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风眼在沸反盈天的尘世
裹缠爱的蛛丝鲁肃杀鱼的手法利落,磨好的菜刀刷拉拉地刮好鳞片,横着一刀切腹,掏出内脏,血从他洁白的手心流出,再流向下水道,孙权在一边用水勺倒水,冲向鲁肃在洗的部分,黑色的部分要小心剔除。
这条大白鲢没有鱼籽,孙权想着亏他觉得这条鱼腹部圆润,结果居然没有鱼籽。
“小权,鱼泡要留吗?”
“不了吧。”
孙权盯着鲁肃手中的珍珠白的鱼泡,好像想到了什么怪怪的事情。总之一切是因为孙权买鱼时忘记了让老板给杀鱼,导致他们两个人在公用水房的下水道蹲着杀鱼。
孙权接过尾巴还在动啊动的鱼,自告奋勇地做他拿手的红烧鱼时,鲁肃在用小刀割上回朱然家给的栗子,打算做糖炒栗子。
红烧鱼出了锅,摆在专门买的鱼盘里,半炸过微焦的鱼,炒过的葱姜蒜冰糖酱油淋着,在灯光下闪现金红色的光芒。
孙权穿着跳跳虎的围裙,将鱼盘放在垫好的广告纸上,双手合十,期待鲁肃的夸奖。
“小权做红烧鱼越来越厉害了。”这头的鲁肃也把酸辣拍黄瓜拌好,拿上了桌。
“那当然。”孙权很是矜持地坐下,把白米饭推给鲁肃,又筷子递过去。
“吃鱼眼睛会变聪明!”鲁肃发现了白色的鱼眼,夹给孙权。
“虽然是民间传说但是我决定相信!”孙权接受了鲁肃的好意,“小时候还说吃鱼籽会变笨呢,可是我觉得鱼籽好好吃,我也没变笨啊。”
阿眉也闻到了香味,馋嘴猫猫一样过来夹了鱼块走。吃完饭后鲁肃上手做糖炒栗子,做完了他给阿眉送,而孙权给在看书的吕蒙送,夸奖小熊软糖同学读书认真。
快半个月不下雨的城市在今夜终于下雨。
是今年第七号台风,叫孟德尔,让孙权稍微回忆起了高中学过的豌豆杂交知识,他寻思着前面六号好像也没怎么干扰到这边吧,最多就是下了场小雨,不愧是此地有结界保护么?
风大,玻璃窗咣咣响,雨大,雨棚也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孙权睁着眼睛辗转反侧睡不着,鲁肃也是——因为下雨,他们睡回到了床上。
“我下班去看过我哥了,说手术挺成功的,不过还是得靠好好养,等长好了才能动……可是这样我哥会不会很无聊啊?”孙权翻身,给自己和鲁肃盖上夏凉被。
“带点影碟带或是带点书过去?”鲁肃低声说,他靠着孙权,“暧,小权,你有没有觉得你哥和我学弟之间有点怪怪的。”
“是有点哦,可是我问我哥,我哥不让我问……我哥最近好暴躁。”孙权叹了口气,“我一提到瑜哥他就开始火大,我看瑜哥也没做错什么啊,干嘛啊,人家又不欠我们家的。”
“也不用太担心,我看小策和小瑜都很有分寸……对了,明天你要是下班了过去,带点我做的糖炒栗子?”鲁肃总觉得有点湿乎乎的,一直往孙权那边靠。
“路上会不会坏掉啊?”孙权都快要被鲁肃挤到墙上去了,“你是怎么了?”
“好像漏水?”鲁肃不清楚,“也可能是窗户没关严实漏进来的?”
十分钟后。
“还是睡不着。”孙权翻了不知道第几次身,他翻到鲁肃身上,“肃肃,不如我们做吧,我们好久没做了。”
好像是有些久了,最近事情太多,杂七杂八的,也没心思在这档子事上。
鲁肃嗯了一声,他把夏凉被踢到一边,拥住在他上方的孙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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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前倒是用过比较贵的避孕套,咬咬牙买的,结果用的时候直接破了。孙权不经意和阿眉说时,阿眉哈哈大笑,她笑完了才拿了她用的那种,很便宜,一个还不到一块钱,国产小作坊做的,缺点就是厚,但不怎么容易破。
阿眉拿的虽然厚,但是太小了吧,孙权不好意思再去要,那次鲁肃咬着他的耳朵。
“没关系的,射在里面也可以。”
“……肃肃你别说这种话,我又要硬了。”
“我听说古时候的人会用鱼泡,或者羊肠……真不方便。”
“那我觉得,不用最方便!”
