名的敬畏感。
“这个孩子啊,比谁都成熟,虽然给人感觉放心、靠得住,但小小年纪就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有的时候讲到最后,老人总会发出这么一句感慨,然后慈祥地笑着拍拍司马昭的肩膀:“你跟你哥啊,说是不像呢,脑袋却一样聪明,一点就通。不过你哥哥可没有你这么活泼,没事的时候绷着个脸跟小大人似的,难怪其他人觉得跟他有距离感。”
司马师很成熟是真的,距离感司马昭却没觉得过,想来想去他觉得这就是外人跟弟弟的不同吧。回家之后,司马昭悄悄推开司马师的房门看见对方在灯下学习的背影,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冷不防地从身后抱住正在认真看书的人。司马师被吓了一跳,回头就是一个爆栗,司马昭就一边揉着被揍的额头一边露出得逞的笑容,心里却因为觉得司马师对待自己果然跟别人是不同的,开心得像个恋爱中的傻瓜恨不得跟全世界得瑟。
下半学期最忙碌的时刻,晚上学习时司马昭就索性把功课搬到了司马师的房间里做。司马师也因为司马昭之前的打扰习惯了房间里多一个人的存在,非但默许了司马昭侵占自己的地盘,还主动把书桌清出来一半给司马昭用。于是司马昭的日子就简直不能过得更滋润,白天上课的时候没事给自己洗脑这都是为了老哥啊要努力,放学之后的补习还可以听到关于司马师从前的事,晚上学习的时候,累了就可以偷看司马师的脸,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幸福得像是有什么要满溢出来了。
越是逼近学期末,时间就仿佛流水一样越来越快。那天司马昭照例去补习,临走之前忽然被老师叫住,问你哥哥有没有说过想去哪个学校?
司马昭想了想,说出一个司马师跟他提过的学校名称。老人听了之后点点头,表情里好像有点诧异但片即则转换为了然:“很难考的学校啊……不过虽然远了点,倒是很适合他。”老人说着温和的眯起了眼睛,微微仰了脸像是在怀念什么:“那孩子的眼光一向很高呢,我觉得他比其他人都要成熟的地方,就在于比谁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司马昭有点茫然,他想起了几个月前跟司马师的那次谈话,那时对方分明是一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情绪低落的甚至要自己去安慰。不知是看出了司马昭的疑惑还是因为忽现的想法,老人接着说:“不过呢,如果他真的会感到迷茫的话,应该也只是暂时的。他啊,只是需要一个更大的舞台而已。我看得出来,那孩子注定不是平庸的人。”
就好比雄鹰困于鸡舍,潜龙困于浅滩,之所以觉得找不到方向,只不过是因为被周身的束缚遮蔽了视线罢了。
然而一旦摆脱了束缚,天生就注定不该停留的人也一定会远走高飞,去往自己该去的地方,被留在身后的人,只能仰望着感叹。
司马昭不想做被留下的那个人。
那天晚上司马昭又做梦了,这次梦里什么都看不清,周身像是被一团浓雾缭绕包裹。司马昭一直拉着一个人的手,他知道那是司马师的。司马师拉着他的手一直走啊走,越走越快,司马昭渐渐走得吃力,只能奔跑起来,却还是跟不上司马师的脚步。司马昭想要喊,哥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却如同失语什么都说不出来,焦急之中司马昭乱了脚步不慎跌倒,两只交握的手也就此放开。
司马师背对着他,停下了脚步。
司马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但他知道这个人将要离开了,念头清晰得仿佛忘不掉的记忆。司马昭发不出声音,嚅动着唇无声地说哥你回头看我一眼可不可以,别再一次离开我啊——
然而那个人却未曾回头,丢下跪在原地的司马昭,身影隐没在了黑暗里。
司马昭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脸上湿了,用手指确认过之后才猛然醒悟原来自己掉了眼泪。梦境从来都是做不了准的,何况还是那么一个不清不楚的、醒来之后甚至不太记得内容的梦。然而身置其中的感觉却真实得可怕,那种深沉浓厚冰冷刺骨仿佛能淹死他的悲伤,清晰得就仿佛——仿佛是司马昭亲身经历过。
司马昭觉得自己再也睡不着了,心里发狂一样地想见司马师,趴在床上踌躇了片刻,还是抱着枕头去了司马师的房间。“哥,”司马昭戳戳司马师直到把他弄醒,语气执拗得像个一心想要讨糖吃的小孩子:“我要跟你睡。”司马师一半的意识还在睡梦中,不耐烦地小声咕哝一句“多大了啊你……”却还是在本就狭窄的单人床上向里侧努力挪了挪身子。
于是司马昭就钻进了司马师的被窝,手足相抵,两个大男生散发着青春味道的炽热体温隔着薄薄的睡衣紧贴在一起。趁着司马师熟睡的时候司马昭轻轻的抱住他的腰,又仍嫌不够亲昵地在对方的唇角浅浅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然后一夜好眠。
黑色六月来临之后是七月,兄弟俩分外愉悦地度过了一个混吃等死的暑假,八月末的时候,就该说再见了。
司马师不负众望的考上了想去的那所学校,司马昭也没辜负最后半年刻苦的临时抱佛脚,险险过了司马师那所高中的公费线。司马爸爸带着一脸人生赢家的笑容带着一家人出门好好的玩了一次,地点挑在市郊新建起的游乐园。司马昭一进门就扯着他哥直奔过山车,司马懿看着自家两个小混蛋奔出去的背影笑了笑,牵着张春华的手去绿化区的小植物园散步去了。玩得痛快之后司马昭买了不同口味的冰淇淋,放着自己的不吃非得抢司马师的。司马师无奈的说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吃?司马昭摇摇头,看着司马师在自己咬过的地方咬上下一口,跟怀春少女似的心想这算是间接接吻了吧。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司马师拒绝了家长们想要送他去学校的好意,一家人就在火车站告别了。临走的时候,司马师揉着司马昭的脑袋说,浑小子你要努力啊。司马昭闷闷地点点头,司马师又说,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就比我高了。
司马昭最终还是没忍住,一个狼扑紧紧地抱住了司马师,尽管身高还没赶上对方,力气却大得让司马师一时挣脱不开。“行了,没事还可以通电话。”司马师拍着司马昭的后背轻轻安抚,直到检票的声音催了最后一遍,司马昭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对方。
“好了,才半年而已,安心的等我回来吧。”司马师这么说着,一边把司马昭乱翘的短发弄得更加乱七八糟。司马昭咬牙沉默着没说话,司马师拍拍他的肩膀当做是最后的告别,然后转身向检票口走去。
“……哥!”司马昭等到司马师已经走过了检票口才想起开口,然而也就只是想再叫他一声。他们两个,从小到大何曾有过这么长时间的分别,纵然只有短短一个学期,司马昭却还是感觉难过的快要窒息了。
毕竟眼前的这个人,除了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的哥哥,还是他喜欢的人啊。
所以,你能不能再回头看我一眼。
司马师回过了头来。
温柔的微笑撞上仓皇的表情,司马昭看见司马师的嘴唇动了动,说的不是“再见”。
司马师说:“加油。”
我会的。司马昭想着,我一定会做给你看的,为了追上你,为了……永远都不分开。
[07]
司马师离开后的日子,对于司马昭来说,比想象中的要好过一点。
最初的抑郁阶段过去之后,司马昭渐渐地开始觉得一个人也没什么。升入高中之后课业比往常繁重了一些,司马昭难得没有像当年一样每天下了课就去鬼混,作业只靠抄。每天下课之后司马昭乖乖地做起回家党,作业也都有好好的完成。反正只是换种方式打发时间而已,司马昭想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顺带一提,司马昭换了房间,搬进了司马师的房间里。
开始时只是借口老哥房间里的学习资料比较全,尽管屋子里已经没了熟悉的人在,司马昭还是赖着不肯走。时间久了就干脆住进了司马师的房间里,司马昭用的是司马师原先的那套被褥,抱着被子仿佛能嗅到原来主人的味道,司马昭睡前总喜欢把脸埋在司马师被子里,贪婪地呼吸着仿佛这样就能心安。可时间久了,又有点担心万一这气息弥散去了要怎么办。
住着别人的房间自然就不能像往常一样不拘小节,司马昭慢慢地也开始学会收拾东西,虽然自己的房间还是习惯性的杂乱无章,司马师的房间却被他整理的井井有条。某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司马昭偶然从司马师的床头柜下面翻出半包烟,想了想似乎是司马师临走前没有带走的。那天晚上他溜上了天台去,学着司马师的样子俯视下面黑暗楼群中的点点灯火,一边点起一支烟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叼进了嘴里。
大概是味道不算重的缘故,司马昭并没觉得烟很难抽,只是还不太习惯这样吐息的方式,一个不留神总被轻呛几下。烟的成分里大概有薄荷,清清凉凉似乎还有些甜丝丝的味道挥散不去,司马昭在心里默默地嘲笑老哥竟然抽这种跟女士烟一样的东西,想想却又觉得那种浓厚呛人的味道也确实不适合司马师。
那个人身上的味道跟这种烟很像,凛冽的冷香若有若无,大概是被这种烟的味道沾了身?转而又想到从前也看过其他男生抽这个牌子的烟,却没觉得他们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司马昭想了想,觉得果然司马师跟别人都是不同的。
然后就不由得想,好想给老哥打电话啊……
其实兄弟两个人打电话的次数并不少,差不多隔上一两天就有一次,每次都是让司马夫妇先唠叨个够,最后司马昭拿到电话的时候,总是没说上多长时间就被司马师催着睡了。
但是,能经常听见司马师的声音总是件开心的事。司马昭喜欢听司马师讲学校里的事情给他听:寝室里的谁谁总是彻夜打电话但是每周都是不同的人;还有上铺那宅男每天换一件印着不同美少女的T恤睡觉,还管床上的等身抱枕叫老婆;哪门科目的老师很好相处,哪门科目的老师年纪大又脾气古怪,但是无一例外都很喜欢他……听得久了,司马昭就暗笑连老哥都学会八卦起来了啊。可是有时候想到高中时代一向不参加什么课余活动、看起来总是独善其身事不关己的司马师,竟然能这么轻易地融入充满了“其他人”的嘈杂生活,司马昭虽然也会感叹着老哥的适应能力要比自己想像得好太多,但也会因为司马师的生活里不再只有自己而有点吃醋。
而司马昭也会把自己学校的事情讲给司马师听,比如他新学校里的同桌,是个身材娇小脾气却坚强固执的女孩子,一张可爱的脸蛋却总是紧绷着,最喜欢在他偷偷睡觉的时候用笔尖把他戳醒。也会说到老师,提到某个老师超级讨人厌啊脾气差事情多,司马师就会笑着附和,说那个老师我记得,其实人还不错。
最后对话的结尾常常落在一句话上,司马师说:好好加油吧。
司马昭笑着回应一句嗯我知道了你也是,然后等着司马师挂掉电话自己才把手机放下。这个时候通常已经是该睡觉的时间,司马昭神色如常地去洗漱然后钻进被窝,只是最后把脸埋进被子里深呼吸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久久不能入眠。
初中混在一起的死党们,现在已经渐渐少了联系。事实上,早在初三最后的阶段里就已经疏远了,但是到如今司马昭也不觉得有多可惜,回想起过去那点事儿的时候,还会觉得有点荒唐。当年他倒是风光,身边虽然不缺女生但是依旧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虽说现在觊觎司马昭的女生仍然不在少数,也经常能碰见那么几个告白的,却都是一句“抱歉啦我有喜欢的人了”打发了去。时间久了,不甘心的女生们在司马昭周围打听了好久都没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情敌,渐渐也发觉这人其实就是不想谈恋爱而已,后来也就几乎没有再来尝试的人了。
可其实司马昭知道自己没说谎,但是也犯不着解释自己喜欢的其实不是女生,就任由她们误会了去,反正自己清净就行。
后来冬天来了,一天一天的数时间反而会让人更焦急,司马昭索性清空了时间观,然后不知哪一天,他忽然发现圣诞来临了。
平安夜是一家三口一起过的,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一起吃了一顿晚餐,虽然家里少了一个人,但也没影响节日里温馨和睦的气氛。吃饭的时候,司马昭抱怨上次情人节自己被一个人留在家里了,张春华笑眯眯地往司马昭的面前夹了一筷子菜,没什么诚意地道了个歉,然后讲起自己跟司马懿当年的事。
“我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父亲的时候呢,就觉得这个人不够大气,看起来很有礼貌,却总是板着脸,好无趣的样子。总是就是给人感觉很……”张春华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词,于是求助地看向司马昭:“用现在的话讲叫什么来着?”
“……闷骚吧。”司马昭扒了一口饭。
“对,就是闷骚。”张春华笑了,眼睛弯弯的,眼角的皱纹虽然蔓延但也依稀可见女子年轻时清秀的眉眼:“所以当时我特别讨厌他。”
“我那时候也讨厌你,”司马懿淡淡地插嘴,手上却盛了汤送到妻子的面前:“那时候,女子都讲究温柔贤淑,见面的时候躲在父母身后不说话。你呢,劈头盖脸就直接问‘跟我相亲的就是你啊。’”
顿了顿又跟上一句:“感觉半点教养都没有。”
司马昭喝汤呛了一口,内心默默吐槽您两位都这么多年了还互相傲娇呐。当然他没敢把这话说出来,虽说他现在早就过了挨打的年纪了,但司马昭还真怕说出来爸妈一起上来揍他。
于是他好心地把话题顺下去:“那后来?”
后来……后来呢?本来互相都看不顺眼的两个人,却因为门当户对被父母劝着结了婚。那个年代,谁家的一对儿不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一块儿的,互相能有多少感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司马夫妇谁都不记得当年两个人超过多少架,一个伶牙俐齿锋芒毕露,身为女子却强势得男人都镇不住;一个能言善辩据理力争,闷骚又毒舌能把人气的牙痒痒。
可是时间久了呢,却渐渐发现生活里谁都离不开对方,每天的吵架拌嘴反而成了必备品,一天没有了就会觉得不舒服。不是习惯了每天的争吵,而是习惯了身边有个人的陪伴,不管是吵架或者是别的什么,总想听听另一个人的声音,也渐渐明白了,这种不愿意说出口的别扭的感情,就是爱。
再后来,岁月磨尽了年轻时的锋芒,渐渐学会了温柔体贴的女子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曾经年轻气盛的青年也承担起维持家庭的重任。很多很多年后,他们都已经韶华不再,却还可以交换着默契的眼神,把当年青涩的故事讲给自己的儿子来听。
司马昭喝完最后一口汤,忽然就很想给司马师打个电话。
大概是被爸妈的幸福影射得太心酸,司马昭想起自己那遥遥无期的暗恋,觉得自己比眼前的中年夫妇苦逼太多,恨不得现在就扑进司马师怀里寻找安慰。
饭后回了房间给司马师打电话,很奇怪地,没人接。
睡前又打了一次,还是无人接听,司马昭有点奇怪,难道是老哥忘记带电话或者是调了震动没听见?
司马昭钻进被子里,继续打滚。跟那年的情人节一样,一样是个让他觉得倍感寂寞的节日,这次他非但不能任性地要求立刻见到司马师的脸,连对方声音也听不到。
暗恋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可是话说回来,这个“结束”指的又是什么呢?司马昭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喜欢司马师,那司马师呢?
他其实并不要求司马师也能对他抱有一样的感情,可是要是全然否定地说没有期待也是骗人的。反正就现在来看,司马昭觉得自己还是难以告诉司马师“其实我喜欢的是你”,可是又微妙地想要让司马师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至于司马师的想法,他暂时还不想知道。反正喜欢一个人又不一定要得到回应,暗恋什么的,说到底只是一个人在纠结的事情而已。

司马师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翻手机,可惜已经没电了开不了机。今天是平安夜,司马师有点担心家里会打电话来,尤其是司马昭那个小混蛋,打不通他电话的话回头又要抱怨。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司马师默默地记住了明天要打个电话给家里解释才行。
脑袋还是有些昏沉,但所幸已经没有了胀痛的感觉。针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拔掉了,司马师掀开病床的被子正打算下床,才发现自己的床边还趴着一个熟睡的人。
一向条理清晰的大脑难得有转不过来的时候,司马师反应了几秒,才想起女生是陪他一起来挂水的。今晚司马师本来是被宿舍男生拉出来参加联谊的,很不巧最近似乎感染了风寒有点发烧,喝酒喝到一半实在是觉得不舒服就中途退出了。谁知道一起参加联谊的夏侯徽也跟了出来,大概是早就看出他的身体不适,女生建议他最好来诊所挂个水。
对于已经认识了三年多的女生,司马师对待夏侯徽怎么说也要比其他人稍微不同一点。除了高中三年的同学情谊以外,夏侯徽也是学校里唯一一个跟他一同考进这所城市的,对于离家在外的司马师来说总要多一点亲切感。两个人虽然是同校的不同系,但挨得也不算远,平时有些什么聚会总是一起参加,也会偶尔在对方需要时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司马师看了看诊所墙上的表,指针指向快凌晨的位置,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你醒了啊?”似乎是因为察觉到四周的骚动,夏侯徽也醒了过来,有点迷糊地揉着眼睛冲司马师笑:“其实一个多小时之前你就挂完了,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就让你多睡了一会儿。”
“谢谢”司马师道,把女生的外套递了过去,又补上一句:“请你喝东西吧。”
两个人穿起了衣服离开了诊所,甫一出门就被寒风激得打了个冷战。“好冷……”女生搓着双手小声地感叹,司马师瞥见对方裸露在空气里的白皙手指,脱下自己的手套递了过去。
诊所的附近就有自动贩卖机,司马师买了两罐加热过的咖啡,两人一人握着一杯放在手里暖着。“这个时间宿舍已经关门了,”司马师望向正把脸颊贴在咖啡馆上汲取热量的女孩子:“你要怎么办?”
司马师所在的男寝还算比较好应付,就算是半夜也有跑出去上网的男生翻墙溜回来,用尽各种手段骗过宿管阿姨的眼睛进宿舍。女生那边司马师不清楚,不过想要溜回宿舍似乎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
“不知道啊,宿舍恐怕是回不去了。”女生眯起眼睛看着司马师笑得很可爱:“你得对我负责。”
“那就找地方过夜吧,”司马师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霓虹闪闪的便捷旅馆的招牌上:“如果你不介意跟我孤男寡女的相处一晚。
“虽然我还是有点介意,不过好像也没有更好的提议了。”虽然不期待会发生些什么,但是想跟喜欢的人独处的那点小心思还是暴露在女生脸上泛起的小红晕里,夏侯徽点点头:“我赞同。”
其实两个人要出事的话,认识了这么多年,该出事早出了。司马师不是不知道夏侯徽喜欢自己,只是高中的那会儿没这个精力,现在又没什么兴趣。连寝室的男生都看出身为系花的夏侯徽只对司马师不一样,还开玩笑说这么好看的妹子放在眼前都不心动,性冷淡吧你?司马师淡淡瞥他一眼:“你喜欢你去追。”——前提人家得看得上你才行。
不过有的时候,司马师自己也会疑惑,这么多年来自己好像真的就对谈恋爱这件事兴趣不大,像是司马昭那种在相恋失恋相恋失恋的循环里寻找刺激的行为,他怎么也不明白其中的乐趣在哪。如若说起内心女生的理想类型,司马师也不是没有,大概也就是夏侯徽这种温柔体贴聪明漂亮的类型,喜欢不喜欢暂且不论,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找个什么人在一起的话,说不定也就是眼前这个女生了。
不过,现在还是不是恰当的时机,家里都还没有催促着他找女朋友,司马师自己就更不着急了。
还是等家里人提起的时候再说吧。
司马师一向是从简主义者,不喜欢花费太多的时间去揣测无用的事,有时间去担心恋爱的问题,不如先把课业弄好再说。这样等父母提起的时候,自己也好有理由搪塞。
不过司马昭那小子肯定又会抓着他唠叨的吧,说老哥你真过分哟,枉费人家女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云云的了——那家伙才多大年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就算是恋爱经验比自己稍微多了那么一点,也依然是小屁孩一个。

