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迷 下
李儒再次见到张绣已经是三个月之后,当时张绣刚刚从深切治疗部转到普通病房。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跟我开玩笑,你这小子真命大。”李儒放下来到附近才买的水果,他扫视了张绣一眼,看到张绣双手和右腿都打了石膏,脖子上也戴了脖环,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有点心事重重。
“你还没告诉其他人吧?”
“没有。留着你小子康复了再亲自告诉他们。”
“不……”张绣迟疑了一会,“不,李儒,我要离队。”
李儒知道他因重伤被打击到了,沉默了一会才安慰说:“行动总会受伤的,你别想太多,先好好休养。”
“不。”张绣坚持地说,“我要离队,不再当雇佣兵。”
“你总会康复的。”
“不,不一样,”张绣咬牙说,“子弹穿过了我的右腿筋,我残废了,你明白吗,这条腿再他妈没用了!”他的情绪一下变得激动。
李儒盯着他包着石膏的右腿半晌,叹了口气问:“有什么我能做的?”
张绣稍稍平复下来说:“我需要一些现金,在医院登记的是一个假名字,再不结清账款,他们就会将我送去警局。”
这里是秘鲁,他们的身份一旦曝光会被当成叛乱分子立刻枪毙。
李儒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这个易办,幸好你不是叫我来帮你削苹果。”
张绣笑了笑,真诚地说:“谢谢,你是个好领队。”
“要不要我帮你换一家医院?”
“暂时不需要,等我摆脱这些——”张绣朝身上的石膏示意,“我会再找适合的地方做复健。”
李儒继续点头,转身要走出病房,张绣忽然又叫住他。
“别告诉任何人我还活着。”
李儒犹豫了一会答应了,接着他帮张绣交了一笔钱,又给张绣弄来了一台手机和电话卡,临走前,他说了一些其他队员的情况,比如牛辅结婚了,新娘是董家小姐,长得可漂亮;徐荣在东部买了个酒庄,看什么时候亏死他;胡车儿入股了一个赛车俱乐部,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以及贾诩在那次行动之后便退了队,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和他的丈夫搬到新装修的房子那里。
“那笔钱数目不少,他们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真不错。”张绣淡淡地说。
李儒告诉张绣他的那份钱交给了他的亲叔叔,张绣开玩笑地说他们当时应该再保管一阵子。
李儒仍然认为张绣可以继续留在团队,张绣委婉地答应在出院后会给他一个联系地址,但是多半不能再帮上什么忙,李儒也就没再多说了。
差不多过了大半年,李儒收到一张来自盐湖城的风景明信片,上面写了一个只有街道和门牌的地址,他掏出随身的记事薄对着抄了下来,又在旁边做了一个小标记。
决定了退队等于告别之前的生活方式,包括队友,社交和所有与行动有关的东西,如果没有生死攸关的大事,他们通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但也有一些雇佣兵尽管退出了团队,却仍然放不下,仍然会被以往的经历困扰,他们因为长时间活在过于刺激的行动中,根本无法真正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贾诩第一次恶梦是在退队的四个多月之后。他在半夜惊醒浑身大汗,梦中身处绝境无路可逃的一幕,贾诩虽然已经认出自己是在与Mr.Top的爱巢,在他自己布置的房间,但却仍心有余悸。
他旁边的男人因他的动静辗转了一下,迷迷糊糊地问:“亲爱的,你还好吗?”
“我作了个梦,处境……非常糟糕。”
男人闭着眼喃喃地说:“嗯,那只是梦,亲爱的,那只是一个梦,再睡一觉就好了。”
贾诩过了好一会才轻声说:“我不知道,我……”却在回过头时发现对方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看了一下时间,只是刚过凌晨三点,目光所及仍一片黑暗,他合上眼慢慢平复心情。
只是一个梦。贾诩这样对自己说。
隔了数天,贾诩告诉Mr.Top自己已经辞职,对方显得十分高兴,体贴地建议他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样,早上吻别,中午至少有一个问候电话,晚上一起做晚餐,偶尔会来一次浪漫的约会,以及在周末一起外出采购。
有次晚餐上,Mr.Top像是不经意地问起他对接来的工作生涯有什么打算。
贾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Mr.Top一眼,见后者十分关心地注视着自己,便回答说自己还没计划,Mr.Top提议他到社区中心做一次职业测评。
贾诩忍不住失笑:“噢,你还相信那些。”
Mr.Top真切地说:“相信我,它比你还了解你自己。”
职业测评的结果显示他适合从军。
“什么鬼?!”地产经纪瞪着眼反复确认测评纸上的名字。
贾诩朝他煞有介事的点头说:“亲爱的你说对了,它真的很了解我。”
“不,这不可能!”
贾诩用一些投资成功拒绝了Mr.Top的工作推荐,并且让Mr.Top相信这就是他的收入来源。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平淡的家庭生活,除了贾诩偶尔会在半夜惊醒。
有时贾诩会梦到自己仍然在行动中,在到处都看似眼熟的雨林、拥挤而贫困的老城区街道、废弃的工厂等等,他仍然弹无虚发,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但每每回头却总是看不清队友的样子。
有时他会梦到自己身陷重围却到处找不到掩护,他选择奔跑,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铅。
有时他会梦到自己驾驶着交通工具,小货车、快艇或者直升机,不论是哪种,窗外总是一片漆黑,甚至在暴雨中,他再努力也看不到哪里可以停泊。
每每惊醒他都无法再重新入睡,Mr.Top以为他投资压力大,抱着他安慰放宽心,贾诩等对方翻了个身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独自坐到露台点起烟,出神地看着天空慢慢由暗变亮。
Mr.Top提议他们可以去其他地方度过一个小周末,订一个温泉旅馆的情侣套房,庆祝他们结婚周年纪念的假期,还可以带上几部老电影,一瓶红酒,有助舒缓这段时间贾诩的精神紧张以及做一些更有情调的事。
“不错的提议。”贾诩掐掉烟头,微笑地回亲了他的丈夫。
收拾的时候Mr.Top偷偷地带上了他们的婚礼录像,因此贾诩在度假的房间里换好衣服出来时,电视正播放着贾诩自己向镜头介绍亲戚朋友的那段。
父亲、母亲、兄长贾彩、伴郎团的兄弟们……
贾诩一下从笑得正欢的Mr.Top手上抢过遥控,关掉了录像。
“怎么了?”
贾诩手按到浴袍带上,微微抓紧,作了个深呼吸才说:“我以为在你面前有比录像更有吸引力的东西——”
Mr.Top立刻反应过来,他几乎在下一刻便搂住贾诩挑逗地亲吻着,贾诩轻而易举的掩饰了自己的间歇走神。
假期之后情况并没有改善多少,贾诩留在露台的时间变得更长了,他知道自己不正常,却想不出原因,直到他有天无聊时摸出手机翻着电话薄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张绣的名字,当场怔了好一会。
贾诩迟疑地点击打开张绣的名片,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按下了呼叫键。
正在呼叫号码……
贾诩慢慢将电话递到耳边。
“嘟——嘟——嘟——嘟——”等待的声音像是响得永无止境。
蓦然,电话被接听了。
“Hello?”一把年轻的女性声音。
贾诩倏然挂断了通话,他怔怔地看着屏幕,内心一阵说不出的低落。秘鲁的事情已经过了半年,连原本张绣的私人电话号码都换了主人。真是太糟糕了,现在连坐在露台也会让他感觉压抑。
电话那头的女护士奇怪地看着来电,这时病房的卫生间门打开,张绣撑着拐杖出来,女护士连忙放下电话将他扶到床上,才告知他刚才有他的朋友来电却又立刻挂断了。
朋友?谁会打他的私人电话?
张绣疑惑,等女护士离开后他拿过电话点开来电记录,倏然站了起来。
他心情激荡地瞪着屏幕上第一条来电记录的名字,心底似乎有个声音不停地叫他回拨,可当他眼尾余光扫过倚在床边的拐杖,又低头看到自己的右腿,最终轻叹一声颓然坐倒。
就算贾诩需要人帮忙,现在的自己也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不知道电话的另一头同样沉默。
良久,贾诩才重新回过神,他觉得大概自己需要找个朋友聊聊天,最好还能喝杯威士忌。
贾诩重新走进黑船长酒吧,环视一周,里面的格局没变,连右边墙壁倒数第二个挂灯也仍然是坏的,今晚有三张桌子正在打牌,但是人他一个也不认得,只有酒保看起来比较眼熟。
“你看着起来不像他们圈子的人,他们不会让你加入。”酒保上下打量了贾诩一眼,这么说。
贾诩向他打听李儒等人的消息,酒保只摇头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第二晚他解掉了西装领带才进来,刚好其中一张桌子里的一个倒霉鬼输得清光,贾诩走过去坐下,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在贾诩掏出一叠现金时默许了他的加入。
这张桌子有猫腻,但他总是能有输有赢,来往也就是几杯酒钱,两三个月下来,偶尔他还会和这些人聊聊天,他们有时会说一些勾档,总有令他们引以自豪的东西,就算说到要紧的地方总会被其他人打断吊着他胃口,也足以安抚他体内那些燥动的因子。
有时他会以说笑的口吻说着他的那些惊险的梦境,其他人只听得哈哈大笑。
贾诩通常不会逗留得很晚,他会在一点之前离开酒吧,这样他能赶在两点之前回到家中,尽管Mr.Top也早就睡下了。
这天晚上,他如常地在家门前停车,快步走到玄关掏出门钥匙准备开门,却忽然察觉从心底升起一种异样。
一种熟悉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像是风雨欲来,又像是硝烟即将燃起,一种平常人嗅不到的危险味道。
瞬间,贾诩忽然觉得整个人一下清醒了,他无声无息地往旁边移了一步,轻手轻脚地拿起旁边杂物堆的铁铲,才慢慢推开门,他环视了一眼屋内,却是静悄悄地没什么动静,这却教他更紧张了。
他举着铁铲轻轻摸到厨房,藏起水果刀,他在楼梯与后门之间犹豫了一下,便朝后门方向走过去。
躲在后花园门外的胡车儿等了一会,突然后背猛地一疼,一个站不稳向前扑了几步,然后觉得后面风声又到,他连忙滚倒一边,大叫起来:“贾诩!是我!快停手!”铁铲倏地插在他刚站的位置,吓出一身冷汗。
贾诩没有理他一甩手将水果刀朝一个暗处掷出,“卟”地打中一件厚物,掉到地上。
徐荣慢慢从背囊后面探头出来,咋舌说:“我可是什么都没干。”
贾诩瞥了他一眼,问:“还有谁?”
胡车儿朝后园外头示意。
贾诩过去打开门,见到李儒和牛辅分别靠在不远的两棵树旁抽着烟,见他出来便朝他挥了挥手。
——
“我们遇到点麻烦。”
将其他人安置在客厅,李儒和贾诩籍口拿饮料一起来到厨房后,李儒开门见山地说。
贾诩抬头朝没有亮灯的二楼张望了一眼,说:“我已经离队了。”
李儒点了点头,继续说:“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躲几天。”
“三天。”
“一周就走。”
贾诩瞪视李儒一会儿,最终点头说:“好吧,发生了什么?”
