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荀彧相关】余念——写在曹操称公1800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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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前面。
　　本文作于2013－04－30。

题目取自贴吧 别起来_继续觉 同学一个文的名字。（文的类型不同应该不会被批抄袭吧= =……）前些日子看见贴吧里有帖子云：纪念横槊赋诗1800年。本文灵感来自此帖。
我终于还是没有查到建安十八年五月丙申（公元213年五月初十）换算成公元纪年法到底是何月何日。所以在改为在5月10号发（虽然晚了一天嗯）。
因为本人高三党，没有时间做详细的考据，谬误什么的免不了要有一些。新人渣文笔，各位见谅= =……

　　－－－－－－－－－－－－－－－－－－－ 谨以此文纪念荀彧荀令君。 －－－－－－－－－－－－－－－－－－－

　　PART ONE 没世不忘

　　二荀令之论人，久而益信，吾没世不忘。 ——《三国志·魏书十·裴注》

　　我无法揣测曹操终于坐上魏公位置时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也并不能奢望他终于明目张胆的开始篡汉的时候，会想起那个跟随了自己二十年，却终于不可避免的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
可能对于曹操来说，除掉荀彧不过是在他冗长的杀人名单中又添了一个名字那么简单。毕竟令君自从建安元年迎天子就一直待在许都，而曹操又常年在外征伐，纵使鸿雁不断，两人感情也肯定不如当初。不过我想，起码在他在五月丙申那天在朝堂上施礼，望着刘协可怜巴巴充满各种怨念的面孔时，可能眼前刹那间会闪过那个温和谦恭的背影，再一眨眼便消逝了。然后他冷笑着说一句“谢陛下”，朝堂上群臣的祝贺震慑着空荡荡的礼厅，他安然的挥袖走出他的朝殿，生活并未因此有多少不同。
顶多有时候在军中开完会却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没有人替他下最后一颗定心丸；或者心中怅然想提笔倾诉时，却不知道写信给谁。
仅此而已。

他向来是那个不曾后悔的曹孟德。人死了，还是他自己逼死的，事情再明白不过。他一辈子最擅长恩威并施。刻木哭鲍信，留陈宫，恕魏种，叹奉孝，先杀再哭哭了还杀的戏码屡试不爽，却唯独在荀彧身上似乎懒得做这种无谓的姿态，甚至在以后的时光里也似有似无的可以回避那个唤了二十多年的名字。只留下一段孤寂而暧昧的空白。

史书里曹操在死后提到过令君的只有一句。
二荀令之论人，久而益信，吾没世不忘。
也不知道“没世不忘”四个字，在他说的那么多动人肺腑的说辞中，算不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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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TWO 吾之子房

　　初平二年，彧去绍从太祖。太祖大悦曰：“吾之子房。” ——《三国志·魏书十》

　　其实我一直觉得这句话是曹操信口说的奉承话。三十老几的人了，兵马杀伐的日子也过了许久，不至于来个二十九岁的儒生才浅浅说了几句话就这么快把自己卖了。况且之后类似的夸张的话也说了许多。“助我成天下者必此人也”（郭嘉）、“吾得与之计事，天下当何忧哉”（荀攸）等等。因此我更倾向于将它理解为曹操留人的一种手段。
不过说曹操当时喜出望外倒应该不假。初平二年，曹操不过是个东郡太守，虽说已有作为日后骨干的曹氏夏侯氏武将追随，谋士手下却只有任峻和刚刚来了不过几个月的陈宫。荀彧有着“王佐之才”的名号，又是士族大家的公子。四世三公的袁本初留不住王佐，而他曹孟德得到了。自然足以让人受宠若惊，所以肯定是不管怎样先把人圈住重不重用以后再说。
不过当时这或许两人谁都没当真的一句玩笑话，到后来倒也渐渐真成了事实。荀文若成了曹操的张子房，运筹帏幄决胜千里。保三城，征吕布，挟天子令诸侯，官渡劝进，宛叶间行，居中持重达十数年。兵马筹措中一不小心就是二十个春秋。