等到真的过快新年的时候,回头想想这半年过得其实也挺快。总觉得圣诞节过去还没多长时间,被司马昭在家抓心挠肝的盼了半年的人就回来了。
司马师之前打了电话说不用去火车站接他,于是司马昭就计算着时间,估摸着司马师应该快到家的时候,就坐进客厅开始顶着若无其事的脸看起电视来。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司马昭终于听见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回过头去的时候,他看见司马师肩头还有未化的雪花,带着风尘仆仆的倦意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回来了。”司马昭站起身来去接司马师手中的行李。
“我回来了。”司马师说,然后抬起手比了比司马昭的身高:“果然长高了啊。”
只不过半年的功夫,司马昭的身高就已经追上了司马师,真正计较起来,可能还要比司马师高上那么一点点:“我还在长个呢,以后会更高。”司马昭臭屁地冲司马师笑了起来,被他哥没什么力道地揍了一拳:“行了你,快点搬行李。”
司马师的行李并不多,兄弟两个只拎了一趟就全部搬进了房间里。一进屋第一件事就是趴床,这个毛病司马师这么多年也没改。司马师把外套丢在司马昭身上,自己倒进了床里,顺便环顾着自己的房间:“你不是说你住进来了么?感觉似乎没变化。”
“我只用了你的桌子和床。”司马昭自觉地帮他哥把外套挂起来,自己也坐在床边冲他哥翻白眼;“你的房间这么严肃,我哪敢亵渎啊。”
“只是稍微比你干净整洁一点而已。”司马师笑着踹了他一脚:“考试怎么样?”
“能别一回家就问我成绩么?这么俗套。”司马昭一脸委屈地冲他哥撇了撇嘴,司马师看着司马昭装模作样的德行坐起身来刚想揍他,司马昭却忽然笑了起来,欢乐地张开手指地比了一个“V”:“当然是全优。”
“这还差不多。”于是司马师重新躺回去,还不忘揉了揉司马昭的脑袋:“不愧是我弟弟。”
司马昭无言地看着他哥,他本来期待司马师回来之后两个人可以好好聊聊,但绝对不是这么个聊法。一开口就问成绩这种事只有长辈才会做吧?司马昭想,这家伙是太有做兄长的自觉了呢,还是根本就还把他当成小孩子?
话说回来,这家伙是不是瘦了?
过去司马昭眼里的司马师,总是一副高大的兄长形象,可以随时在他面前遮风挡雨的那种感觉。半年没见,不知道是因为司马昭的心理原因还是司马师真的瘦了,他总觉得眼前的人比自己想的要更单薄一些,说不定……
“喂,哥。”司马昭凑到司马师耳边:“我觉得我现在说不定可以把你抱起来了。”
“你?”司马师怀疑地扬了扬眉:“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应该可以,”司马昭展露出一个无害值满点的笑容:“你让我试试?”说着也不给司马师拒绝的机会,就着眼前人躺着的姿势,一手垫在司马师的肩后,一手撑起司马师的膝弯,真的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司马昭清楚地听见司马师在自己耳边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手也下意识地搂上了自己的脖子,可低头看去时,那人却已经换上一脸淡定的神情。“你看,果然可以吧。”司马昭因为自己估算正确而开心地咧起嘴笑了,司马师瞥了他一眼:“力气是不小……那你就一直抱着吧。”
一直……抱着……?
司马昭差点就以为这种暧昧的说法是某种邀请,只可惜随后司马昭就遗憾地意识到司马师还是在玩儿他。虽说司马师比司马昭瘦了一点但绝对算不上瘦弱,体重尽管还算轻但是一米八的个子也根本轻不到哪里去,司马昭抱了一会儿就觉得双臂发酸,只好低声下气地认输:“哥……我还是放你下来吧?”
司马师勾起嘴角抬眼看他,没说话。
司马昭眨眨眼睛开始装可怜,发动狗狗眼攻击。
司马师无奈地叹了口气,没绷住脸最后还是笑了出来,让司马昭把他放了下去。司马昭松了一口气,终于有机会甩了甩发麻的手臂,司马师还没等嘲笑他,就听见门口传来张春华的声音:“阿昭阿师,可以吃晚饭了。”
“马上就来。”司马师应道。看着司马昭一副被欺负过有气无力的样子,司马师心情很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吃饭?”
司马昭点点头,决定遗忘司马师对他的嘲笑行为。反正这家伙就是喜欢以逗他为乐,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而且悲惨地学会乐在其中了。
“不过,确实是长大了。”司马师拍了拍司马昭的后背,收起了玩笑换上一副欣慰的口气:“加油吧,未成年。”
你就算成年了也只比我大三岁好吗?司马昭想这么反驳,可是想想三年又的确是个不小的时间差,只能暗自不甘心地咬了咬牙,心想不就是三年么很快我就追上你了。
晚饭过后司马师的时间就全部被父母给霸占了,司马昭很想他老哥,司马夫妇也一样想念儿子。一吃完晚饭司马师就被父母拉到沙发上去嘘寒问暖,直到睡觉时间才放回来。洗漱完毕回到房间的时候,司马师看见司马昭正心安理得地趴在他的床上玩手机。司马昭见司马师终于回来了,收起手机冲他哥扬起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睡觉吧?”
“你要跟我睡?”司马师嫌弃地皱了皱眉。
“对”司马昭坚定地点头:“那么长时间都没看见你了,给我个机会交流感情嘛。”
司马师倒是不抗拒跟司马昭一起睡,只是如今有点儿嫌弃司马昭这个身高太占地方。但虽然如此他还是没拒绝司马昭的要求,只是想想当初司马昭还是个没满十岁的小家伙时,他们俩就分床睡了,如今年纪越大司马昭却反而更喜欢粘起他来,还是让人不禁有点感慨。
熄了灯,司马昭钻进司马师的被窝里,一张单人床躺了两个一米八的大男生根本施展不开手脚,两个人面对面侧躺着节省空间却谁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一时间之间只有交错呼吸声填补了大片的黑暗。
“还记不记得,上次你说跟我交流感情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司马昭听见司马师这么说道。
司马昭几乎是立刻就脸红了,那段回忆是他最不愿意回想的过去之一。本来就已经有够丢脸的事迹放到现在旧事重提,尤其是在司马昭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上司马师的情况下,他每次想起就恨不得把自己埋了。见司马昭没说话,司马师恶质地发出沉沉的低笑:“说起来,你还没跟我认输呢,小雏鸡?”
“别太过分啊你!”司马昭用着恶狠狠的语气只可惜放在司马师面前没什么威慑力:“你不也是么!”
“谁告诉你我是了?”司马师在黑暗里笑了一声:“我跟你可以不一样,未成年。”
……司马师刚才说了什么来着?
司马昭觉得自己差不多用了一个世纪的时间去解读司马师话里的意思。不一样?为什么会不一样?难道司马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骗你的。”就在司马昭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紧绷过度崩溃停止的时候,他听见司马师这么说。
……那么,是开玩笑的?
“你个混蛋!”司马昭惊出了一身冷汗,放心之余愤怒也涌了上来,这种玩笑也太过分了吧!司马昭一个翻身压在了司马师身上,双手一捏就把司马师的手腕双双按在头顶,司马师挣了两下没挣开,当年可以被他轻而易举的擒住的小家伙,现在已经可以更加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将他桎梏在身下了。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和别人……”
“没有,”司马师动了动被司马昭按在头顶的手腕:“我开玩笑的,快放开。”
“不放,”司马昭蹬鼻子上脸地继续质问起来:“你到底有没有过?那种的……”
“真没有,”司马师叹了口气,又挣扎两下,终于确认自己已经打不过司马昭了:“虽然有一起过夜,但是那种事真的没有。”
“过夜?”因为前半句话放松下来的司马昭重新警觉起来,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跟谁?”
“你认识的,姓夏侯的那个女生。”司马师在司马昭接二连三的追问下终于有点不耐烦,声音也严肃起来:“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快给我放手。”
“……切。”最终满腹的不甘心化作一声不满的低叹,司马昭放开对司马师的钳制,重新躺了下来,一边还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你好像特别不喜欢她?”司马师察觉到司马昭似乎有哪里不对头,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似乎太严厉了,于是安慰地握了握司马昭的手。司马昭反握住他的手,手指缠绕在一起十指交错。沉默了一会儿,司马昭说:“不是不喜欢她,就是不想让你交女朋友而已。”
当初不知道是谁起哄得最开心。司马师默默腹诽一句,问:“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不想。”司马昭索性开始耍赖,抱住他哥不撒手,把脸埋进司马师的脖颈间蹭来蹭去:“你就当我是跟你撒娇吧。”
“这么大了还撒娇?”司马师笑着揉了揉司马昭的后颈。
“……反正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是小孩子吧?”
“那当然。”
我就知道。司马昭在司马师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来试图让自己平静一点。司马昭的呼吸弄得司马师有点痒,他动了动脖子,然后感觉司马昭抱得更紧了。
那你就一直当我是小孩子好了。司马昭想,这样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妥协,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不管我想要什么你都不会拒绝。
可是这样有什么用呢?
一直被当成小孩子,就算这样可以一直毫无顾忌地触碰着整个人,也仍旧是没出息的暗恋。
半夜里司马昭又是被梦惊醒的,却是因为梦境里的内容太过旖旎。抱着司马师的感觉太真实,怀里就是喜欢的人的身体,平时没敢想想过的小小妄想被无限放大在了梦境里,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以至于司马昭在醒来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自己的生理反应。
于是赶紧悄悄地溜出了房间。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在这样的梦里见到司马师,这种充满了下流幻想的梦。虽然他可以一百二十分的确定自己喜欢司马师,但却从来没把他放进过这种暧昧淫靡的联想里。这样的想法是司马昭的禁区,从来都刻意地避开,他不是没想过对于司马师的渴望除了接吻之外也可以做点别的事情,但是每当司马昭觉得自己要继续往下幻想的时候都会赶紧做点别的事情转移思维。
他对司马师的感情明明很纯洁,就只是喜欢而已,只是这种非常单纯的感觉而已,不应该有杂质。
不,不对。
明明就……不满足于此。
是的,他对于司马师的感情早就不止于此,早就不是那种给自己洗脑就可以让自己相信的单纯心思。只是抱着被子想着这个人怎么能满足,就算抽着这个人喜欢的那种烟也绝对代替不了他真正的味道。他想抱着的是司马师这个真实的人,想把他搂在怀里用几乎能揉碎了的力量狠狠抱住他,想用足以窒息致死的时间亲吻他,贪婪地汲取那种他贪恋的味道。
只是这样看着,怎么能满足。
明明就是个虚伪又自私的人,明明对那个人怀有着那么肮脏隐秘的欲望,却还是做出一副纯情又无辜的姿态,守卫着自己口中不求回报的暗恋,仿佛这样自欺欺人之后,就真的能让这种污秽的感情变得高尚起来。说到底,自己只不过就只是个卑劣的胆小鬼罢了。
那天晚上司马昭在浴室里第一次用着关于司马师的不堪幻想发泄了出来,那种感觉就犹如偷食禁果一般忐忑却有着报复性的快感。回到房间之后他躺回了司马师的身边却是半宿没睡,几乎整个晚上都在思考关于司马师的事。
没错,他不只是喜欢这个人,也不仅仅满足于就这么看着他。他爱上了这个人,就算肮脏不堪有违世俗伦理他也要承认,他想要的是司马师变成他一个人的。
可是他要怎么让司马师接受?怎么让司马师接受他的性取向,不再把他当成只是单纯依恋他的弟弟,让司马师喜欢上他?
目标似乎很艰巨,但是司马昭相信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首先要确定的就是不让司马师被其他的女人抢走,然后他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地把司马师攻陷。

今年的雪不知为何下的特别多,近两年气候总是很奇怪,本来冬季里不太常见雪花的城市,今年却时常一夜之间就被覆盖了满城雪白。
新年这几天被父母带着到处拜年,兄弟两个都被搞得有点不耐烦,每次都是在别人家打个招呼就借故溜走,然后两个人一起闲晃去了。白天出来没什么地方可去,两个人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压马路倒也不嫌烦,反正司马昭是挺喜欢,能跟司马师独处这种事他求之不得。
过了正月十五之后司马师也差不多要离开了,经过上次的分别,这次司马昭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觉不会再像上次送别时候那样失态了。临走之前的晚上,两个人一起出门走了走,恰逢家附近的小公园里有花灯展,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远远看去一片温暖喧嚣的光亮,有孩童在光晕里蹦跳穿梭,倒也是一派和谐愉快的景致。
看过了花灯之后两个人去了市中心,两个大男生逛街是件挺无聊的事情,逛了一圈觉得没事可做,司马昭指了指附近商场大楼的楼顶:“我们去看电影吧?”
司马师表示没有异议,于是兄弟俩就上了楼。这个时间影院里意外的人多,大概都是带着家人一起来看贺岁片的。司马昭问司马师想看什么,司马师伸出长指在场次表上点了点,司马昭顺着司马师的手指看了过去:《BaLaLa小魔仙》……这是什么玩意儿?
反正一定又是没经大脑随便乱戳的吧——这个人,挑电影的方法跟似乎跟当年挑A片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司马昭嘿嘿嘿地干笑几声,点了点另外一部赶在新年上映的爱情片:“看这个吧?”
“嗯,好啊。”司马师非常爽快地答应,更让司马昭确定了这家伙碰到选择时果然还是习惯性地嫌麻烦,亏他还是总是板着一本正经的脸孔说教自己要勤奋来着。
买了最近场次的票,等了几分钟之后就可以直接入场。其实司马昭对爱情片这种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司马师也不见得多喜欢看电影,只是陪自己打发时间。只是,司马昭只要一想起坐在影院里的一定都是些结伴而来的年轻情侣,就觉得在这样的气氛下自己和司马师坐在一起,一定是种非常奇妙的体验。
电影称不上多无聊,只是司马昭觉得这种缠缠绵绵你死我活的剧情没什么意思,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再看看司马师,已经低着头开始昏昏欲睡了。电影的时长是两个小时,司马昭觉得就这么在这里睡上一觉倒也不错,反正空调的暖风也够充足,睡着也不用担心感冒。心里正这么盘算着,司马昭忽然觉得肩上一重,司马师已经靠在了他的肩上直接睡着了,总是盘踞着一副骄傲神情的脸庞睡着时看起来意外的毫无防备,其实更让司马昭觉得惊讶的是,原来司马师这样的人也可以在公共场合下睡着。
……还是因为有自己在身边的缘故?
司马昭有点臭美,困意忽然被驱散,反而觉得精神了起来。
司马师是戒备心很重的那种人,不是说他总有意识地警惕些什么,而是一种心理上的戒备。比如说他会在四周都是不熟悉的人的场合下睡不着,这也是为什么司马师从前在教室里从来没有睡过觉,只是睡不着而已,跟他勤不勤奋关系不大。
因此,司马昭曾经还担心过他住了大学的寝室之后会不会依然睡不着。
好在看起来司马师现在已经很习惯了,只是不知道习惯的过程会不会很辛苦。听司马师从前的电话里说,他跟室友相处的好像都还不错的样子,进了学生会之后身边的人际关系也很融洽,因为接触的人比较多,有时候还会跟同学出去聚个会什么的,孤身一个人的生活,自然而然的就习惯了。
当然,也不会再因为潜意识里缺少安全感而失眠了。
但是,司马昭宁可相信,即使司马师已经有了这么大的改变,肯在这种地方放松戒备地熟睡,也一定是因为自己就在他身边的缘故。
身边的一对情侣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司马昭用余光看过去,女孩子正靠在男生的怀里,小声指点着这边说些什么。会不会是把他和司马师也当成一对了?司马昭在心里笑了笑有点飘飘然,轻轻地用左手握住了司马师放在座位上的右手。
司马师醒来的时候电影已经快接近尾声了,司马昭察觉到靠在自己肩上的人动了动,看过去时正对上了司马师刚刚睡醒还有点迷茫的眸子。“你醒了?”司马昭笑着小声地说,司马师点了点头,低声问:“还有多久?”
“大概十几分钟吧,你睡了好久。”因为怕吵到身边的人,司马昭凑在司马师耳边声音放得很低,嘴唇堪堪擦过对方的耳际,痒痒的;“先精神一下吧,小心出去的时候感冒。”
“嗯,”司马师揉了揉眉间轻声应着。司马昭看着他,不知为何就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
“怎么?”司马师看向他。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情人节的时候,你在电影院遇到了我同学对吧?”温热的呼吸不断喷洒在敏感的耳后,司马师有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对?”
“其实那群单身的家伙有在电影院里做坏事哦,就比如在全都是情侣的地方,两个人接吻……”
“……所以呢?”司马师有点明白司马昭想要说什么了。
“所以,敢试试么?在这里……跟我?”司马昭这么说,眼睛弯弯的眯起来,笑得很是纯良无辜的样子。
司马师思考了半秒钟,就如同司马昭所预料的那样,他的嘴角勾起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有什么不敢。”
司马师闭上了眼睛。
司马昭抬起了他跟司马师之间的座椅扶手,去除了不必要的阻拦,将嘴唇慢慢地凑了过去。
司马昭没有闭上眼睛,他看着司马师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然后再因为过近的距离在视网膜上变得越来越模糊。司马师也一直没有睁开眼睛,眉头舒展着轻阖双眼,安静的表情就仿佛一万分地笃信面前的这个人。
就好像是相信着这个人,永远都不会伤害自己。
慢慢靠近的两双唇在即将触碰的距离停了下来,司马师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呼吸却迟迟感觉不到触碰,等了一会儿他有些疑惑地张开眼睛张口欲问,却看见司马昭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冲自己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吻了上来。
这是司马昭渴求已久却无法触碰的,他有点儿急切地直接入侵到深处,然后感觉到司马师一瞬间惊慌地推拒。司马师的反应表明他显然还很生涩,似乎是觉得被开了过分的玩笑,想拒绝却不得要领只能让深吻变得更缠绵。司马师试图用手推开司马昭,却被对方捏住手腕束缚在身后,整个人被困在司马昭的怀里动弹不得,只能闭着眼睛忍感受着对方灵活的舌在自己口中肆虐。
司马昭有把握司马师舍不得咬自己,感觉到怀里的人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便更加不知节制地索取,含着司马师柔软的唇舌就不肯放开。交缠之间发出不小的水声,已经吸引了身边人的注意,四周响起小小的惊呼声,司马昭一概不管,只顾着把怀里的身体搂得更紧。
最终司马昭终于觉得许久的空虚得到了满足,餍足地放开了司马师的双唇的时候,意料之中地看见司马师已经没力气再教训自己,只剩下大口呼吸着补充氧气的份了。“吻技真差,”仿佛还怕司马师不够生气,司马昭在他哥耳边煽风点火地轻声说:“幸亏你还没有女朋友,不然一定会被嫌弃的。”
司马师怔了一下,看向司马昭眼神的有点复杂。司马昭还没来得及解读那其中有什么含义,就被他哥狠狠地剜了一眼。四周的骚动还是没有停止,附近的几对情侣已经注意起了他们,小声的议论尽管夹杂在电影的对白声中还是隐约能听见。司马师此时已经淡定下来,面无表情镇定自若的看电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司马昭知道他内心一定没这么冷静,于是拉起司马师的手,也不给对方抗议的时间,就直接拉着人走出了电影院。
此时外面又开始下雪,还好并不算大,不太冷的温度里有晶莹的白色零星飘落感觉还挺漂亮。司马昭抬头看了一会儿天,再看向司马师的时候对方正在衣袋里摸索什么,半天无果。“在找烟?”司马昭好心把自己口袋里的烟递了过去,司马师看着司马昭递过来的自己抽习惯了的牌子又是一阵怔忪,最终从里面抽出一根,又递给司马昭一根,语气很平静:“你也会抽了吧?”
司马昭就着司马师的手把烟叼进嘴里,拿出打火机把两人的烟点着,两个人贴得很近让烟头对在一起的那种点法,呼吸交错在一起让人想到接吻。
司马师看起来很镇定,不是那种强作平静的镇定,而是好像根本没把刚才的事往心里去。司马昭虽然因此放心了司马师并没有因为过分的玩笑而生气,但同时也有些不甘心,果然无论出发点是因为纵容宠溺还是根本只当做玩笑,现在的自己在司马师心里果真掀不起波澜。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两个人一起走了一会儿,司马师问。
“你走了之后差不多一个月吧,在你房间里发现了,就试了试。”司马昭说。
“看来今晚回去要把违禁品都收拾好才行。”司马师笑了笑。
“成年之前就学会抽烟的你没资格说我。”司马昭也笑了,佯装不悦地撇了撇嘴。
“我走了之后,好好照顾自己。别让爸妈太辛苦。”司马师没理他,自顾自板起了脸。
“知道啦,我会努力的。啊对了下次回来我会争取可以抱你的时间长一点……嗷呜!”话没说完被司马师踩了一脚。司马昭委屈地擦擦不存在的泪水,向司马师伸出一只手;“……冷。”
司马师瞥了他一眼,拉过司马昭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火车的发车时间在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走时司马师没让任何人送他,反正火车站离家也不太远,司马师承诺好到了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打电话,司马夫妇才依依不舍地答应让司马师一个人离开了。
除去给家人带的新年礼物,司马师本来就不多的行李变得更少,只剩一下一个不算大的旅行箱。到了火车站拉着行李去了候车室,司马师远远地看见女孩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抱歉,迟到了。”司马师走了过去,女孩子带的东西总要琐碎一点,司马师主动接下了夏侯徽手里拎着的几个袋子。司马师的双手都被东西占满无法牵手,夏侯徽也没介意,伸手挽住了司马师的手臂温柔地笑开:“没关系,也没有等很久。”
“嗯,新年快乐。”司马师低下头亲了亲女生的额头,刚好一个头的身高差,无论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新年快乐,”女生带着笑意狡黠眨眼的样子很可爱:“以及交往一个月纪念日快乐?”
对了,司马师想了起来,今天距离夏侯徽在那家小小的旅馆里跟他告白,已经过去刚好一个月了。该说不愧是女孩子吗,这种事情,司马师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到了学校之后,找时间庆祝一下吧。”司马师说。“嗯,听你的。”女生点点头,笑容甜蜜又羞涩。司马师也笑了,低下头去跟她交换了一个吻,就像平常那样。
就像平常那样的,浅尝辄止,温情如水的吻。

