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
1，科幻，部分设定参照英剧《黑镜：Be Right Back》与《黑镜：Your Life》
2，贾诩有与张绣以外的人亲热的情节
3，ooc警告！！
华佗是“回归”工程接待处的一名负责回访的医生。他的雇主是曹氏人工智能开发企业，主要负责对新产品的监控，市场方面的本来应该由市场部负责，但是由于产品的特殊性，政府方面要求曹氏进行另一种技术评估。
华佗刚换好衣服，护士敲了敲门：“华医生，他已经到了。”
“请他进来——”华佗努力扣上最顶的扣子，“等等，产品档案是哪个？”
护士指了指他的桌面上的一盒芯片：“最里的那个就是，编号A0207。”
华佗点头致谢，将芯片放进读取器，掌上屏幕出现了对应的档案和电子回访问卷。
回访室的单向透明的墙壁外，护士叫了一个号码，两名原本并排坐着互相牵着手的男士同时站了起来，其中穿着深色外套的男人对另一个说了几句，另一人又坐回了位置，站着男人走向回访室。
华佗将墙壁设置为不透明状态，回访室看上去就像四面都是白墙。
“你好，贾先生，我是华佗医生。”
华佗示意二人坐到沙发上。
贾诩，已婚，曹氏企业高层之一。
“需要咖啡或者茶？”
贾诩微笑，摇了摇头：“不，不需要了，谢谢。”
“我想我不用再向你解释这次访谈的目的？”华佗尽量轻松地问。
“回归”是曹氏的最新产品，除了价格昂贵还需要达到一定的社会分才有机会参与。
社会分是以家庭为单位计算，由人从事社会劳动产生社会贡献而增加，反之若违规或犯事则扣除，社会分越高的人代表社会地位越高，在社会上享受的待遇会越好。
“回归”的参与者大多都是对社会或各行业有影响力的人，这几个月，华佗回访过的有当权要员，有大企业家，也有像贾诩这样的内部高层。
“华医生，你按流程就可以了。”
华佗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开始。”
——
“你使用编号为A0207的产品有多长时间了？”
贾诩转过头朝他刚才在回访室外坐着的方向注视着白色的墙壁，想了半晌，才回头答：“七个多月，差一周就八个月了。”
“A0207是根据你丈夫张绣的生命记录进行模拟的，是吗？”
贾诩点头：“是。”
“这里显示，在进行模拟的时候你用相关技术开发者的身份申请一个特殊的操作。那似乎不是一个公开权限，贾先生，那是什么？”
华佗注视着贾诩，对方仍努力保持脸上的微笑。
“那属于西城董氏的技术，我不方便透露。”
西城董氏在几年前因为牵涉政客丑闻倒闭，面对巨大的舆论压力，公司最大的股东在一天晚上杀死了自己的妻女，接着吞枪自杀，董氏产品的技术权被公开拍卖，企业解散，掌握着技术的部分员工有的自建公司，有的技术入股到其他公司。
华佗惊疑地搜索贾诩的信息，得知他曾是董氏高层，董氏倒闭后，他与张绣选择重新创业，他们的企业在三年前被曹氏高价收购，同时，二人在Z城注册结婚和迁户。
政府对人口流动管制得很严格，竞争让每一个地方都控制着人才的外流，几乎只有出生、结婚、死亡三种情况允许跨境。
二人都在董氏的时候贾诩就知道张绣对自己有好感，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普通工作日的早上，那天餐厅人特别多，他如常的找了个窗边的小桌，放下自己的早餐，打开互联网看新闻，然后张绣坐到他的对面。他惊讶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张绣歉意地笑了笑，解释说餐厅已经坐满座了。
连续几天，张绣都恰好比他晚一些，也恰好走到他桌边，而他们也只是简单地互相道了一声早。贾诩特意乘晚一班车，再走进餐厅时便见到张绣捧着早餐在餐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空桌子很多，张绣一直没有坐下。他假装没有看到，到食物区买了餐，挑了一张二人小桌子，刚打开互联网的新闻张绣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抬头朝早已没什么人的餐厅看了一眼，仍然微笑地对张绣说早安。
“抱歉，但——”华佗坚持说，“我需要评估，尽管可能与那宗政治丑闻有关。”
“确实有关，”贾诩说，“确实有关。”他又重复了一次。
华佗屏息着问：“那是什么？”
“在上传的时候，我要求对我丈夫的芯片中的几段代码作了加密处理。”贾诩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似乎没有说下去的打算。