“给我一瓶啤酒。”李儒说。
贾诩指了指他身后的冰箱。
接着李儒简单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半个月前,有个身份特殊的旧朋友找到了李儒,给他说了一宗买卖,需要他们从墨西哥的一名议员家里取走一个数据盘,里面有一份文件,内容与南美洲的独立运动有关,整个行动过程都很顺利,但这是个陷阱。
在他们交货的几个小时之后,每个人都遭到了伏击。
那个数据盘是一个病毒,它黑掉了委托人的电脑,他们被认为是从犯。
“一开始来找你的人呢?”
“死了。他们说他是畏罪自杀。”
“谁是委托人?”
“FBI。”
哦,真是够棘手。贾诩暗暗想。
李儒回头朝客厅里的其他人扫了一眼,低声对贾诩说:“我们现在全部是通缉犯,你明白吗?”
贾诩不答反问:“你有什么打算?”
“先睡个好觉,那些小子们从前天晚上到现在都没休息过,”李儒望向客厅,胡车儿、徐荣和牛辅都已经倒在沙发上了,“还有,牛辅的太太给他生了个女儿,他献宝似的给我们看过照片,很可爱,再过一个月就一岁了,前些日子他还在挑礼物,我答应了保证让他回去给女儿过生日。”
贾诩呵呵的笑了几声:“之前才听说他要结婚,现在女儿都有了。”
“别羡慕,在他们眼里最幸福的就是你了。”李儒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又说,“抱歉,我知道你退出了,不是走投无路,我真不想把你卷进来。”
贾诩闻言却不置可否的一笑。
“噢,对了,你打算怎么和Mr.Top解释?”
贾诩耸了耸肩。
于是第一天一早,还没完全清醒的Mr.Top看到客厅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差点从楼梯摔下来。
贾诩简单地说明了李儒等人都是同事,有些财务上的问题,需要躲财务公司一阵子。
Mr.Top一听立刻恍然大悟,以为李儒等人都是投资失败导致一身债务还无家可归,也就不再问了,免得提起对方的伤心事,那多不礼貌。接着贾诩便如以往每个周三一样亲自送他出门,他心情愉快地回到公司,却在闲下来的时候总忍不住一直想着这事,越想他越觉得不对劲。
投资失败很正常,几个人一起投资失败也不算少见,但是几个人一起同时投资失败还同时被财务公司追债就有点不寻常了。
Mr.Top又想,他们不会是投资失败就打算过来诈骗贾诩吧?!不然为什么要挑半夜找贾诩?!鬼鬼祟祟的!他想到这里就再也坐不住了,向上级告了假匆匆地往家里赶。
看到贾诩好好的坐在客厅正与他们其中一个人在聊天,Mr.Top才松了口气。面对贾诩疑惑的反应,他急中生智说自己有份文件忘了拿,说着就朝书房走过去。
Mr.Top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幸运儿,他居然在书房看到了不属于他和贾诩的背囊和旅行袋!于是他趁没人注意轻轻地掩了半门,刚好挡住地上的物品,然后他轻手轻脚地拉开背包的拉链,一个黑咕咚的椭圆物品滚了出来,撞在他的脚边,他定神一看,吓得即时坐到了地上,背上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带着一个手雷!不!他们带着一整背囊的手雷!
Mr.Top震惊得连跌带爬的退了几步,心脏急速跳动,感觉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瞪着背囊好一阵,才慢慢镇定下来,于是又去翻开旁边的旅行包,里面躺着几支步枪,尽管他叫不出型号,但他认得这不是领牌就可以买到的猎枪。
那些人一定是什么危险分子!他们一定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欺骗了贾诩!怎么办?!自己和贾诩二人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他得快点想个办法……
听到外面传来上楼梯的声音,Mr.Top一惊,反射性的将掉出来的手雷塞回背囊,又将背囊和旅行袋的拉链重新拉上,飞快地扑向书桌从一个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件,此时书房门被推开。
李儒走进书房,他朝打量了Mr.Top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朝放在一边的行李示意说:“我来拿点东西,没妨碍到你吧?”
Mr.Top连忙摇头,又低下头装作继续看文件,眼睛却偷偷瞄着俯身拿行李的李儒,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好在李儒没有注意。他见对方转身就要走开,他忽然灵机一触,叫住了李儒说:“呃,我们是不是有见过?”
李儒回身点头说:“是的,我有去你们的婚礼。”
“噢——”Mr.Top装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其他人也有来?我真没什么印象了。”
“不,你没记错,其他人那天有点事,没有出席。”
Mr.Top点了点头又说:“你是陈——抱歉,我不太记得,我该怎么称呼你?”
“李儒。”
“对,对,李先生。”
接着又寒暄了两句,Mr.Top说自己已经找到了文件,主动结束谈话,接着他告诉贾诩自己要回公司,他一派镇定地走出家门,将车驶到拐弯处,才迫不及待的掏出电话报警,他现在最希望的是警察能帮他尽快将贾诩从这些可怕的家伙手上救出来。
——
在Mr.Top离开后,李儒立刻让牛辅等人开始收拾。
“我们不信任他。”李儒对贾诩实话实说。
贾诩看了他一眼:“他只是个普通人,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李儒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觉得对方的做法没用还是认为对方这样做不妥。
“我打算今晚到那位旧朋友的家里查一查,没准能发现什么。”
李儒知道警方没有封锁那里,那位FBI探员的家人还住在里面,但是外面会有什么布置就说不准了。
贾诩看了看手表,说:“六点出发的话,我们现在就得弄点吃的。”
“好提议。”李儒点头同意。
在各人正安静地整理检查自己的装备时,却忽然都相继抬起头互相对望,每个人眼中都带着惊疑。
“有点不对。”牛辅首先说,他走到最近的窗户往外张望,见外面的马路上一片安静,没有半个行人,两边到尽头,连溜狗的倒垃圾的都没见着,于是说:“什么也没有。”
“我去后门看看。” 胡车儿跟着站起来走到后门左右看了看,也说:“这里也是什么也没有。”
李儒望向贾诩,贾诩却皱起了眉,拿着把手枪三步并两的到二楼分别从书房和卧室对房子的四周看了一会,见到停在对面马路的几辆车子里似乎有人,再远一点的树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左右两边邻居的房子都紧紧关住了窗户,拉上了窗帘,窗帘后面似乎还有什么动静,看了几眼,他心中一阵紧张,转身迅速回到楼下。
“有埋伏,快撤。”
众人一听心中均一凛,但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兵,对更凶险的都见惯不怪,当下也没有一点儿慌乱。
贾诩想要是对方已经把左右两边的房子都控制住,他们从哪个方向走都是一样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下,他的悍马停在前门,若从别的地方绕过去只会更加费事,倒不如直接从前面走,说不定还有机会突出重围。
果然,贾诩一行人开始往车子移动的时候,原来躲藏在附近的人开始迅速行动,想要将他们包围起来,其中一人拿出了喇叭要求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贾诩启动引擎,其他人掏出枪上好膛,对方已经排起了路障,一些警员开始瞄准。
坐在警车里的Mr.Top一见急了,探头出来大声呼喊贾诩的名字,却被旁边的警员立刻摁了回去。
“你们会伤到我的丈夫!”Mr.Top瞪着眼。
警员瞪了回去:“蠢才!他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弱,你的丈夫和他们就是一伙的!”
“什么?”
Mr.Top眼睛瞪得更大了。这怎么可能,他风趣迷人的丈夫怎么会和这些可怕的匪徒有关联!
听到Mr.Top的叫声,李儒等人都默不作声,贾诩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丈夫正坐在警车里头,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便暗叹口气,这锅是他的,跑不了。
“坐稳了。”贾诩提醒了一句便大力踩下油门,悍马直直地撞飞了路障,又撞中横在路中一辆黑色奥迪的尾部,打了个弯冲出包围。
原本躲在黑色奥迪后面的便衣连忙退开,警官下令开始射击。很快,悍马车身被击中,一边车胎被击中,后座的胡车儿骂了一句,与牛辅一起还击。
贾诩强行将悍马驶到街的转角,横在路中停住以阻挡追兵,众人弃车在附近寻找掩护,对方马上就追了上来,李儒等人开始射击,前头的两辆警车车胎被打穿,双双滑行与他们故意停在前面的悍马撞成了一堆,使得后面的车辆一时间无法接近,双方展开了枪战。
枪声始起彼落,Mr.Top偷偷探出头,见到胡车儿正拿着他只在电影屏幕里才见到的武器,面对全副武装的警察居然毫不见胆怯,很快Mr.Top寻到了稍远一点的贾诩,只见他亲爱的丈夫忽然朝他转了过来还将枪口对准了他,他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身后“卟咚”一声,一名警员倒在他脚边就一动不动了,Mr.Top惊恐地扶了一下那名警员,见到对方脸部被子弹穿了个洞,鲜血正从弹孔处缓缓流出,明显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Mr.Top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地缩到车边。
接着有警员相继中枪,警长见状,连忙呼叫总部申请支援,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警车的笛鸣声。
眼看对方人越来越多,李儒朝徐荣打了个眼色,让他去后面搞辆车,又叫其他人为徐荣打掩护,徐荣将自己的弹药丢了给李儒,朝马路张望了一下,选中一辆中型货车,与众人都打了个招呼,矮着身退出战圈。
很快徐荣就撬开了货车的门并发动了引擎,众人不再恋战,互相掩护着开始朝货车的位置退过去。
警方察觉他们要跑,连忙想要包围上前,几名警员刚走出掩护就立即中枪。
贾诩和胡车儿首先退到货车旁边,以舱门作为掩护继续朝警方部队射击。
贾诩全神贯注地阻止警方的推进,胡车儿则主要掩护着还在较远的李儒和牛辅,警方推进得很迅速,李儒这边每个人都感到越来越有压力,贾诩刚射穿一名警员的手臂,牛辅同时中枪跌了下去,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两边的情绪产生了截然相反的变化,一些年轻的警员忍不住发出一声欢呼。
离牛辅最近李儒连忙冲过去扶起牛辅,他看了一眼伤口的位置不由心中一沉,牛辅腹部中弹,大量血液涌出,衣服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
“兄弟,撑住!”
