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夜半时分,他们才姗姗回营。
曹操正满面春风,觉得应该一起回他的主帐睡觉。荀彧红了脸没同意,悄悄溜回了自己的小帐里。
屏气爬上榻的时候,发现郭嘉醒着,黑漆漆的眼珠子幽幽地盯着他。荀彧心虚地道歉:“我吵到你了。”
郭嘉的眼珠子又转向榻边放置了很久的那盘心脏,荀彧意识到了什么正想解释,但郭嘉一脚把盘子踢翻在地,断了他的话头,两颗已然暗沉发黑的心脏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完全停下。郭嘉这才静静起身从后背环住荀彧,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笑道:“你忘了我们一向是晚上比较精神的。”说着说着,手滑进了荀彧的衣摆下,一把握住了那根东西。
荀彧当然不依想挣扎,郭嘉快一步先一只手捂住他嘴,“嘘——曹孟德要是听到了动静……”另一只手一使力搓揉着下身敏感的那处,他知道用什么办法最有效达成目的。荀彧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的身体没有办法抵抗郭嘉的挑逗。
以前总是依着郭嘉的性子胡来,但今后不想再如此纵容了。
荀彧真若有心摆脱,压制郭嘉那不到四百年的道行还是不难的,只是情急之下拍过去的一掌用的妖力大了点,但没料到的是郭嘉竟丝毫不防备,硬生生不带反抗地吃下这掌。只见郭嘉倒在榻上,整个人蜷缩着一直咳嗽,一直咳一直咳,咳到后来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快没了气息……
奉孝胸口本来就有旧伤,自己还偏往那里打。荀彧懊悔不已,慌张地抱起郭嘉不断地将自己的修为渡过去,渐渐地才止住了咳嗽。
“对不起,奉孝。”
郭嘉缓过气来,神色阴郁,他明白荀彧指的是哪件事,于是狠狠别过头不理睬。两个就这样无声地相持了一会儿,郭嘉忍不住翻身拉过荀彧,恨声问道:“曹孟德的一辈子才几年,待他死后入了轮回,文若你要怎么办?”
毕竟只是个凡人啊,生老病死早已注定……何况,凡人那么多心思,喜、怒、忧、惧、爱、憎、欲,你怎么知道他就能待你一心一意一辈子!
“奉孝,是我骗了你……”荀彧瘫软在郭嘉怀里,低声哽咽道:“我爱上曹孟德了。”
真是的,文若为什么要说出来。
郭嘉指尖轻轻婆娑着荀彧的脸颊,明明两行泪水湿濡了衣衿,但面上竟笑着安慰道:“文若别哭,我没有生气。我高兴着呢,人间的万千滋味,终于明白了一种。”
那滋味啊我现在品尝到了,真的……很痛。
“何况,”郭嘉深深地吸了口气,笃定下了个结论:“我又不会输。曹孟德就几十年,文若你以后的日子总归都是属于我的。”
是的,曹孟德,我们来日方长。
***
刘岱果然如荀彧所料,带着他的精锐部队迎战曹军。曹操斩其首,大获全胜,至此整个兖州群龙无首,成为了曹军的囊中之物。
站在兖州治所昌邑城的城墙上,曹操极目远眺,这一片土地将成为他实现抱负的开始,而背后站着的荀彧则将追随他雄图天下。
接下来,稳定巩固兖州政权是曹操当下的主要目标,荀彧开始替曹操征辟各类隽才。曹操经过一系列的收编,军队从一开始的不足万余人,扩张到了三十万人。这引起了根据在南阳郡袁术的不安。同时,风雨飘渺的汉王朝也欲镇压曹操,命金尚为新兖州刺史接任战死的刘岱。
荀彧捧着一盆金色的菊花走进房门,现下他们搬进昌邑城前刺史刘岱的府邸,曹操单独分了一个院子给荀彧。郭嘉原本也有个独立的房间,不过没住过,还是跟荀彧挤一块。好在刺史府够大,曹操想和荀彧亲热总有办法绕开郭嘉,独享个清静地方。
这是一个舒爽的秋日,阳光不温不火洒在屋顶上,透过格子门窗漏进屋里。屋子里的地板上铺满了各色标注细致的地图,还有各州治县的重要人员履历。郭嘉正趴在这一堆竹简图册中间,支着脑袋垂目思考。
荀彧小心避开地上的图册,将花摆在窗前的几架上。郭嘉抬头瞧向荀彧,恰荀彧也刚好转身望着郭嘉,嘴角噙笑,目含春色。想也知道这是刚从曹操那里过来,而且曹操八成把该做的都做了一遍才放了荀彧。
“你怎么突然转了性,认真翻起军务来了。”荀彧在郭嘉身旁跪坐下,开始整理周围杂乱无章的地图竹简,又见郭嘉不理不睬的样子,便伸手摸摸他的头,问:“在想什么呢?”
郭嘉顺势把头搁在荀彧腿上,用力闻了闻,果然带着那个讨厌鬼的味道。
荀彧思索了一下,试着猜测问:“你最近查那个茅山道士的转世行踪遇上麻烦了?”
郭嘉笑了,开开心心地扑倒荀彧,额头贴着额头又亲又蹭,道:“文若就是聪明!”