华佗听得不明白，追问：“那会有什么后果？”
贾诩作了个深呼吸，过了好一会，才说：“上载完毕之后，‘回归’程序会对数据进行分析，加密的数据会被视为乱码，删除并且根据推演最合理的情况进行改写填充。”
华佗吃了一惊。
自技术开发以来，全球超过八成的合法人口植入了记忆芯片，芯片覆盖了他们的生活，记载着他们的整个人生，对记忆进行改写，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会不认识自己。一项操控“真相”的技术，早在芯片面世时就被禁止开发。
“活人的芯片不能被改写。”贾诩说，“可张绣是属于我的。”
华佗点头，明白对方说得没错，张绣的芯片和A0207都是属于贾诩，而“回归”项目能否全球推行或者要增加什么制约，正是他这次访谈的目的。
“那是什么内容？”华佗继续问，尽管贾诩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笑容。
“你说什么？”
“抱歉，”华佗认真地重申一遍：“我需要知道，改写的部分都是什么内容？”
贾诩抬头默然与华佗对视，华佗始终没有退缩，良久，贾诩缓缓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不应该被记得的东西。”
华佗问：“那是以什么作为标准？谁定的？”
贾诩瞪视华佗，愠然问：“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华佗轻叹口气，将掌上电脑放到沙发上，转身走到水机前，慢慢倒满两杯温水。
掌上电脑的展示面朝上，贾诩只需要微低头就看到上面打开的页面，其中左上角打开着华佗的简介，包括社会分、职业还有芯片状态，其中芯片状态上显示：None。
“是和夫妻感情有关吗？”华佗端着两杯水回来，在二人面前轻轻放下，看到贾诩的表情已稍稍放松了些，他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拿起掌上电脑，继续问，“还是牵涉到商业机密？西城董氏？曹氏？”
贾诩拿起水杯，举起到一半又重新放下，他转头朝白墙壁外注视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我和我的丈夫结识不到两个月就确立了情侣关系，不到半年他忽然向我求婚。”
而你没有答应他。华佗心想。
“后来他又尝试了两次，一次是他升职，社会分等级提升，一次是我们的新公司成立，直到曹氏收购反聘我俩，我们可以用工作证在Z城登记结婚，我才向他提出结婚。”
“那你加密的是……”
这次贾诩回答得很快：“他向我求婚的片段。”
“求婚属于人生重大转变，推演出的可能性会无限接近零，所以A0207只会记得求婚的人是你，对吗？”
贾诩默默点头。
基于对贾诩的了解，以及没有十足的把握，张绣仍谨慎地选择在公司开业酒会结束之后，剩下二人独处时才第三次拿出戒指向贾诩求婚。
那个时候，张绣的社会分已在贾诩之上，也是张绣自问成功率最高的一次求婚。
看着爱人满怀期望的脸，还有刻着爱意句子的戒指，贾诩内心一再挣扎，终于还是咬着牙的摇头。
“我……我不能答应你。”
张绣的眼里覆上一层又一层的失望：“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不是也……”
“不是你想的那样！”贾诩急急地打断，他上前亲吻了对方，脑子也有点乱了，尽量保持理智地解释，“听着张绣，听着，结婚是我……是我们离开C城，去更好的城市比如Z城这样的唯一机会，在那里凭我的社会分就可以得到更好的生活条件，更好的待遇，出生我不能选择，可政策给了这样的机会，我怎么能放弃？！”
张绣直愣愣地注视着贾诩，没有说话。
“你也一样，你还比我年轻许多，你也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想想看，C城也就这样了！西城董氏已经倒了，我们在C城也就这样了！可是如果能到Z城，凭你的能力，必定也能得到更多，比现在要多得多，是吗？你想想，你想想，是吗？”贾诩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解释还是在说服张绣，又或者在说服自己。“而且这几年，我们这样不也挺好的，完全不需要改变什么。张绣，你明白吗？”
张绣垂下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忽地的伸手紧紧抱住了贾诩。贾诩回抱了他，心想，明白就好，你明白就好。