牛辅点了点头,咬着牙借着李儒的肩膀支撑起身,徐荣下车帮着贾诩和胡车儿一起为二人掩护,等二人走近几步胡车儿赶紧迎上去帮着李儒一起将牛辅扶进货车的货仓,李儒吩咐徐荣快去开车,警方几乎要包围过来了,众人赶紧窜进车内,徐荣发动车子,贾诩与胡车儿借着货物的掩护持续干扰追上来的警员。
警员们见状纷纷开动车子前来追赶。
货车转入了主干道,那里是最快捷的出城路线,看到公路上有不少车辆往来,一些车辆开始避让警车,贾诩瞄准离他最近的一辆白色日产天籁,一枪正中车胎,小桥车瞬间打滑失控,跟在后面的一辆SUV闪避不及,直挺的撞上了小桥车的车尾,追在最前面的一辆警车因为太快直撞到这两辆车中间,三车连环相撞使公路的交通严重堵塞,后面的警车无法通过,暂时稍微摆脱了追捕。
直到徐荣使出郊区贾诩才转回身来,立刻就嗅到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牛辅躺在地上,一只手被李儒紧紧抓着,另一只手与胡车儿的手死死按在腹部,血却仍从二人的指缝一点点渗出,牛辅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
“撑住!兄弟,想想你女儿!她还等着你给她过生日呢。”
牛辅裂嘴笑了,有气无力地低声说:“是的,那个可爱的小东西……”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没有说得下去。
胡车儿眨着眼,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贾诩又愧疚又难过,若不是自己疏忽大意,怎会察觉不到Mr.Top的反常。
胡车儿哽咽着说:“等你好了,我们大伙一起给她挑礼物。”
前面的徐荣咬牙大喊:“坚持住!兄弟,我看到前面就是加油站了,我们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药物。相信我们,我们会让你好起来的。”他抹了抹眼睛,大力踩下油门。
天边落日的余光映照着道路一片平坦,道路两旁是一片无尽的砂砾。
在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时,牛辅也停止了呼吸,
胡车儿忍不住痛哭失声,徐荣连声骂着“该死该死”。
——
入夜,货车转入了一道岔道,道路的一边林立着一片荒石,徐荣将货车驶到一块荒石后面停了下来。
胡车儿抬眼望向李儒,难过地问:“我们要将他留在这里吗?”
李儒用左手摸到牛辅脖子上的识别牌,扯了下来,然后点了点头。
贾诩注意到了他的右手垂下得有点不自然,问:“你的右手怎么了?”
李儒说:“撤退的时候被打中了,暂时使不上力,我一会处理下就行。”接着他让胡车儿、徐荣和贾诩三人将牛辅的尸体搬了下来,自己坐到一边撕开衣服给开始包扎,他摸了一下手臂似乎子弹打裂了骨头,不由暗骂了一声。
胡车儿从货车上找到了两个铲子和一个锄头,又挑了一处不太硬的地,很快在那里挖出了一个坑,三人将牛辅的尸体正面朝上的放了进去,胡车儿一边撒土一边在喃喃低语,各人心情都非常不好,贾诩听得烦躁,忍不住出声让胡车儿闭嘴,不料引爆了胡车儿的不满。
“你让我闭嘴?若不是你这蠢才牛辅根本不会死!”
贾诩气闷却反驳不了。
李儒一怔,轻喝:“胡车儿!”
徐荣也轻推了胡车儿一下:“别说了,他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的。”
胡车儿更不忿了,指着贾诩说:“不想?就是他的那个蠢男人出卖了我们,要是他当初和张绣在一起就什么事都没有!”
贾诩猛地抬起头,冲前一步揪起胡车儿的衣服怒目而视:“你他妈提张绣干什么?!你们顾着自己逃命丢下我兄弟,让他死在那里,现在还要侮辱他?”说着便将他往旁边拖。
胡车儿吃了一惊,拼命想要挣开:“妈的!你干什么!我就提张绣又怎么了!我有说错吗?!”
贾诩狠狠地说:“既然你乱说话就别怪我。”
徐荣在旁边看得生气,冲上前一把推开贾诩:“还装什么装!你们都睡过了!”
贾诩一愣神,手上不自觉的放松了,胡车儿赶紧趁机挣脱了开去,贾诩没理胡车儿,只疑惑地看着徐荣:“你说什么?”
徐荣话刚出口就后悔了,看到其他三人均是一脸惊疑的看着自己,赶紧摇头说:“没,没有,我随便乱说的。”
这话听上去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贾诩更加疑惑,他正想再问,忽然马路那边传来一阵警笛鸣响,以及隐约有机翼的风声,各人互相对望一眼,迅速上车逃跑。
这次显示警方准备充足,十数量警车前后堵住了货车,直升机在空中瞄准了他们,领队的警长呼吁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
四人被捕,警方将李儒送去监管治疗病房,将贾诩、胡车儿和徐荣三人关进了拘留房,徐荣关在贾诩隔壁,胡车儿关在二人对面。
前面隔间的罪犯向三人叫骂、吹口哨和挑衅,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无视。
看守的警员扫了三人一眼,轻蔑地笑了笑便转身走了,与同事大声打赌新来的这三个关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去重刑监狱,又调侃其他囚犯,惹得叫骂声更盛。
徐荣靠在栏栅边上低声说:“挺好的,还不是死刑。”
“闭嘴,徐荣。”胡车儿瞪了徐荣一眼,转向对面牢房的贾诩:“贾诩,你看我们还能出去吗?”
贾诩轻皱着眉说:“我不知道,现在只能等待。”
徐荣疑惑地问:“你觉得有人会来救我们?”
贾诩摇头:“恐怕不会有人来救。我的意思他们应该不会轻易处理我们。”
“怎么说?”
“我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
徐荣和胡车儿同时忍不住笑了一声,徐荣说:“但愿你的感觉别出差错。”
“我也这么希望。”贾诩朝牢房外面看了几眼,估计了一下大概至少有三四名巡警,他继续说,“不论怎样,就凭我们现在手无寸铁,光是这个两道门就搞不定。”
徐荣左右张望了一下,眼神闪烁。
胡车儿吹了一下口哨:“嘿,你想到了什么点子?”
“现在还说不准……”
贾诩却说:“刚才我听到他们说要将李儒送去监护病房,李儒和他们当中的某些人关系比较好,这也许不是坏事。总之,在有新情况之前,我们最好别搞什么小动作。”
徐荣沉默了一会,终于点头说:“好吧,你一向是我们团队的智囊,听你的。”
意见一致,三人便各自往牢房里面退了回去,丝毫没有理会前面囚犯的大声挑衅。
牢房内的叫嚣声越盛,两名警员进来敲打栏栅喝令闭嘴,等差不多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那两名警员才走了出去。
一时间只有偶尔听到有冲水声和几声听不清的抱怨。
不知道过了多久,贾诩忽然低声说:“徐荣。”
徐荣直觉心虚,不敢答应了。
贾诩又说:“徐荣,你死了吗?”
徐荣没好气地答:“没有,我还活着。”
“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胡车儿抬头见到贾诩正坐在栏栅边的地上,背部靠着徐荣的那一侧墙壁,他也慢慢移到栏栅边上。
徐荣知道躲不过,往贾诩那侧走过去,在墙的另一侧坐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答应过张绣不说出来的,”徐荣有点懊恼地抓着头发,“其实我也只是在瞎猜,那晚上我什么也没看到,我只知道他给你注射了一点儿失忆剂。”
贾诩长吐了口气,他这才明白手臂上针口的由来,那么张绣想要隐瞒什么就不难推断,他只是想不通……
“他为什么要这么干?”贾诩心烦意乱地按着太阳穴,他心底忽地莫名地紧张。
闻言徐荣与胡车儿相互对望了一眼。
胡车儿忍不住说:“张绣喜欢你,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但你的态度……有点让人看不懂。”胡车儿耸了耸肩。
徐荣也跟着补充:“有时觉得他对你比任何人都特殊,有时又像没什么。”
“就像上次在秘鲁时候,即使会害死所有人你也不肯丢下他——”胡车儿忽然看到斜对面的徐荣又摆手又打眼色,他立刻反应过来,即时闭嘴。
三人沉默半晌,贾诩说:“可我还是丢下了他。”
徐荣赶紧和胡车儿岔开话题,一会儿说到牛辅的死,李儒的伤,一会儿又说到这次陷害他们的不知道是谁,贾诩却一个字都没再听进去,他还处于“张绣喜欢他”以及“他和张绣睡过”的巨大冲击中,信息量太大使他的脑子一时间没消化得过来,只愣愣地反覆想着“他对我有那种意思?”。
到了关灯的点,警员又敲打着栏栅勒令所有人闭嘴上床。
贾诩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开始整理思绪,与张绣相处的情境如无数的雪花涌入他的脑海,从他们认识,到张绣毕业重新找到了自己,用实力争取到了与自己成为拍挡,他们一起行动时张绣对他的信任与托付,以及平时偶尔流露出过于亲密的关怀,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总能找到对方,他只是以为他们就像关系密切的兄弟。当他一片一片地凑拼着记忆的碎片,却总是无法将他们完整地拼起来,才察觉缺少了最重要的一块。
贾诩忽然领悟到自己需要张绣在身边,他需要张绣,答案如此显浅。
不是Mr.Top,不是任何人,而是张绣。
贾诩忍不住捂住眼低声呻吟,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和张绣说说话,他既想揪着张绣的衣领大声质问也想只紧紧拥抱着张绣,告诉对方自己这段时间的恶梦,告诉对方他们在与警方的枪战中失去了一位兄弟,告诉对方所有事情,告诉对方自己需要他。
可张绣在一年半以前已经死了,无论他做什么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他只能独自在这个狭小阴暗的牢房中,任心里的那块空缺变得越来越大,再也无法填补。
——
皇甫嵩是在李儒差点要睡着的时候出现的。
“骨折?”皇甫嵩随手翻看了一下病历,有点意外地望向李儒,“看来你得休养好一段时间了。”
李儒实在没心情和他说笑,直接问:“有何贵干?”
皇甫嵩轻轻叹了口气,说:“关于之前数据盘的事,我们查到了一些情况。”
李儒冷冷地说:“我说过我们没动过那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皇甫嵩做了个稍安勿燥的手势,“是我们的情报出了点问题,我们还查到真正的‘东西’在墨西哥的一个私人船坞里。”
“好得很,你们可以直接派军队过去拿。”
皇甫嵩摇摇头说:“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件事要是我们能出面的话我早就派人去了,你知道‘上面’不希望被那边抓到任何把柄。”
言外之意不难听出,李儒问:“假如我们帮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皇甫嵩偏了偏头,说:“撤销对你们的所有指控?”
“就这样?我兄弟挂了。”
“你看,你们损失了人,我们也损失了人,你们在市里与警方枪战引起不少恐慌,我还得帮你把事情压下来,这桩交易你不亏吧?”
李儒盯着皇甫嵩一会,说:“我要和其他兄弟商量一下,不是现在,看看这瓶镇静剂,现在我只想好好睡他妈的一觉。”
皇甫嵩笑着点了点头,到了病房门口吩咐自己的人接手了对李儒的监管就放心离开了。
于是贾诩等三人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从拘留室带了出来,坐在外头等了一晚上的Mr.Top一见贾诩不由立刻站了起来,却欲言又止。
贾诩向提他们出来的人说要了一些时间,接着朝Mr.Top走过去。
Mr.Top有点无措,又有点愧疚,只好说:“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可不,拘留室里的床可不是席梦思。”贾诩淡淡地说。
Mr.Top被他说得笑了笑,忐忑的心情稍稍放松,懊恼着说:“他们不给我保释你出来。”
贾诩点了点头:“我知道。”
Mr.Top犹豫了一会,终于说:“警察他们告诉我,你和那些人一样会为了钱杀死任何人,是真的吗?”