只是留侯功成身退，荀彧却没能。他或许能成为张良，但张良回到高祖身边是因为项羽杀了韩王，而现在不可能出来个蠢货替曹操杀掉刘协。于是曹操在某一天终于明白了。荀文若是自己的张良不假，但他更是皇帝的侍中与大汉的尚书令。他叫他"丞相"了，而不是"主公"，以后也更不会是"魏公"和"魏王"。
于是他开始尝试挽留，先是联姻再是封邑。建安十二年上表荀彧为正司，加三公。荀彧没要，让侄子荀攸代辞了十数次太祖乃止。十数次，其实对于曹操这种人的耐心和权威都是个挑战。只是那人死活不肯领情。于是就有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经典戏码。建安十七年表请荀彧劳军于谯，因辄留彧。后其因疾留于寿春，“以忧薨”。或许曹操此举并非想杀人灭口只是想把他调离中枢了事，或者他只是想让这个士族的代言人暂时闭嘴，或许令君真的是像《三国志》里写的"以忧薨"。不过这都无所谓。心不再一处，悲剧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了必然，差的只是结局书写的方式。
之后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荀彧的死，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浪。不过此事对于朝中尚有复汉之心的臣子应该是个不小的震慑，对士族群体也是个下马威。大汉最后一个顶梁柱已经没有了，曹操顺利的晋魏公，然后是魏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魏国初建，手下人才济济的曹操却选了一直在外陪同打仗的中军师荀攸做了尚书令。
化用另外一个文里的比喻，就像残疾人安了假肢，截肢的时候或许不疼，安上了替代品也觉得似乎可以正常走路。但日子久了，终究还是不一样。戏志才，郭嘉，荀攸，钟繇，陈群，司马懿，华歆，王朗……他荀彧举荐了那么多奇士和栋梁，有人帮曹操打下了大半个北方，有人在这之后撑起了一个崭新的朝代，但有些东西是却是无法替代的唯一。魏国不会缺一个尚书令，但曹操却再无一个张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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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THREE 王佐

　　十七年，董昭等谓太祖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密以咨彧。彧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太祖由是心不能平。——《三国志·魏书十》

当年何伯求一句"王佐之才"，一语成谶。王佐一世，自己的王竟颠覆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江山。
空食盒是个无法回避的虐梗。一段残香换不来一句妥协，回头来也只是南柯一梦，人去楼空。二十多年的风雨飘摇，没有洗净他对汉室的留恋，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为一个被曹操掏空的旧朝殉葬。荀家世代食汉禄，持骨节。即便它可能确属心系曹氏，但作为荀家的一员，一手培植了颠覆朝纲力量的荀彧，自然会觉得心中有愧。
文若为侍中守尚书令，属于中朝，和皇帝抬头不见低头见。小皇帝喜欢看书，也很勤勉用功。如果在一个和平盛世，他或许会成为一代贤君。荀彧和献帝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应该很复杂。皇帝叫他"荀令君"，带着敬慕和几分似有似无的忌惮。或许在刘协心里，比起汉朝的尚书令，荀彧更是曹操的王佐。大汉早已名存实亡，不过是借人之力仰人鼻息得以苟延残喘。而他荀彧，每帮汉室收复一寸疆土，汉朝就离灭亡又近了一步。荀彧在帮谁不重要，反正最后客观上都会变成帮曹操。而荀彧自己也没有选择，不管为了汉室为了主公还是为了天下，他都只能在王佐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反而越是秉持着兴汉室的信念，越是灼伤了自己。
但对于荀彧来说，曹操是他唯一的王。二十年，从兖州那个缺粮缺钱四面虎狼啖人肉熬过的严冬，一直到如今主公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他从未背弃。他念着汉室，但对于曹操，对于这个蒸蒸日上即将浮出水面的新帝国，他同样舍不得。王可以把王佐当作弃子，但王佐无法背叛自己的王。于是他烧了所有的书信保全了亲友家族，带着他的理想信念和士族的骄傲，决绝的走向了死亡。
王佐最终变为了王最后一块华丽的垫脚石。汉庭已空，士族集体失语，曹丕上位再无掣肘。跨过这一步，前方便是无尽的坦途。

王佐与其说是一个称号，倒不如说是一种宿命。初平二年，从王佐与王相遇的一刻起，即便信念不同，也注定要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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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FOUR 荀令留香，三日不绝

　　荀令君至人家，坐处三日香。 －－－－《襄阳记》

其实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曹孟德你可真下的去手。有的时候也会妄想易中天是对的："曹操最后没有称帝是因为荀彧那双忧郁的眼睛。"
但是那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人是很渺小的。"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曹孟德也好，荀彧也好，不过是尘世中一粒微尘。再多的沧海桑田也抵不过岁月无情的一瞥。
但毕竟不能什么事都用功利与社会发展规律来衡量。历史总是夹杂着太多的偶然和私人情感。曹操和荀彧，郭嘉；曹丕和司马懿，曹植；孙策和周瑜；刘备和诸葛亮。现在隔了千余年再读那些书信与诗词，有时心中还是无法平静。
曹操注定要成为魏武帝，不可能因为一个荀彧挡在面前就停下脚步。对他来说除掉一个老臣未必需要浪费多少心神，但是或许荀彧的死对他来已经成为一道伤疤，伤口不深，却在岁月的冲刷中渐渐成为了无法抹去的隐痛。令君死后他反常的失语，或许多少能表示他内心的愧疚。而郭嘉死了，他可以向文若寄去一篇又一篇悼文寻求安慰，可是荀彧死了又能去找谁？世人皆谓曹操是不世出的奸雄。奸雄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但或许此刻他真的需要给自己一个能让心里稍稍减少点愧疚感的解释，但是又有谁肯听？
曹操明知荀彧是汉臣，却仍将自己大后方尽数托付；荀彧明知曹操的野心却仍旧一丝不苟的为他打理好他的粮草辎重人口税负他的江山。说到底是谁负了谁，还是谁都不负谁？

