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愈!”
“王愈!”
…
孙策看着军正记下了王愈的名字,嘴角浮起一丝诡异。
新的一轮训练开始了,兵士们陆陆续续散开。有的在练习射靶,有的在练习御车,有的在操练骑马,有两个两个组在一起练摔跤,有六个六个围在一起玩蹴鞠……
周瑜低头跪在阶下,想着孙策昨晚那句“点卯别迟到”,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点卯不到,该当如何?”孙策的声音严厉又霸气,完全不似前番的嬉皮笑脸,周瑜不禁攥紧了手心里冒出的冷汗。
“一卯不到,仗二十;二卯不到,仗四十,示众三日 ;三卯不到,立斩 。”军正应到。
“现在几卯?”
“回少将军,三卯已过。”
“那就,立斩!”孙策挥挥手,漂亮的眼睛转转又眨眨,浅浅的笑容停在了周瑜的身上。
嘈杂的校场一下子安静了起来,四周的士兵也不约而同停止了手头的操练,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周瑜。
周瑜抬起头,盯着台上的孙策——昨夜那人还跟自己嬉笑怒骂,今日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斩了自己,不觉心里酸楚,委屈哽在咽喉里,咽不下也吐不出。
“王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不知是地面太凉,还是氛围太过紧张,周瑜的身子时有时无地打着颤:“王愈昨夜侍寝,略感风寒,已向少将军告假!”
“告假?何人为证?”孙策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瑜。
“众人皆知我昨夜侍寝,当然是少将军作证!”周瑜抬起头,望向孙策,嘴唇紧紧抿着,眉头微微蹙着,那模样简直又可爱又可怜。
孙策看着周瑜,甚觉好笑,这算是在求我?走下台阶,弯下腰去,凑着周瑜耳朵,低声说道:“明明我说的是,点卯别迟到!”
周瑜一听,一张脸憋得通红,“少将军若不记得了,王愈也无话可说!”周瑜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哈哈!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孙策咧着嘴,站直了身子,大笑起来。突然察觉到这诺大的校场,只剩下自己的笑声和呼呜的风声,瞬间觉得非常尴尬,气急败坏地朝着下面大吼:“都给我动起来!站着不动,斩!”
队伍终于稀稀拉拉地散开。孙策这才转身看着周瑜,幸灾乐祸地笑了:“先去训练,晚上侍寝。”
校场四周,士兵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器宇轩昂,哈哈,不愧是我的灵犀部落:“灵犀灵犀,越练越灵;灵犀灵犀,如兕如犀。”四周群荫环绕,绿树掩翠,又兼青山碧水,白云苍茫,孙策感觉神清气爽。命人拿来笔墨,摊开花笺:“董卓、吕布皆好色之徒。可寻一佳人,先许吕布,后献董卓,令他二人反目,父亲可坐收渔利。”写罢,正要命人用蜡封上,突然想起,王愈说过,谁谁府上有佳人?叫做……对,今晚王愈侍寝,我要好好问问。
一想到王愈侍寝,孙策有些按捺不住,一想到起早晨王愈误卯的模样,竟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踩着轻快的步子,恨不得飞回府去。
刚走到门口,却听见自己房里有人在低声说话,是谁,竟然这么大胆?于是好奇地站在了门外。
“若少将军不记得你告假,斩了你……”
“我若死,化做鬼魅,搅得他夜夜不宁!”
“嘘…”
“只顾自己,自私自利……”
“嘘,他杀起人可是眼睛都不会眨。”
“出生草莽,粗鄙蛮横…”
“草莽”,第二次听见“草莽”,孙策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嘱咐了下人几句,故意咳嗽一声,走进房间。
周瑜和郑宝听见动静,都吓了一大跳。整整齐齐地低着头,各自揣着各自忐忑的心——他在外面究竟听到了什么。
“侍寝吧!”孙策怪怪地笑着,视线一直锁在周瑜的身上。
“还是给你读昨天那卷书?”周瑜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今天抄书。”孙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指了指搁置在榻旁那卷厚厚的竹简,示意郑宝去取。
“哐啷!”一声响动,孙策和周瑜纷纷扭头,只看见整整一卷竹简掉落在地。牛皮线全部裂开,竹片散落一地。郑宝跪在地上痛哭,直呼“饶命”。
孙策勃然大怒:“这是家父珍藏之书!你胆敢如此大意!”又唤来左右:“拉下去,打!”