“抱歉,虽然他们可能会说得夸张了点。我是个雇佣兵,不是什么IT工程师或者精英白领,我骗了你,我之前的生活很多时候就像你这次看到的这样,有时还会更凶险。”贾诩坦白地说,他朝身后的其他人示意了一下,继续说,“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们是一个团队,以及老实说,他们对你挺不满的。”
Mr.Top闻言吃了一惊,见到贾诩仍一派从容,才稍稍放心,他看了贾诩几眼,又呐呐地问:“那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贾诩从口袋里摸出戒指,看了看,说:“我想我的生活对你来说有点过于刺激了。”
Mr.Top连忙说:“我可以尝试适应。”他的语气十分真诚。
“有时候麻烦还会主动找上门,那些人可能会拿着你从未见过的武器冲进家里。”
Mr.Top纠结了半天才小心地问:“那,我们可以多装几个报警器?”
贾诩被他说得乐了,笑着摇头说:“不,这可不行,我更希望你拿起枪让他们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Mr.Top纠结了半天:“我,我做不到。”
贾诩理解地点了点头,将戒指递了过去。
Mr.Top明白怎样也挽回不了,只好默默接过,他想拥抱一下贾诩,对方却只是伸出手,他无奈地握住贾诩的手说告别。目送贾诩转身跟着警员离开,Mr.Top忍不住又补充说:“我让律师处理好文件之后再联系你。”
贾诩没有再回头。在认识Mr.Top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是个不错的人,性格风趣幽默,足够的独立,是适合他的类型,直到昨晚之前。结束了与Mr.Top的婚姻他本来以为自己至少会有一点儿难过,可事实上并不是那样,他这时平静得很,他仍然喜欢Mr.Top,却明白自己不是对方生命中的那个人,对方也不是自己生命中的那个人。
一小时后,贾诩、徐荣和胡车儿见到了监护病房中的李儒,刚说得两句,皇甫嵩就来了。
皇甫嵩放下一份文件,给了他们一个期限。
“十天之后他们就会转移‘货物’,只会比现在更棘手。”
“会转移到哪里?”
“不知道。”皇甫嵩回答得直截了当。
“我要和我的人私下聊聊。”李儒说。
皇甫嵩离开前仍不忘补充一句“你的人手有点少”。
李儒招手让贾诩过来,从记事薄上撕下了一页递了给贾诩,那里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这人在盐湖城,你们按这个地址找到这个人,请他帮忙。”
贾诩疑惑地看了一眼纸条,他问:“这是什么人?”
“也是一名退役的雇佣兵,退役之前他受了点伤,大概受了点打击,你得说服他。”
贾诩越听越不确定了,又问:“这人信得过?”
李儒轻叹了口气,再一次嘱咐:“贾诩,你一定要找他,只有你们三个办不成这件事,那等于是去送死,那我还不如让你们蹲牢里去。”
贾诩终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又问:“你说他受了伤,那他真的能帮得上忙吗?”
“这个得你去判断,”李儒耸了耸肩,“我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但我知道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只是一时没想通。”
直到离开医院,贾诩对李儒所推荐的人仍有几分怀疑,但是他们确实人手不足,三人又商量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先去见一见那个人,能合作就合作,否则再另行找人。
徐荣到二手市场找来了一辆多功能车,同时胡车儿和贾诩一起找熟人买了几件电子设备和一些武器,三人这才向盐湖城方向出发。
——
他们在黄昏时分找到那个地址。
徐荣突然急刹车的时候贾诩还在翻着皇甫嵩那份不厚不薄的文件,幸好他及时伸手扶稳才止住了往前的惯性,抬眼见到前面马路面上没半辆车转头朝徐荣便要骂,徐荣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像见了鬼似的瞪目结舌地朝窗外某处指着。
贾诩顺着徐荣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男人正在前园来回推着除草机,贾诩觉得男人从背后看上去的身形有点眼熟,当男人转过身来,贾诩看到那张脸,猛地全身一震。
后面的胡车儿骂骂咧咧地钻到驾驶座,发现前面二人表情古怪,也顺着二人的目光望过去,登时腿一软摔在地上,颤巍巍地问:“张、张绣?他、他不是死、死了吗?”
没人能回答。
贾诩首先回过神,他不声不响地推开车门径直朝对方走过去。
这个地址是李儒给他的,不论这个人是长得像张绣(贾诩记得张绣可没什么双生兄弟)还是死里逃生的张绣,李儒都是知情者,他将这个地址给了自己用意再明显不过。
当贾诩推开矮门,对方抬头认出自己的瞬间脸上表情的变化贾诩已经可以肯定这就张绣,那双眼睛流露出深深的眷恋和怀念,但是立刻又被掩盖了起来。
贾诩想,他怎么从来没有察觉张绣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张绣呆怔了好一会才记起来关掉除草机,他朝贾诩露出一个和以往一样的微笑,问:“文和,你怎么会这么巧到这里来了?”
贾诩没立刻回答,他深深地注视着张绣,像是要确认眼前人的真实,好一会他才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活着?”
张绣一时语塞。
这时屋子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名居家打扮的金发女郎拖着另一个除草机出来,一边说着:“我只找到了这个,但是我无法让它工作起来——”
贾诩震惊地看着张绣和女郎,张绣却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电源怎么——噢,抱歉——”女郎转头看到贾诩一怔,神情似乎有点惊讶,她见贾诩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来借除草机,我们家那台坏了,噢,我的房子在那边。”女郎指了指马路的斜对面。
张绣反应过来,连忙说:“特雷斯特夫人,不如你拿我这台吧,我这边已经差不多了。”他说着转身走到墙边拨掉电源,回身看到贾诩正眼神复杂看着自己,他知道自己走路的姿势已经暴露了右腿残疾的事实,他努力避开贾诩的目光拾起电源线将除草机拖到邻居跟前。
“要不要我帮你拿过去?”
“噢,不,不用,我自己可以。”特雷斯特夫人看了一眼贾诩,体贴地对张绣说:“难得你的伴侣今天出差回来,我本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过来打搅的。”
伴侣?
贾诩不禁怔了怔,张绣尴尬地将特雷斯特夫人送了出门,回头紧张地朝贾诩解释说:“单身的男性不容易租房,他们觉得有伴侣的才是正经人,所以……”
贾诩忍不住笑了笑,看着张绣点头说:“我知道。”他有点自嘲地想,要是在以前的话他多半会被张绣就这样糊弄了过去。
张绣却被贾诩看得如坐针毡,想继续解释又觉得只会越描越黑,唯改口问:“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好。”
看着张绣一拐一拐地走在前面,贾诩又是一阵黯然,刚才蓦然见到张绣的腿伤时,他震惊之余也立刻明白张绣装死退役的理由,张绣热爱格斗,让他废了一条腿可能比让他死去更难受,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庆幸张绣能活下来。
“来的人不止我一个。”在张绣推门的时候贾诩补充了一句。
张绣还在疑惑,推开门便见到胡车儿和徐荣正站在一块儿对着一个照片框窃窃私语。胡车儿一见他二人进来,立刻举起照片对贾诩邀功似的说:“嘿,伙记,看!我找到了你们的结婚照!徐荣还说是合成的。”
张绣又急又慌,冲过去想要抢照片,胡车儿见状连忙闪开,旁边的徐荣也帮着拦他。
“什么结婚照?”贾诩也好奇了,向胡车儿伸手示意。
张绣见自己抢不过了,只好停手解释说:“别听他们胡说,只是你婚礼上的照片,用来瞒骗其他人的。”
贾诩接过一看,认得那是自己婚礼上新人与兄弟伴郎们逐一合照里的其中一张,不同的是这张站在自己另一边的Mr.Top那部分被剪去了,变成了自己与张绣的合照。
张绣对外声称自己已婚,若家里没有一张照片确实会引起别人怀疑,至于他选了与自己婚礼上的,既然已经明白张绣对自己怀着的心思,贾诩这时倒是没感到什么意外。
也难怪刚才那位邻居会认得自己。
贾诩将照片还给张绣,说:“照片不错——我们这次过来找你是有事情想要你帮忙。”
接着便将李儒等人被陷害,逼不得已躲到贾诩家里,又被警方围捕一连串的事件说了,说到牛辅遭到警方击毙时,各人都是一阵沉默,最后贾诩拿出了皇甫嵩交给他们的那份文件。
“我们只有十天不到的时间,只凭我和胡车儿、徐荣三个人的话,怎么样也完成不了。”
张绣盯着桌上的文件,挣扎了好一会,终于说:“你们也看到我的情况,让我加入恐怕只会拖你们的后腿,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两个朋友,他们或者会愿意帮忙。”
胡车儿和徐荣互相对望了一眼,默不作声。
贾诩轻叹口气,说:“张绣,这次行动没有任何回报,没人会愿意干。”
张绣站起来坚持说:“我去发两个邮件。”说着便上了二楼的房间,客厅三人谁也没说话,不一会儿张绣回来,又对三人说:“邮件发出去了,最晚明天早上会有回复。”
“那真是好极——”
胡车儿应了一句,徐荣立刻用肘轻撞了他一下,胡车儿自知失言的别开眼。
张绣又说:“你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和被枕。”说着便走进厨房。
贾诩注视着张绣的背影,低声说:“我有话和他说,你们俩吃过宵夜再回来。”
那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古怪。
张绣听到关门声疑惑地从厨房出来张望,贾诩正好站起来。
“他们……”
“他们说想出去吃大餐,我来帮你弄菜吧。”他说着捋起衣袖。
看着贾诩微笑的表情,张绣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了。
只是准备两个人的分量,功夫会省下许多,张绣本来准备了牛排和鸡排,现在他们只需要其中之一,问过贾诩意见之后张绣留下了牛排,接着他示意贾诩可以随便处理那些蔬菜,最简单就是弄一份沙拉。
决定好食谱后,张绣拿出了两条围裙。
“我以为你会弄点中餐。”贾诩抬起手臂,注视着正低着头给自己绑着围裙的男人,语气不自觉变得柔软。
张绣笑了笑,说:“中餐会比较花时间,我一个人还是西餐比较方便。”他一边说一边动作迅速的为贾诩绑好围裙便转过身去处理主食,随口说笑,“我以为你更喜欢吃西餐。”
他们都知道Mr.Top是欧洲移民。
“不,不是——”贾诩摇摇头,他本想补充说“其实Mr.Top喜欢吃中餐”,但转念一想他决定换一个话题,并且开始处理那一堆蔬菜,挑出自己喜欢吃的类型和喜欢吃的部分。
“为什么会选择搬到这里?盐湖城有什么特别吗?”