“好了好了别胡闹,奉孝你重死了。”荀彧气息有些不稳,刚结束不久的一场性事令他的身体还很敏感,“再不下来,我要生气了。”
郭嘉见好就收,自打荀彧一心跟了曹操,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没搞过事,仿佛先前的别扭都不存在,他就是颖川荀彧的同门师弟,年少有才,为曹公所用。因此,荀彧尚能纵容和他继续挤在一个房间起居生活。
“那次邺城路上见到的官兵应该是孙坚部下没错。直到进入邺城,茅山道士的气息都没有断,可惜在袁府耽搁太久,后面没有消息了。”
“孙坚既已身亡,听说他有个儿子早负盛名,人称‘小霸王’……”
“我想,我应该去确认一下孙策。”
荀彧惊讶地望着郭嘉,问道:“你要赴扬州江都?”
郭嘉起身走到窗边拔弄着开得正如流霞一般的菊花花瓣,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道:“总归要讨回来。”
阳光散漫地打在他侧脸,勾勒出几分凌厉的线条。三百年前孱弱几近死亡的小青蛇,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人照顾了。
“文若放心啦,”郭嘉的杀意瞬间即收回,重新换回嘻皮笑脸的模样,道:“只是稍作确认,没把握前我不会冒然动手的。”
荀彧知道劝不住也不再多言,只道:“马上就入冬了,你速去速回。”
虽然是妖,不必真的要同一般蛇类冬眠,但天冷确实对蛇妖的妖力有所影响,不宜跟道士硬碰硬。
郭嘉伸了个懒腰,心底哼哼这一走倒是舒服了曹操,开始琢磨起要怎么捞点便宜气气讨厌鬼。荀彧却又突然沉吟了一句:“你要走便尽快吧,我帮你收拾好包袱你就出发。”
郭嘉的脸色刹时布满了乌云,荀彧抬头赶紧安抚解释了一句:“刺史府过几日要来几个方士作法,我怕场面会乱,你早点避开也好。”
“好端端的请什么老杂毛作法?怕了他们不成?!”郭嘉切了一声,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威胁,“曹孟德吃错药了?还是……”
郭嘉想到了什么,歪着头眯眼打量荀彧。
“我没事。”荀彧摇摇头,道:“是孟德最近闹头风,疼得厉害,有人说可能沾上不干不净的东西了,请人来驱一驱。”
呵呵,郭嘉摸摸自己的下巴,怀疑道:“不信郎中信鬼神,是不是他身边的那几个人作的梗?”
“又乱说话。郎中换了两个,好一阵坏一阵,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荀彧神色黯淡,轻声叹息。虽说人妖殊途,但他们……
“我看——”郭嘉讥笑道:“是他纵欲过多闹的毛病,跟那些老杂毛说,让明公斋戒三月,必定神清气爽。”
“郭、奉、孝。”荀彧沉了脸。
郭嘉扭身举手投降,连忙改口道:“就算请方士作法,凭我们这么多年的道行,无需惧怕他们啊。”
“奉孝忘了,你马上就满四百年了。”
修行每满百年必有一次天劫,但在天劫到来之前,蛇妖通常会先蜕一次皮完成一次成长,以便更有把握渡过天劫。然而蜕皮的过程是他们最为虚弱之时,特别天劫前的那一次蜕皮,尤为致命。
荀彧面含忧色地劝道:“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别在这时候逞能。”
郭嘉垂首默默答应。
***
曹操披着衣服在案前翻书,夏侯惇端药进来,道:“孟德,休息一下该吃药了。”
虽然与荀彧有肌肤之亲,但问疾侍药之事,曹操还是习惯让夏侯惇来做。这并非不信任荀彧,而是荀彧身边转悠的郭嘉让他一直心里有根刺。
典韦曾建议让荀彧和郭嘉分院而住,或者让荀彧搬进主屋与将军一起住。既然做了枕边人,哪还有跟自己师弟睡一块的道理。曹操不是没有这么执行过,只是荀彧似乎对郭嘉怀有愧疚之情,始终硬不下心肠。
典韦许褚的职责是防卫工作,确保没有人能威胁到曹操的人身安全。那么荀彧和郭嘉这种特殊的不正常的关系,典韦有理由认为是一颗暗疮,处理不好恐有性命之危。
夏侯惇深表同意,于是借着曹操患了头风症,进言道,是不是可以请几个方士来看看。曹操当即明白这是他部下的人想借方士之手把郭嘉弄走,只是怕荀彧那里不好交代。
“郭奉孝虽然对孤有所怨怼,但大事上并无僭越之处。何况他确实天资过人,智谋不输文若。此人于孤之大业有益。”
曹操的一口否决,令夏侯惇有点意外。
“文若待人秉君子之忠贞,孤亦不会怀疑他。”
话说到这份上,夏侯惇明白荀彧在曹操心里的份量和位置了。于是他换了种方法,郎中言将军近日身疲体弱,加之秋日天气反复,才让头风之症趁虚而入,时好时坏,一时无法痊愈。
“我听说那方士名甘始,老有少容,有通神之力,尤善房中术。”
曹操十天里有九天围着荀彧转,夏侯惇又不瞎,什么操劳军务,身疲体弱,不就是纵欲过度房事无节制一时没缓过来吗?他劝不了曹孟德,那便敲打一下荀彧,反正荀彧脸皮薄肯定受不了。
听到房中术,曹操有点动心了。
先召来试试灵不灵再说,反正没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