北岭有雁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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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13-05-07  
[08]
会跟夏侯徽在一起,其实是件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天晚上在旅馆里,夏侯徽跟司马师告白了。那时两个人背靠背和衣躺在床上,司马师刚刚退烧的头脑还不是那么清醒,意识正要堕入梦乡的时候,女生忽然说:“司马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司马师立刻就清醒了。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跟夏侯徽走到这一步,只是忽然发生的告白比他预料的早了太多。女生问的太仓促,司马师一时间没有说话,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夏侯徽又说:“这是我喜欢你的第四年了。”
“你真的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夏侯徽喜欢司马师,这是在认识两个人的同学之间人尽皆知的事,连司马师的导师有时都会用这件事情开他们的玩笑,两人之间似乎万事俱备就只差那么一层窗户纸。
夏侯徽漂亮,聪明,开朗又温柔,似乎没什么不好,作为女朋友的人选简直完美到有点不真实。这样的一个人放在司马师面前整整四年都没能让他动心,也难怪有人背后说他不解风情。动没动心,司马师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对象是夏侯徽的话自己应该不会讨厌。于是那天夏侯徽说了那句话之后他转过了身来,从身后抱住了女生纤细的身体。
“那就在一起吧。”他说。
夏侯徽没有动,也没有推拒他的怀抱,司马师抱了她一会儿,感觉怀里的身体有点颤抖,直到听见啜泣的声音,他才发现夏侯徽是哭了。“还好么?”他问。女生点了点头,低着头转过身来将脸埋进了司马师的怀里。
“我没事……”过了一会儿,他才听见女生细弱的声音:“我就是……好开心……”
后来他也问过夏侯徽,为什么会选在这样的一个时机来告白。女生脸红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每次聚会那些女生看你的眼神都像狼一样……我觉得要是再不行动的话,你就会被抢走了。”
司马师听了笑着揉揉女生的头发,安慰地在对方唇角轻轻一吻。
两个人交往的日子平淡如水,夏侯徽是很懂事的女生,不会缠着司马师陪着她,司马师的生活重心也从没放在过恋爱上。闲暇的时候也会出门约会,一切都随着夏侯徽的喜好来,有时候两个人也会一起在外过夜,当然什么也没发生过——连接吻都那么清清淡淡的两个人,即使同塌而眠也只是和衣相拥罢了。
有时候,司马师也会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没什么情调,也不知是因为对象是夏侯徽,还是他对待恋爱就是如此,他发觉自己恋爱的程序一丝不苟像是在完成什么作业,尽管过程一心一意专情认真,但是其中到底有没有感情在,司马师自己清楚得很。只是,除了夏侯徽之外他似乎也再找不到如此登对的人,有个女朋友在也可以替他挡走不少无用的应酬与倾慕,司马师倒是不讨厌身边有个女孩子跟自己在一起,反正陪陪她也不用花太多时间。
如此一来,从新年之前夏侯徽告白开始,算到上了大学的第一个暑假来临,他们的关系已经维持了半年了。
当然,这半年持续着的,除了司马师与夏侯徽之间的恋爱关系,还有司马昭的短信骚扰。
第一个学期的时候只是每隔一两天通个电话而已,到了下半个学期,司马昭这小子就开始变本加厉,开始时是每个晚上都有的夺命连环call,被司马师制止了之后就变成了每天的短信轰炸。短信里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今天食堂的厨师休息了啊,代替他的厨师做菜好难吃”或者“自习没什么事情可干啊好无聊,所以我决定先睡一下。”之类。他几乎不主动问司马师在干什么,似乎也不需要什么回复,只是一直在自说自话而已,一开始还觉得这家伙有点烦的司马师,时间久了竟然就慢慢地习惯了。
以至于,忽然有一天司马师发觉自己好像一整天都没有收到司马昭的短信,晚上还不放心地打电话回家确认,结果得知对方的手机出了问题:“里面的电路板好像有哪里坏掉了,已经拿去修了,大概两天之后可以拿回来。”司马昭特别欠揍地在电话那头笑:“放心吧哥,手机拿回来之后我还会继续骚扰你的。”
司马师当时说的是,“别给我太过分啊你。”
可是虽然嘴上这么说,总是不定时震动的手机安静了两天,当第三天司马昭的短信重新挤进司马师的收件箱时,他还是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打篮球扭到脚了好痛,那帮混蛋没了我这个主力就完全不行了嘛,一群蠢货。”
你就是最大的蠢货吧。司马师看着那条短信在心里吐了个槽,没发现自己的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心情愉快的就像是实现了什么期待。
入夏之后的某天晚上司马师陪夏侯徽去看电影,类型是女孩子喜欢的爱情文艺片,可惜司马师没什么兴趣。刚巧电影开始不久司马昭就来了短信,内容是“天气好热,感觉快要中暑了,外面的蝉好吵。”司马师想了想,难得地回复了他:“室内也会中暑?”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收到了回复,尽管没看见司马昭在那一端抱着手机一跃而起的兴奋样子,但司马师还是能隐约感觉到这家伙似乎心情不错:“会呀,你的房间太热了啊。”
“这么嫌弃的话就给我搬出去。”
“我才不要”司马昭打字的速度很快,一条短信发过来之后紧跟着另外一条:“你在寝室吗?”
“在电影院,跟……”司马师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正在专心看电影的夏侯徽,删删减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提女生的名字:“跟同学在电影院。”
“电影院啊=▽=”句子中间插了一个蠢爆了的颜文字,让苍白的文字多了种意味深长的语气:“可不要跟别人在电影院里接吻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司马师敲出这行字来,想想觉得不太对,删掉之后重新打上“不会,你……”后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豫了半天,才缓缓打出三个字发过去:“不会的。”
很快地,手机重新震动了起来,司马昭的回复也是三个字:“那就好。”
司马师盯着那条短信看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回复,把手机收了起来打算在无聊的电影里小憩一会儿。无耐闭目养神了好久都没能睡着,司马师疲惫地揉了揉眉间,有点奇怪上次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睡着了。
上次,就是他跟司马昭在电影院接吻的那次。
那次的事,如果说司马师完全没在意,那是骗人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司马师跟夏侯徽约会都会下意识地避开电影院这个场所,明明知道那就是个玩笑罢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心虚个什么。有段时候每当亲吻夏侯徽,司马师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电影院里的吻,尽管是带着恶作剧的性质却还是如同烙印在脑海一般挥之不去。那个吻太激烈太缠绵,仿佛包含着某种不能言说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让人当了真,那种缱绻交缠的感觉让司马师感觉到的除了窒息之外还有一种克制不住的战栗,仿佛四周的嘈杂都归于静寂一样的震撼感,脑内唯一回向着的声音就是自己早就不受控制的心跳。
司马师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何为“心如擂鼓”,竟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场合下,跟从没想到过的人之间发生的。
司马昭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尴尬,开完过分的玩笑之后竟然还能镇定自若地继续贫嘴,司马师本来还有些介意,可想想两个人既然是兄弟,再说司马昭这混小子脑袋里一向不知道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也就不再那么在意了。
可是,每次亲吻夏侯徽的时候,司马师总是会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时钳制住自己手腕的那个力度,那种抵死缠绵的姿态,都是在眼下这种温柔的唇齿交缠之间,从未体会过的。
司马师觉得自己大概有点不对劲,可更不对劲的人应该是司马昭。大概是变化的太快来不及习惯的缘故吧,那家伙忽然抽长的身高,跟自己越来越相近的穿衣品味,以及身上开始缭绕起的淡淡烟味,那种已经可以轻松地压制住自己的强势姿态,都让司马师觉得有什么似乎变得不太一样。这是种太过微妙的感觉,说不上是违和,当然也并不讨厌,有时仔细想想觉得司马昭似乎还是从前那个坏心眼又贫嘴贪玩不省心的小混蛋,深究起来却还是觉得,有些东西终究是有了变化的。
可具体是什么,司马师说不清楚。

暑假很快就到了。
兄弟俩之间已经不太常用电话联系,但每天有事没事都会互相发几条短信。就连开始时觉得这简直就是浪费时间的司马师,没事的时候也会发给司马昭些诸如“下午没什么课,不想出门”、“学生会这两天很忙,没什么时间吃饭”之类的话。不同于司马师的冷淡,司马昭通常很快地就会发来回复:“原来你也是会偷懒的啊。”或者是“给我好好吃饭,还有记得好好休息啊,笨蛋。”
但是,司马师从来又没提到过夏侯徽,一次都没有。
不只是因为司马师察觉到司马昭似乎不太喜欢夏侯徽,而且对自己谈恋爱的事也颇有微词。他还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旦司马昭知道了他跟夏侯徽的关系,就会发生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
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他跟司马昭之间的兄弟感情。
尽管是种根本无根无据的预感,但司马师还是认真的当真,一直努力避免让司马昭知道任何有关夏侯徽的事情。明明夏侯徽才是他真正的交往对象,却被当成外遇一样地小心隐藏。
最终开始放暑假的时候,因为学生会有些琐事需要处理,司马师比夏侯徽晚两天回家。火车到站的时间是中午,司马师提前给司马昭发了短信,让他来接自己。
盛夏的城市的确热的出奇,就算是在火车站里也能感觉到来自外界热气的侵袭。司马师拖着行李走出车站,看见司马昭站在车站外的不远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又长高了。
等到司马昭也看见了司马师并向他走了过来,两个人越走越近直到面对面的站在一起。司马师看着司马昭,终于确定眼前的人已经开始跟自己有了身高差,皮肤被晒成了健康好看的小麦色,手臂上覆盖的肌肉看上去匀称又有力,被汗水汗湿了一点的T恤紧贴在胸膛上,隐约勾勒出强健厚实的轮廓来。
“你回来了。”司马昭笑起来,阳光尽管刺眼比起那笑容却犹有不及,光线在他翘起的发梢上跳跃,总让人有想要伸手去捕捉的冲动。
司马师就真的伸出了手去,柔韧的发丝被阳光炙烤的温暖甚至有些灼人,司马师在里面揉了几下把司马昭的头发弄乱,回给他一个同样好看的笑容。
“嗯,我回来了。”

虽说假期回家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但司马师第一次发现,原来暑假也是可以令人疲惫的。
回到家之后只有第一天睡了个懒觉,还没等休息满足就开始被司马昭拉着到处去玩。游乐场电玩城小吃街,这家伙居然还能让每天的行程不重样,司马师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当年司马昭这么受女生欢迎,这家伙要是把这一套用在哪个女生身上,每天24小时贴身陪伴加上花样百出的吃喝玩乐,绝对没有谁会对这样的攻势无动于衷。
而司马师现在,享受的就是这样的待遇。
虽说开始几天还觉得开心,半年没回家也刚好可以看看城市的变化,每天出去玩一玩的感觉还不错。司马师从前是没什么娱乐的那种人,不是不喜欢而是自己一人时根本就想不起来,现在每天被司马昭拉着东奔西跑,倒是也颇有乐趣。只是如此持续了一周之后,明明是假日还要被迫出门奔波到底是会累的,某天司马师委婉地提出明天不想出门了打算好好休息,司马昭痛快地答应了。次日他倒是如愿地睡了个懒觉,只可惜睁开眼睛就看见司马昭正蹲在他的面前笑得阳光灿烂,晃了晃手里的篮球说:“既然你累了今天就不走那么远了,陪我去打球吧?”
司马师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翻了个白眼,认命地起身穿衣服。
所以,当某天司马昭把他拉进市郊新开设的大型水上乐园时,司马师觉得这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专门挑暑假这个时段来设定的开馆日期,人自然是不会少的。几乎每个娱乐设施前面都排满了人,司马师和司马昭换好了泳裤之后也不着急下水,先在人造沙滩上找了个阳伞坐了下来。
“即使知道是假的,但还是感觉不错啊。”司马昭躺在沙滩上,任由四肢舒展开来,构成一副慵懒享受的姿态:“呐,以后有机会一起去真正的海边吧?”
“等你高三毕业全家一起去吧。”司马师自然没什么反对意见,因为司马懿工作忙的缘故,一家人其实很少有什么能够一起出门的机会。等司马昭毕业已经是两年后的事了,司马懿也曾经提过到了那个时候工作的负担应该可以减少很多。司马师想,到时候去跟商量父亲说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水上乐园是露天的,正逢上午快要过渡到正午的时分,阳光渐渐变得刺眼起来。司马师抬手遮了遮阳光觉得有点晃眼,低头看看司马昭,这家伙竟还能毫不在意地躺在阳光下,即使有双人大的阳伞,投下的阴影也只不过是遮住了一点脸部而已,他倒也不嫌日光灼人。不过看司马昭这一身熟透的小麦一般好看的肤色,果真是已经习惯了户外阳光的人,匀称结实但比例却修长的身材,一眼就能看出是经常锻炼的结果。
司马师想起前几天陪司马昭去打球,几局的结果算下来竟是自己输得比较多。当年踮着脚都够不到他手上的球的小家伙,不知不觉竟长成了这么大一只,真是不感叹时间飞逝都不成了。
“是不是很厉害?”司马师没发觉自己盯着司马昭的身体出了神,直到对方出了声音,司马师才猛然拉回了意识。视线随着声音移到说话的人脸上,司马昭正笑得一脸得意:“上次你走了之后我一直都有在好好锻炼哦,现在把你从楼下背到家里都没问题。”顿了顿,笑意加深变成一副欠揍的表情:“公主抱也可以哦。”
司马师没想到司马昭竟然还记得这件事,虽然对方的话听起来有点夸张,但打量过司马昭有着明显肌肉曲线的手臂,司马师一时竟觉得自己似乎没了再嘲笑对方的权利。好在司马师也不是真的那么喜欢看司马昭被自己取笑的样子,于是这次便难得没调笑回去,还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可以啊,回头让你试试。”
结果反倒是眼前的家伙不自然起来,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司马师还是看出司马昭脸上划过的诧异神情。司马昭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司马师没听清,正打算追问,却忽然被司马昭牵起了手站起身来。司马昭拉着司马师走在前面,因此司马师看不见他有点开心又有点失落的纠结表情,只能听见他用如常的语气说:“走吧,我们去逛逛。”
司马师就由着他牵着走了。
反正玩什么对于司马师来说都是一样的,于是选择权就全权交给了司马昭。两个人去试了几个乐园推荐的惊险刺激类的项目,加上排队的时间之后一晃竟就到了下午。看上去高危险项目都试过了之后,余下的也没什么意思,兄弟俩决定先找地方吃点东西,然后一起看完最后的水上表演就回家去。
水上乐园里的小餐厅也是露天的,可惜因为价位偏高的缘故,客人并不算多。司马师先找了个双人的空位,点餐就交给司马昭去处理,没过多久,司马昭就端着点好的食物回来了。
一份沙拉两份意面再加上一杯超大杯果汁的套餐,沙拉是用心形的盘子小心装饰好的,果汁里插着两根花式吸管还扭成了一个可爱的心。司马师默默看了一眼桌上了推荐套餐牌,一眼就认出了这应该是那个“情侣套餐A”的搭配。“套餐比较划算嘛。”似乎是看出他的疑惑,司马昭这么解释道,然后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那你就不能点些正常的套餐么。司马师本想这么说,又觉得大概是自己反应过度,反正两个男生一起吃个情侣套餐也没什么,于是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男生吃东西没那么多细嚼慢咽的讲究,很快两份意面就被消灭完毕,司马昭和司马师一边吃着沙拉一边开始闲聊起来。“其实这样很没意思吧?”司马师这么说,然后看见司马昭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他,才发觉自己的话似乎让他误会了:“我是说,这种地方带女朋友来更好吧?”
像是这样的地方,无论是情侣套餐还是泳装,放到心仪的女生身上才有情趣。高危的游戏设施虽然也不错,可两个男生玩有什么意思,玩过之后一脸淡定的安慰被吓得惊魂未定的女孩子,才是真正的乐趣。
“不会啊。”司马昭用叉子叉起一颗小西红柿放进嘴里,慢吞吞的说:“我觉得很开心。”
“快两年没交女朋友了吧。”司马师用陈述的语气问,顺手抢走司马昭看中的一块草莓,话里有点调笑的意思:“真的学乖了?”
“我都单身这么久了你才发现?”想吃的水果被抢走,司马昭没介意,正打算去叉另一块草莓的时候又被司马师抢先一步。他轻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屡次被抢了水果还是其他的什么:“我学乖了你不开心?”
“开心啊,”司马师看着司马昭一副丧气的样子,只当他是争食失败了心有不甘,愈发觉得这家伙看上去像只得不到爱抚的大型犬,怎么看怎么可爱,于是也不再欺负他,挑了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草莓,叉了起来递到司马昭的嘴边:“你开心我就开心。”
司马昭看着递过来的草莓,又看了看司马师,张口接了过去,嘴边不小心蹭上了一点沙拉。司马师伸过手用指尖帮他抹掉,收回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嘴边舔干净,然后低头开始在沙拉里搜寻其他喜欢的水果,完全没发现司马昭注视着自己的、过于灼热的视线。“我说,要不我们俩凑一对吧。”司马昭这么说,听不出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好啊。”司马师头都没抬:“那就凑一对吧。”
“那交往纪念日就定在今天了。”司马昭说。
“好,”司马师一脸认真的点头:“回去记得要跟爸妈说一声。”
“他们要是不同意呢?”司马昭低下头帮司马师挑水果,把余下的葡萄西瓜水果块之类的东西全都拨向司马师那边。
“私奔。”司马师毫无愧意地接受了司马昭的馈赠,水果全部吃光一点都没客气:“我带你走,地方你挑。”
新鲜的水果被消灭干净,只剩下一些沙拉酱和其他用于搭配装饰的椰果和软糖。司马昭沉默地盯着已经开始叼着吸管喝果汁的司马师看了一会儿,低声问:“假的吧。”
司马师咬着吸管抬眼看他:“当然了。”
司马昭意外的没什么反应,既没一如既往的佯作伤心然后假惺惺哭诉,也没说什么“混蛋你又骗我啊”之类不满的话语。他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凑过去叼住吸管的另一边。两个人凑得很近,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距离中司马师看不清司马昭是什么表情,只能感觉到两人的额头靠在一起,只消抬个头就能让鼻尖彼此触碰,再抬高一点,说不定嘴唇也可以……
司马师理智地让思维就此打住,脑海就这么清空了什么都不再想,眼睛落在杯子中不断落下的水位线上直到看见杯底。这大概就是情侣吸管的情趣所在?司马师想,不管是跟谁一起都容易心猿意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东西喝光之后两个人都抬起头来,平时对话间负责话唠的司马昭没说话,气氛就一时沉默下来。司马师望了望不远处的人工造浪池,表演的舞台处在最中间位置,是一个高出水面不少的平台,四周已经开始渐渐聚集起了人群来。
“我们过去?”司马师看向司马昭。
“好啊,应该也快开始了。”司马昭也看向远处赞同道。起身过后正欲离开时,司马昭忽然拉住司马师,指了指刚才两人喝过的饮料:“说起来,哥你知道一件事么?”
“什么?”司马师疑惑地扬起眉梢。
“听说……”司马昭摆出神秘兮兮的神情,把吸管拿出来递给司马师看:“喜欢咬吸管的人呢,性欲非常的旺盛哟。”
司马师看了看司马昭手中的吸管,发现自己那边圆形的吸管口已经被咬成一条直线,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是有喝东西咬吸管的习惯。
“这样啊,”司马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件好事。”
“喂……”意料之内的看见司马昭未能得逞的懊恼表情,司马师没忍住唇边自然流泻的笑意,扯着司马昭往舞台的方向走去。“调戏你真没意思……”跟在司马师后面的人小声说着,司马师好笑地回头看他一眼,见司马昭正一脸不甘心地看过来,便故意一本正经地扬眉道:“谢谢夸奖?”
然后回过头去,满意地听见司马昭在自己身后长长地“切——”了一声。