张绣处理好肉类,转身找锅子,瞥眼看到贾诩的挑食举动忍不住偷偷一笑,他没有戳穿,拿了大小适合锅子便赶紧转回去炉子旁,才回答说:“这里有一家口碑很好的康复中心,距离这里约半公里左右,方便进行每天的复健治疗,虽然一开始还是有点儿……困难。”
贾诩手上顿了顿,他能想象到刚开始的复健决不是一般的艰难,张绣本不应该一个人面对那些,而本来应该在他身边支持着他的自己却对此一无所知。
“徐荣说我们睡过了。”
“哐啷”一声,张绣手一抖,锅子直接砸到了炉子上,贾诩毫无预兆的蹦出这么一句,吓得他差点就把锅子给甩出窗去,好容易稳住,却有点不知所措。
贾诩又接着说:“他说你给我打了失忆针。”
张绣一时间噤若寒蝉。
贾诩最后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张绣仍旧没半点声息,贾诩这时却显得特别有耐心,一下接一下的,细心地切着蔬菜。
又过了好一会,张绣才说:“那不是你希望发生的。”他有点愣愣地盯着窗户外面,那里除了一面墙什么也没有,声音十分平静,“我们是好拍档,那是个意外,我不想让你……让大家感到难堪或者烦恼。”
贾诩没说话,他认真地思考自己这时是该生气还是该心疼。
“如果我不瞒着你,那天被揍成猪头的八成是我。”张绣快速回头瞥了贾诩一眼开玩笑地说。
想象了一下,贾诩说不准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切完手上的蔬菜,贾诩放下刀问:“调味料在哪里?”
张绣回头看了看,示意别处说:“在冰箱旁边的那格柜子,对,在右边那扇门,全都在那儿了。”
贾诩挑了一个特大号的玻璃碗来装沙拉,往里加了适量的油醋汁搅伴,试了一下味道之后说:“我比较在意没有香菜。”
“哦,那可不是轻易买得到的玩意儿。”张绣将锅里的牛排翻了个面笑着说,“要到城另一头的唐人街的超市里才有——呃,把通心粉给我递一下,在你左后方的那个架子上。”
贾诩很快找到了他所说的那一大袋通心粉,他掂了一下,里面大概还剩一半。
张绣平时都是直接在厨房工作台用餐,一个人的餐量也占不了多少地方,通常都是一个盘子或者一个汤碗外加一瓶水,这次他顺手就把已经好了的菜往那放,直到见到贾诩把凳子端了过来才一下醒悟,他提议要不要换个宽敞一点的地点用餐,贾诩却否决了。
贾诩一点也不介意和张绣挤一挤,他将凳子分别放在工作台相邻的两边,这使他们坐下之后很靠近,只要动作幅度稍大都会碰到对方的手臂。
张绣放好牛排和通心粉之后,又给二人各拿来了一瓶水,他看着贾诩试了一块牛排,又试了一小口通心粉。嗯,他想起了,印象中似乎从来没在贾诩的厨房里见过通心粉。
接着他们很快就解决大部份的食物。
此时外面早已夜幕低垂,屋子里大部分的区域也被黑暗包围起来,除了厨房的圆顶灯下还有一片淡黄色的暖光。
贾诩看着张绣忽然内心一阵感触,一天前自己还为是否重新加入团队摇摆不定,还一味的相信自己选择的Mr.Top正是退休生活的依归,以为Mr.Top就是他的终身伴侣,可笑的是身边的所有人都比他看得更明白,只有他被自己蒙蔽,当局者迷。
到他终于明白张绣对自己是特殊的存在,却一切都悔之以晚,他的自以为是让他错过了原本可能是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美好的部份。
幸好张绣还在,幸好他们还能再次遇上。
“除了李儒,还有其他人知道你的情况吗?”
张绣犹豫了一下才缓缓的说:“不,我想还没到告诉其他人的时候。”
“邻居总是只看到你一个人,不会感到奇怪吗?”
“一开始有护工会过来,家政服务也会一周过来一次。罗琳太太很好,只是总是会抱怨,比如住在对面50号的沃斯先生老是把爆米花卡到沙发缝里,住在68号的奥康纳先生会撸在泰迪身上。”
“泰迪?”
“那只很出名的毛绒娃娃,泰迪熊。”张绣用手比划一下。
贾诩哈哈一笑,说:“我猜她一定会向别人说从来没见过我。”
张绣也笑了:“这么说的可能不止她,知道吗有次我去转角的那个超市,结账的时候那名售货员——”说到一半张绣突然停住,改口说:“小区里的人都很友好,也没有人会刻意窥探别人或者随便打扰其他人。”
贾诩没有接话,表情更柔软了些。
张绣说他很少看电视,但有订了一年的报纸。
张绣说不过他看了总统大选,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
张绣说他还看了世界杯,不记得是哪队对哪队,是在做复健的时候公共电视上看的。
张绣说旁边的人在大喊无聊。
贾诩问那你呢。
张绣不说了,因为他看到贾诩凑到自己面前,主动吻在自己的唇上,他想,该死的徐荣说得真多。
张绣的回应使这个本来还算得上轻柔的吻,从试探变得挑逗,又从挑逗变得索求,从一开始只是唇间厮磨变成火辣辣的舌吻,变得连呼吸都觉得碍事。
“文和……”
贾诩觉得自己就快被张绣浓烈的感情淹没,但他没有错过对方眼底那一丝的疑虑,他忽然明白原来被自己欺骗的不止他一个。
“也许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难。”
张绣马上就领会到贾诩的意思,他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有点儿愣神,半晌,他问:“那我应该一早就这么干了?”
贾诩调整着呼吸,想了想才说:“现在也不晚?”
张绣毫不犹豫地再次吻上男人的唇,贾诩一边撑着工作台一边搂着对方的背,他感觉到张绣双手环抱着自己,使他们的身体紧贴到了一起,只在唇齿间互相追逐互相逗弄,比不上刚才的激烈,却更加缠绵和腻人。
稍息,他们以额抵额,鼻翼相碰,唇与唇间歇轻触,任由呼出的气息互相交融。
“我相信你没打算把一整晚都耗在厨房。”
张绣没有说话,只笑着又偷了几个吻,才拉着贾诩到二楼的卧室。
贾诩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关上浴室的门并把张绣关在门外,尽管他们在前一刻还在接吻,但是就从厨房到卧室这短短的距离,他们已经花了差不多平时三倍甚至四倍的时间,若他们还一起呆在浴室的话,自己洗澡的时间将会变得不可预计。
他还是在浴室花了好一些时间进行清洗——毕竟从昨天开始他经历了枪战、逃亡、拘留还有一天的奔波,顺便还为接下来必然会发生的事做了一些简单的准备,最后他套了张绣给他的睡衣裤(对他来说有点过于宽松)赤脚走出浴室。
原本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张绣站起来将贾诩拉到身边,男人的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味以及独有的潮湿的气味,张绣忍不住凑上去想要索吻,贾诩忽尔稍微往旁边退了一点儿,张绣疑惑抬眼却见到贾诩嘴角含笑,平时冷竣的眉眼此时却是说不出的动人。
张绣继续逼近,贾诩又再退后,他们的手臂仍然互相交缠,看上去似乎要分不清是谁在作主导。
“你让我等了很久。”
“抱歉,你的浴缸很棒。”
张绣挑了挑眉,突然地往前踏了一大步,顺势将贾诩抵到墙上,他一手撑墙,一手扶住贾诩的肩膀,让对方退无可退。
“比我还棒?”张绣装作不满的抱怨。
“无法类比……”轻柔的尾音消失在亲吻中。
贾诩头一次惊叹张绣的好耐性,可他们这时并不是在一个蜜月假期或者任务的空档期,他很乐意在这次事情解决之后来一次真正的蜜月。
“时间——”
贾诩含糊地说着。
“什么?”
贾诩忽然不轻不重的咬了对方一口,趁着张绣愣神那会推了张绣一把。张绣一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床的边沿,露出两腿间被撑起的明显形状,连原本有点宽松的居家裤都掩饰不了。
“我以为你比我还冷静。”
贾诩颇耐人寻味的说,他上前跨坐到张绣的大腿上,张绣反射性地双手扶住他的腰侧,贾诩双手分别搭上张绣的肩膀,略一使劲,两人以一个躺卧另一个几乎伏到对方身上的姿态双双倒在床上。
张绣低头扫视了一眼贾诩宽松的裆部,只这样看完全看不出什么来,于是他伸手摸到对方的腿间,那里隔着布料依然传来的异样热度,他用手指描绘着那里的形状,感觉对方还没有完全勃起,于是坏心眼地以十分下流的动作来回抚弄着,很快他就感觉到手中的物体变得和他自己的阴茎一般又热又硬。贾诩的瞳孔因为男人手上的动作微微收缩了一下,目光变得深邃莫测,这使得张绣更大胆地潜进裤内直接握住已然挺立茎身变本加厉地套弄。
贾诩觉得情欲从被掌控着的部位渐渐蔓延而上,他的体温开始攀升,被张绣玩把着的认知令他的身体莫名的兴奋,他逐渐抓紧了床单,微张的双唇间或呼出温热的气息,眼神开始有点迷蒙,连睡裤何时被悄悄褪到膝盖都没有察觉,直到张绣放开他勃发的欲望开始动手去解他的衣服,秋夜微凉的空气掠过皮肤,他的脑子才恢复一些清明。
张绣却恰好在这时凑上来吻住他。
他们胡乱地帮对方脱掉了衣服,又将裤子踢到一旁,两具身体终于赤裸地交缠到一起。
张绣双手顺着贾诩紧致的腰线抚摸,再落到结实的臀部,他的手在上面来回揉掐,令贾诩发出几下暧昧不明的轻哼,接着张绣抓住对方的臀部往下压,同时微微挺了挺胯,将自己勃硬的老二插进股沟里,模拟着操干的动作在两瓣臀肉之间上下抽动。
贾诩只觉得自己股沟间的物体又硬又热,一次次擦过已经做过准备的穴口却始终没有深入,就像是隔靴搔痒般的叫人难受,他忍不住动起腰迎合男人的动作,使对方粗长的硬物抵上它应该入侵的地方。
张绣立刻就察觉了对方的意图,他停下了动作伸手探向对方的后方,那个隐蔽的地方已有一些湿腻和被扩张过的柔软,却还不足以承受自己的尺寸。
“文和,”张绣按住身上乱动的人,“还要再做点准备才可以。”
贾诩低叹着说:“那你得快点。”他的身上已有些薄汗,情欲使得他的双颊泛起微红的颜色,眉目含情,一时只看得张绣心中大动。
张绣忍不住狠狠的吻了吻他,放开手转到床头处拉开旁边的抽屉,从内里摸出一合润滑剂加安全套的套装。
贾诩看了张绣手上的东西一眼,说:“你也学会未雨绸缪了。”
听出贾诩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酸味,张绣不由暗暗好笑了,嘴里解释说:“我一个有同性伴侣的人总不买这些也引人怀疑,你看,这不还是全新的。”张绣说着将安全套抛了过去。
贾诩接过,见那盒子的透明膜都还完好无损,抬眼见到张绣拿着润滑剂重新靠过来,便默默背转身伏到枕头上,马上,他感觉到对方跪进自己的腿间用膝盖抵开他的双腿,将沾了润滑剂的手指从股缝间侵了进去,他反射性的绷紧了背部的肌肉,却在张绣温热的胸膛覆上他的背时重新放松。
张绣原本打算循序渐进,那人却在他刚刚探进两根手指时伸手潜到身体下方,握着自己勃起的阴茎一边缓缓撸动一边低声呻吟了起来,微微翘起的臀部正邀请般地打开。
没有正常男人能忍受这个,张绣也不例外,他迅速扩张几下抽出了手指,接过贾诩咬开的安全套套在自己早已血脉偾张的老二上,又往手掌倒出更多的润滑剂在上面涂抹撸动数下,抵着穴口慢慢挤进。
贾诩感到自己的后庭正被对方粗大的老二撑开,身体被一点点的填满,他叹息着侧过头蹭了蹭对方,男人的亲吻顺着他的脖子落到肩头。
张绣双手撑在贾诩两侧将他禁锢在自己与床榻之间开始操他。
肠道很快就被男人粗硬的阴茎开拓得毫无阻碍,结合的位置一片湿粘,随着对方的完全挺进,贾诩不得不放开了自己的性器用双手支撑来自后方顶撞的力度,张绣每一下都操得很用力,舒爽得叫他打颤,仿佛勾起了身体的某种记忆,他轻轻摆动屁股迎合对方的动作,让他们结合得更深。
张绣被贾诩的动作弄得越加兴奋,刻意地变换抽插的频率,又不断顶撞到对方的前列腺,毕竟在这事上相较起来他才是他们之间更有经验的那个,不时绞紧的肠壁让他满足又不满足,他低头亲吻贾诩的后颈,再往上含住的耳垂,引得贾诩一阵颤抖。
“文和,喜欢我这样操你吗?还是更喜欢我从前面操你?嗯?”
