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是那样的亲密,而如今虽近在咫尺却如相隔万里,心痛的无以复加。“先生。”马谡唤道,“先生若于此处落子,这一禺便都要困死了。”马谡提醒道。“哦,果真如此,我倒未曾留意,这局是我输了。”诸葛亮心不在焉的说道。“先生莫非有心事?我自与先生对弈从未赢过。今日观先生之色,竟大异于往常。”马谡关切的问道。“幼常,若有一人与你彼此倾心,然你会不会因故将他推与别人?”马谡想了想,摇头道:“自然不会,古人言:万两黄金容易得,一个知己也难求。既然彼此倾慕,断断无放弃之理,便有艰难险阻之故,也绝不肯相负。”诸葛亮长叹了一声,“我实不如幼常。”他乃是当世奇才,但却于情事一事上束手无策,他顾忌的太多,每种估顾忌皆关乎那人。若说这天下悠悠众口,诸葛亮自是不在乎,他知道那人的心意定然也跟自己相同,但是自己如何能让那人饱受非议,如何能忍心让那纯净的眼眸、那无瑕的赤子之心沾染委屈。子龙,亮不容许你染上一丝尘埃。“先生,你流泪了?”马谡惊道,自他相随诸葛亮以来,只见他神定气闲、胸有成竹,却未见过他如此伤心失态的样子。诸葛亮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流了满面,这是自己第一次为他流泪,只怕也是最后一次,过了今夜,自己还有何资格去为他流泪。次日一早,刘备便将众人召至议事厅,张飞大大剌剌的坐下后便嚷道:“我们大家尽皆到齐,专等侯四弟一人,等得好不焦心,大哥何不差人去唤他来?”刘备含笑摇了摇手:“今日之事关乎子龙终身,岂可催促。”关羽捻着长髯,眯着眼睛看向诸葛亮,军师今日似乎大为不同,面上竟无一丝往日自信的神采,只是蹙着眉头不知在做何想。关羽心下暗暗纳罕。不一会便有军士上前禀报,诸葛亮认得,此人正是赵云军中小校:“启禀主公、军师,赵将军有话命小人代为转致。”刘备点点头,“四弟有什么话,你且说来。”小校说道:“赵将军说那件事他的确恕难从命,有负主公美意,请主公见谅。”刘备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点点头,小校又继续对诸葛亮说道:“赵将军请小人禀报军师,他说想了一整夜,终究还是舍不得,他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内心,纵然一生孑然一身也无怨无悔。但他也不愿令军师为难,所以自请往南郡为主公训练新军,从此以后非召不回。”诸葛亮手中的羽扇堪堪掉落在案上,口不能言。刘备问那军士:“你们将军此时何在啊?”军士答道:“赵将军喝了一夜的酒,今日太阳才出便往南郡去了。”刘备皱了皱眉头,四弟的酒量他是知道的,他向来不嗜酒,可却何至伤心如此,半晌仍是不解:“四弟性子向来温润平和,为何对此事却如此抗拒?”刘备看向诸葛亮,想要问军师寻个答案,可军师却似乎呆住了一般。反倒是关羽开口道:“依某之见,子龙恐是早有中意之人了。”“莫非二弟知情?”刘备讶异,果然有这等事情乎,四弟却瞒的好紧。“大哥,前些日我与子龙一起操练军士之时曾无意间见得他贴身佩戴半块玉玦。”“玉玦?这就怪了,子龙向来不喜这些金玉佩饰,往常赐予他的,他不是固辞不受便是转赠他人。”刘备沉吟道。“以某观之,此玉乃是合璧其中的半块,想必是他人所赠,另半块当在赠玉人身上。”关羽捻须微笑。“如此说来倒似是定情之信物,云长可看清那玉佩的样式了?”刘备问道。关羽稍加思索:“其样式颇为特别,便是军师扇柄之上的那个图案。”“阴阳鱼?”一旁的简雍惊诧道。“不错,正是半块阴阳鱼玉玦。”关羽点了点头。