走到舞台附近的时候,表演正好就开始了。乐园特意请来了异国的舞姬,伴随着舞台边缘喷火的特效跳起了性感的热舞,造浪池中的水也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了有规律的波动。身处水流中难免收到冲击,站在离舞台较近的地方水更深些就更难站稳,司马师被水流冲击的倒退几步,然后发现自己的后背落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司马昭站在司马师的身后搂住他的腰,下巴放在了司马师的肩膀上,两个人用这样奇妙的姿势维持住了平衡。
其实表演的种类并不算多,开始是舞蹈,后来变成了各种杂技,虽然并不是太稀奇的表演,但能近距离地观看舞姬们雪白的长腿舞动在飞扬的草裙下面,这画面也足够让观众们热血沸腾。然而司马师却无法专心地看表演,因为他一直被迫接受着司马昭的骚扰。那厮一会儿捏捏他的腰,一会儿把脸埋进他的颈间乱蹭,司马师在水底拧了一下司马昭的胳膊以示警告,那家伙还颇为委屈地凑在了司马师的耳边,嘴唇贴得好近只差没直接咬上他的耳朵:“这么凶干什么?妹子就这么好看?”
司马师扭头瞪了司马昭一眼,虽说他没生气但也觉得身后的家伙简直够了。可是看着司马昭那张明显就是装出来的无辜笑容,司马师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摆出一张严肃的脸,最终只得转回头来不再看他,司马师想我也真是够了。
表演的压轴节目是魔术,前面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常见手法,把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之后才正式进入高潮。魔术师举起手中的指挥棒,解释说待会儿造浪池中的波浪会听从他的控制把人们卷起来。其实只不过是个小互动罢了,但是人们的热情还是忠实地高涨了,紧张地等待着波浪的来临。
司马师忽然感觉司马昭的身体后撤了一点,身后忽然空了的感觉让人莫名的有点心慌。
“3——”魔术师开始倒数,第一个波浪涌了过来,虽然两人的手却还牵着,司马师却已经感觉不到司马昭在哪里。司马师想回头看司马昭,波浪却在这个时候经过了他的身边,让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浮力带得双脚悬空起来。
“2——”第二个数字也紧随其后,司马师紧握着司马昭的手不放,明明水性算是很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些什么,心脏如同忽然被揪紧了一般痉挛起来,心里急切得近乎疯狂地向寻找司马昭的身影,可最终却被更高的一个水浪带得更远。
“1——!”这是整场表演的最高潮,迎面击来的浪花高度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心里却愈发期待起来。司马师的手心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空了,司马昭的手从他手中滑了出去,他惊慌地一瞬间忘了自己身处的地方,不管不顾地开口想要喊司马昭的名字时却忽然被水流掀了起来。耳边回荡着人们兴奋的尖叫,开始时刺耳接着忽然变得模糊。司马师在水里失去平衡,原本不惧怕被水淹没却因为慌乱被狠呛了一口。等到司马师终于感觉双脚碰到了池底,站稳的第一件事就是搜寻司马昭的身影。
不见了。哪里都看不到。司马昭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任司马师怎么都找不到。司马师想喊他,却被水堵塞了呼吸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愈是想喊出声来愈觉得难受几乎要憋出眼泪来。四周的人群交错,感叹着刚才的海浪如此刺激,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个脸色煞白的人站在人群中间一动不动,捂着嘴巴一副茫然欲哭的表情。
一双手从身后搭上了司马师的腰。
司马师转过身去,原本空无一人的水面下忽然钻出一个人,站定之后笑得恶劣的看着司马师,张口似乎打算说些什么,却在看清司马师的表情的刹那间惊慌失措起来。
“哥?你怎么了?还好吗?哥!”司马昭发现了司马师有些不对劲,发现自己的玩笑开过了头一时也慌了神,赶紧摇晃着司马师的肩膀让他回神。而司马师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司马昭,像是被抽离了直觉一样紧紧地盯着他看,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哥……?”司马昭知道自己似乎闯祸了,却不明白司马师为何反应这么激烈,只得抬起手试图触摸司马师的脸来缓和对方的情绪。手还没等碰到司马师的脸颊就被“啪”地拍到了一边,司马师终于像是回复了意识般地眼前重聚了焦距,然后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司马师其实很少让什么东西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也从没有惧怕过什么。至今为止的人生中,唯一能称得上是心里的死结的事情,就那一件事。
儿时司马昭的那次溺水,那是司马师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情,印象深刻到将近十年后的现在,司马昭在汹涌的水流中忽然消失在他的身边,依然会勾起他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失去司马昭的恐惧。
十年前的那次经历所感受到的恐惧灭顶地袭来,刚才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司马昭的时候,司马师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年前,仿佛他仍然是那个只能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昭就那么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他不想失去司马昭,这是司马师最恐惧的一件事情,跟谁都没有提起过,刻意掩埋在了内心连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
司马昭抱住司马师的肩膀,让他靠进自己的怀里咳嗽,这次倒是没有遭到拒绝。司马师抓着司马昭的手臂咳了一会儿,终于感觉没那么难受,又稍微平稳了一会儿情绪,方才抬起头开直视司马昭的眼睛。
司马昭差不多猜到了司马师情绪波动的原因,满眼歉疚地看着司马师说不出话来。司马师的表情这时已经很平静,他看着司马昭,忽然就抬起手来,用尽力气狠狠给了司马昭一拳。
就算是盛怒之时也记得避开脸来打,这大概是司马师唯一心软的体现。好歹他也是个成年人,力气并不小,一拳打在司马昭的胃部就让他跌进水里半天没起来。司马昭捂着肚子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有力气去追司马师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到了岸边。他跑过去拉司马师的手,被甩开,再牵过去又被甩开,如此往复不放弃地尝试了几次,才牢牢地握住司马师的手不放开。
司马师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司马昭,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却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压抑着怒火:“司马昭,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我知道……对不起,我……”话没说完又被一把甩开了手,司马昭知道这个时候也许还是让司马师暂时冷静一下比较好,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司马师的后面。
回去的路上,两人之间什么话都没有说。司马师一直不看司马昭,司马昭也不敢跟他搭话,就只好任由沉默弥散在他们之间。走到自家住宅的楼下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司马昭看着司马师走在前面,影子被赤色的斜阳拉得长长的。司马昭的脚步停了下来,迟疑了一会儿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司马师身边,在对方来得及抗议之前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就是他之前说的公主抱。
“放我下来!”司马师厉声斥责,司马昭却根本不为所动,抱着司马师直接进了楼道。就如他自己所说的,抱着司马师直接上楼似乎已经不是难事,司马师自觉体重不轻,可司马昭抱着他走到三楼时连汗都没留。
司马家在六楼,尽管到了家门口时已经有些喘,但司马昭仍然脸色不变,把司马师放下的时候还有余力愉快地笑出来:“我说过的,公主抱也没问题。”
司马师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良久,还是司马师先扭开头,转过身去开始找钥匙开门。尽管还是没有理人,司马师身上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场却已经收了起来,打开门的时候,司马昭听见司马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低声道:“我可还没原谅你。”
“今晚我想跟你一起睡。”司马昭说。司马师没理他,开了门就径自换鞋进屋,留给司马昭一个无声的背影。

入夜过后睡觉时分,等到司马昭真的抱着枕头钻进自己被窝的时候,司马师开始装睡起来。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觉得要跟司马昭解释“虽然我很不情愿但是看在你很可怜的份上还是留给你一半位置,但是我还是很生气所以别惹我”这种话太麻烦了。
“哥?”司马昭叫他,司马师闭着眼睛只当没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司马师感觉到司马昭在自己身边躺了下来,他有点后悔用了面向司马昭侧躺的姿势,因为现在他已经能感觉到司马昭的呼吸喷洒在了他的脸上,好痒。
“哥……”司马昭笑了,“你要是再装睡,我就亲你了。”
“你敢的话就试试。”司马师睁开眼睛,他敢保证这句话的意思只有威胁绝对没有其他含义,但是等到司马师反应过来的时候司马昭就已经压了上来,双手被按住,膝盖被死死压住,第二个吻。
这次比上一次的吻更加绵长,唇舌的挑逗中带了些色情的意味。司马师被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还在想,这家伙是经过多少女生的历练才练就出这等炉火纯青的吻技,自己完全……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啊。
静谧的黑暗中似乎会让一切微弱隐秘的声音都放大,呼吸的交错声,唇齿纠缠的水声,身体微弱挣扎时的衣料摩擦声,一切都暧昧过头,似乎已经不是一两个词就可以敷衍盖过的事了。
等到嘴唇终于被放开时司马师只能喘气,黑暗之中他断定对方看不清自己的脸,于是司马师允许自己的表情稍微迷乱一会儿。司马昭舔舔他的嘴角带走溢出的津液,语气倒是善意得很,不肯承认意犹未尽只当是自己好心:“当然敢,又不是没试过。”他这么说着,后半句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的吻技还是这么差啊。”
“当然不比你,身经百战。”司马师嘲讽地说,把司马昭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还在生气?”司马昭死皮赖脸地凑上来搂住司马师的腰:“下次不敢了……不,没有下次了。就原谅我吧?”
司马师不理他,其实早就没那么生气,只是还想再听司马昭低声下气一会儿。
司马昭抱着他的腰蹭来蹭去:“我真的不敢了……”
司马师没说话,嘴角悄悄地勾了起来。
“哥……”司马昭握着司马师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手心被柔软的嘴唇轻触着,司马师想抽回手却被更牢的握住,然后他听见了司马昭的下半句话:“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知道。”司马师叹了口气,被司马昭握住的那只手顺势抚上了对方的发间,习惯性地揉乱。
“其实我更怕你会离开我啊。”司马昭这么说。
“不会的。”
“真的?”
“嗯。”
回答的没有一点儿迟疑。
这应该是就算是和好了。司马昭像是很享受的样子蹭蹭司马师的手心,司马师觉得手指间头发柔软的触感还真的挺像某种大型犬。揉了一会儿,司马师收回了手,司马昭就把他搂得再紧了一些。
“睡吧。”司马师说。
“嗯。”司马昭握住了司马师的手,执拗地让他们的手指交错在一起,就变成了十指相扣。
至于那个突如其来吻,没有人再提起。司马师不是不好奇司马昭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亲吻自己,只是他们的“敢不敢”中,从来就不存在“为什么”。
从来没有人在对方提出要求后还来追溯原因,尽管没做过规定,却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不可更改的规则。
所以,他不问,他就不说。而既然司马昭没打算解释,司马师也不准备先开口。
等司马昭觉得可以说的时候,自己会说的吧。司马师这么想着,丝毫没有理会心底那一点如同有什么在抽枝生长一般的情绪,也不管其实有些答案只要仔细想想,根本就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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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13-05-07  
[09]
上了高二之后,学校里已经明显出现了成绩两极分化的趋势,因为司马昭的学校是按照成绩来分班的,所以以中间的班级为界,前面的班级全部都是挤破了脑袋好好也要拿到好名次的尖子生,而后面的班级里就都是些被淘汰下去的角色——虽说也不排除其中有还没觉醒的种子选手就是了。
司马昭所在的班级是二班,尽管只是普通班却也算是精英班级,竞争激烈的很,即使是一向没心没肺的司马昭,也能从每次的考试排名中感受到莫大的压力。普通班都尚且如此,何况是每次大排名都包揽了前一百名的实验班呢,司马昭经常会忍不住想起当年司马师寒窗苦读的样子,当时那个人心里所受的压力,应该会比自己大得多吧。
如今,司马昭已经学会了该怎么处理孤身一人的寂寞了。他试着把思维区分成完全不相干的两部分,一部分专心于课业,一部分装着司马师。平时两个部分不会互相干扰,该认真的时候司马昭会专心地去做自己该做好的事情,而闲暇的时候,所有的思维就都切换到思念着司马师的那部分去,全心全意地满脑子都只有关于司马师的事。
而这个时候,通常他都会拿起手机,一边想象着对方接到自己短信的反应,一边骚扰司马师。
虽然开始时并不怎么理他,但是在司马昭锲而不舍的神烦攻势下,现在司马师的回应也逐渐多了起来。司马昭甚至还记得某天晚上他跟司马师发短信闲聊,对方忽然很久都没有回应。他本来以为司马师是累了所以没有回复,因此也没怎么在意,谁知道过了一会儿却忽然接到了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司马师在电话那头颇带歉意地说,手机忽然欠费了所以没办法回复,所以特别借了同学的手机打来解释一下。
天知道司马昭当时多想立刻飞到电话那一端的司马师那里,抱着他哥说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啊然后狠狠亲他。可惜司马昭不能,他就只好忍着笑意在电话这头调笑一句:“哥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你。”
繁忙的生活一直持续着,夏天过去之后,天气就天渐渐地冷了起来。没有谁比司马昭更期待冬天,就算是每天都有互通短信也根本平复不了他想见那个人的心情,反而越是持续着这样只靠文字沟通的对话,司马昭对见到司马师的渴望就越急切。
时间说慢其实过得也不算慢,想想一年半以前司马师刚去念大学的那会儿,对于现在的司马昭来说仍然感觉像是昨天的事情。时间这种东西,越是希望它快些离开就感觉过得越慢,可是有时一个不打紧,等终于意识到身边的一切都在改变的时候,回头看看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长久。
司马师回来的那天,司马昭忙着补习没抽出时间去接他。知道司马师要回来却不能第一时间见到他,那天上课的时候司马昭一直都心神不宁。下课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司马师下车的时间是七点,等到晚上八点左右时,司马昭已经基本上变成了在课堂上坐立难安的姿态,想着这个时间老哥应该已经到家了吧?越想越恨不得立刻走人回家见司马师去。
终于熬到了下课,司马昭拎起早就收拾好的东西第一个冲了出去。本来心里盘算好了就这么一路跑回家,可出了校门他就停下了脚步。司马昭看见司马师正站在校门口不远处的路灯下等他,穿着的是司马昭最喜欢看的那件黑色风衣,深色的布料被裁剪成修身的样子,让那人看上去越发的高挑修直。
司马师叼着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司马昭走向自己:“你很用功啊?”等到司马昭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这么说。司马昭着司马师没说话,伸手把对方口中抽了一半的烟夺了下来叼进自己嘴里,司马师蹙了眉刚要说教,司马昭这才得意地笑开了:“你都说了我很用功,那这个就当是奖励咯?”司马昭深吸了一口自己抢来的烟,还用手拿着在司马师眼前晃了晃,笑得更恶劣了;“别一回来就急着说教我嘛,太没情趣了。”
司马师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司马昭笑嘻嘻地追上去,反正他断定了那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跟他计较,不但没什么悔意还得寸进尺地去握司马师的手。握住了,司马师没甩开,回头冲司马昭抬了眉梢。“我冷。”司马昭理直气壮地说,司马师的嘴角动了动试图绷住脸可惜没成功,最后还是笑了起来,把司马昭的手往自己大衣的口袋里一塞,说了句“你怎么这么幼稚。”
司马昭想说“反正你不是就吃这套嘛”,可忌惮着司马师事后报复,所以还是没说出口。
“现在比从前忙了吧?”两个人往回家的路上走着,司马师问:“觉得辛苦么?”
“你觉得呢?”司马昭反问“你那时候觉得辛苦么?”
“还好,虽然日子挺无聊。”司马师笑了笑:“熬出头就好了。”
如今成了过来人的司马师已经有了抱怨的权利,但当年司马师还是受着学校摧残的高中生时却从没喊苦喊累过。司马昭不需要跟司马师诉苦自己每天有多累,因为他知道司马师只能比自己更了解。
更何况,现在司马昭也已经能够明白那时候司马师的迷茫所在,每天除了竞争竞争竞争之外别无他物的日子仿佛看不到头,再坚定的人也会有自我怀疑的时候。那时候的司马师没法从别人那里得到理解或者慰藉,可司马昭不一样。他有想追逐的目标而且确信再没有谁比司马师更懂得自己,尽管现在的生活虽然枯燥了一点,但他至少还有余裕想着司马师苦中作乐。
回家之后司马昭也并不轻松,虽说房间的主人已经回来,但他还是雷打不动地霸占着司马师的屋子温书做作业。司马昭倒不是故意赖着不走,只是习惯了司马师的房间后,再回自己的房间反而觉得无法专心。司马师倒也不跟他计较,桌子让给了司马昭,自己靠坐在一边的床上找了本书翻看。
司马昭本以为司马师在身边看着自己会有些走神,可实际上他专心的能力似乎要比自己想象得好一些,或者说,有司马师在反而意外地让他觉得安心。指针指向十一点半的时候,司马昭终于停了下来,伸了个懒腰余光发现司马师正看着自己,而且似乎已经盯了好一会儿了。“在看什么?”司马昭问。司马师忽然回过神来,虽然称不上慌乱但眼神还是有点不自然:“没什么……发呆而已。”说完便移走了视线。
司马昭怔了怔,发觉这样的对白好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们之间,只是两人的立场对换了。那年他趴在床上看着司马师认真温书的侧脸出神,那时心里在想什么司马昭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于是就忍不住出言揶揄起来:“怎么啦,是不是被我认真的样子迷住了,忍不住爱上我了?”
大概是司马昭表情或者语气里自恋的成分过了头,司马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又发觉自己失态便适当调整了情绪。终于把笑容收了回去,司马师这才抬起头来看司马昭,可虽说他摆出了张一本正经的脸,但还是还是能看出忍笑的痕迹。
“对,是迷上你了。”司马师看上去还挺认真,可惜司马昭早就教会自己别因为对方的玩笑话就擅自兴奋再失望。“哦,那事不宜迟快点办事领证结婚吧。”司马昭一个狼扑把司马师按倒在床上,语气愉快得欠揍:“像我这么好的男人,万一被抢走就不划算了。”
司马师显然没想到司马昭会来这么一出,被按住的时候下意识抵抗了两下但很快就认命了。经过上次被司马昭公主抱的体验,司马师似乎已经不打算再尝试跟司马昭做有关力量上的抗争了:“好男人?”虽说是被压制着的姿态但司马师似乎并不打算认输,他眯起眼睛嘴角微勾形成一个讥诮的笑:“未成年的家伙也好意思这么自称么?”
但可惜的是,现在的司马昭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一被戳痛处就会炸毛的小屁孩了,就算是未成年,某些事情上司马昭也比司马师要有经验的多,比如耍流氓,再比如开黄腔:“你是不是又打算叫我小雏鸡了?”司马昭笑眯眯地把脸凑向司马师,距离近得让他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那我得提前纠正一下,现在它……”说着竟然动了动让身体挤进了司马师的腿间,两个人的下身贴在一起,尽管隔着好几层布料还是容易勾起人浮想联翩。司马昭阴笑了一下,满意地看着司马师明显变得不自然的表情,缓缓道:“现在它……已经是大雏鸡了。”
如果现在被压在身下的人不是多年来与司马昭朝夕相处,并且已经深知他恶脾性的司马师,那么这样的行为应该已经构成了赤裸裸的性骚扰。司马师终于难得地在两人的互相揶揄中败下阵来,一脸嫌弃地把司马昭推开,一副对眼前人不要脸的程度有了新认知的表情。司马昭如愿看到司马师示弱,也不再作弄,任司马师把他推到一边去,可嘴上依然不饶人:“哥……你真是比我想象得还要纯情啊。”
司马师只当没听见,钻进被子里打算睡觉。司马昭坐在旁边看着他傻笑了一会儿,忽然惊觉司马师主动给自己留出了一半的床位,便立刻去关了灯也钻进了被窝。
房间里一时陷入黑暗,司马昭的眼睛还没适应,因此听到司马师说话也无法从表情判断这家伙是不是明知故问。“你要睡这里?”司马师问。司马昭反问他:“你不是都已经给我留了一半位置了?”
意料之外地,司马师轻声“诶”了一下后就再没出声。司马昭有些不明所以,只得等着听他的下文。半晌,他终于听见司马师有些无奈的声音:“……我大概是习惯了。”
司马昭听明白了司马师话里的意思,对方本来没打算留他睡在这里,只是平时一回家就被司马昭缠着一起睡,竟也养成了习惯,以至于即便是打算一个人睡,也会下意识地留出位置来。
“反正我都睡上来了,不至于再赶我下床吧?”司马昭手脚并用地缠住司马师,让两个人紧贴在一起。腰被司马昭牢牢地搂着,一只手也被牵了过去互相交握,这样的姿势已经亲密得不再适合这两个早就不算是孩子的人,但司马师仍没拒绝司马昭的怀抱,任他这么搂着,还在对方怀里动了动寻找到一个舒服些的姿势。
“随便你吧……”司马师说,他似乎是真的困了,句尾已经拖起含混睡意的尾音。此时已经快到零点,一天的疲惫终于在这个时候袭来,司马昭抱着怀里的人只消一会儿就熟睡了过去,一夜无梦,分外满足。