Z城是全球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不论是经济还是科技都是位居前列，居民待遇更是位居全球第一，Z城的户籍成了很多三线城市的年轻人的梦想，至于更低一级的城市里的，连想都不敢想。
西城董氏的技术核心一直在芯片的系统，贾诩和张绣商量了几近一个月，决定放弃研发西城董氏的芯片技术，转而开发一种全新的系统，供AI使用。一来AI早就覆盖了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二来这样的开发成本也比较少，风险也相对较低，以他们小公司的资源也能在较短的开发期内出个DEMO。
贾诩将这个DEMO发给了Z城的几个科技企业，其中只有两家感兴趣，其中曹氏给出了更加优厚的条件。
准备出发到Z城的前一天晚上，贾诩一再核对二人临时居民证上的社会分和可享受的待遇，转头朝正在埋头收拾行李的情人喊了一声：“张绣——”
“嗯？”张绣瞪着三个大行李箱，苦恼地想着能不能再减少一下随身的行李。
贾诩微微一笑，说：“我们结婚吧。”见张绣呆愣了半天，贾诩又补充问：“好不好？”
张绣走到贾诩面前蹲下抓过着他双手捂在掌心，点头说：“好，当然好，只不过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出发到Z城了。”
贾诩笑着点头：“没错，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马上在Z城的婚姻登记处预约号码，曹氏答应给我们写迁户推荐信，以我们的社会分应该可以通过了。”
张绣看上去也很高兴，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拉下贾诩接吻。
成为科技巨头企业的高层，获得Z城户籍，一个简单而完满的婚礼，以及一位倾心相待的爱人，一切都太好了，贾诩以为一切都太好了。
二人组建了新的家庭，家庭社会分也获得了购买较高级的房产的资格。
张绣打着呵欠下楼的时候贾诩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各种房产的介绍，他听到声音回头看子看张绣，问：“不多睡会儿吗？昨天晚上加班得那么晚才回来。”
“还行，我负责那部份昨晚终于完成了，接下来应该能清闲几天。”张绣边说边走近沙发低头在贾诩的额上吻了一下，看到屏幕，自然地把下巴搁到贾诩的肩上，改口问：“在看什么？”
贾诩笑说：“我们的家。你来看看更喜欢哪间——”
张绣翻越沙发与贾诩并排着靠一块儿，问：“你看中了哪个？”
贾诩翻动着介绍说：“这个小区的设施比较完善，但是空间使用不如这一间……这间周边有自然景观，可是位置离上班有点儿远……”
连看了七八款，都是各有所长，张绣问贾诩要过平板，想了一下，选择了更高社会分的分类，递给贾诩微笑说：“这些看上去似乎好多了。”
“当然，可惜我们的社会分还差一截。”贾诩略惋惜地翻看了几页。
“要么我们再等等，”张绣搂着他提议说，“等这个新项目发布，分数应该就会上去了。”
贾诩衡量了一下，遂关上屏幕。
“也好。”
大半年后，项目上市，效益超过预期，张绣被晋升，负责市场方面的贾诩也得到嘉奖，二人购置了新的房产。
曹氏启动“回归”项目，这将会是目前最完善的AI系统，张绣和贾诩公司所开发的系统也会被优化后成为辅助系统之一。
作为主要开发人员，张绣变得十分忙碌。
贾诩甚至忘了他们上一次共进早餐是多久之前，张绣总在他入睡后才到家，连性爱都变得匆匆行事，贾诩抱着在自己身上睡过去的男人，头一回心中如此不踏实。
“张绣，我们得谈谈。”
“这个系统的开发始终是属于我们的，如果成功研发和推行，那得有多大的荣誉！”
贾诩有一刹那的迷惘。
这不正是他们来到Z城的目的吗？超越更多的人，获得更多的社会分……
一个半月后，张绣猝死在工作台上。
贾诩收到公司广播来到值班室时，他还带着被打断工作的不快，保安人员把张绣的工牌递给他，告诉他张绣已经被送往医院，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怎么找到急救室，怎么走到张绣的尸体身边。
贾诩不知道自己在急救室呆了多久，至少是在他们的社会分的特权之内，一直没有人进来打搅他们，直到一个来自政府的电话，贾诩接听了，对面是亲切的系统语音：“贾诩先生，我们很高兴通知您，您的社会分等级提升了，可以享受更多的特权，包括……”