贾诩半合着眼喘息,过了好一会才说:“我喜欢正面看着你。”
张绣似乎重重地喘了口气,开始加速抽动胯部,贾诩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下意识地想转头去察看对方的反应,张绣却在此时松开了他并退出他的身体,贾诩只是不满的嘀咕了一声,就被抓着腰部翻转身,张绣以同样的姿势从正面覆上他的身体。
贾诩攀住张绣的肩背,让男人更加贴紧自己,二人身上的汗水混在一起渗落到床单上,张绣抬起他的双腿将他的身体完全打开,他们的下半身被抽插带出的润滑剂弄得又湿又滑,连耻毛都粘腻在一起,龟头重新抵在穴口,那里已经柔软得不行,张绣微一挺身就轻易滑入,温软的肠壁立刻再次吸附着粗大的老二,上方的男人舒服得大口喘息,动起胯开始缓慢却深入地操干。
贾诩蓦地抓紧了张绣的手臂,他张嘴喘息,心腔鼓动得利害,连眼睫毛都随着男人挺动的频率一颤一颤的,张绣受不了这种诱惑,低下头吻住他的唇。
明明混着汗水,张绣却只尝到无比的甜,随着挺动被堵着的唇泻出细碎的呻吟,当他的吻终于落到贾诩的肩膀时,张绣听到近乎嘤咛的声音,他抬起头,贾诩的眼睛湿润得仿佛随时会溢出水来。
“是这样吗,文和,你想要我这样操你吗,嗯?”张绣一边说着下流话一边大力挺动。
贾诩双眼迷离地看着张绣好一会,然后勾紧对方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低喃:“张绣,我需要你。”
张绣猛地一顿,叹息说:“我一直属于你。”
那人却用大腿蹭了蹭他的腰,又重复了一遍:“我需要你。”
张绣不再说话,一下接一下的,失控地顶弄着身下人的前列腺。贾诩放开了他的身体,双手揪紧枕头喘息呻吟,眼神渐渐失焦,眼角不自觉地溢出两行生理的泪水,张绣从他结实的手臂攀上了他的手,他打开手掌与男人十指紧扣。
体内的敏感被持续刺激,贾诩的呻吟声越发性感腻人,他绷紧了腰部和大腿,夹在二人身体间的阴茎在没有被触碰的情况下抽搐射精,精液点点散落在小腹,有数滴溅到了胸口,他的小腹阵阵收紧,爽得张绣失控地连续挺动着在他体内达到高潮。
待呼吸稍平,张绣从对方体内慢慢退了出来,脱下安全套丢到一边,才一头搁在贾诩旁边一同喘着气,贾诩转过头来与他对视,眼中带着情欲后的慵懒和柔软,他靠过头去与对方交换了一个足够轻柔的湿吻。
床上满满是性的味道,二人脸上头上都是汗,张绣伸手抹了抹贾诩的,瞥眼看到对方小腹上的精液心血来潮的伸手过去抹了一把,趁着贾诩没反应过来蹭到贾诩的唇上,并在对方惊讶的表情下凑过嘴去舔干净,再逐渐变成气息交换的亲吻。
最后张绣首先离开床榻,他为二人拿来了两瓶水,贾诩走进了浴室,这次他只是半掩着门。
张绣的浴缸大得足够容纳两个大男人,就算他们不是像现在这样互相依偎的姿势。贾诩对这浴室真是说不出的满意。
“你真的希望我归队?”
贾诩轻轻“嗯”了一声,说:“我们还是拍档。”
张绣缓缓拨动二人面前的水面,说:“可我真的不确定现在的我还能做什么。”
贾诩拉过张绣的手,和自己修长的线条分明的手掌不同,张绣的手很厚实,每块骨节都能让人感觉到力量,贾诩打开男人的手掌,抚摸着掌心和手背上面的茧,说:“我们的队伍需要一个头儿。”
“有你。”
贾诩摇了一下头:“我的能力不足,只能当副手。”
张绣抗议地用下巴在贾诩的肩上蹭了两下:“才不,你利害得紧!”
贾诩笑了笑横抱着他的手臂,说:“我猜你并不止在做复健。”
“还有一些基础练习,”张绣老实地交待,“以前有一些训练现在没法做,我只能增加其他项目的时间和强度。”
“只能?”贾诩被他说得笑了起来,他捏了捏张绣的二头肌,果然结实得很,于是说:“我觉得你的手臂比我之前见你的还要粗一圈。”
张绣感到一阵惊讶:“我不知道你之前有留意这个——”
“有人总只穿背心在我面前晃悠,展示他可观的训练成果,简直像挑衅一样。”
张绣低叫:“什么?我只是在诱惑——算了。”
“抱歉,我真的……”贾诩笑着侧头安抚的蹭了蹭身后气鼓鼓的男人,然后说:“不过我们确实需要增加训练的项目。”
——
徐荣和胡车儿差不多到半夜才回来,抬头看到二楼的房间也没有亮灯,于是进屋后二人无声的商量了好一阵,用剪刀石头布以决定谁占哪一张沙发。
不论结果如何,他们还是睡得不怎么安稳,并且在次日一早被人的一阵大力拍门吵醒。
徐荣后悔自己选了一张近门的沙发。
一名看上去二十不到的年轻小伙站在门外,脸上的疑惑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徐荣打量了对方一眼(对方也打量了他一眼),年轻人穿着料子不错的运动套装,背后背着个登山用的大背囊,干净的样子就像个名校的大学生。
“报纸放在信箱就可以了。”
“开什么玩笑?”年轻人皱起眉,语气极是不满。
这时胡车儿凑过来,看到年轻人手上的一袋面包,了解地拍了拍徐荣说:“什么送报,明明是送早餐的。”说着便要伸手去拿,却不知怎地被人一扯一个重心不稳摔了出门。
徐荣一下戒备起来:“你是谁?!”
“你们是谁?”年轻人暗暗握住藏在背囊与背部之间的短棍。
这时听到声响的张绣从窗户探出头来,及时阻止了一场可以预见的血腥屠杀——贾诩说过实力相当的才叫战斗,一面倒的称为屠杀。
所有人都到了客厅,张绣介绍说:“我师弟,赵云——”
赵云礼貌的点头。
“徐荣、胡车儿,我从前团队里的兄弟——”
徐荣虚伪的眯眼一笑,胡车儿小小地哼了一声,揉了揉自己刚才被摔疼的地方。
“贾诩,我的拍档。”
贾诩友好地微微一笑:“幸会。”
赵云徒然惊讶地瞪大眼,他看了看贾诩,又询问似的望向张绣,张绣向他打了个眼色,赵云连忙说:“噢,嫂子好。”
徐荣和胡车儿一口茶喷了出来。
贾诩只是挑了挑眉,倒是没说什么。他总算明白了张绣对自己有意思这件事他的确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张绣咳了一声,赶紧拉回正题,对赵云说:“张任师兄今天早上给我发了个邮件,里面有一个加密的附件,他说密钥在你那里。”
赵云点头:“是的,我也收到了张任师兄的信息。”说着解下背囊拿出一个U盘。
胡车儿想不通了:“为什么要他带密钥过来?”
赵云看了他一眼,回答说:“这是机密资料。”
“那又怎样?”
张绣拿来电脑,一边打开附件一边说:“他不想这东西让其他人看到,需要赵云过来确认是我发的邮件才能打开,否则——”张绣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贾诩看着徐荣和胡车儿,说:“这么看来,你们这次确实是惹到了不起的人了。”
张绣浏览了一下文件的内容,抬头对其他人说:“是的,对方不简单,我们需要将这个打印出来。”他指了指屏幕,上面显示着的是卫星图片。
徐荣从车里搬来了打印机,接上之后旁边胡车儿已经开始咬着赵云带来的面包了,他赶紧也拿了一个,想了想,又递了一个给赵云,赵云说想喝点水,贾诩觉得自己也有点口渴便主动去拿,张绣跟在他后面进了厨房。
“不是我让他喊的。”
贾诩好笑地看了张绣一眼,点头说:“我知道。”他说着给外面的人各拿了一瓶水,又见张绣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于是顺便示意一下张绣身后的冰箱说:“我要橙汁。”
张绣没有动,反而把牛奶推到贾诩面前认真地说:“牛奶比较有营养。”
贾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盒牛奶,低笑着摇头拒绝:“不,我不爱喝牛奶。”
张绣眼珠一转,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含在嘴中,望着贾诩的眼神里意图十分明显。
贾诩感到不妙想往后退却被张绣早一步环住了腰,对方凑上来含住他的唇,他微张开嘴,牛奶的甜味立刻溢满口腔。
徐荣咬着半截面包,不敢置信地说:“他们不会一直这样吧?”
胡车儿看了他一眼,默默伸手进袋子拿走一块面包,赵云跟着拿走另一块。
贾诩推开张绣,默默吞下牛奶。
“怎样?”