“少将军息怒。”周瑜走到散落的书卷前,拾起一片竹简,只见上面写着:“火发上风,无攻下风。昼风久,夜风止。”
淡淡笑了笑,“圣人读书,韦编三绝,少将军好读书,还得再断两次。”
“我不爱读书,也未细细深究,只是家父爱惜,视若珍宝,现摊落一地,如何编联?”孙策忿然作色。
郑宝瑟瑟发抖,只见地上堆积的竹片,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哪里还分得清先后。
“我来吧!”周瑜看着孙策:“郑宝并非有意破坏,少将军恢宏大度,还望谅解。”
孙策轻哼一声,没多说话。只见周瑜跪坐在竹简之前,一片片堆积、排列、整理起来。
孙策愣了半天,没想到这王愈年纪轻轻,不仅对《春秋》《左传》倒背如流,对这晦涩难懂、笔调深僻的兵法书籍,也能如此熟悉。不觉钦佩起敬;可是一想到他对“草莽”笑之以鼻——得收拾收拾这个
故作清高的人。
孙策看向郑宝,“王愈昨夜感染风寒,我已吩咐厨房备好姜汤,你速去取来。”
郑宝连忙称:“诺!”
一股浓浓的姜味,辣得刺鼻,桌案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孙策似笑非笑地拉过周瑜,拖到榻前坐好:“既然昨日侍寝,略感风寒,本少爷特意备了姜汤,给你驱寒。”
周瑜看着孙策不怀好意的样子,想要拒绝,却听见孙策又说:“郑宝,你好生服侍王愈喝下姜汤。伺候得好,既往不咎;伺候不好,数罪并罚。”
不得已,接过碗,皱着眉又闻了闻,抿了一小口,周瑜顿觉喉咙里火辣辣的在燃烧,烧到了胃,烧到了肚腹,烧出了一条火龙,那股燥热在他的身子中钻来钻去。
“什么姜汤,怎么会这么辣?”
周瑜放下碗,为难的眼神好像是说实在喝不下去。
孙策虎着脸:“难道郑宝伺候不好,需要本爷亲自伺候?”
孙策站起身,就要去端那碗时;郑宝慌了,渴求地看着周瑜。
“我自己喝。”周瑜无奈,规规矩矩地端起汤碗,只觉得喉咙在烧、舌头在烧、嘴唇在烧,心也在烧,烧得眼泪直流。
孙策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味道不错吧!我多加了几块姜,当然了,还有芥末、越椒…”叫你背地里说我坏话,叫你总是说我“草莽”,现在说不出来了吧!孙策趁着周瑜被辣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不停地调侃着。没有发现,周瑜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其中一个拳头正狠狠地朝着自己鼻梁飞来。
鼻子一阵剧痛,孙策一个踉跄,又慢慢地站了起来,似乎被激起了血性,他高举起一个斗大的拳头:“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肝脑涂地’!”随着一声低喝,孙策狠狠地把周瑜推倒在地上,两个人就像地痞泼皮一般,相互用拳头捣,用脚踢,纠缠扭打在一起。
几番厮斗滚打,周瑜早已气喘吁吁,先是双腿被孙策的膝盖压住,接着双腕也被孙策的一只手牢牢锁住。
看着周瑜被压制得无法挣扎,孙策眼底的杀气也缓缓退去,一只手挑起周瑜的下巴,低声笑了起来:“脾气这么大,真是白长这么俊。”
周瑜双颊泛红,两侧鼻梁渗出细细的薄汗,一双眼睛燃着熊熊的火焰。孙策看在眼里,一把揽住他的腰,轻拍他的背,柔声问道:“你没事吧,我下手没太重?”不等周瑜回答,孙策自顾自地,一边说,一边拉起周瑜就往榻上拖。忽然发现了躲在案后的郑宝,马上甩起一张黑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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