现在的司马昭,即使在假期里也没有了像暑假时那般的无忧无虑,补习直到年前才结束,匆匆忙忙地过了个新年之后,便又开始上课了。其实他本不必这么累,只是司马昭念的那所高中有个规定:在学校就读的学生有两次机会可以进实验班,一次是入学考试,另一次就是高二下半学期开始前的摸底测验,只有考进校排名前一百,才有机会进入等同是一脚已经跨入重点大学的实验班级。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实验班?”又是一个司马师被迫让出半张床来的夜晚,司马昭听见对方这么问道。身边的人就是实验班毕业生,司马昭把问题转了个弯原封不动地抛回去:“你呢,当初是怎么想的?”
“当时……不知道。只是以为自己就是不想输。”司马师在黑暗中笑起来,有点自嘲的意味:“但是后来发现弄错了,其实输赢都没所谓,所以一度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为了什么。”
“那现在呢?”司马昭问:“你想明白了?”
“明白了啊。”司马师笑道:“其实我只是想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而已。”
那个曾经令司马师迷茫困扰了许久的问题,归根究底,竟然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不想输,不习惯失败,所以凡事都会努力去争取。可是爬得越高司马师才越是发现,他其实并不那么在意赢了谁又输给谁,即使一直以来背负着父母殷切的期望,也没有什么为了别人而努力的实感。那么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那时的司马师不知道,只觉得好像他的付出并没影响到身边的任何人,一时间迷惑得甚至找不到继续努力下去的意义。
“就只是这样?”司马昭有点难以置信。
“就这样。”司马师看着天花板,视线里茫茫然只望见一片漆黑:“我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
念了大学之后,没了那么激烈的竞争也没有父母的管束,司马师却从来未曾倦怠下来。无论身处哪里,他都依然都是那个被众人仰望着的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如此却还不满足地继续向上爬,做了班长也成功进了学生会。渐渐地,从前对人一向不冷不热的他,也开始学会处理身边的人际关系。
揣摩他人的心思似乎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司马师身上原本就仿佛散发着一种成熟可靠的气息,如今已经逐渐转变成为一种令人忍不住跟随臣服的气场。无论起点是因为信任崇拜也好、倾慕好感也罢,司马师的身边开始聚集起一群拥簇者,而他招揽人心的手段也愈发高明。上了大二之后,原本的学生会长从大四毕业,大三的副会长接替转正。选举新任副会长的时候,司马师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全票通过,成为新一任的学生副会长。
而虽然从未有人提起过,却也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等到明年的学长也毕业之后,新任学生会长的位置还是非司马师莫属。
这个时候,再回头想想自己做这一切是为什么,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司马师懂得如何从自己取得的成果中获得让自己满足的情绪,他发现自己确实地为着自己争取到的一切而愉悦着,并且仍不满足。这大概算是一种本能,无关虚荣,而是司马师而抱负和理想就是这样——不断变成为另一个更加强大的自己。
司马昭忽然就没由来的心慌了一下。
他猛然想起自己初三补习时那位老师说的话:司马师,注定不是平庸的人。
那时司马昭将信将疑,即使知道司马师从来都有着令人羡慕的资本,却还是觉得这话说得玄之又玄了。而如今,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舞台,亦不再迷茫,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将要离自己更远,说不定真的就有一天,会变得让他再也无法企及?
“昭?”察觉到了司马昭长时间不正常的沉默,司马师疑惑地低唤了一声,然后感觉司马昭动了动把自己搂得紧了一些,显然这家伙并没睡着。司马师没等到司马昭话语上的回应,虽然他感觉不到对方的声音和表情,但司马师还是察觉到司马昭的情绪忽然低落下去。
“虽然你从没提过,但我也看得出来。”司马师换了个姿势,张开手臂把司马昭揽进了怀里。他知道这家伙心里有事的时候就喜欢闷声不吭,从小到大一直如此:“一样的小学,初中,高中,然后是实验班,我走过的路你都打算走走看么?”司马师说着,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动了动,但司马昭还是没说话。
“你从前,虽然不怎么努力,但是好在每天都过得开心,所以我才那么放纵你。”司马师的手指在司马昭的发间轻轻梳理着,边说着边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不是说现在有什么不好,如果你是因为自己的志向才选择了这条路,我当然替你开心。只是,别把追着我当成你努力的意义。”
“我自己的路,我会一直走下去,不会退缩。但是如果因此给你造成什么压力,这不是我的本意。”如今已经高过了司马师的人 ,难得有如此安静又乖巧地待在兄长怀里的时候,司马师明知司马昭看不清楚自己的脸,却还是让他抬起头来,端着他的脸让两个人的视线相对,低声道:“你的未来应该是你自己去决定的,别让任何人影响你,连我也不行。”
自始至终司马昭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司马师的话说完时,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从对方的怀里挣脱出来,再重新把司马师搂进怀里。从如今两个人的身高差来看,似乎还是这样的姿势更舒服一些,司马师不挣扎地给他抱着,好笑地揉起司马昭的脑袋:“嫌我啰嗦?”
“不会啊”司马昭摇摇头,下巴在司马师的发间蹭来蹭去:“我喜欢你这样。”
“喜欢我说教你么?”司马师被蹭得太痒,便伸手戳了司马师一下以示警告,却被反握住手。“算是吧。”司马昭倒是也不再蹭他,只把脸埋进了司马师的发丝里去:“虽然你确实啰嗦。”
之后又稍微聊了会儿天,司马师难得话多地东拉西扯了一些关于大学里事情,虽说本意是缓和气氛,可自己说着说着却先睡着了。司马昭听着司马师的声音,刚开始时还算清晰的咬字变得越来越模糊,后来根本就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最后完全归于安静。
然而司马昭却如何都睡不着。
司马师到底是最了解他的人,无愧于身为兄长的身份,虽然互相拌嘴时司马师嘴上也不见得正经,可一旦认真起来,句句都能戳进司马昭的痛处去。
身高已经超过了185公分,腕力也早就超过了对方,可司马昭仍然觉得自己在司马师面前是个孩子。所谓成长,所谓成熟,不是单单就一句“长高了”的事,直到今晚,司马昭才猛然醒悟过来,一直盲目地跟从司马师脚步的自己,其实根本就还站在原地。
司马师的脚步不会停止,那么难道他就要一直这么漫无目的地的去追,就这么一直重复着他的道路?
为了喜欢的人而努力,没什么不对,但这是动力而不应该成为司马昭生活的全部。司马师是那么骄傲独立又强大的人,能与其并肩的人,绝不会是连人生目标都还不明确的小鬼。
司马师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出色,两人既然是兄弟,就难免被拿来比较。现在想想,司马师一直都那么宠着司马昭,宠溺到几乎是无限度的纵容,那似乎就是司马师体贴他的一种方式。为了不让司马昭用司马师的优秀去衡量自己,即使司马昭自己没意识到,潜意识里却也早就被根植了这样的观念:即便是兄弟,他们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有资格依凭自己选择的未来而活,无需比较,更用不着其他人来插手。
一直以来,司马昭都如同司马师所期望的那样无忧无虑地长大,放肆大胆地去尝试一切喜欢的事情。他是真心地为自己有个令人羡慕的兄长而开心,也从没因为被比较而留下什么阴影。就算是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了司马师的现在,司马昭也依然觉得能与司马师生为兄弟是件幸运的事情,因为他与司马师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永远都不可能被其他人所取代的,独一无二的羁绊。
但司马昭早就不是那个天真地想要永远被哥哥宠溺着的孩子,他的梦想也早就不是“想要成为像哥哥一样的人。”
现在的目标,应该是成为“有资格站在司马师身边的人。”


司马师走的那天司马昭仍然在补习,两人匆忙告了个别之后再无多余的联系,那天司马昭看书看到很晚,半夜里忽然想起起什么打开手机,看见司马师的信息静静的躺在收件箱里,说“我到学校了。你加油。”
在那的一周之后就是摸底测验,拿到成绩之后的那个夜里,司马昭本来想给司马师打个电话,犹豫良久,还是只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你个好消息。”
司马师的回复很快:“考进去了?”就那么短短四个字,好像全无惊讶。
“……再给点激烈的反应啊,你这样我好没有成就感。”司马昭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臆想中撒娇委屈的语气似乎可以通过文字传达到司马师那里去。
“早就猜到了的事,你想要我有什么反应?”司马师的回答很冷静,司马昭猜不出他哥在电话那头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只觉得会说这样的话果然是司马师的风格。
“我们班主任说,我跟你比,青出于蓝。”手指下的动作顿了顿,司马昭敲出一个符号组成了小小笑脸:“快夸我:D”
只可惜卖萌装可爱的技能隔着电话似乎不能完全地发挥效用,司马师压根没吃那一套,回复的字数更少:“是吗”连个标点都没有,轻而易举便能联想到那人波澜不惊的口气。
司马昭有点泄气,本来还想从司马师那里得到两句鼓励,结果对方就是这么一个冷冷淡淡的反应。正踌躇着该接点什么话来委婉地让对方夸奖几句,司马师那边又发来一条信息:“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你会比我强的。”
司马昭想起当年司马师说着这话时,自己的身高才勉强到他的肩膀。那是司马昭最吊儿郎当的一段时光,说得好听是无忧无虑,其实也就跟没心没肺是一个意思。司马昭不知道那时的司马师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句话,只记得那时对方的语气很认真没掺什么玩笑,就好像真的笃信那时依旧什么都不懂的司马昭,未来真的会比司马家最出息的长子还要强。
“你那时候为什么这么说?”明明那个时候的我还什么都不明白。后半句话没发过去,司马昭觉得即便自己不说,司马师也会懂的。
而司马师的回复依旧言简意赅:“因为你是我弟弟。”
其实司马昭不知道的是,那时的司马师心里确实就有这么一个预感,无论自家弟弟平时有多么贪玩爱闹不懂事,他也觉得这个孩子未来未必不会比自己强。这是一种毫无根据的猜测,但是司马师就是这么相信着,即便很多时候是他亲手放任了司马昭的顽劣行径,内心的想法却一直坚定不移,比那些有理有据的推测还要更肯定——就如同他亲眼见过那个人站在顶点的样子。
而那幅光景,尽管闭上眼睛也无法在司马师的脑海中描绘的太真切,却依然据实地存在着,如同不可更改的历史。
之后兄弟两人换了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几句,时间很快便已至深夜,两人用短信互道了晚安。司马昭爬起来洗漱,回到床上拿起手机打算关机的时候,却发现司马师又发了一条短信来:
“之后的压力应该会很大,如果半夜失眠,可以打电话给我,短信也没问题。”
这大概算是司马师的兄长式体贴吧。
司马昭再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司马师当年所受的压力有多大,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是不是说明那个不怎么表露情绪的人,当年也有过深夜里想找谁倾诉聊天的时候?而那时的司马昭对于司马师来说仍是个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孩子,所以无人可寻的司马师才会养成了一个人在深夜的楼顶抽烟的习惯。
对于寂寞,司马师有着比谁都深的体会。大概也正因如此,他才不希望司马昭在过于沉重的压力下,感受到跟自己当年一样的、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无人相伴的孤独。
虽然内心深处也不想打扰司马师睡觉,但是司马昭给司马师打过去的第一个电话,是在深夜两点钟。电话拨通没多久就被接通,司马昭听见电话那头有含糊的咕哝声似乎是嫌吵的室友,接着沙沙的声音似乎是司马师披了衣服起身下床,继而是开门声,司马师出了寝室的房门站在走廊里,才敢用正常的声音跟司马昭说话:“睡不着了?”
其实,睡不着也是想司马师想的,但是这种说法即使是事实也有点太没心没肺,司马昭自然也不敢承认,只低低的“嗯”了一声。实则他只是抱着侥幸的态度而已,没指望司马师能为了他彻夜不关机,可偏偏司马师就真的这么做了,尽管声音里还裹着浓浓睡意,也依然履行承诺地陪司马昭聊天。
司马昭对吵了司马师睡觉这件事,不是没有愧疚的。只是除了真的觉得情绪低落想找什么人说话的时候,即使没什么事他也常想听听司马师的声音,明知道这样扰乱对方的睡眠是不好的,可司马昭就是停不住隔三差五地骚扰司马师。半夜里听着喜欢的人为了自己强作清醒,拖着睡意朦胧的尾音跟自己说话实在是件太让人愉快的事情。这种恶趣味,即便司马昭不愿承认也无妨,反正他就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恶劣又自私的人。
这样的夜晚,一直持续到了夏天。
五月份是司马师学校的校庆,这是司马师上任副会长的第一个校庆,跟从前当干事的时候不同,尽管不如会长辛苦,很多事情也要亲自经手筹划。别人想象中那种高枕无忧的生活,在学生会里其实并不存在,即使真如他人所说,零碎的活只要吩咐给下属的其他部门去干就好,但会长与副会长二职依旧是身负重任,其实并不轻松到哪里去。
白天要为筹划校庆的事情分神,晚上又要接司马昭的电话,司马师平日里还算充足的精力,到此时就变得有些不够用了。偶尔工作之中疲惫地揉揉眉心给人看见了,都说副会长事事认真太辛苦,同宿舍的兄弟倒是心里明镜一样,可也只知道司马师深夜里不知跟谁握着电话就不撒手,只当他是跟女朋友夜夜甜言蜜语,并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司马昭,回头还要不厚道地揶揄司马师一句小心纵欲过度。
司马昭对司马师学校的事情也知道一些,自然不是不理解对方的辛苦,于是在司马师最忙碌的时候,晚间电话就暂停了。只是有时候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忍不住给对方发个短信,通常收到回复都是第二天清晨了,可是看见司马师没忘记自己,司马昭照样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司马昭的要求一点也不多。司马师肯为他付出睡眠,肯每天都拿出一点儿时间来想着他,其实已经很让人满足。更何况,他亲过他两次,尽管司马昭心里也知道司马师并没对那两次的吻认真,可他不相信司马师心里当真就一点波澜也没有。
司马昭不着急,太急进了反而怕吓着了对方,要知道直面自己的性取向本身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他们是亲兄弟。当初司马昭自己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正视了自己喜欢上司马师这个事实,而司马师需要的时间显然更多。事到如今,司马昭也再没了当初那些“只有我喜欢你就够了”的暧昧小心思,他只想司马师成为他的,无论现在的司马师是怎么想的,他都一定要让对方喜欢上自己。
司马昭觉得,慢慢来,总会成功的。
然而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如人想象得那般美好。等司马昭认清这个事实的时候,一切似乎都有点晚了。
那是一个司马昭终于忍不住想听听司马师声音的夜晚,时间刚过凌晨,司马昭拨通了司马师的电话,却半天都没人接起。不气不馁地打了几次之后,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回应,接电话的却不是司马师本人。
“那个……司马师不在寝室,手机落在这里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打吧。”对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显然是被孜孜不倦的铃声吵醒的。这样的情况从没发生过,司马昭一时也顾不得先道歉,赶忙追问:“那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陪女朋友练琴去了吧,校庆么,好像是说有钢琴独奏,这会儿他们应该在音乐楼……”“女朋友?”话未听完司马昭就紧急追问,听到关键词时心里立时陷下去一块,只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对啊,女朋友,都一年半啦。”可偏偏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将他那点期待狠狠打碎,对方说完才想起后知后觉地问一句:“对啦,你到底是谁啊?要是特别急的话我可以帮你带话,你……”话没说完就被司马昭挂掉了电话。
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许久,司马昭终于确定了自己听到的事实不是什么幻听。交往一年半的女朋友,他竟从来没听司马师提起过,虽说自己也不曾问,可这么久的时间里司马师都没想过要说明,那么只剩下刻意隐瞒这一个可能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
司马昭诧异于自己在怒气之外竟然还能这么冷静的思索。司马师的女朋友,除了夏侯徽之外不会有别人了,那个跟司马师从高中相处至如今的女孩儿倒也真的算是能配上司马师的人。一年半之前,那是什么时候?司马昭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还理直气壮地说着我就是不想让你找女朋友,可是司马师只是笑笑,并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那时候,司马师已经有过跟夏侯徽单独过夜的经历了。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其实司马师早就跟对方交往了起来,可是在自己面前却从没提过?不,也许是想过要提的吧,只是因为司马昭说过那么一句“不想让你交女朋友”,所以为了顾及他的感受才一直没有说。
那么,司马师真的有好好想过,为什么他会说出那种话吗?
司马昭想想这短时间跟司马师的相处,他亲吻过司马师却并没遭到拒绝,他赖在司马师的床上,用早就不再适合这个年纪的亲密姿势与他相拥而眠。他抱起司马师的时候,对方也确确实实地有那么一瞬间慌乱,可双手却依然抱住了他的颈子,默许他的逾矩。
司马昭不信,司马师就真的没有从这样的点滴里察觉到什么与过去不同的感情来。即便是司马师对自己并没有那样的感情,可是从那种抵死缠绵的亲吻里,他就真的从没怀疑过什么?那早就不是可以以一句玩笑就能带过的行为了啊。
可是司马师就真的从未表示过什么,那些早该算作不恰当的行为,那些分不出真假的话语,司马昭喜欢,他就一直纵容他胡闹。
他的哥哥,怕是早就猜到他的感情了吧。可是这样的一味纵容,又跟当初包庇犯错的他时有什么区别?就算知道是错误的,就算知道是毫无道理,可是只要司马昭喜欢这样,司马师就从不加以阻止。从前司马昭觉得觉得这是件好事,天真的想着要哥哥一辈子都这么宠着自己,可谁又能预测的到,那时不负责任的想法,竟真的一语成谶?
一味放任,一味退让,只能让司马昭食髓知味,想要的越来越多,对司马师的执念也会越来越深。司马昭想知道那个人到底能够忍耐自己毫无道理的要求到什么程度,才能面对现实。
司马昭不需要什么包容,他只想自己亲吻司马师的时候对方可以推开他,用认真的表情质问他,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时司马昭确信自己可以说出口,无论司马师对自己怀有什么样的想法,他都可以告诉他:“我想要你。”
然而,他发现司马师从没给过他这个机会。
司马昭忽然很想见司马师,非常想。但如今的情况显然不适合再任性地打电话说“我想见你”,他也不忍心让司马师忙碌之余还要因为没道理的事情奔波。
既然你不能来见我——
司马昭想,那我就去找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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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13-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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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司马师陪夏侯徽练琴漏接了司马昭的电话,自那之后,兄弟之间已经三天没通过电话了,原因当然是司马昭没有主动打过来。
关于女朋友的事情,给司马昭知道了本来是没什么的,可不是自己坦率地亲口告诉对方,司马师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那天回来之后从室友那里知道司马昭晚上打来了电话,也清楚了对方已经完全知道了夏侯徽的事,司马师就猜到司马昭会有些反应,只等他来问自己,可谁知道,这几天司马昭竟对此事只字未提。
可是——到底还是在赌气的吧?否则不会一个电话都不打来。司马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司马昭会因此而生气,这种想法就跟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瞒着司马昭关于女朋友的事一样,只是直觉而已。
第四天就是校庆,是个阴天。白天大家都担心着会不会忽然下雨影响了活动,好在天边虽然一直灰沉沉的,但是一直没有雨点落下来。最后一项活动在下午,是举行在学校小礼堂中的晚会,司马师一边坐在后台等着夏侯徽换衣服,一边百无聊赖地听着从舞台方向传来的朦胧歌声。
夏侯徽的节目是钢琴独奏,他们约好了的,曲子结束的时候司马师要上舞台送花给她。主意当然是女孩子的,司马师也猜到对方要的并不简简单单就是一枝花,上了舞台免不了还要当众接吻拥抱秀个恩爱,再优秀的女生也免不了有点浪漫的虚荣心。司马师自然是不介意的,反正他与夏侯徽的事情已经算是人尽皆知,大概也称得上是颇有名气的模范情侣,司马师自己对这事没什么想法,一切都按照夏侯徽的意愿来。
再有一个节目过后就轮到钢琴独奏了。夏侯徽在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白色的小礼服,裙摆摇摇曳曳地绣着一圈鹅黄色的小蕾丝,干净又可爱的样子。司马师给了女生一个淡淡的笑容,女生有点红了脸,转过身去拿起琴谱不再看他,动作之间裙边微扬,很是轻盈。
果然是不管怎么看都无可挑剔的女生。司马师看着女生纤细的背影,内心这么感叹着,却没什么更多的感情在里面。
手机响起的很突然,这个时间学生会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司马师想象不出会有谁能打电话来。翻出手机看了屏幕,司马师望着号码上面的备注名称短短一怔,有点疑惑地接了电话。
“昭?”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司马师打算这么问,话还未出口,对方就先开口解答了:
“哥,我在你宿舍楼下。”
司马师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片刻之后他时常冷静的大脑就分析出司马昭应该不会开这样的玩笑。脑海里涌上质问的台词,司马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不问太多,只低声道:“我现在过去。”
电话挂断的时候,正到了夏侯徽上台的时间,司马师拉住女生解释了几句,对方眼里虽然含着几分落寞,却还是善解人意地答应了。
虽然跟夏侯徽的约定不了了之,司马师心里一时却没精力再管女朋友会不会介意的事了。
出了礼堂,司马师才发现外面终于开始下起了雨。这一上午的天沉得太低,大雨瓢泼得有点宣泄的意思。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拿伞,司马师索性就直接冲进雨中,冰凉的雨水浇在身上,在燥热的天气中其实不打紧,只是雨势实在大得眼睛都难以睁开,司马师只觉得眼角被雨水刺激的微微酸疼,于是等他最终站在司马昭面前的时候,就是一副眼角微红狼狈不堪的落汤鸡的样子。
实则司马昭的样子比司马师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是站在屋檐下避雨的,可大概是来时的路上就下起了雨,此时也是一副浑身湿透了的模样,向来不受拘束的蓬松发丝被浇得无精打采,过长的刘海拉耸着有些挡住了眼睛。“你来了啊?”看到司马师来了,这家伙居然还有力气没心没肺的笑着招手。司马师没理他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拧着眉毛把人拽上了楼。
一路上司马师都沉着脸没说话,司马昭看着他的脸色也没敢开口。这会儿宿舍里的人都去参加校庆了,八张床的宿舍空无一人。司马师把人推进了屋子,自己关了门,去浴室里扯了两条毛巾来丢一条给司马昭,这才长呼一口气,语气没什么波澜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司马昭大概觉得司马昭过于平静的反应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回答的异常利索:“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司马师再问。
“想你了啊。”理直气壮得让人恨不得掐死他。
可司马昭想错了,司马师面上淡定其实心里也挺淡定。虽然司马昭这次来得突然,可他从小到大干过的惊世骇俗的事情太多了,司马师也都一并平平淡淡地应付过去,也不差这一次。
瞪了对方一会儿,司马师最终还是叹了气,没管司马昭自顾自开始脱衣服擦身体。擦干了上身之后司马师发现司马昭并没动作,只是靠在一边盯着自己,目光专注得有点刺人。“看着我干什么?”于是司马师自然而然地走过去夺了毛巾来,不由分说地帮那人擦头发,还不忘补上一句“别把自己折腾感冒了。”
司马昭就那么沉默着,目光锁在司马师脸上分毫未动,眼里有什么东西浓稠暗沉得几欲燃烧,那是司马师从未见过的。到底还是在赌气啊——司马师微微叹息着,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语气却放柔了些:“有什么话,等把身上弄干了再说。”
司马昭终于闭上眼睛低着头让司马师给他擦头发,一脸乖顺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陌生神情只是个错觉。擦干了头发,司马师翻出一条自己的裤子给司马昭换上,自己也换上了干净的衬衫,然后拿着两人的衣服去楼下的盥洗室烘干。最后司马师抱着衣服回到寝室的时候,看见司马昭已经毫不客气地躺在了他的床上——他倒也一眼就能认出那张床是他的。
司马师的床是靠着窗户的一个下铺,司马师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细细密密的雨丝,专心地发起呆来顺便给司马昭一点组织语言的时间。果然,等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人主动开口了:“我这么来找你,你不生气?”
“我能生什么气。”司马师淡淡道,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追问一句:“爸妈知道么?”
“不知道。”语气听上去没什么所谓。
“跟学校请假了么?”司马师接着问。
“没。”回答流畅斩钉截铁。
“司马昭……”司马师终于回过头去,蹙眉给了司马昭一个结结实实的怒视:“你是不是欠教训了?”司马师本来不介意司马昭忽然来找自己,可对方竟然明显比他想象得还要不靠谱,过分两个字怎么写,显然眼前的人不知道。
“那你就教训我呀。”司马昭单手撑头笑眯眯的看着他,就像是笃定了司马师不会下手揍他一样。而司马师确实也没能下手,不是因为宽容,而是因为司马师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下动起手来,司马昭未必会让着他,而他如今是确确实实地打不过司马昭了。
司马师拿起了电话。
电话是打给张春华的,三言两语解释了司马昭的去向,又答应毫发无损的把人送回去,司马师听着张春华在电话那头满怀担忧地絮叨半天,一边不断地冲躺着的人飞眼刀,嘴里说的话却都是袒护司马昭的。司马昭这家伙,昨天晚上就离家了,跟爸妈说的是去同学家住一晚,第二天直接去学校,谁知道他竟然连夜坐火车直接赶了过来,除了钱包和身份证什么都没带。最终电话两边商量好了,司马昭走的时候由司马师亲自送上火车,张春华帮忙瞒着父亲以及替司马昭请假。司马师挂掉电话长舒一口气,顿时觉得满身疲惫,就挨着司马昭躺了下来。
“再问你一遍,为什么来?”司马师盯着上铺床板的木纹淡淡问道。司马昭翻了个身,面向司马师的方向侧躺着,低低笑了:“你觉得呢?”
司马师扭过头去看他。
两个人靠的太近,面对面的一瞬间呼吸就交错起来,彼此感受得到来自对方的鼻息。司马昭就那么盯着司马师,用的是司马师没见过的眼神,一向清澈的眸中混沌起来仿佛深不见底,司马师下意识地想避开目光,司马昭却忽然开口道:“接吻吧。”
司马师一时没明白司马昭说了什么,下意识地丢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然后他看见司马昭眼中的颜色沉了沉,放低了声线一字一顿,尾音含混在唇齿间听上去有种莫名的色情:“我说,来接吻吧。”
司马师以沉默应对司马昭的问题,被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让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司马昭看他不说话,轻轻笑了笑,换上一副平时撒娇用的语气:“不是都亲过两次了么?再来一次,敢不敢?”话说完了就满怀期待地看着司马师,眼神又变回司马师所熟悉的,带着点恶作剧的欢快样子。
于是司马师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将唇贴了上去。
这是不对的吧。到底什么样的玩笑,能让兄弟之间也这样毫无介怀地互相亲吻?然而司马师没办法拒绝,因为司马昭说了敢不敢,就表明了无论他们做了些什么这都只是玩笑,不可以当真。
认真的人,就先输了。
又是那种让司马师无力招架的深吻,不满足于单纯的唇瓣相贴,非要唇齿相依的缠绵够了才罢休。司马昭翻了个身压在司马师的身上,仿佛怕是身下人反悔而做出桎梏一样的动作,但其实司马师并没什么想挣扎的意思。口腔被执拗的探索着深入,司马师觉得有些窒息,便下意识紧捏住对方的手臂,却引来一阵更为湿热的缠吻。
司马昭似乎不打算太容易就善罢甘就,期间咬着司马师的下唇给他一点换气的机会,然后再不屈不挠的纠缠上去,动作强势可吻倒一直是温柔的。酸软的感觉从腰肢深处随着脊椎蔓延而上,身体挨蹭之间带起一点不能明说的战栗感,司马师全身都燥热起来,脑海深处是窒息造成的晕眩。司马师不适地动了动身体,两人的下身随着动作不经意地碰在一起,司马师只觉得腰肢一酸,赶忙用了全力把司马昭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司马昭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妥,被推开的时候也主动放开了司马师,立刻转过身去躺着,留给司马师一个心虚的背影。而司马师也不看对方,正忙着努力抑制着心跳,不让自己去想刚才碰到的硬挺是什么,同时也尽力遗忘自己似乎也有了反应的事实。
气氛一时沉默,刚才的情境实在太尴尬,两人背对着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还是司马昭先出声打破了沉默:“抱歉……我玩过头了。”
“没事。”司马师低声道,这次才真是故作平静的声音,也不知对方能不能听出来。司马昭似乎是真的以为司马师没有在意,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似的发出低低的笑声:“虽然我不想每次都这么说——你的吻技怎么一点都没变好?”
司马师怔了怔,没说什么,只是狠狠地踹了司马昭一脚。