贾诩仍坚持说:“把橙汁给我。”
张绣没撤地摇头,转身给他拿来了一瓶橙汁,接着二人一起回到客厅,像没事人一样给另外三人各递了瓶水。
大家简单地解决完早餐后贾诩也看完了打印出来的资料。
贾诩拿出皇甫嵩的文件说:“他们给我们的目标是一个位于坦皮科的私人船坞,(对徐荣和胡车儿)你们之前拜访过的议员确实是这个船坞的老板,这里有几张他出入船坞的照片,但是——”他顿了顿,“他并不是真正的老板。”
张任发过来资料显示这个船坞与一家名为Jack Shipbuilding Trading Ltd.(简称JST)签订了长期的租借合同,并可由船厂根据业务进行全权改建和使用,而船厂的大股东是一家在维京群岛注册的空投公司,这家空投公司的其中一位股东是詹姆斯•莫罗,一名地下军火商人。
徐荣和胡车儿对望了一眼,徐荣问:“你的意思是这个船厂只是一个晃子?”
贾诩点头。
“那他们怎么说与独立运动有关?”
“我猜他们从某些途径得知有一些交易发生在这里,但他们并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不敢冒然派人过去。”
胡车儿呲笑:“是的,让我们去试试水,成了他们得好处,不成他们也没责任,妈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老子不干了!”
徐荣冷冷地说:“我们有把柄在别人手上。”
胡车儿哼了一声:“我早就说了少和他们打交道。”
“当初可没人强逼你来,是你自己贪着那些赏金。”
“我喜欢钱有什么不对?!”
“那踩了坑怪谁?!”
张绣沉声打断:“说够了没?”
徐荣和胡车儿被他一喝立刻想到张绣、贾诩和赵云都是被他们拖下水的,知道自己理亏,当即闭上嘴互相别开头。
贾诩说:“除了军火,莫罗还碰了别的东西。”
这正是詹姆斯•莫罗也成为张任的目标的原因,贩卖毒品。
五年前这位军火商从国际法庭成功脱罪之后消失了一阵子,后来辗转到了墨西哥,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还是经什么人介绍与当地的一个黑帮勾搭上,双方一拍即合,由于生意上来往越来越多,莫罗偶尔也会帮着转手一些其他东西。
“然后他就发现有利可图了,”张绣接着说,“不光做中转,还自己弄了个加工场,不过他不敢抢当地黑帮的市场,主要出口东南亚,他很低调,但是还是被缅甸方面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么我们的目标是什么?”赵云问。
“皇甫要的是他们的交易流水,或者账薄之类。”贾诩说,“你师兄那边要的应该是货。
莫罗不会自己生产,但是他喜欢改装加工,这样的话他应该有个不小的仓库。”
张绣拿出打印的资料里的两张卫星图,指着说:“你们都来看看这两张图有什么不同,一张是那名议员刚买下没多久的时候拍的,另一张是最近的。”
赵云仔细对比了一下说:“他们把船坞往内陆扩建了接近三分一,新建的部份看上去像个厂房?”
如果是用于生产船只的话,为什么不建在水边。
张绣望向贾诩:“卫星扫描不到这里的真实结构,他们屏蔽了信号,文和,这里应该就是我们的目标。”
贾诩点头,接下来就是他的事了。
他们二人以往的合作大多是由贾诩去制订行动计划,包括潜入、完成目标和撤退。这次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他们不能从空中或者海上靠近,即使挑在午夜,对方也会在他们踏上地面之前将他们击中,如果从正门突破,那他们将需要很多很多的弹药。
“我可以搞来一台坦克。”徐荣接口说。
“我们会不会出不了境?”赵云认真地问,只换来其他人的一阵笑声。
张绣把话题带了回来:“如果那是詹姆斯•莫罗放重要东西的地方,只凭我们几个突破不了。”他说到这里稍微作了一下停顿,又继续说,“如果是以前,我和赵云可以分别从两边扰乱,但是现在不行。”
贾诩指着地图,狡黠地说:“不,我们从下水道进去。”
徐荣和胡车儿对望了一眼,胡车儿忍不住调侃了一句:“呃,真体贴。”
但这并不代表张绣不需要作一些额外的训练。
徐荣往旅行车里搬到进了更多的小型电子器材和各种武器,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潜水服,他严重地警告所有人都不允许在旅行车里抽烟,顺手将胡车儿还叼在口中的烟拿掉一脚踩灭。
“抗议无效。”徐荣补充说。
旅行车在准备充足之后驶上了往墨西哥的公路。
张绣的腿伤会影响他的行动力,贾诩让胡车儿和赵云陪着他们进行配合练习。
他们在练习范围的中间位置放了一个苹果,由张绣和赵云进行抢夺,贾诩和胡车儿在后方使用空弹分别为二人打掩护。
胡车儿的子弹打到赵云的脚边,泥石溅到赵云脚上,赵云吃痛连忙缩脚,张绣趁机将他摞倒,一比零。
重新开始,赵云注意到贾诩有意识地将自己逼到张绣的左边,他做了个假动作骗过贾诩的一发子弹,刚移动,后腿忽然一疼,胡车儿击中了他,他动作微微凝滞,接着膝盖也是一疼,贾诩的另一发子弹也跟着击中了他。
再次重新开始。
虽然是空弹,但是赵云还是被自己的队友误伤得有点疼,比赛结束,他转身无奈地望向胡车儿的方向,胡车儿朝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看着胜之不武的贾诩和张绣那俩正一人一口地分享着那个苹果,负责记分的徐荣实在看不过眼,好心地给另外二人丢过去两根香蕉。
——
两日后的黄昏,旅行车顺利地进入了坦皮科。
早在20世纪中叶,便有不少华人因为各种原因来到坦皮科市,有些华人甚至已经在这里繁衍生息数代,尤其在加工与一些手工艺行业的聚集区内,加上近年旅游业发展,东方人的脸孔变得十分常见,因此,当张绣和贾诩等人出现在坦皮科时并没有特别的引人注意。
徐荣按照贾诩的计划将旅行车停在东南面工业区的一处道路边上,他们会在船厂的工人下班之后从车底的下水道入口潜入船厂。
船厂最早是规划项目,后来坦皮科市政工程整改,在另一个位置建设了更大型的船厂,将这里拍卖出售,几经转手最后才落到了一位詹姆斯•莫罗手上,船厂的下水道与原厂区的结构图只要有账号在市政处都能查到,徐荣花了一点时间黑进了市政系统,将结构图下载了下来。
6:00pm,徐荣看到有保安将船坞的大门和侧门锁上,他回到车厢,朝已经全副武装的其他人打了个手势,胡车儿帮了把手让他背起自己的设备,赵云打开车底和下面的下水道盖,亮起前额的探照灯往下方视察了一会,沿着楼梯先行进入下水道。
下水道内十分潮湿,幸好这时水位很低,仍然保持在水槽内,两边的石阶虽然有些水渍却不防碍行走。赵云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段,看到一个阀间的门,接近顶部的地方挂着一本巡视签到表,他拿下来看了看,在二十分钟之前刚有人巡视过,下一班应该在两个半小时之后,他把签到表放回原处继续往前走,没多久,他发现自己被拦住了。
“这个铁门上了锁,像是个电子锁。”赵云看了看,发现是个密码锁,他确实没办法打开,便向地面上的其他人汇报。
徐荣拿着的仪表板,上面的红点显示了赵云的坐标正是他们预计的工厂范围,他抬头朝其他人一笑,说:“那位置就对了。”
张绣点头让大家开始行动。
徐荣小心攀落下水道,上方的胡车儿将设备丢下给他,然后跟着下去,后面贾诩、张绣相继攀下楼梯,徐荣带着三人很快就到了赵云的位置汇合。
赵云向徐荣示意了锁的位置,徐荣上前看了看,轻松地说:“小意思,给我20秒。”接着他从背包里拿出解码器,将探测片贴在锁的一侧,解码器的屏幕运算了几秒,很快就出现4个数字——2625。
五人一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段,忽然走在最前面的赵云停了下来,回头示意大家看河槽:“水位上升了。”
胡车儿疑惑地看着其他人:“这是正常的吗?”
没人能回答。
水位涨得很快,隐约漫上两边的石阶。
张绣再次确认了一遍他们过来的路上没有任何动静,才回头问:“徐荣,我们离目标还有多远?”
徐荣看着手上的仪表,说:“顺着这方向走还要经过两个路口,然后转右走到尽头,那里上面是一个正常的厂房,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人在里面。”
胡车儿觉得脚上有点湿,低头看到水已经淹到脚边,他说:“嘿,哥们,不管哪里,麻烦赶紧动起你们的脚丫,不然我们就得游泳了。”
赵云和徐荣望向张绣,张绣点了点头,说:“快加速度,看着位置,注意别走错了。”赵云和徐荣应了,按原定路线迅速移动,但是水位还是升得太快了,才刚走过第一个岔道已经漫过每个人的脚背。
贾诩经过岔道,忽然的停住,他张望了一下岔道的左右两边,黑乌乌的只看到水面反射在墙壁上的鳞光,四周更是安静得叫他不安,他叫住前面的人说:“等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话音刚落,忽然从人听到“咔嚓咔嚓”连续几下什么东西上锁的声音。
“什么声音?”
“我们被发现了!”
“怎么会?”
水已经浸到众人小腿肚,赵云低下头,蓦然见到水下有一条隐隐约约的红线,就在胡车儿脚边,他指着红外线说:“你们看!”
众人一阵惊异,接着听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附近下水的声音,几人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
张绣立即对徐荣说:“快,带我们从最近的出口出去!”
徐荣不敢耽搁,飞快地从仪表找到最近的井盖的位置,朝那里跑了起来,顾不了会撞起水花,拐了两个弯后一道铁栅门拦住了众人的去路,徐荣再次拿出解码器开始破解。
虽然各人已经停住,但仍感觉到水流有一阵阵暗涌。
“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胡车儿紧张地说着。
“亮起你们头上的灯,反正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张绣说。
各人一听也是。
一时间水面摇曳波光鳞动,他们却仍不清楚危险会来自哪里。
贾诩首先举起枪,另外三人也跟着举枪瞄准来路的方向,贾诩说:“不论是什么,攻击它。”
水流的涌动更加明显,他们甚至听到轻微的划水声,转角出现两道弧型的水纹,然后又变得沉寂。
张绣反应过来,说:“有东西在水里!”旁边的贾诩同样看出来了,没说话直接把枪口瞄准估计的位置,迅速扣动了机话。
其他人一见也连忙学他一般往水里射击,一时溅起一片水花,水花之中下面的东西终于浮出水面。
众人一见只倒抽了一口凉气。
“鳄鱼!”
“别让他们靠近!”
“徐荣,动作快点!”