只是世间再无荀令香。
五月丙申，或许那人没能陪自己走到这一天，他会觉得依稀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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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曹操称魏王。
　　又四年，曹操病亡。 至死未称帝。

死前起初陪他打天下的谋士，只剩下程昱。
程昱在兖州的时候出了食人肉的主意，帮曹操度过了人生中最困难的一个冬天。而那座做出牺牲的城，东阿，是程昱的故乡。
后来有人告程昱谋反，曹操未听，反而更加重用之。

　　曹操死后，曹丕逼献帝禅让，为魏文帝。
曹丕有司马懿，那个人最后颠覆了他的江山。

　　249年，司马懿诛杀曹爽。
        265年，司马炎废曹奂，称晋武帝。
　　280年，西晋灭吴。三国归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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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轻拍……

艾玛1800年啊好厚重的赶脚…………后悔木有在三年前写点啥了…………
荀令之死，看过好多种解释，总之我还是倾向于相信真的是抑郁而死的啊，空食盒神马的太戏剧化了…………
其实从曹植写文悼念荀彧来看，荀彧的死在当时未必就是个敏感话题，曹操到底怎么想无法揣测，但即便之前有恨，在此之后也应该烟消云散了，荀彧的亲族并未受到任何迫害，反而得到厚待，不光得到曹氏厚待，在司马氏当权的时代也深受器重，人才辈出，是真正的百年望族，荀令地下有知，应该很欣慰吧

“王可以把王佐当作弃子，但王佐无法背叛自己的王”
其实都说是曹操逼死了令君，其实荀彧何尝不是自己逼死了自己呢，因为两边都放不下啊，唉~~~

好有功夫的考据啊！果然是越想越暧昧越有内涵，不仅余念，都要悬念了呢

想起去年清明节俺写的文了——他一遍一遍的写信对荀彧说对郭嘉的怀念却没堆谁说怀念荀彧，因为有些人说了也不懂，有些人不用说都懂
真正的相爱相杀不一定是敌对的阵营，在同一阵营里为各自的理想相爱相杀更是悲壮无奈

令君死后他反常的失语，或许多少能表示他内心的愧疚。而郭嘉死了，他可以向文若寄去一篇又一篇悼文寻求安慰，可是荀彧死了又能去找谁？

有兴趣的话请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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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世事无常什么的，谁说一开始携手的人就一定能走到最后呢，人生聚少离多，一直有交集是缘分，像两条直线只有一个交点是常事，gn看开~（为什么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虐为何物了。。）
其实我也觉得“吾之子房”这句话破不值钱，曹操最不吝惜这类话了，说不定荀彧在心里正默默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惨了，为什么我现在觉得是曹操忠汉，荀彧不忠汉了。。啊，我的节操君又私奔了。。

只要是令君的必然戳中我的各种泪点萌点

其实真心觉得（如果令君真的是曹总杀的话）杀文若就是杀鸡儆猴。真的要处理荀家肯定会引起政界大地震的。毕竟朝廷里有多少人都是经令君所推荐。荀家的人脉要牵动起来那可不是玩的，还有士族的势力都不容忽视。即便是曹总也就敢杀个荀彧。
令君的后代……景倩和奉倩……（其实一直觉得奉倩的那个字和奉孝有联系。荀粲出生应该和祭酒死的时间点大致吻合，于是就用自己的儿子祭奠好友神马的= =……然后奉倩就成长成了奉孝一样的好少年XD~~）

姑娘的文我拜读了。（上坟贴神马的=v=……）
说来到最后满朝连个给昔日君子上坟的臣子都没有了。以前看到过有人说魏晋时期的士族已经没有了东汉末年名士那般肯伏清白而死直的风骨，最后在醉生梦死中亡国神马的……果然气节还是很重要的嗯。

lz的文字好生厚重，字里行间尽是物是人非。就像是白先勇的《游园惊梦》，斯人已逝，情以非昨。也就留我们在这里YY，来感叹一下历史一个大后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