等到司马师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此时雨还在下,天却已经黑了。
同宿舍的人还没回来,其实大家本来约好了校庆过后一起去喝酒的,司马师本该参加,看着这个时间,那群人多半是自己去了。夏侯徽应该会替他解释的吧,司马师这么猜测。他的女朋友一向是那么细心又周到的女生,其实今天,本该他们两人一起去参加聚会的。
这种时候,把女朋友丢在一边,自己在宿舍里补眠不算,还跟人接吻到险些擦枪走火。司马师默默想着,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大脑一团糟。
这都算是什么事啊。
时间回推到几个小时前,那时他们两个背对背地沉默,谁知道这一安静起来竟然就真的睡着了。司马师没听见司马昭的声音,于是转回身子,发现司马昭也不知何时转了过来,面向自己睡得正沉。
高中二年级,十七岁,再有不到一年时间,这家伙竟然也是个成年人了。司马师想起自己十七岁的那个时候,虽然还算沉稳但也不得不说有那么几分轻狂傲气,尤其是在比自己矮了一截的司马昭面前,总自以为什么都看过什么都懂得,小小年纪就摆出一副年长的样子。可是看司马昭现在的样子,快成年了也仍然一副青青涩涩的模样,想必自己那个时候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自己当初那副少年老成沉着稳重的样子,司马师现在想想,倒觉得有点好笑。
可是,十七岁,说小倒也真的不小了。司马师望着眼前睡梦中的司马昭,往常看在眼里总觉得还是一副不懂事的样子,可仔细看看,无论是逐渐成熟了的轮廓还是愈发深邃的眉眼,都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偶尔带些攻击性的玩笑,竟也会让人觉得招架不能。
而司马师又何尝感觉不到,这个人无论是拥抱他还是亲吻他的时候,多少都是带有些……情欲的。
司马师第一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是在电影院里接吻的那个晚上。开始时他只道司马昭这家伙越大了反而越会粘人了,谁又能想到电影院里的一个吻会带有那么深刻的占有欲,司马师被困在对方怀里的时候,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丝心悸。
兄弟之间,即使开玩笑也可以接吻么?司马师不知道,那时也根本没去想,因为司马昭说了敢不敢,那是告诉他绝对只是玩笑的信号。
他吻了他,明明是几乎强势又缠绵到几乎让人当真,之后却还能那么一脸轻描淡写地嘲笑他吻技真差。司马师本想追究些什么,看着司马昭那个似乎根本没在意的表情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也对,兄弟之间,哪来的那种暧暧昧昧的东西。于是司马师就真的没把那个吻放在心上,偶尔想起也不过是感慨一下罢了,从来不敢算作真的。
然后他跟司马昭就可以继续维持着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司马昭也一直都是司马师眼里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拿来开玩笑,不是没长大又是什么。
可是第一次是这样,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第一次的吻只是玩笑,第二次,司马昭仍说了敢不敢,司马师也仍未敢当真。而第三次呢,如果后来司马昭没有再问那句敢不敢,那司马师还会同意么?
司马师发现自己竟无法下定决心去否定。
其实有些事,司马师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他只是凡事不喜欢挂在脸上,又不是真的石头一块不解风情。司马昭对待他的时候,那些偶尔流窜在他们之间难以捉摸的情愫,他并不是不懂得。
司马昭喜欢抱着司马师睡,可以把人搂在怀里睡一整晚都不撒手,又装作很冷的样子一定要司马师暖手,然后把手放进他的口袋里,执拗地十指相扣。无论天冷天热都一定要挤司马师的床,亲密相拥仿佛情人,明明只是无心一句嘲讽,却真的把他横抱着一路上楼,公主抱的姿势,换了哪个女生都会被彻底攻陷。
可司马师不是什么女生,他们之间存在的那些模糊不清,从来只能算作是蹩脚的恋人游戏,司马师不敢细究其中有没有什么感情,说不清是在怕什么。
其实,司马师的情绪本不该被影响的。司马昭喜欢这样,司马师大可以由着他,拥抱亲吻都无所谓,谁让他就是那么宠他。
可是,司马师可以骗很多人却惟独不会骗自己,他对司马昭究竟还是不是单纯的宠溺,他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朦胧的感情,似乎是有的,只是从来未曾放任过,他一直都是在用理智压抑于情感之上,只怕一旦放任就再收不回来。
他没告诉司马昭关于夏侯徽的事情,怕对方会觉得介意,可是当他知道司马昭已经全然清楚的时候,心里竟然还是隐隐有些期待他的反应的。结果司马昭就直接杀了过来,理直气壮蛮不讲理地跟他胡闹,亲也亲了甚至还差点引起什么后果来,可最终就那么淡淡一句“玩过头了”。
为什么想接吻?为什么会介意女朋友的事?为什么会喜欢拥抱乃至那么多暧昧的举动?只要仔细想想根本就全然清晰,所谓靠直觉明白的事情其实全都有预兆,只不过司马师从来不肯正视。司马师从没想过自己跟司马昭之间可以有些什么,每次隐约有那么一点感觉的时候都被玩笑带过,于是他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惯性,司马昭的那些话和那些行为,全部都不能当真。
为的还是那句认真就输了。
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去理会没有头绪的事情,情绪这种东西如果没什么用处,不如斩断了干脆。司马师对夏侯徽一直就保持着这种冷静的态度,没那么多我爱你你爱我的缠缠绵绵,只有合适与不合适,夏侯徽是最适合他的女生,那么就是最好的。
可司马师怎么可能用这样的态度去对待司马昭?
司马师想,即便司马昭真的要求他跟夏侯徽分手,似乎也不是不能答应的事。只是,司马昭永远不可能提,因为他的要求即使逾矩也全部都停留在最后那条无伤大雅的规则线内。而司马师也不可能主动为了司马昭而放弃什么,为了那种无法定下结论的感情而破釜沉舟,司马师做不到。
对司马昭的感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司马师自己也不知道,他连司马昭的想法都不能确定,更无法思及再遥远一些的事。司马师这个人,无论是理性还是感情,从来都步步为营小心打算,从不肯让自己先一步陷进去半分,如今碰上司马昭,他算是栽了,总不可能让自己陷得更深。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又哪能那么分毫不差的计算清楚呢。


大概是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书至深夜的缘故,司马昭似乎是困得狠了,一觉就从下午睡到了八点半左右。司马师没忍心打搅他,刚好自己最近的睡眠也挺不足,睁着眼睛发了一会儿呆,索性又睡了。等到两人都睡醒的时候,寝室里还是没人回来,司马师估计这群人不玩到尽兴是暂时不打算回来了。“今晚就在这住下吧,明天送你走。”司马师这么说。司马昭倒还算听话,点点头答应了,只是还没等开口回应些什么,肚子就先叫了起来。
司马师弯了弯嘴角打算嘲笑他,笑容还没勾起一半,自己的肚子也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地呼应起来。这下司马师也没了嘲笑司马昭的立场,不去看司马昭忍笑的脸,面无表情地把干了的上衣丢给司马昭,自己也披了件外套:“出去吃东西吧”说着去拿了两把伞,递给司马昭一把。司马昭看了一眼司马师手中的伞,接过来放在一边显然是不打算带着,司马师也懒得再跟他一般见识了,看也没看他就带着钥匙直接出了门。
司马昭就跟在司马师后面,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走到门口时发现雨已经小了不少,淅淅沥沥的声音如同泣吟,落在身上没什么感觉。司马师撑伞遮在两人的头顶,又被司马昭夺了伞重新合上。“雨又不大,”司马昭笑眯眯地说:“淋一下雨也没什么吧?”
实则司马师下午被浇了那么一通之后,已经完全不想再淋雨了,可听司马昭这么说,也没想过反对。于是两人就这么淋着小雨走出了学校,一出校门就是一家关东煮的小店,店面不大却干净温暖,平时很受学生喜爱,这会儿正巧没什么人,司马师就带着司马昭坐了进去。
店里有电视,正是晚间八点档的时间,放的是时下女生之间流行的青春恋爱偶像剧。司马师没什么兴趣,自顾自的吃东西,司马昭倒是还算专注的看了一会儿,还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你在笑什么?”司马师抬头看他。
“没什么啊,就是觉得挺有趣的,这种脸红心跳的东西。”司马昭笑着回视,目光在司马师嘴边停留片刻:“嘴角沾了酱汁”说着就用手指抹了司马师的唇边,再很是自然的把手指收回放到自己嘴边舔干净。
司马师怔怔地看着司马昭,对方坦然地回视他的目光,一脸奸笑:“有没有脸红心跳?”
司马师就低下头继续吃东西不再理他了。
其实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干过。之前在水上乐园的那次,还有从前的许许多多次,都是抱着普通的关心心态去做的,完全没挟带什么调情的心思。倒是现在给司马昭这么一提,司马师觉得自己以后都无法再直视这个动作了。
司马师觉得,他对司马昭这个人,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吃了东西之后两个人去了火车站,订了第二天中午的车票给司马昭。司马昭没什么异议地看着司马师买票,对于刚来半天第二天又要走这件事完全没有反对,好像他来这里就真的只是为了看司马师一眼似的。
“明天上午我有课,你待在我宿舍,我下课去接你,送你上车。”司马师认真地跟司马昭说,生怕他再出什么差错。他也不是嫌司马昭任性,只是这家伙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做得太多,总觉得即使说清楚了还是有些防不胜防。司马昭乖乖地点头答应了,拉起司马师的手,这次连说冷的借口都没有。司马师就任由司马昭这么拉着,牵着小孩子一样地走在前面,司马昭踩着他的影子跟在后面,乖得像只大型犬。
小的时候,司马昭还真就挺乖的,平时他在大人背后有多淘气暂且不论,可在司马师面前一直那么听话,两个人一起出门的时候,也是这么乖巧地被牵着手跟在司马师的后面。那时的司马昭,个子小小的,视野也不大,有限的世界里,全都是司马师的背影。
“徽儿的事,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最终司马师还是主动提起了这件事,不管司马昭有没有真的在意,还是说出来痛快些:“只是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她,所以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我知道啊。”司马昭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我确实不喜欢她。”
“是吗。”司马师没回头看司马昭是什么表情,也没再往下问为什么不喜欢,只是转了个话题,但还是关于夏侯徽的:“我今天为了来找你,把她一个人丢在礼堂了。”
“哦。”司马昭低应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晚上本来也该跟她一起出门的,不过爽约了。”司马师接着说。
“所以呢?”司马昭问,这次倒是能听出语气里有些不快:“你很愧疚?”
“我只是想说,就算我在跟她交往,她在我心里也不会比你重要。”司马师尽量用着平铺直叙的语气,而他也确实是在陈述事实。恋人这种东西,对于司马师来说本来就可有可无,根本无法拿来跟司马昭相提并论,这跟他对司马昭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没有关系,只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亲生兄弟更重要。
司马师不确定司马昭听到这句话会不会开心,这话虽是说出来劝慰司马昭的,可也确实是真心实意。司马昭好像真的是挺高兴,牵着司马师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语调也能听出了些愉快:“嗯,我就知道。”
无论司马昭对司马师到底是雏鸟情结,恋兄情结或者真的有些什么情愫,抛开那些不谈的话,其实被司马昭这么信任依赖的感觉,真的不错。司马昭笑起来很好看,是那种能够感染起情绪的类型,司马师喜欢看他扯着大大的笑容跟自己说话的样子,总会让心情莫名好起来。
所以,司马师一点也不希望他们之间出现什么芥蒂,无论原因是什么。

第二天司马昭就如同司马师希望的那样,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司马师没嘱咐他太多,反正都这个年纪了,该说的那些司马昭全都懂,他也懒得啰嗦。十几个小时之后司马师接到了司马昭的电话来报平安,得知对方已经到家之后司马师也终于放下心来。
然后,电话还是会照常,司马师依然隔三差五地半夜接受司马昭的电话骚扰,平时的短信也没断过。司马昭来找司马师的那段插曲就仿佛不曾发生过,两个人也谁都没再提。
司马师再见到司马昭,已经是暑假了。回家的时候没见到人,已经升上高三的司马昭,补习比半年之前还要频繁。等到晚上司马昭回家的时候,正是吃晚餐的时间,兄弟俩还没来得及互相好好打招呼就被一起赶上了餐桌。
这一年,司马懿的工作已经渐渐清闲了下来,于是晚餐的桌上难得地聚齐了一家四口。司马师照常接受着父母的各种询问,司马昭一边偷笑一边无声地扒拉饭吃。等到学业健康人际之类一圈都被问遍了,张春华忽然插了一句:“对了,阿师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有过。”司马师淡淡回答,一边夹菜一边装作没看到司马昭忽然望向自己的目光:“不过分手了。”
“诶?为什么啊,那女孩儿……”做母亲的似乎觉得有点可惜,正打算追问就被旁边的一家之主打断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司马懿的反应如常淡定:“孩子的事情,你着什么急。”
司马师笑了笑,嗯了一声算是应付过去,余光扫到司马昭盯着自己全然怔住的样子,心情有点微妙。“其实没什么,就是因为不合适吧。”司马师出声解释,为母亲解答疑惑也顺便说给自己听:“所以就不强求了。”
其实怎么会不合适,如果夏侯徽不合适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女生能再跟司马师有这么亲密的关系了。
司马师会跟夏侯徽分手,虽然不能说跟司马昭完全没关系,可大部分也都是自己的意愿,司马昭的事,只是个推动罢了。他跟夏侯徽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可彼此一直不愠不火得太久了,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浪费时间,更何况,他也不忍心让人家一个花季少女把青春都耗费在根本不值当的初恋上。
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女孩子,司马师提出分手的时候她还在逞强的露出笑容,眼圈却红了。
“你记得吗,我跟你告白的时候,你说的是’在一起’,不是’我也喜欢你’。”夏侯徽说着,眼睛里有晶莹的液体闪闪烁烁,我见犹怜的模样有让人想抱进怀里的冲动,可惜那个人不该是司马师:“我就是有点可惜……”她说,“你还是没喜欢上我。”
不喜欢,就不勉强了。
逢场作戏的恋爱,维持下去,反而不如最初默默的喜欢来得幸福。