贾诩带着张绣的芯片，一张死亡证明，以及一份双人墓地所有权证明回家，他把芯片投影到电视屏幕上，他看到了刚成年的张绣，偷跑出外触发学校警报的张绣，毕业典礼上的张绣，求职碰壁的张绣，往西城董氏投简历的张绣，在餐厅搜索自己的张绣……
贾诩窝在沙发上看着屏幕，从白天播到夜晚，又从夜晚播到白天，张绣向家里人通知他们的婚礼，对贾诩示意信号不好而走到屋外与张济通话。
“你想清楚了要去Z城？那里可不比C城，不往上爬就等于往下掉。”
“我知道，可如果我不去，他可能不会和我结婚。”张绣回头看了看屋内正在看资料的贾诩，“我想和他在一起。”
“他为什么不能为你留下？”
“他不会，他的目标一直是Z城。”
“难怪你之前求婚都没答应，他这是利用你！”
“叔叔，不是这样的，我们相爱，我也愿意给他我所能给的。”张绣稍顿，又说：“你是我最尊敬的长辈，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出席我的婚礼，并且祝福我们。”
“好吧，我会来的。”
张绣挂上电话转回屋内把张济答应出席婚礼消息告诉贾诩，贾诩听了十分欢喜，迎上前来与他亲吻。
沙发上的男人埋首痛哭。
不知道过了几天，贾诩接到曹氏的电话，问他是否愿意出席“回归”的内测发布会。
有关人员坐满一个小型放映厅，屏幕放映了一个技术介绍视频，从某个人提取数据开始，制成骨架、嵌入电子大脑、覆上皮肉、数据连接上传……
两个月后，贾诩再一次看到张绣躺在他面前的盒子里，上一次是棺木，这一次是印有曹氏标志的包装箱，他把箱子放进车尾箱，车子载着二人走上回家的熟悉的公路。
“A0207激活的时候顺利吗？”
“顺利，”贾诩点头，“和介绍的一样，5小时内全部激活完成。”
“你一直守在旁边？过程中没有报错或者别的？”
贾诩笑了，他喝完了手上的那杯水，说：“当然没有，我让他坐在沙发上，我自己回了房间继续做计划书，激活进度会在我的手机上显示。”
华佗点点头，继续问：“你见到A0207……我是说A0207刚激活的时候有什么反应？”
“没有反应，”贾诩轻轻捏着纸杯，说，“我坐在房间里看着已经完成的进度，没有打字，也没有想其他，接着，我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
脚步声慢慢走到门边，停住，【张绣】轻轻地敲门，贾诩没有动，房间安静得仿佛刚才的只是一种幻听，过了一会，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的声音更大，频率更快，贾诩蓦然站起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只见光裸着身体的【张绣】神色尴尬地看着自己。
“我想我需要一些衣服。”他说。
贾诩定了定神，带着【张绣】来到衣柜前，从中挑出一身家居的衣裤递给【张绣】。
“谢谢。”【张绣】朝贾诩露出一个笑容，接过衣服麻利地穿上，抬眼看到贾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低头看了看身上，疑惑地问：“怎么了？我有哪里穿得不对吗？”
贾诩靠上前伸出手轻轻地整理着他的衣摆，抚平了衣领，慢慢摸上他的脸颊。
“很温暖……”
“我设置的是正常的体温值，”他用双手捂上贾诩的手，然后说：“你的手有点凉，晚餐吃了吗？”
贾诩摇摇头。
“需要我给你弄点吃的？”
为什么不呢？贾诩的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
二人来到厨房，【张绣】熟练地打开电炉拿出锅具，打开冰箱看到不少的食材。
“想吃什么？”他说几样贾诩从前爱吃的食物。
“都可以。”
贾诩站在厨房门口，倚靠着门框，看着里面的男人穿上围裙左右捣鼓着，偶尔会回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不一会儿，已经弄好了贾诩一人份的饭菜，贾诩却干坐在饭桌前没有立刻动筷。
“试试？”【张绣】小心翼翼地建议，“我以前没做过，或许你可以给点意见，我下次好改善？”
华佗问：“你觉得他回来了，是吗？”
贾诩看了华佗一眼，站起身走到水机处斟出半杯水一饮而尽，他没有转身，只说：“我知道他不是他，可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华佗知道，他之前的每位客户都会有类似的感觉，只是每个人的感受都会有差异，他们都是失去了至亲，有的是伴侣有的是子女，在刚接触到产品的那刻，几乎所有客户都会有一种至亲死而复生的错觉。
