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赵云巡营而归,刚至大帐门口,便有军士报:“赵将军,军师已在帐中等候多时了。”赵云忙加快了脚步,掀帘而入,那负手而立的玄衣之人正是诸葛亮。听得脚步声,诸葛亮转过身来,笑言:“子龙回来了。”赵云见他回眸一笑的样子煞是好看,便有些出神。诸葛亮以为他还在生气白日里的事情,便拉着他坐下:“子龙可是在怪我?”赵云慌忙摇头,看见诸葛亮离自己坐的那般近,面上又不自然的红了,诸葛亮只是看着他笑,过了一会方问道:“子龙与马超旧日果相识否?”赵云认真的摇了摇头:“我拜师学艺之时的确奉师父之命去过西凉的扶风茂陵,但也只是听过西凉锦马超之名却并未曾见过其人。”诸葛亮沉吟一番,道:“亮此来其实是想告诉子龙一句话:不要与马将军走的太近。”赵云奇道:“这又是为何?”诸葛亮叹道:“马超初降之日子龙不曾看见,因他倨傲少礼,又失口误唤了主公名讳,二将军三将军便面露杀意,然主公虽明知马超之勇,却心中以其难以驾驭而不愿重用于他。”赵云对此话仍是不解,诸葛亮继续说道:“桃园三结义始终都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他们三兄弟的这个圈子只怕除了子龙你,谁都无法进得去。哪怕马超世代名家,又有潼关之勇,但在主公、二将军、三将军看来其实是与黄忠、魏延等人一样,不过一降将耳。更何况马超长于西凉粗犷民风,其性格更是狂傲不羁、雄烈过人,若不加以收敛恐为祸事。”赵云点了点头,却也叹息不已:“听说马超族人一夜之间尽遭曹操毒手,想不到西凉锦马超身世命运竟是如此可怜。”诸葛亮抚扇而叹:“此乱世之中,可怜之人又岂独马超。”取得成都后,蜀中百姓香花灯烛恭迎刘备入主,至此西川诸郡皆已平定。刘备自领益州牧,所降诸将皆有赏赐。刘备安坐于益州署衙之中,回想自己半世漂泊,历尽多少顿挫方才有今日三分天下的局势,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伤,然今日之心,却又与当日得荆州之时大不相同,得西蜀之后自己可以再没有顾忌,终可与北方曹操、东方孙权分庭抗礼,中兴汉室的大业更是指日可待。刘备在房中踱了几圈之后,便命人将赵云请来。
“主公,如此匆忙将亮唤来可是有事?”诸葛亮从外而入。刘备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诸葛亮依言坐下,刘备推了推面前的古琴:“好久不曾听孔明弹琴了,今日弹一曲吧。”诸葛亮点了点头,随手拨弄琴弦,却是那首自己最常弹奏的《百战归》,待到反映过来的时候,想要停下重新换过曲子却又恐刘备多心,于是也只好继续弹下去。刘备闭上眼睛,伴着琴音的急急缓缓,两行清泪静静滑过脸庞。“主公,主公?”诸葛亮轻轻唤他,刘备睁开眼睛,对上诸葛亮担心的目光,叹了口气:“先生弹完了。”诸葛亮点点头,道:“主公莫非有心事?”刘备用袖子拭了拭眼泪,久久不语。诸葛亮只得好言劝慰:“昔日陷入危难之时皆不曾见主公如此感伤,今日得了西川,定了三分天下,主公如何不喜反愁?”刘备又滴泪道:“今日我得了三分天下,可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感孤独。”诸葛亮低头轻声的叹:“主公此感,便是高处不胜寒了。”刘备站起身来面向门外而立:“西川既定,我意欲对众文官武将论功行赏,封前、后、左、右四将军为武将之首,令子龙为左将军,列于二弟三弟之后,可子龙却坚持不受,他说黄忠、马超二位将军乃望德归顺者,又有战功,故希望我将他二人列入四将军之名,他自己则甘愿退让。”诸葛亮羽扇之尖轻轻扫过古琴,连头都未抬,只是平静的说道:“子龙赤子之心,世所难得。若将黄忠、马超二人列入四将军之名,则天下人必盛赞主公求贤爱才,将有更多能人异士望德而降。况且,子龙跟随主公出生入死所图者并非功名利禄,乃是为了有朝一日天下归于有德者居之,从此百姓便不必受流离失所之苦。”刘备愣了一愣,这句话在很久之前赵云便对自己说过,赵云少年之时拜师学艺,苦练一身本领,之后先是跟随公孙瓒,后是跟随自己,其初衷却一直未变,自己如何忘了,看来自己远不如孔明了解他。想到此处,刘备黯然:“道理虽是如此,但四弟屡立战功,数次救我于困厄之中,又两次救了阿斗的性命,我断不肯薄待于他,还请军师为我出一计策。”诸葛亮尚未答言,刘备却以手捶门,痛道:“四弟倒是顾全大局。我给他的,他都不愿要。我要给他拜将封侯,他却让与他人;我要赐他良田美宅,他反劝我将田宅归还百姓,令其安居复业,以收民心。孔明,你说,我今日得了三分之一的天下,却什么都不能给四弟,如何能不心痛?”诸葛亮悠闲地给杯子里斟上茶,看澄清的茶汤缓缓流入杯中,飘出袅袅茶香,方才说道:“主公何不改封个五虎上将?”刘备转喜:“到底是军师,足智多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