吃完晚餐回了房间,司马师坐在床边,司马昭躺在他腿上,两人就开始不着边际地闲聊起来。司马昭似乎有点想提夏侯徽的事,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司马师是觉得即使司马昭提了也无所谓,可对方到了最后也没说,不知道是不想提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现在有什么想去的学校了么?”闲话说得差不多,司马师想起司马昭已经是高三生,不由得提起了正事。听见司马师这么问,司马昭抬了眼看了看自己上方的人,思考片刻给出了一个学校的名字。
跟司马师的学校在不同的城市。
虽说地方不一样,距离倒是也不算远,坐城际巴士要两个小时的车程。司马师觉得有点意外,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就有了要追上他的觉悟,司马师本以为司马昭连大学也会选跟他相同的。
“你的那所学校不适合我,”似乎是看出了司马师的疑惑,司马昭笑着解释:“我想挑的专业跟你不一样啊,如果按照专业来选,还是我看中的那所比较强一点。”
“那你就努力吧。”司马师伸手弹了弹司马昭的额头,根本没用什么力,这家伙就拧着眉毛装起痛来。这个人,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能这么幼稚?司马师失笑,安慰性地在自己弹过的地方揉了揉。司马昭抬手去捉司马师的手指,没捉到,司马师把手抬了起来躲过了他的手。于是不屈不挠地再尝试,一个捉一个逃,最终还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手困在了手心里,其实说到底两个家伙都挺幼稚的。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私心来着。”终于捉到了司马师的手,司马昭心满意足地握紧了把它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放着:“我不想离你太远。”
司马师换了另一只自由的手继续弹了他的额头:“任性。”然后在司马昭再次露出委屈的表情之前跟上一句:“不过,是件好事。”
其实,司马师也希望司马昭能活得任性些,不是说胡搅蛮缠的那种任性,而是随性而活。
最初,司马昭开始勤奋起来的时候,司马师是担忧过的。他们之间虽然是兄弟,然而性格迥异,司马师也从不希望司马昭变得跟自己一样。努力虽然是件好事,但平心而论,司马师这么多年来的付出都是自愿,他也真心觉得追逐顶点的过程是件有趣的事,因而再苦再累也从没有过怨言。可司马昭跟他不一样,他似乎更适合随心所欲地去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这样的人,不该被束缚。
司马师不知道司马昭忽然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只发现对方似乎在试图重复他的道路。司马师虽然相信司马昭认真起来说不定会比自己更优秀,可如果他因此而压抑自己,束缚自己,那么这样的结果不是司马师想要看到的。
而万幸的是,如今的司马昭似乎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的行为也都是随自己的意志而定,如此,司马师也就放心了。无论司马昭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司马师只希望他能够一直随心所欲下去,永远不要被其他人或事所困扰,永远保持着微笑的姿态——这就足够了。
司马昭被弹了额头,这次倒是没有借故跟司马师撒娇,而是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一副认真的表情“我是说真的啊,我不想跟你分开。”
“分开了又有什么关系,”司马师笑了笑:“我们是兄弟。”
因为是兄弟,所以无论相隔多远,他们对彼此来说也永远都是唯一的存在,谁都取代不了——因为血脉这种东西,无法斩断。
司马昭听明白了司马师话里的意思,放开了司马师的手,转身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司马师身上。
“等再开学了,大概就不能打电话给你了。”司马昭说。实验班本来就忙,上了高三之后,原本就不算多的睡眠时间又要缩减,司马昭大概没什么精力放在夜间谈心上了,说不定以后的短信也会减少。司马师“嗯”了一声表示理解,听见司马昭又说:“……可是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等你念了大学,见我的机会多得是”司马师拍拍他的头,挑起对方一缕发丝在指尖绕啊绕:“现在就专心些吧,你的话,没问题的。”
司马昭没出声,在司马师的腰间又蹭了蹭。司马师揉了揉那一脑袋手感良好的乱发,越来越觉得身上这人真的就跟大型犬没两样。那么大一只还好意思撒娇,可偏偏就是让人拒绝不了。
假期总是短暂的,司马师总觉得自己还没在家里待上多久,暑假就结束了。这次司马师走的时候,司马昭依然没能找出时间来送他,司马师让他别介意,好好专心学习就行了。
回了学校的日子一如往常,平平静静的没什么波澜,如今没有了夏侯徽在身边,司马师有了更多无处可用的闲暇时间,都用在图书馆里静静消磨了。大三的上半个学期,唯一能让司马师在意的事情就是学生会长的换届,司马师的上任基本上是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最初的愉快过去之后,想想又觉得其实也不是多令人兴奋的事。
    等到寒假时司马师再回家的时候,司马昭又长高了些,如今他已经比司马师高出半个头还要多了。过年的几天过得还算轻松,新年一过,司马昭就重新加入了高三党修行的修罗地狱里去。司马昭平时上课早出晚归,回来之后就直接钻进屋子里开始看书,有时候司马师趴在床上看着司马昭用功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着,当年自己准备高考时,似乎也是这么一副光景。
依然是在这个房间,依然是两个人,可如今立场对调了,司马师有时会想,那时候司马昭看着自己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司马师猜不出来,却觉得当时的司马昭应该是有点乐在其中的吧,因为如今这么看着司马昭的他,确实觉得心情不错。那时候,司马师还发现司马昭总是偷瞄自己,被发现了就若无其事地把视线挪走。司马师望着司马昭,猜着对方那时的想法,偶尔司马昭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回视过来,条件反射一般移开视线的人反而变成了司马师。
司马昭通常睡得很晚,司马师从不等他,觉得困了的时候自己就先睡了。只是,他仍会下意识地留出一半的床给司马昭。偶尔司马师从睡梦中有所感应一般地醒过来,意识处在混沌之中还能感觉到司马昭钻进了他的被窝里,一双手臂把他抱得结实,身体毫无缝隙的紧贴。
整个正月还未完整的过去,司马师也要回学校了。此时再计算起时间来,只觉得时光快的如风一般抓也抓不住。回去学校没多久,就发觉冬天已经挟着寒意离去,春过夏至,很快又是一个新的黑色六月了。
司马昭高考的前一晚上,司马师接到了司马昭的电话。两人没聊几句,司马师怕影响司马昭的考试心情也没说太多,只是嘱咐了努力就好别紧张。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司马昭笑嘻嘻地在电话那边说,其实我就是想在考试之前再听听你的声音,你说我没问题的话,我就一定没问题。
“放心吧,没问题的。”司马师这么说,不是单单只是为了鼓励。司马师从没质疑过司马昭的能力,即使这家伙从前散漫懒惰玩世不恭的劣迹数不胜数,可司马师依然觉得,只要是司马昭认定了的事,就一定会成功。
他一直这么相信着。

[11]
司马昭高三毕业之后的那个暑假,全家人一起去了海边,就像从前司马师跟他约定好的那样。
司马昭的高考成绩不错,就如同他跟司马师保证的,绝对没问题。连从前一向最让人操心的次子也算是学有所成,司马懿自然是开心的不得了,特别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带着一家人去了个海滨小镇。
一家人住的旅馆离海不愿,从兄弟俩住的房间就可以直接看到海。白天在阳光下玩够了,夜幕降临之后,司马昭还要拉着司马师去海边散步,赤着脚踩在变凉了的沙滩上,两排脚印并排相依,没一会儿又被用上的潮水冲散。
从海边回来之后,面临的是繁忙的假期。司马昭正忙着应付各种同学聚会,像是初中的聚会和高中同学的散伙饭。跟初中同学的那次,司马昭见到了一些曾经一起瞎胡闹的哥们,有的人后来开始发奋现在念上了不错的学校,也有一些散漫的家伙跟过去并无区别,好在过得还算开心。他们一起喝酒聊天,聊过去,聊自己的学校,聊曾经的女生。有人说,过去怎么想不到像司马昭这样滥情的家伙也能忍住单身了三年啊?司马昭笑了笑,说现在心里有人了,所以收心了。
曾经那些一起犯蠢的家伙,如今无论境遇怎样,一个个也都变得成熟了许多,一张张的脸庞说不上变得陌生了,可连同自身的感觉也都变得跟过去有所不同。初中毕业那会儿他们就算是各奔东西了,但好歹还在一个城市里,因此分开也没什么感觉。可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将要远行,明明高中的这三年联系也不算多,可一想到以后将会分开的更远,反而觉得有些伤感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生里本来就有无数的分分合合。人,本来就是只靠感情来维持关系的孤独个体,无论前一刻如何亲密无间,以后也终要面临分离。开始的时候也许会不习惯,可是分开久了就会慢慢遗忘了伤感,一群人离开了的生命会由另一群人来填补,没什么人是绝对的无可取代。
不,也许是有的吧,比如家人。每当司马昭意识到这一点,都会分外地庆幸,幸好司马师是他的家人,无论未来他的感情会对他们之间的关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们也永远不会真正分开,因为他们拥有牵绊。
这个假期一如之前的每个夏天那样潮湿而炎热,兄弟俩都没什么心思再往外跑,从海边回来之后就一直宅在家里,一个上网一个看书可以保持好久都不动,累了的时候会不约而同的起身活动一下,拿互相挖苦当做运动。夏季的夜晚到来的比较晚,有时候吃过晚餐,兄弟俩也会迎着未褪的夕阳出门走走,走的是当年司马昭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司马师的那条小路,于是就忍不住心猿意马地拽起了司马师的手。
司马昭去牵司马师的手,从没被认真地拒绝过,就像是每次司马昭想吻他,司马师也都放任了。有时候,司马昭甚至会忘了自己还单恋着司马师这一回事,如此平淡的日子静静流淌着,相处之间好像真的就像一对相恋已久的恋人,老夫老妻一样的平淡默契。
其实司马师对他还是有些感觉的吧?司马昭几乎可以肯定,如果自己猜得没错,其实司马师心里已经对他的感情心知肚明。司马师一直放任着他们之间的暧昧滋生,司马昭只是搞不清楚,到底是司马师也喜欢这样,还是根本只是为了顾忌他的感受而已?
司马昭从没觉得谁的心思有这么难揣测。司马师说,没人会比他更重要,甚至还主动跟夏侯徽分了手,如果说这些都只是迁就那司马师也太委曲求全;可如果说司马师是对他有感情的,至今为止却从未对他们之间的亲密行为有过什么特别的表示,就好像兄弟之间的那些拥抱亲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司马师反应太坦率,亲吻的时候也不会移开目光,被牵了手更是如同左手拉右手那样的自然无比,他的反应总让司马昭觉得,司马师对这一切其实都不怎么在意。其实,哪怕司马师在司马昭拉着他手或是做些其他的什么时稍微脸红一下,司马昭说不定都会不管不顾地跟他告白,可是这样的表情,怎么会在那个永远淡然沉静的人脸上出现。
他们之间的关系,放到任何一对男女身上,都是个酸涩又美好的恋爱故事。从小就在一起的两小无猜,一个对另一个渐渐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于是百般躲避百般试探,暧昧粘稠得变得再不容忽视,感情堆积到最高点变成美好的告白。告白成功了,从此再不分离皆大欢喜,即便失败了,也不过是一场青涩的初恋,放在回忆深处,总是要被遗忘的。
可是司马昭和司马师之间,没法用那样的感情去衡量。司马昭也可以赌,现在就把自己的感情明确地告诉了司马师,可如果失败了也许就要面对兄弟之间一辈子的尴尬。更坏的结果是,也许司马师只当他是不成熟的恋兄情结,根本不会把他的感情放在心上。这种事情,不说破就是一直勾勾缠缠的剪不断理还乱,可一旦说破了,就谁都没办法回头了。
司马师的假期结束得比司马昭早一些,因此没办法亲自送他走,只好在自己离开之前给司马昭践行。于是司马师回学校的前一天晚上,司马昭被他哥拉着去了超市挑食材,说是晚上自己在家烤肉。“烤肉怎么能不喝酒?”司马昭这么提议,于是两人又去拎了一整箱的罐装啤酒。
那天刚好张春华有事回了娘家住一晚,司马懿也陪着她去了,于是家里就只剩下两个混小子。客厅连着一个足够大的阳台,兄弟俩就把烤肉架放在那里,悠闲的席地而坐,吹夜风看星星烤肉聊天喝啤酒。
烤肉这种事,司马师没什么经验,而司马昭却是个中高手。拜从前的经验所赐,司马昭以前常跟同学哥们一起出门烤肉喝酒,技术也算好的,于是司马师就只管看着司马昭有条不紊地忙活着,自己在一边喝酒等投喂。等到东西烤好了,司马昭拿起一个肉串吹了吹递到司马师嘴边,司马师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有点惊讶:“味道不错。”
司马昭咧着嘴蹬鼻子上脸,笑眯眯地凑够去:“快夸我快夸我。”司马师就白了他第一眼,似乎在想什么打击他的台词,可最终嘴里还是无奈地吐出一句:“嗯,好男人。”
如今,司马师是没办法再用未成年这种借口打击司马昭了,不过刚才那句称赞听起来还蛮真心实意,司马昭就全无愧意地接受了。俩人吃了一会儿,很快就把食材全部扫荡一空。司马师靠着身后的玻璃门,懒懒点起一支烟叼着,眯起眼睛望着天空发呆,扬起的颈线看上去苍白又脆弱,却该死的好看。
地上堆了一地的空罐子,司马昭感觉自己有点醉了,意识却非常清醒。他向司马师凑过去,紧贴着他坐着,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在司马师身上。“你很重。”司马师嫌弃地推了推司马昭,力道却只是象征性的,一向清隽沉稳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话语中甚至还带上了黏软的尾音。
这家伙也醉了啊。司马昭在心里小声感慨。
司马昭过去从没见过司马师喝醉的样子,也没什么机会跟司马师一起喝酒。他倒是知道司马师有时会跟大学的同学一起参加联谊,但即使是那种场合,司马师喝酒也从来都是点到即止。
可是现在看起来,司马师的酒品倒是好得很,即使是目光都有些迷蒙了,也只是沉默不语而已。也许是还不够醉吧……司马昭还挺想看看司马师真正醉透了是什么样子,于是又开了一罐啤酒递过去:“还能再来么?”
“……来啊。”明明听出司马昭戏谑的话音里有激将的意味,司马师却还是接过了司马昭手里的啤酒,也不等司马昭,自顾自地就仰头喝了起来。动作有点急,有那么几滴酒液溢出汇成细细的线,顺着司马师的下巴一路滑下,经过上下滑动着的喉结,最后停在锁骨上隐没在衣领中消失不见。
司马昭看着这样的司马师,忽然就觉得喉咙有点干,赶忙喝酒掩饰,却止不住脸上微微的发热。司马师一口气喝完了酒,修长的手指拎起空罐子在司马昭眼前晃了晃,指间还夹着那支没抽完的烟。他的笑容狡黠又得意,嘴角斜勾着上扬还带点攻击性的意味:“再来?”
再来就再来。
于是有这么拼酒一样地喝了几巡,等到司马昭开始觉得神智不那么清晰的时候,司马师已经靠在他怀里了。说起喝酒,司马昭的酒量是当年跟一干损友一起练出来的,比喝酒从来都浅尝辄止的司马师要好得多。不过看着司马师现在的样子,已经变成双颊绯红说不清楚话的模样却也只是把头搭在司马昭的肩上发呆,果真是自制到了一定程度的人,即便醉了,也绝不失态。
大概是有些困了,司马师垂着睫毛的样子看上去异常静谧,似乎是昏然睡去的前兆。但司马昭抬起他的下巴时,司马师竟还能回视他,瞳孔都有些涣散了,表情却很冷静。
“哥……”司马昭还是没忍住罪恶的念头,额头与司马师相抵,低声道:“我想亲你。”
司马师眨了眨眼,不知道是在思考该不该拒绝还是压根没明白,司马昭笑了笑,又道:“不如你主动来亲我?你……”
你,敢不敢?
明明知道这是一旦说出了,对方就无法再拒绝的话,每次司马昭这么说的时候,心里都会泛起压迫性的罪恶感。但他没办法抗拒这样的诱惑,有的东西尝到之后就会食髓知味一再渴求,对于司马师,司马昭更是如何索求都不够。
然而这次,司马昭没能再说出那句敢不敢。因为司马师忽然伸出手指按在了司马昭的嘴唇上,把剩下的话止在他的齿间。司马师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含糊听不清楚是“别动”还是“闭嘴”,下一刻,司马师就用嘴唇取代了放在司马师唇上的手指,他抬起头来,亲吻了他。
司马昭没预料到司马师的反应,一时怔忪。唇上的触碰开始时很轻,柔软的触感像是试探,然而等到司马昭感觉到司马师正生涩地试着将舌小心翼翼地探入时,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把所有理智的残片都烧成了粉末,再抑制不住冲动地将司马师推按在身后的玻璃上,发狠地吻咬他的嘴唇。
后背忽然撞上玻璃,司马师不适的低吟一声,却很快被强硬挤入的舌撩拨得发不出声音。司马昭感觉到司马师的手有些无措地在他的手臂上按了按,最后还是迟疑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强势的交缠再没有了前几次那样的温柔,极具掠夺的吮吸中带有再也无法掩饰的情欲。司马师的气息很乱,无力抵御一样地微张着唇任由索取,司马昭咬着他的下唇,直到把那双唇瓣吮吸得红肿发热,被津液润泽成水润的嫣红才罢休。
压着着人不知节制地亲了个满足,司马昭放开司马师的嘴唇,看着对方被自己亲吻得迷乱,眼中因为醉意和缺氧失了焦距,绯红的脸颊映衬红肿的唇,向来清俊傲然的眉宇间竟透出几分媚态来。司马师扬着下颌大口补充着氧气,胸膛起伏,大段白皙美好的脖颈暴露在司马昭眼前,司马昭想都没想,就直接低头咬了住了他的喉结。
司马师惊喘了一声,下意识想推开司马昭却没什么力气,内心深处也许还有那么几分不想拒绝,最终还是由着司马昭在自己脖子上舔吮。司马昭搂着司马师的腰,温润体温透过薄薄衣料传递到掌心里去,司马昭心底一痒,索性就将手顺着司马师衬衫的下摆抚了进去,指尖用着挑逗的节奏充满暗示的抚摸。酒意在这个时候涌上,还带着一股纾解不去的邪火,司马昭觉得怎么触碰眼前这个人都不够,他想要他,从头到脚,全部都是他的。
司马师感受到了司马昭的触碰,被酒精泡得迟钝的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却也明白这是不对的,于是扭动身子挣扎起来。司马师到底是成年男人,挣动起来几乎让司马昭按不住他,于是司马昭也用了全力,毫不客气地按着司马师的双肩将他钉住再动弹不得,低声说了句“别动。”
话一出口,却是连司马昭自己都愣住了,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低哑至此,声线被情欲熏蒸得像是另一个人的。而司马师也像是被镇住了似的真的不再挣扎,司马昭一时顾不了那么多,就着正面相拥的姿势,直接把司马师就这么抱了起来。
阳台离卧室的距离并不长,司马昭把人丢在床上时,司马师甚至还未明白事情到底进展到了什么地步。直到司马昭扯开他的上衣,衣扣随着毫不温柔的动作崩落一地,滚烫的手心抚上温度偏低的肌肤并且一路抚向下面时,司马师才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猛地清醒过来。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分明身体被之前的湿吻撩拨得火热,司马师却觉得一阵寒意顺着脊背而上。不,这样不对,他们是兄弟,他们怎么能——
司马师下意识地用手去推司马昭,本来腕力就早已不及对方,被酒精侵袭过的软绵绵的身子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司马师看不见司马昭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唇贴在自己的颈窝,唇舌所致之处掀起一阵夹杂着酥痒感的疼痛,全然控制的姿态就如同咬住猎物脖子的雄兽。司马昭的手愈发不安分,本能一样地顺着流畅紧致的腰线向下滑,挑开了司马师裤子的边沿直接探了进去。司马师只觉得腰下一软,几乎立刻就有了反应,一时之间也顾不了太多,直接挥了拳结结实实打在了司马昭的右脸上。
司马师这一下是用了全力的,却因为身子绵软没发挥出最大的效用,甚至没能把司马昭从自己身上揍下去。好在司马昭也确实吃了痛,终于清醒了些,手上的动作也不再继续,却还是维持着压在司马师身上的姿势。
司马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看着司马师打人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一时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等到司马昭终于意识到自己差点对司马师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被司马师直接推开。司马师坐在床边喘了一会儿,也没再看他,理了理衣服站起身来,就这么夺门而去。
司马昭听见隔壁有开门的声音,司马师是去了他的房间,大概是打算让司马昭在这里好好清醒一下。而司马昭也确实已经全然清醒了,想起自己差点强迫司马师做了那种混账事,悔恨的几乎想自尽。
人常言事不过三,是他不该那么贪婪,明明之前一直都有好好的克制自己,为什么偏偏就在一切似乎要都好转起来的时候,做出了这么不负责任的行为?他明明最不希望的就是让他们之间出现这种结果,一想到今后司马师面对他时会露出怎样的尴尬眼神,司马昭的心就猛然揪紧。
而更糟糕的,比起尴尬,最可能的结果还是司马师顾忌他的感受,即使是见面也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将此事从此翻页再也不提。然后他们就会慢慢地疏远,司马师说不定会有意识地跟他保持着距离,从此之后,他们之间的罅隙会一辈子都无法除去。
不,不能这样。司马昭想,他至少得让司马师知道他的心意。
事已至此,无论司马师今后会怎么对待他,他至少要告诉司马师,他喜欢他,他……爱他。
司马昭躺在床上冷静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出了房门。然而站在司马师的屋子门口,却没勇气敲响他的门。
在司马师的门口徘徊了许久,司马昭最终还是先去阳台上清理了一地狼藉,做完了清扫工作之后,司马昭望着司马师的房间,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敲门。
还是放到明天再说吧,司马昭躺回床上的时候这么想。他或许也应该先给司马师一点冷静的时间。明天……明天,他会好好地跟他说清楚,无论司马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都要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把这几年来积攒起的沉重的暗恋,全部讲给他听。
这夜司马昭睡得不安稳,不知为何总是梦见些过去的事。小时候司马师拉着他的手奔来跑去,再长大一点的时候,司马师就开始喜欢仗着身高差揉他的脑袋,直到现在已经养成了改不掉的习惯。他梦见了趴在床上偷看司马师侧脸的那个依然青涩又胆小的自己,还有他第一次如愿亲吻他的时候,那人被他按在怀中紧绷的身子。
醒来的时候,司马昭觉得头痛欲裂,一半是因为宿醉,另一半是因为缠绕了他整夜的梦境。司马昭坐起身来,揉着太阳穴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才猛然想起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对了,是司马师。他要告诉他——
司马昭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出屋子就打算去敲司马师的门。然而奔到隔壁时他才发现,另一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
而司马师却不见了。
心脏仿佛一下掉进了深渊,寒意浸透了身体流窜到四肢百骸。司马昭强作着镇定走进司马师的房间里,查看过后终于绝望的发现司马师的行李不见了。
不用说是表明心迹,他竟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司马昭在司马师的床边坐了下来,只觉得全身如同虚脱一般颓然无力。司马师的反应比他想象得还要决绝太多,司马昭怕等自己再见到司马师的时候,看到的会是一双全然陌生的冰冷双眼。
怎么办……
司马昭从未感觉到过这样的茫然无助,司马师跟他的关系破裂,对他来说已经是堪比末日一样的打击。他想给司马师打个电话,握住了手机却迟迟不敢按下号码。他该说什么?他想跟司马师说的,绝不是淡淡一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可是其他的话,司马师还愿不愿意听?
目光扫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离司马师的火车出发还有半个小时,其实今天司马昭本该是送司马师上车的。半个小时……司马昭猛然跳起来开始穿衣服,半个小时,他还来得及再见他一面。
穿了衣服飞奔下楼拦了出租车,一路上司马昭心急如焚甚至无暇理会司机师傅善意的搭话。正是最着急的时候偏偏路上却堵了车,司马昭紧握着拳头连指尖被自己捏得发白了都没发现。通常到达火车站的车程只要短短的十五分钟,等到司马昭终于赶到火车站面前的时候,分针距离发车的时间的角度只剩下一度。
司马昭第一次觉得从站口跑到候车大厅的路程有这么长,一路上他在心里喊着拜托了一定要赶上啊他不能什么都不告诉他就放任他们再次分开整整一个季节。冲进候车室的时候他终于看见了那个人的背影,司马师拖着行李箱刚刚走到检票口,提醒发车的广播已经响了好几遍。
“哥——!”司马昭不顾旁人眼光没命地喊,司马师显然没预料到司马昭会追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他。司马昭跑到司马师面前的时候已经喘得说不出话来,站在司马师一边面前努力地平复着呼吸,一边抬眼小心翼翼地端详着司马师的表情。
还好司马师并没表现出什么冷漠甚至厌恶的神情来,仍是平时那一张不冷不淡的脸,却因为显然是没睡好的黑眼圈平添了一丝脆弱感。司马师换了一件高领的衬衫,炎热的天气里却把纽扣严谨地系到了最上面,却仍没能遮住侧面耳根下若隐若现的紫红印痕。
司马师的这班车就快开走了,检票员无视兄弟相见的戏码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起来。广播又响了起来,似乎是最后一遍提示。司马昭的大脑却在这时不争气的空白,想说的话太多却不知该先说哪一句。
“哥,我……”吞吐了半天也只说出两个字,后面该接什么?我喜欢你还是对不起?司马昭还在犹豫,司马师却忽然上前了一步,在司马昭来得及往下说之前抱住了他。
“昭,”他说:“你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互不联系,一直到寒假为止——你敢么?”
又是“敢不敢。”
无从拒绝,无从敷衍,一旦答应了就必须执行的这句“敢不敢。”
司马昭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在司马师的注视下缓缓点了头。司马师看着他,忽然极短的笑了笑,表情里却是毫无隔阂的,让司马昭堕下的心稍微回暖了一点儿。
“那,再见。”司马师拍了拍司马昭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道。司马昭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司马师转身背对着他向检票口走去,最终身影消失在通往站台的路上,一路都没有回头。
一个学期——司马昭不是没有跟司马师分开过这么久,却从没试过不与他联系。司马昭本来已经打算好了,就算是上了大学也要每天继续用短信骚扰司马师,周末的时候还能跨越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去找他,两个人一起过周末。
可是,这个“敢不敢”的游戏,一旦开始,就从来就不存在后悔。
有什么不敢。司马昭想,这个游戏,从小到大他还没输过。
只是——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给司马师逃避的机会。
北岭有雁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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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半个月之后,司马昭也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新的环境比想象中还要容易适应一些,或者说,司马昭本来就是那种容易融入在人群中的人。
人际关系再融洽不过,只要司马昭愿意,他的身边可以永远不缺朋友,寝室的男生们,上午刚刚认识,下午就一起勾肩搭背的出门喝酒了。系里的老师也很喜欢司马昭,对他的评价是虽然看上去精力旺盛了些,但依然是个努力的好孩子。
当然,女生缘之类的当然也不会差,军训时就已经有不少女孩儿注意到了司马昭,待到入学半个月后司马昭进了篮球社,在球场上注意到他并开始试图攻略的女生络绎不绝,只可惜,司马昭从来都微笑着敷衍过去,把泛滥的桃花扼杀在了萌芽里。
大学里的日子顺利又轻松,平淡到索然无味。司马昭的旺盛精力没处用,就全部投在了学业和球场上,像他这种天性随意的家伙,竟也能保持着从不缺课的全勤记录。跟他混熟了的哥们只当他是个没心没肺的运动青年,连恋爱都没什么兴趣,却没人知道其实司马昭也不是没有过浪荡的时候,只是如今早就不想再涉足那种幼稚的感情游戏了。
现在司马昭的心里,除了司马师之外那还装得下其他?明明每天都会想起那个人,还得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免得想久了又要抑郁。
司马昭时常会接到家里的电话,问及学业和健康之类的事情,也会不可避免的提起司马师,每当父母说起你们兄弟俩离得不算远平时还可以互相照顾一下之类的话时,司马昭只能用笑声含糊应付过去。
他哪里敢提,自己已经好久没联系司马师了。
司马昭仍然不知道司马师的用意是什么。司马师不是那种喜欢逃避的人,只是一句接受不接受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即使是现在避而不谈,下次见面了总要面对。如果司马师真的生了他的气,真的对他的感情无动于衷,那么直接拒绝了就是,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他呢。
又或者……司马师对他,是有感情的?也许他真的只是需要时间呢?需要一段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想法,需要时间来面对自己的性取向以及未来可能遇到的一切?也许——也许他们之间,还是有希望的?
对于后者,司马昭不敢去想,生怕最后事与愿违只会引人更加失望。但他却也忍不住去期待,只要司马师对他有那么一点点有可以称之为是喜欢的感情就好,只要有那么一点,他就不介意继续等下去。
后来,下雪了。这一年的冬天来得突然,几乎是一场大雪过后,城市的温度就换成了另外一个季节的。说是度日如年,可真的等时间过去一半还要多的时候,司马昭反而觉得没了实感,他的等待,竟然就快要到了尽头,可是想见到司马师的急切的心情,却完全没有因为剩余的时间变少而缩短。
他想见司马师,每天都在想。
越是离约定的日期进一步,就越想。

