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在江东两年,与同僚相处甚欢,此次出镇,沿路熟识的将官早早命人守在道边,只待为他接风。周瑜都好言婉拒了,连驿馆也不住,日夜兼程赶到南昌。
孙辅得报,早带领将士到城外迎候。两人寒暄毕,携手进城。孙辅带着他进了路边一座大宅,:“城里这宅子最宽敞,我已命人打扫过了,专等着公瑾兄来。”又指着宅中仆役道:“公瑾兄领兵来,只怕侍从带得不多,若不嫌他们粗苯,便将就用罢。”
“国仪费心了。”周瑜拱手谢过,也不再客气,命人将家眷行李安顿下,拿出一个木匣笑道:“此行仓促,不及备办,这玉席镇原是我从庐江带来的,倒还难得。”孙辅看匣中盛了一对白玉辟邪镇席,通体晶莹剔透,不夹一丝杂色,料是家中旧物,十分喜欢,客套了几句,便收了下来。
周瑜将大队人马屯扎在城外,只带着两百亲兵在城里住。休整了几日,便请孙辅来商议进兵之事。孙辅道:“僮芝素闻公瑾兄威名,不如就请公瑾兄在前,我为后队。”周瑜点头道:“豫章也是个紧要之地,你我若倾巢而出,后方空虚,豪强难保不作乱。不如我带本部人马先行,若事不能办,再请国仪相助。”
孙辅原有些畏惧僮芝,听他这么说,正中下怀,忙点头应允,自去置办粮草。
开拔前一日,护卫呈上一个锦囊,说是吴郡送来的。周瑜惊疑,屏退侍从亲自拆了蜡封,打开里边的锦盒,盒子里竟是一支压得整整齐齐的梅花,虽早已干枯了,却还隐隐能看出些许碧色。梅花下面垫着一方鹅黄色丝巾,上面写着“旗开得胜”四个大字,不曾署名,只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周瑜微不可闻地长出一口气,轻轻拈起梅花,凑近嗅了嗅,似还闻得到一缕幽香。想必是那天与孙权站在绿梅树下,自己随口一句话,他却上了心,不辞辛苦千里相赠,心中感念良久,仍将梅花放回锦盒,命人贴身收着。
孙权所言果然不虚,此次进兵庐陵,一路上除了几个散兵游勇,竟不曾遇到僮芝所部。周瑜占了西昌,命大军暂驻,遣斥候前去打探。不过几日,斥候回报:“僮芝突患急病,不能视事,部下护着他往西边去了。”副将张说在一旁不禁大笑:“可见中护军威声远著,还不曾交战就吓病了。”
“真假难料,何出此言。”周瑜微微沉了脸,瞥了他一眼,吩咐斥候再探。
张说突然想起周瑜此行带着几个孙辅送来的仆役,不敢再言语。他与周瑜自幼相识,随着他渡江,一向亲厚。思前想后,终是不放心,待众人散了,悄悄折回大帐。周瑜仍在案前站着,几乎没动,见他来,淡然道:“人心难测,日后定要谨言慎行。”
张说也深悔方才一时疏忽,忙答应了,忍不住劝道:“僮芝遁去病只怕不假,中护军何不速速进兵早定大事?”
“若是真的,我就不必进兵了。”周瑜笑了笑,“再等几天吧。”
过了两天,孙辅遣使来,说平南将军恐怕中护军孤掌难鸣,特领兵前来相助。
“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来抢功了!”打发了来使,张说忍不住忿忿不平。
“他哪有这样的心机,自然是伯阳教的。”周瑜倒并无意外,摇头笑道,“伯阳与国仪昆仲情深,他人虽在柴桑,眼睛却不离这里,僮芝患病的事,他只怕比我们还早知道些。”
张说也曾听说孙贲父母早亡,抚幼弟如子,自然事事挂心,但心下仍是不甘:“那我军岂不白费工夫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非我所能当。若能顺势归功于孙氏宗亲,最好不过。”周瑜说罢,传令大军出城三里驻扎,将西昌城留与孙辅。
“驱僮芝,定庐陵,都是公瑾兄的功劳,我岂能据为己有?”孙辅听了兄长的话连夜带兵赶到,听周瑜主动说要将西昌城让出,去镇守巴丘,也不免有些愧疚,咬了咬牙终道:“我会上书堂兄,荐公瑾兄为庐陵太守。”
周瑜忙摆手道:“我已领了江夏太守,岂有坐拥两郡的道理?你是孙氏宗亲,讨逆将军有意栽培,才派我来相助,万不可辜负了他的美意。”
孙辅听这么说,略安心了些。周瑜又道:“僮芝虽走,余党犹存。巴丘在边境,既可震慑刘景升,又可与将军成犄角之势,决不能落在他人手里。”
孙辅听他说得有理,也便顺水推舟,将城中大半粮草辎重拨与周瑜,亲自出城相送。
捷报传到吴郡的时候,已是三月中。袁夫人带着周循到府中向吴夫人问安,孙策之妻吴氏和孙权之妻谢氏都在堂上相陪。吴夫人逗着周循,喜滋滋地向袁夫人道:“先前讨逆将军派公瑾去庐陵,我还说屈才了,如今看来,倒不曾看错,此刻只怕已攻下巴丘了呢。”袁氏逊谢,说话间从人摆上了午膳,便与吴氏谢氏一起陪着吴夫人用膳。
席间吴夫人见她神色郁郁,饭菜几乎不曾动,心下疑惑,问起来,袁氏只推独掌家事,不免劳累。
吴夫人略一思索,忽有所悟,不由笑道:“莫非是公瑾带乔氏出征,让你吃心了?”
袁氏窘得脸微微泛红,绞着衣带不说话。
“傻孩子。”吴夫人见如此,料是说中了心事,心下也怜惜,忙搂了周循出言安慰:“你与他结发夫妻,又生下循儿,谁还能越过你去。” 吴氏和谢氏闻言对望了一眼,两人都不曾生育,特别是吴氏已与孙策成婚多年却无所出,反让几个妾侍占了先,听婆婆似有所指,不由低了头。吴夫人亦觉失言,忙以他事岔开。
待众人散去,孙权来后堂问候,听吴夫人说了原委,也笑道:“周家世代公卿,岂有嫡庶不分的,公瑾哥一直最看重她的。”
“看重又如何?还不是守空房。”吴夫人摇头轻叹一声,“都说是天作之合,实则冷暖自知罢了,只是幸好生了嫡长子,公瑾也不能太冷落了她。”
说到子嗣,吴夫人触动心事,向孙权道:“谢氏嫁来三年不曾有过一男半女,你也该纳个妾侍才是。”
“儿觉得袁术之女甚好。”孙权早存着心思,不觉脱口而出。
吴夫人不料他心中已有人选,想了一想摇头道:“袁家女长得是好,只是年岁还小,何况与公瑾之妻又是堂姊妹,你兄长必然不乐意。”
“那大哥还和公瑾兄一起纳了乔氏姊妹呢。”孙权一哂,心知此事是成不了了,却是不甘。
“那是你大哥拉拢之意,”吴夫人拍拍他:“你姑母的孙女前些天来,我看着也甚好,他父亲常随你大哥在外征战,也该亲近些,过两天叫人去给你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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