四人不停地用子弹阻止鳄鱼的接近,这些水中的巨兽皮肉很厚,中弹没有立刻失去行动,反而因为吃疼而变得暴怒。
“已经在快了!”徐荣听着身后的动静同样心急如焚,他瞪着仪表板,如果脑电波能充电,仪表板应该一年内都能正常工作了。
又过了差不多半分钟,电子锁终于发出“滴”的一声,众人都觉得这声音简直比天簌之音还要美妙动听。
众人连忙一个接一个的迅速撤到门后,其他人负责掩护,贾诩最后一个退出,徐荣飞快地重新锁上门,他换了个新密码,对方要重置再打开得花上一点儿时间。有两头鳄鱼仍然冲过来用身体撞击着铁门,水花溅了众人一脸,过了好一阵,对面的鳄鱼大概是发现确实过不来,才怨恨地看了他们一眼,掉转头摇着尾巴潜进水中大大咧咧地走了。
众人惊魂稍定,张绣转过头去看贾诩,刚好贾诩也正看着他,视线交汇,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紧张和不安,以及更多的想要安抚自己的意思,同时心中一暖,人也跟着镇定了许多。
“现在怎么办?”赵云走到楼梯旁,抬头看了眼,“要从这里出去吗?”
张绣望向徐荣:“我们还能到别的出口吗?”
“有是有,但是——”他话没说完,忽然又听到了电子锁开启的声音。
“见鬼了!又来?!”胡车儿一边低叫一边拿出枪摆出攻击架势,赵云往回走了两步,徐荣连忙收起仪表掏出枪。
贾诩说:“等等,在这里耗下去我们不是打光子弹被耗死就是被淹死,我们得上去!”
“文和,上面可能也不安全,他们很可能已经包围了这里就等我们上去。”
“那也比在这里好应付。”
张绣想了想,点头同意:“好,我们就从这里出去。”他命令所有人往上走。
赵云首先上了地面,发现出口正在两个仓库的夹巷之间,前后两边居然都没有见到敌人,情况似乎比他们预想的都要好得多,见到其他人跟着上来,赵云朝徐荣问:“该走哪边?”
徐荣摸出仪表指着其中一边说:“从这里出去比较近,往右边走,穿过一幢厂房就到了,而另一边——”
“好的,我们赶快行动,保持队型。”张绣说。
他们刚离开窄巷立刻就遭遇到了伏击,幸好敌人人数不是很多,众人很快就将对方击破继续移动,张绣和赵云走在最前开路,贾诩和徐荣跟着,胡车儿殿后,越接近目标遇到的敌人越多。
“嗯,这样看来我们没有走错。”徐荣打趣着说。
其他人都给了他一个白眼,胡车儿甚至摇头,一脸嫌弃。
徐荣觉得没趣,嘀咕:“真是一班没有幽默感的家伙。”
形势并没有变得轻松,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敌人越来越多。
贾诩看到敌方的行动轨迹,朝对讲机说:“他们想要包围我们。”
“我知道,”张绣说,“前面那幢蓝色屋顶的就是目标地点,胡车儿别让后面的追得太近,其他人跟着我全力突进。”
“没问题,老大。”
他们又干掉了两小波人,徐荣轻松地破解了门口的验证,像在下水道一样顺便帮对方更新了一下密码。
“他们会在30分钟内重置这里的保安系统。”徐荣想了想,更正说:“也许只要25分……哇哦。”
推开门,里面是一个制毒工场,数十名工人们正在忙里忙外,听到声音纷纷抬起头,望着进门的陌生人一脸惊讶。
这时两队守卫叫喊着冲出来举枪朝五人射击,众人立刻找掩护还击,刹那间子弹横飞,原本正在工作的工作纷纷抱头蹲下,半爬半滚地冲出工场,也有些不幸中弹身亡。
这些都是平民,没有合法居留权,大多数是有色人种,张绣等人协助工人们离开工场,徐荣才重新锁上门。
张绣向赵云打了个手势,二人带头推进,他们很快清扫了大部分喽啰,此时冲在最前面的赵云也与对方非常接近。
一名头目拦住了赵云,他从腰下抽出一把三节棍一甩手已经打掉了赵云的枪,顺便给了赵云脸上一棍,赵云往旁边狠狠的摔了一交,爬起来时顺手从身后抽出双短棍,双方开始对峙。
贾诩见到其余敌人开始往二楼撤,并且他看到了一个熟人,连忙喊:“张绣,原点,8点钟方向。”
“詹姆斯•莫罗?”
贾诩紧张地说:“我们快追,他们肯定是想要转移东西。”
那边赵云正与头目打得激烈,你来我往乒乒乓乓的,一时半会似乎分不了胜负,张绣示意胡车儿赶紧瞄准解决掉,胡车儿还没回答,一颗子弹正中张绣脚边,四名狙击手从另一边的后楼梯出来,贾诩眼神一冷还了一枪,打穿了来不及躲到掩护后的狙击手的手臂,子弹从手背直穿后肩,这手估计是废了。
胡车儿和徐荣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半晌,胡车儿说:“这里交给我,你们三个快追。”
在胡车儿的掩护下三人顺利到达二层,并且受到詹姆斯•莫罗和他的手下的热情招待,不过他们三人的热情也不逊色,赶在詹姆斯•莫罗关上办公室的门以前冲了进去。
张绣两拳打昏了他的两个保镖。
詹姆斯•莫罗又惊又怒地瞪着张绣:“你谁啊?我操你的——”
贾诩踏前一步用枪指着詹姆斯•莫罗的头,打断说:“你敢?”
后面的徐荣忍不住“噗”的笑出声。
张绣忍住没笑,对詹姆斯•莫罗命令说:“举起手。”
詹姆斯•莫罗看了看旁边的贾诩和徐荣,无可奈何地举起手,张绣先拿掉他身上的枪,和手拷——他很惊讶居然有这东西,然后将詹姆斯•莫罗拷在椅子上。
“硬盘在哪里?”
詹姆斯•莫罗给了一个阴险地笑容,没有回答。
张绣转头对徐荣吩咐说:“快找找我们要的东西。”
徐荣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仪器从最近的一面墙开始扫描,很快就在一幅油画的背后找到一道暗门,他检查了一下锁,皱起了眉。
“张绣,这锁声控的,我们没有时间慢慢弄。”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外传来一串脚步声,贾诩连忙回到门边与敌人火拼,敌人数量来得很多,似乎还听到外面有直升机的声音,徐荣丢下仪器赶紧过去帮忙。
张绣拎了詹姆斯•莫罗走到门边,正要说什么,被詹姆斯•莫罗一手肘击中颈侧,脑袋嘭的一声撞到墙上,一阵晕眩。
贾诩听到声音回头举枪就要詹姆斯•莫罗射击,詹姆斯•莫罗一见,急忙打开了密室的门和张绣双双跌入密室内,贾诩一惊便要冲过来,詹姆斯•莫罗冷笑着把门关上。
没多久,赵云和胡车儿终于赶了上来,与贾诩、徐荣合力花了十几分钟才完全解决了二层的敌人,四人站在密室门前却一筹莫展。
期间贾诩和徐荣得知张任带着他的行动队过来了,正在一楼清理现场,刚才他们听到的直升机的声音就是张任和行动队,张任一直潜伏在公海附近,徐荣破解了安全系统张任也拿到了照片作为说服缅甸当局行动的理由。
很快张任也赶了上来,知道情况后他问:“他们在里面多久了?”
“超过十分钟。”徐荣还在努力着。
张任让部下带上来一名犯人,正是刚才在一楼拦住赵云的人,他看起来被人打得口肿脸青,贾诩和徐荣看了一眼赵云,心照不宣。
“这是声控,密码除了莫罗没人知道,不过我知道是一首情歌里头的两句。”
“情歌?”各人互相对望,都觉得不可思议。
密室的门这时忽然打开,贾诩等人反射性地摆好攻击的架势,却见詹姆斯•莫罗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张绣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右边眼角上有些伤,嘴边有点血丝,却带着微笑地哼着歌,他扬了扬手中的硬盘,各人都笑了。
贾诩上前扶了张绣出来坐到一旁检查伤口,张任让自己的人将昏迷不醒的詹姆斯•莫罗带走。确认了张绣没大碍,贾诩松口气才问:“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张绣得瑟地说:“他开门进去的时候我听到他唱的什么。”
贾诩瞬间明白了,又问:“听说是首情歌?”
张绣吊胃口般点头:“是的,没错。”
贾诩决定让他得逞:“唱来听听。”
张绣看了一眼其他人,徐荣、胡车儿、赵云一见他看过来连忙别开头,张绣这才将目光移回来,轻轻地唱:“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节选《Right here waiting》)”
“好了,我先下去了。”胡车儿背起枪打了个寒噤首先走开,徐荣说了声“我和你一起”抱起还没收拾的仪器也跟着走了。
赵云愣了0.5秒,转身也想跟着,却被张绣叫住了。
“赵云,来扶我一把,莫罗的拳头真的不差。”
赵云只得和贾诩一起将他扶下楼。
“师兄,你别唱歌了。”
“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唱得挺好。”张绣抗议。
贾诩安慰他:“没事,以后你只唱给我听就行。”
“噢……”
——
两天后,贾诩将硬盘交给了皇甫嵩,换回了所有人的自由。
“做得好。”皇甫嵩笑吟吟地与贾诩握手,“所有爱好和平的人士都会感激你们的。”他不是没有听说有别的军方介入,但是那不是他管的范围。
“我以为至少还能有个好市民奖章。”贾诩笑得同样和譪可亲。
皇甫嵩想了想,说:“让我考虑下。”
然后他把好市民奖章颁了给举报有功的Mr.Top,贾诩后来才知道这件事。
张任带着罪证和詹姆斯•莫罗回缅甸受审,以他的话说,很可能是死刑。
赵云在从墨西哥离开的时候因为接到他自己的团队的任务通知,直接离队,其他人都对他表达了由衷的谢意。
李儒在一个月后才出院,张绣等四人前来接他,互相说了几句,李儒说他得先去牛辅的家里说明这些,徐荣和胡车儿与各人握手后也分别回到自己的地方。
贾诩随着张绣一起回了盐湖城,有邻居见到他们友善地挥手打招呼,二人微笑回应。
“他们一定对我感到很好奇。”贾诩说。
“如果你想搬家的话……”
“不,不用,”贾诩微笑着说:“一切都还好,我会适应的。”
隔了一会,贾诩又说:“不过,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趟蜜月。”
“当然。”张绣笑着点头,然后打开信箱,拿出了一封信,上面的收件人居然是贾诩。
贾诩打开一看吓得惊叫一声把信直接丢了出去。
信中是这么写的:亲爱的,我觉得我们的婚姻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仔细考虑了你的提议,也去咨询了社区的婚姻咨询师,她觉得那些问题都可以有解决的办法,能让我们以后的生活像以前一样圆满。婚姻咨询师建议伴侣双方共同前往,我希望你能抽一点时间,我们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还附有婚姻咨询社的卡片。
张绣见到贾诩罕有地脸色乍红乍白,疑惑地捡起信看了一遍,待他抬起头,贾诩说:“我很抱歉,我以为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我陪你去?”
贾诩点点头。
“老实说,”张绣耸耸肩,“我都不知道这是算他三了我还是我三了他。”
贾诩白了张绣一眼,扯着对方的领子往屋里走。
“马上我就告诉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