司马师向来是不怎么注意节日的人,今年也是一如从前。直到某天走在街上发现路边被挂满了缤纷的彩灯,不少店家都已经开始放起了节日的音乐时,司马师这才意识到,原来还有两天就是平安夜。
同寝室的男生已经提早准备好了给恋人的礼物,筹划起圣诞节的行程。整个寝室里如今竟然只剩下司马师一个单身的,即使是快到了节日也依然淡定如昔,圣诞节早就预定好跟书本一起过了。
平安夜的前一天晚上,男生们交换起了圣诞计划来,人人都带着点炫耀的口吻。这个说要带女朋友去那家传说中贵得不科学的餐厅,那个说要跟女朋友去放烟火,甚至有人说他已经在某旅馆订好了房间,这次势必要摆脱处男身。
话题最后落在司马师的身上,有人说,其实司马师才是他们之中最不该单身的那个。如今,连司马师上铺的那个死宅男都能把到妹子,身为全寝最优质男人的司马师却要一个人过圣诞节,简直苍天无眼。
司马师勾了勾唇,没说什么。那边又有人接话,偏偏提起了成年旧事,问你当初到底问什么跟夏侯徽分手啊,你们俩真可惜。
司马师没抬头,手中的书翻过一页,话说的轻描淡写:“不合适而已。”
那天男生们聊到很晚才睡下,司马师睁着双眼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今年的平安夜和圣诞节刚好赶在了双休日的两天,这样的日子还要泡在图书馆里,那才是真正的无所事事。
其实,司马师也不是真正的无处可去,至少只要他想,明天就可以在一直对他虎视眈眈的少女之中挑一个一起过节。况且,其实学生会里也不是没有联谊活动的,只是如今司马师已经开始对那种场合产生疲倦了。
真无聊啊——司马师在心里这么叹息,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这个孤身的节日。可是片刻之后他就自嘲地笑了起来,其实他哪里是无聊,他只是——
他只是,想见司马昭了。
一个学期不见面的约定,是司马师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决定的。发生那件事的晚上,司马师整夜都没有合眼,一直都陷入在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慌里。最初他以为那是他对司马昭的抗拒,但他不可能一直不面对这个人,所以才抛出了那句“敢不敢”,强行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开。
司马师从没想过他跟司马昭之间可能会发生这种事,那些逾矩的行为全都止于亲吻为止,可如今到了这个程度,却已经再也无法用什么玩笑敷衍过去。司马师是男人,却被另外一个男人触碰着挑逗着产生了感觉,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有过一瞬间的想法是不想拒绝。如果那天不是理智闪回了脑海,那么最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司马师不敢想。
司马师本来从没胆怯过什么,也从不逃避什么,可偏偏每次破例都是在司马昭的身上。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他的克星啊。
有时候,司马师会想,其实最初的最初,他就应该拒绝的。不开那种奇怪的玩笑,拒绝那种暧昧的行为,那么如今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和司马昭之间依然还会是一对普通的兄弟,从无罅隙亲密无间。如果他一开始就拒绝司马昭牵他的手,一开始就避开那个电影院里的吻,如果时光能够回流——
不,没有什么如果。
很久之后司马师才意识到,即使重来一次,他也许仍然拒绝不了。
因为那个人从来都让人无法抗拒的不是吗,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司马昭用那双无辜又狡黠的眼睛看着他,司马师就从来无法说“不。”
让司马师没办法拒绝的,其实从来都不是什么“敢不敢”,而是司马昭这个人。
所以那个晚上,司马昭说想要亲他的时候,司马师没让他说出那句“敢不敢”。尽管那时的他已经醉的不够清醒,却还是能意识到,他不想让他们之间仍然只是个玩笑。
酒这种东西,与其说摧毁理智,不如说是引出人内心深处的想法或者欲望。而这能否说明,其实司马师的潜意识里是有那么一个想法的:他想好好的亲吻他一次,认真的,虔诚的,不是玩笑的吻。
而让司马师难以接受的,其实也不是司马昭吧,而是那个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沦陷进感情中的、喜欢上了司马昭的——自己。
他已经不想再去管司马昭的想法了,无论那个人还打算以玩笑敷衍,又或者打算全部摊牌,他都打算先一步说清楚,让司马昭负起责任来。
一直用玩笑来敷衍他的责任,什么都不肯说清楚就占了他不少便宜的责任,以及——让他莫名其妙地爱上了他的责任。
这些帐,等他们再见面的时候,司马师都会一笔一笔的,跟司马昭一并算清楚。

真正的平安夜那天从早上开始下雪,寝室男生们欢呼着有雪的平安夜才最浪漫,一个接一个的出门去了。最后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司马师坐在寝室的床上看书,不知什么时候却变成了望着窗外发起呆来。
从前还有女朋友的时候,都觉得无论是圣诞节还是情人节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如今回复了单身却觉得孤单了。只要是想清楚了的事,司马师就会对自己很坦率,如今他也就肯大方的承认,当初对节日没什么感觉是因为心里没有人在,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偶尔在心里矫情一下,也是可以原谅的事。
发了一会儿呆,司马师还是决定出门逛逛。穿了外套出门去,司马师走在学校里才发现,此时操场已经没什么人,还在晃悠的人基本都是形单只影。司马师踩着雪一路走出学校,顺着大路走到了毗邻学校的市中心里去。路上经过了无数牵手的男男女女,司马师无暇回头去看,只是漫无目的闲逛,最后脚步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外面停了下来。
那是一条手工编织的男式围巾,驼色的底色上织加了米色条纹,尾部拖着长长的穗看上去有点蠢,不过一眼看上去就很温暖的样子似乎有点适合那个谁。
于是一个没忍住就走进店里买了下来,付款的时候司马师还在想,现在就买下来是不是早了点?
他还要将近一个月才能跟司马昭见面。
不到三十天的时间。
似乎,也不算很长了?

[终章]
司马昭从这么嫉恨过圣诞节。
都是还没把到妹子的大一新生,寝室里商量着趁着今天平安夜一起出门吃火锅。哪想到一路上碰到不少出双入对的不说,进了火锅店也仍然几乎桌桌都是双人党,剩下的也似乎都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离家在外的单身男人们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从前的圣诞节也是一个人,司马昭的反应却要淡定多了。那时候,他正忙着攻略司马师来着,哪有时间伤感。可现在呢,司马昭一想到他跟司马师之间还横梗着一条鸿沟不知道何时才能填补,看着那满街的情侣就,就心烦得恨不能烧死丫的。
跟寝室哥们儿一起吃了个饭,室长提议待会儿再找地方继续玩一轮。司马昭摆摆手,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他本来心里就烦躁,更没什么心思玩了,司马昭现在只想钻回寝室里把整个圣诞节都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世界就和平了。
时间是七点半,司马昭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肩头不知何时落上了雪。昨天查了查天气,的确是有说过今天会下雪的,赶在平安夜这个时候,还真是挺浪漫。
司马师那边……应该也在下雪吧。
司马昭每次看天气的时候,都会特别留意一下司马师的那一边,或者说,其实司马师那边的天气才是他注意的重点。他们分开得太久,司马昭总得找点什么关于司马师的事来注意,才能不那么寂寞。
还好他们的城市紧紧相邻,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约定,其实司马昭完全可以直接坐车去找司马师,根本花不了多长时间。
脚步似乎违背了意志,司马昭最终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走到的根本不是寝室楼下。
这座城市的中心客运站,有可以通往司马师的城市的那班车。司马昭对这里异常熟悉,因为他在这里徘徊过好多次,却一次都没坐上过寻找可以让他见到司马师的车。
他好想见他,非常想。尤其是在这个分外寂寞的圣诞节,哪怕只是有那个人在的城市,司马昭也想去看一看。
回程终点站的车站,就在起点站的正对面。司马昭上了车坐下,向着对面张望,看着从对面车上下来的人,想象着他们是因何在这个温馨的节日里依旧奔波。
——是为了见那个心里最重要的人吗?
一个,两个,三个……对面车子的人一个一个的走下来,车厢很快就要空了。司马昭出神的望着对面,眼前好像浮现出了司马师的影子。他看见司马师从那辆车上走了下来,站在站台上四处张望,穿得依然是那件司马昭最喜欢看的外套,就像是真的一样。
等等,司马昭打了个激灵,猛地把脸贴在车窗上。他没看错,那的确……的确是司马师,可是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车子在这个时候发动了,司马昭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跳起来拍着车门要求下车。车子已经开出去一小段,司机骂骂咧咧的喊着却仍是开了车门,司马昭立刻飞奔出去,寻找刚才看到的人。
没看错的吧,一定没有,他怎么可能把别人错看成司马师。司马昭不顾一切地往回跑,终于在车站的不远处看到了那个人,正一边缓步地往前走着,一边仰头望着天。
司马昭想喊出些什么,声音却哽住了一般怎么都发不出来。于是他只能跑到那个人身后,不管不顾地直接把人拥在了怀里。
司马师险些被来自身后的冲力撞倒,手里的东西也惊得脱手掉落。司马昭却不管,只顾紧紧抱着怀里的身体,力量大到几乎让司马师几乎透不过起来。
“哥……”他低声呼唤着,脸埋进司马师的发间磨蹭。司马师就任由他这么抱着,直到司马昭抱够了冷静下来,他才脱离了对方的怀抱,把刚才掉在地上的纸袋捡起来,然后丢进司马昭怀里。
司马昭怔怔地望着他,又望了望手里的纸袋,看司马师面无表情的没什么想要出口解释的意思,只好先拆手里的东西。
打开袋子,里面是条围巾。手工编织的那种,驼色的底色上加米色条纹,尾巴上还拖着长长的穗,看着有点……蠢。
“送我的?”司马昭的脑袋有点迟钝,看了那条围巾许久才想起来这么问。司马师点了点头:“带上试试”,然后拿过围巾套在司马昭的脖子上,帮他系了起来。
司马昭盯着给他系围巾的司马师,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这是真的。这是司马师,不是假的,他真的在这里,他来找他了。
“我以为今天见不到你……”司马昭低声说。可岂止是今天,司马昭从没想过他能在约定的日期之前见到司马师。司马师给他的围巾打好一个结,还记得稍微拉远了距离看了看效果,这才有点无奈的答:“我也没想到能见到你。”
司马昭愣住了。司马师来找他,带着给他的圣诞礼物,却从没想过他们能见面。细细究来,是不是可以说明,司马师的想法,跟他是……一样的?
司马昭重新抱住了司马师,仍是紧紧的搂着不肯松手。司马师挣扎了两下,不是抗拒而是为了空出手臂来回抱住司马昭的脖子。
“……我是个笨蛋吧。”司马昭的脸埋在司马师的颈子里轻轻地说。司马师发出一点笑音,抬手用熟稔的动作揉他的头发:“……我也是。”
“我一直,都想见你。”司马昭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就像是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场美梦。司马师安抚地回抱他:“我也是。”
“我……喜欢你。”终于鼓起勇气这么说了,话语出口的瞬间司马昭立刻觉得轻松无比,甚至觉得说出剩下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终于稍微松开一点怀抱,抬起脸看着司马师的眼睛:。
他说:“我爱你。”
司马师再没说“我也是”,他盯着司马昭看了一会儿,像是在辨别他话语里的真假。司马昭坦然的与他对视,丝毫不惧他审视的目光。司马师看了他良久,忽然笑了,司马昭还没来得及感叹那笑容比他看过的任何表情都要好看,唇上就落上了一个温柔的亲吻。
司马昭毫不犹豫地托住司马师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他终于如愿得到了司马师第一个主动的亲吻,无关那个不负责任的游戏,只代表“我也爱你。”
司马昭觉得自己果然是个笨蛋,他一开始就不该把时间浪费在那么多的试探和曲折的兜兜转转。他应该问的,最重要的话,竟然一次都没有传达清楚过。
别再离开我,敢不敢?永远跟我在一起,敢不敢?一辈子不分开,敢不敢?爱我……敢不敢?
然而,这些问题如今都已无需再问。他们是兄弟,从出生起就密不可分,对彼此来说永远都是独一无二。圣诞节算什么,情人节算什么,以后的无数个圣诞节和情人节,以及无关节日的无数个日子,他们都会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我说……”一吻结束,司马昭舔着司马师的嘴角还有点意犹未尽,却不忘先讨糖吃:“要不咱俩凑一对吧?”
“可以啊。”司马师闭着眼睛任他亲着,嘴角噙起笑意。
“可是爸妈那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司马昭亲够了,把人揉进怀里抱着。此时的车站已经没什么人,他们却还在自顾自的上演着温馨又狗血的久别重逢,也完全不在意周围人投来的惊奇眼光。
“私奔,我跟你走。”司马师好像嫌他幼稚似的笑出了声来,双手攀上司马昭的背,还不忘加上后半句话:“……这次是这真的。”
这似乎是最适合他们的结局。
他们的故事,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和腥风血雨,更不需要什么生死别离肝肠寸断。
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放在哪个剧本里都嫌太平淡。
可是,又有谁还会在乎呢?
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他们谁都不是,只是属于彼此的那个——两小无猜。

-END-

后记。
敲下那个“END”的时候,其实我的手都在抖——QAQ!!我现在只想大喊呜呜呜!!我终于功!德!圆!满!!!
咳,后记果然还是正经点比较好。那么换个说法吧。
我终于用我自己的手,给了他们一个我臆想中的,美好的结局。
我爱昭师这一对,已经爱到了无理取闹的地步。从前喜欢文字,可是自从专心开始画画之后就完全不碰,还给自己立了规定,再不开坑,专心画画。
昭师简直就是我的劫啊TUT
为了自己深深喜欢着的这两个人,重新开始码字,最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个故事会这么长。九万六千多个字,这是我唯一没有坑掉的一篇超过五万字的文吧,能为他们做到这个程度,真的好开心。
最初想讲述的,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小故事,五章以内就结束,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结果中途爆了字数,想表达的东西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全部传达给看了这篇文的你们。虽然生尽欢死无悔也是一种幸福,但我更希望他们能够有个真正平淡快乐的结局,说不定在某个平行世界里,他们真的会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当然啦~最该感谢的,其实是一直在楼里支持我的大家,你们的喜欢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最需要感谢的就是我家亲爱的战友阿七啊QAQ在我最苦恼的时候听我吐苦水,陪我讨论剧情,没有这家伙的话,其实这篇文要完结很危险啊QAQ(喂
我不奢求这篇文能够让你们如何感动,只希望看了这篇文的大家,能够感受到跟我一样的,希望他们幸福的心情。
那么就这样啦QwQ
最后再喊一句:我——可——以——求——长——评——吗——!!!!

By爱昭师爱到肝肠寸断的阿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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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梓。 威望 +12 2013-05-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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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基瞒是谁?(提示两个字) 正确答案: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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