贾诩引着【张绣】来到床边，脱去二人的衣服，抚摸对方的身体，紧紧拥抱，接着深深的接吻。
“张绣，我每天晚上都在等你，等了你很久。”
“我很抱歉……”
又是一阵缱绻的亲吻。
贾诩低下头看了一眼，问：“你为什么……”
【张绣】也低头看了一眼，会意了，说：“这样吗？”
贾诩看着对方一瞬间昂扬的物体，不由得又惊讶又好笑。
“继续？”【张绣】问。
贾诩轻轻地“嗯”的答应一声，任由对方将他抱到床上，投入一场畅快淋漓的性爱。
“你能这样多久？”贾诩一边喘息一边问在他身上持续耕耘的男人。
“一整晚。”
“什……什么？”贾诩的脑子有一半还是浆糊。
“不过那样对你的身体没好处。”【张绣】说着加快了冲刺的频率，再一次将贾诩推上最强烈的快感顶端。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相拥入睡，特别是迁至Z城之后。
贾诩如从前一般抱紧了男人的胸膛，过了一会，他忽然意识到少了些什么。
“你能模拟心跳吗？”
“能的。”
贾诩听到了心跳声，还有冗长的呼吸声。
“这……”
“我猜你也会想需这个。”
“是的，我想是的。”贾诩合上眼，又再往【张绣】身上靠紧了一些，【张绣】小心地控制拥抱的力度，没有惊扰到贾诩半分。
“你要水吗？”
华佗一怔，看了一眼杯子，说：“不，不用，我还没喝完。”
贾诩又给自己斟了半杯，回到沙发。
华佗翻动了一下问卷，继续说：“‘回归’项目所集成的功能是当今市面上最全的，并且拥有最强大最快的模拟运算系统，这有让你感到特别……比如说，惊喜，或者是困扰？”
贾诩这时忽尔笑了一下，看得华佗有点不明白，贾诩解释说：“每个系统完成都会有一场内部功能展示，每个阶段我都看过，对这些功能可能不会那么大的惊喜。”
尽管华佗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但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不应该再往下问，于是点了点头，跳到下一题：“激活A0207之后，你是A0207的超级管理员的身份，是吗？”
“是的，当然是。”
“在你使用A0207的期间，它有违背过你的指令吗？”
贾诩似乎出神了一会，直到华佗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贾诩才说：“没有。但是——”
“但是？”
“不，没什么。”贾诩说，“一切正常。”
“是吗？”华佗注视着贾诩，将平板翻转给贾诩展示了一则信息，“在一个月前，A0207与一名刘氏企业的员工李先生发生了冲突，李先生说A0207大力推倒了他。”
出于安全考虑，全球的政府达成共识并写进最高法规，所有的AI产品都被设定不允许攻击人类，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偶然概率也必须将其立刻销毁，并追究相关生产线的连带责任。
贾诩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锐利，仍保持礼貌地说：“华医生，上面有我的证词，已经解释得足够清楚。”
华佗做了个安抚式的手势：“我知道‘回归’里增加了不少新的辅助系统，包括当时由你和你丈夫的公司所研发的称为——‘情感共鸣’的系统，是吗？”
“‘情感共鸣’是一个三级辅助系统，不会影响任何一个核心系统的正常运行，如果它与核心系统产生冲突，它的执行优先级也是最低的。”贾诩顿了一顿，又说，“如果你在技术方面有疑问，可以提交申请到技术部，他们会给出更详细的说明。”
二人互不相让的对视了一会，华佗说：“你的意思是A0207一直遵循你的指令，包括被人投诉，是吗？”
“没错。”
贾诩会在休息的时间查看家里的监控，有时会给【张绣】致电。
“我看到你坐在沙发上有一早上了。”
“是的，我在充电，已经达到83%。”
贾诩想了想，说：“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暗示些什么。”
“相信我，那只是你的错觉。”
贾诩含糊地说：“嗯……我倒希望不是。”
“我能听到。”
贾诩弯起嘴角，断开通话，他注视着电话好一会儿才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工作台上。
【张绣】从来不会在贾诩的上班时间主动联系他。
贾诩说我们需要准备一些食材，隔天【张绣】就会按清单的份量购入，在贾诩回家之前分类放置到冰箱等位置。
贾诩说我们厨房的去水有点堵，隔天他回家便见到【张绣】全身上下尽是污渍。