“可这世上会有哪个姑娘将阴阳鱼玉玦当作定情信物赠给意中人啊?”简雍失笑。刘备呷了口茶水,暗叫费解。却见张飞一双眼睛先是望了望诸葛亮,再是望了望他手中的羽扇,大笑一声:“此事却叫俺猜着了,子龙的心上人定然是南郡城中哪个道观的道姑。”话音未落,刘备一口茶水还未咽下便忍不住喷了出来,屋中的众人尽皆哭笑不得。“翼德莫要胡说,子龙向来知礼守义,怎会去招惹出家之人。”张飞炯目圆瞪:“就是因为担心你们会阻拦与他,所以子龙才宁可顶撞大哥和军师也不肯说出实情。”刘备叹了口气:“三弟这番话倒似有几分道理,但总是令人难以置信。军师,你与子龙相交甚好,可知他心仪之人到底何人?”刘备转向诸葛亮,而诸葛亮竟似是并未听见刘备的话一般。关羽却缓缓言道:“子龙为心上人拒婚,端称得上重情重义,乃真丈夫也。“张飞站起身便大步往外走去,刘备急忙唤住他:“三弟要去哪里?”张飞大声道:“我去南郡找四弟喝酒去,不管他是看上了道姑还是看上了和尚,俺都支持他,大哥、二哥,你们也是一样的罢?”一番话又是说得众人忍俊不禁。关羽点点头,忍住笑道:“三弟之言固然有理,但和尚乃是男子。”“男子却又如何,只要真心相慕,何必拘泥于是男是女。”张飞声如洪钟,他之粗莽人尽皆知,可这句话却令众人惊诧之余有些动容。“三弟,愈说愈不像了,还不快坐下。”刘备斥道。想来那人在四弟心中分量极重,但却碍于种种原因难以对众人启齿,这般苦恋真是难为他了,如今也只好先由着他暂居于南郡。“主公,亮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诸葛亮起身向刘备一揖,声音有淡淡的沙哑,刘备见诸葛亮面色极差也不禁担心起来,隐隐觉得只怕也与子龙之事有关:“四弟终是年轻,言语冲撞之处军师莫怪。”诸葛亮苦笑,笑的竟比哭还要难看:“亮岂会怪他。”要怪也是怪自己,他喝了一夜的酒,定然是伤了一夜的心。望着诸葛亮离去的背影,刘备若有所思,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无意间遗漏掉了,但到底是什么,却怎么都想不出来。堂上的张飞兀自叫嚷:“军师好生偏心,子龙拒婚他便难过成这样子,怎不见他待我与二哥如此。”刘备哑然失笑,三弟这话竟是在嫉妒一般,便斥止道:“三弟又胡说,孔明胸怀坦荡,对诸将皆一般无二,并无亲疏远近之分,翼德不可再生非议。”张飞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俺知道了,哥哥。”刘备口中这样劝着,心里却似明镜一般,他如何看不出诸葛亮对赵云与别人大为不同,也许是因为四弟一向待人至诚谦和,也许是因为诸葛亮的才智气度令赵云钦佩,但不管怎样,上天能将这两个人间少有、世上难求之人赐予自己,刘备觉得万幸之至。另一边,赵云前一刻刚到南郡城,后一刻刘备的军令也到了,军令上云:“今令赵云在南郡广募兵卒,悉心教习。”赵云心下感激,主公这是在为自己的离城出走给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主公乃是真心待自己好,只是这番好意自己却不得不辜负了。在南郡的时日,白日练兵,夜晚巡营,赵云不敢让自己有丝毫的松懈,只怕若是稍有闲暇,相思便会趁虚而入。每每入眠,魂牵梦绕的都是那人的身影,他博望初用兵时的自信从容、他七星坛下踏月而来的翩然若仙,他襄阳宅院木槿花下的白衣胜雪,他一夜入怀时的柔情缱绻,还有他望着自己说愿为媒妁的决然神色。赵云暗自神伤:孔明,你可知道,除了你的伤心我别无所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