“我已经将有问题的管道换了。”【张绣】朝他微微一笑，转身打开水龙头，“看，就像新的一样，畅通无阻。”
“为什么不找修理工？”
“原理很简单的。”
贾诩注视了他一会，说：“把衣服脱了。”
【张绣】就在原地开始脱，他把脱掉的衣服拿在手上，有点迷惑地看着贾诩。
贾诩解开自己的领带，他的外套、衬衣、西裤，一件接一件的落到地上，他拿过【张绣】手上的衣服丢到垃圾桶，拉起【张绣】的手走进浴室，打开淋浴。
“有哪里不能沾水吗？”
【张绣】摇摇头，说：“我可以游泳。”
“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我不能离开你太远。”
“在这附近有一个湖泊，距离曹氏约三公里，在你的活动范围内。”
“一整天？”
“上午我还要回办公室处理一些事，完事后我来湖边找你。”
贾诩没有赴约，他所负责的环节出了一些问题，花了一整个下午才修改回来，当他回到家已经是接近晚上九点，见到家里空无一人他才想起与【张绣】的约会。
【张绣】就站在湖边，手里还拿着为贾诩做的三文治，贾诩走近的时候，【张绣】听到声音转过身，仍然对贾诩微笑着。
“你迟到了。”
“我很抱歉。”
贾诩上前抚摸着【张绣】的脸，却仍然温暖依旧。
“你的手有点凉，吃过晚餐了吗？”
贾诩慢慢抽回手，忽然心中一阵压抑。
“我爽约了，你不生气吗？”
【张绣】说：“不，我不会对你生气。”
贾诩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忍不住哽咽着说：“你应该生气，应该愤怒……你应该质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为什么不提早通知你？为什么要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等这么久？你应该骂我，甚至对我动手，质问我有没有重视过你？！”
【张绣】似乎怔了一下，说：“你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为什么不告诉我要等这么久？”
贾诩后退了一步，低声说：“你不是他，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他。”
“我很抱歉。”看到贾诩眼中的失望与伤心，【张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根据协议，我不允许做任何可能伤害到你的行为。”
“你已经在做了。”贾诩转过身，“回去吧。”
一路上贾诩想了很多如果，“如果身后的是他”的如果，但是【张绣】始终保持与他五米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走进他们的家。
贾诩让【张绣】站在沙发旁边，并且不能说话。
“这是指令。”
【张绣】目送贾诩一步一步踏上二楼，最终全部隐没在楼梯与天花的接壤处，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份三文治。
接连数天，贾诩没有再下达任何指令，就像回到没有【张绣】的那段日子，即使监控仍与手机连接着，他都从没有打开过。
贾诩被邀请参加一个婚礼，一名男士在得知贾诩单身的信息后靠到他身旁百般讨好，贾诩很快就意识到对方的意图。
有何不可？他想，有何不可。
贾诩将对方递来的酒一饮而尽。
男人半搂半扶着贾诩的腰一同进屋，看见站在沙发前的【张绣】便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转头朝贾诩问：“嘿，他是谁，你丈夫不是已经……”
贾诩抬起头望向【张绣】，在与对方目光交接的刹那又迅速移开，说：“是仿制品，还在测试阶段。”
男人走到【张绣】身边上下打量：“我听说过这个项目，要很贵吧？”
贾诩已经走上了楼梯：“你今晚是想和他过，还是想和我过？”
“当然是你。”男人色情地笑着，待贾诩又走上两级，男人凑到【张绣】耳边说，“听说你们的收音都很好，那一会儿你是不是就会听到我怎样操他？前面，后面……”
男人见【张绣】表情呆滞，猜想贾诩多半是嫌弃人工智能的木纳无趣，他给了【张绣】一个轻蔑的表情，越过他快步冲上二楼。
【张绣】手中的三文治掉到地毯上，中间部分显现了几道抓印。
关上灯，漆黑中男人麻利地脱去贾诩的衣服，贾诩想，没有什么不可以。
合上眼，男人浓重的鼻息喷洒在耳畔，陌生的手掌贪婪地上下游走，贾诩背转身，心想，没有什么不可以。
男人解开皮带，金属扣子发出轻微的声响，一阵凉意贴上贾诩的后腰，男人的手指熟练地潜入他的股间。
“你好像没有什么反应？”男人听上去有点不耐，但继续努力挑逗着贾诩的身体，“配合点，抬起屁股，保证让你感觉从来没这么快活……”
男人撕开安全套，蓄势待发。贾诩想，可以吗，这样可以吗？
贾诩忽然转过身，迟疑道：“算了，我其实不是很想……”
“正面很好，”男人因为贾诩犹豫的态度更加血脉贲张，“可以看着我怎样操进去！”
贾诩挣扎的同时【张绣】冲进了房间，然后男人跌倒在地上。
男人又惊又怒，蓦然抓起旁边书桌上的笔在【张绣】的脸上划出一道口子，转而朝贾诩恨恨地说：“这个机器人，竟敢打扰我们做爱，还出手打我，一定是程序有毛病，最好尽快销毁掉——”
“滚出去！”贾诩目无表情地说。
男人的表情立即变得舒坦了。
【张绣】转头看了一眼门外，一动不动。
贾诩转身披上衣服，又重申了一遍：“我说，滚出去。”
【张绣】转了半个身忽然察觉贾诩抓住自己的手。
贾诩冷冷地看着男人：“要我说第三次吗？”
男人悻悻的离开了。
由于产品的外皮属于容易受损的物质，在出厂的时候会附送一份修补材料和工具，贾诩从杂物房翻出箱子里的工具袋，按着说明书开始给【张绣】修补受伤的位置。
“我很愤怒。”【张绣】说。
“我知道这不应该，我不是他，可是……”
“刚才我……我确实感到很愤怒，还有我分辨不出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我还违抗了你的指令。”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报错，可能我的程序真的出现了问题。”
【张绣】脸上的伤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贾诩放下工具，问：“修补后要多久才能沾水？”
【张绣】想了想，说：“两至三分钟。”
贾诩点点头，牵起【张绣】的手走进浴室，看贾诩调着水温，【张绣】自动自觉地脱掉衣裤，两具赤裸的身体在篷头下缱绻拥吻。
“张绣，我爱你。”
“我也爱你。”
华佗翻到了问卷的最后一页，问：“假设你遇到袭击，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你会命令他攻击对方吗？”
贾诩摇头：“这不是‘回归’项目的初衷。”
华佗轻轻叹了口气，说：“可是我们现在使用的，有的已经与初衷相距甚远——你还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我的答案可以动摇你的访谈结果吗？”
华佗注视了贾诩一会，默默地关掉平板，站起走到工作桌前轻轻放下，转过身对贾诩说：“包括你在内我接触了一百多名参与‘回归’的家庭，大多数是失去至亲，丈夫、妻子、父母、子女还有孙儿，在刚开始的一两个月，稍长的有三四个月，他们都觉得自己的亲人回来了，虽然可能有点不一样，但是这种感觉是真真切切的，可以看见可以触碰的，他们拥有一模一样的外表，一模一样的声音，现在的技术连他们的行为举止都能有模仿，我承认这很大程度上让这些家庭得到一些安慰。”
“但是随着他们与产品接触的时间越长，他们会越发觉产品与逝者之间的差别，面对这些变化，大约有一成的家庭选择退货，他们无法接受；有两成的家庭无动于衷，大多是因为产品的功能仍然能满足他们购买的需求；有接近两成的家庭不愿意接受回访，我去核查了他们的产品，大多已经处于停机状态，就算没有停机的产品，也检测不到十平方以内的行动轨迹；剩下的有一半家庭坚持将产品视为亲人，甚至有父母希望法律通过能将继承人指定为他们购买产品；有一半家庭陷入一种矛盾之中，他们还怀着希望，还相信着眼前的就是他们失去的所爱。”
“贾先生，你是哪一种？”
贾诩喝掉杯中已经变凉的水，站起身走向门口。
“贾先生——”
贾诩回过身，脸上带着微笑，说：“华医生，你确实听了很多，了解了很多，但是你从来没有切身感受过‘失去’，我知道你可以列举出无数例子证明你的猜想你的顾虑，那又如何？”
“在这一刻，我清楚知道我不能没有他。”贾诩打开门，又回过头补充说：“他不叫A0207，他叫张绣。”
华佗出神地站了一会，直到护士进来告诉他下一位客户已经到了，华佗打开墙壁，瞥眼看见贾诩与……张绣十指紧扣地并排走出中心的大门，他看了一下时间，猜想那二人大概正商量着去哪里共进午餐。
这次进来的是一家三口，华佗更换了芯片招呼他们坐到沙发上，微笑说：“今天的天气真好。”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