后来就真的不怎么用了,反正做完洗干净就好了,如果要做的话,就会事先打一桶水放在家里方便洗干净。孙权有时候觉得射在里面,会有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满足了之后的两个人相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鲁肃睡在了里侧,而孙权在外侧。
里侧的墙壁上贴满了报纸,孙权想起他们刚来到这个房间里,是鲁肃跪在墙上贴报纸,孙权在一边递浆糊,墙角有青苔,天花板还有裂痕,边上是灰绿色霉菌,江南阴湿,这样的痕迹在二楼实在是太常见了。
但鲁肃用彩色报纸和处理的时装杂志给盖住,就显得这面墙十分艺术。
“我以前就住在那边。”
那时候的鲁肃一边贴一边抚摸上面的花园楼盘的广告,露出有些感慨的样子。
“邻居们都很有礼貌,周末会有家庭野餐,到处都是鲜花,到处都是歌声。我上回跟你说的长得很好看的小瑜就住在我们家对面,他长得漂亮,穿得又洋气,会拉小提琴,是小少爷的样子。”
“啊,比起这些,那我可以看到肃肃小时候的照片吗?”
“那房子被卖了,我进不去,所以什么都没有了。”
孙权觉得可惜,可惜那些和鲁肃童年少年有关的东西就此流逝,以至于之后的那次在刘晔那边看到了鲁肃十八岁时的样子,他觉得很幸运。
“那以后回去,我给你看我小时候的样子。”孙权给鲁肃又递上浆糊,鲁肃将摇滚歌手的介绍页给贴了上去,那是很有名的外国歌手,化着烟熏妆,有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好像唱歌就真的能吃饱似的。
“小权小时候一定很可爱,一定要给我看看,”鲁肃笑着说,他用手抚平杂志的褶皱,“其实……后来我回去看过,那边住了一家三口,他们的孩子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就像爸爸妈妈和我一样。”
孙权想抱抱着拿着浆糊桶和刷子,没办法腾出手,他对鲁肃说:“我们总有一天会回去的,或者我们再找到另外的地方,拥有我们两个人的家。”
“就像小权你之前说的,我们拥有星星,也拥有月亮,和天底下所有人都一样,一万年前的人们在山洞里住着,就有这样的星星和月亮,所以我一点都没觉得不满足。”鲁肃用一张环球旅行概念的画满气球的张贴画将庐江墅的广告页面盖上,他跪得有些酸了,从床上下来,抱住还拿着浆糊桶和刷子的孙权,“谢谢你,小权。”
那时候是去年春天,现在已经是今年夏天了。
孙权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岁月如梭,日子应该是在变好吧?
鲁肃揉了揉孙权的头发,将有些汗湿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他喜欢孙权身上年轻滚烫的感觉,在夏夜里抱着粘在一起,好像骨肉都融在一起似的。
“今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孙权听着外头的雨声,还有雷电轰鸣声。
“那……你是我的星星,也是我的月亮。”
鲁肃说起情话就不像是情话,他是那种说话很质朴的人,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我发现,肃肃,你真的很会讨我欢心。”
“我讨我喜欢的人开心,不是应该的吗?”
“你什么都不做,就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嗳,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啊?”
孙权翻过身抱着鲁肃,把鲁肃放在墙壁和自己之间,勾住他的手。
“我都想好了。如果以后爸爸愿意接受我们的话,我们就和爸爸还有哥哥,哥哥也应该找个漂亮的嫂子才是,然后我们一起去见肃肃的爸爸妈妈,和他们说,肃肃现在也被很多人爱着,让他们不用担心啦。”
孙权想到一句说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像是一个话唠。
“他们会不会喜欢我啊?他们一定会喜欢我的,我那么可爱,我又聪明,又上进,更重要的是,我喜欢肃肃,肃肃也喜欢我。”
鲁肃笑着听,耳朵贴在孙权的颈窝,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心脏跳动,他手指戳了戳孙权湿滑的胸口。
“孙权,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
“什么?”
“就是……很奇怪,人的心,是很奇怪的东西。”
“心脏啊?我看过数据诶,心脏里百分之八十是水。”
“就是说,人的心明明那么小,拳头大,却可以装下那么多东西,喜怒与哀乐,或是一个人?”
“那我的心,是百分之七十的肃肃和百分之三十的其他人做的。肃肃在我心里占了一半多的位置,所以你总能拿捏我。”
“那我希望可以再多点,又希望再少点。”
“为什么呀?”
“我希望小权爱我,又希望小权不要那么爱我……要是我以后因为什么事情不能陪在小权身边了,小权该怎么办啊?”
“不准说这种话!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去死,所以,你不要死!”
孙权拥住鲁肃,声音从齿缝里发出来,显得像是什么峡谷里的风声。
他们顺理成章地又做了第二次。
鲁肃背靠着墙壁,拥着面前的孙权,在欲望中沉浮。
他身后是高档楼盘和环球旅游,那些他曾经属于的而今遥不可及的世界。
他身前是年轻火热的恋人,是他深深着迷的肉体和为之倾倒的灵魂。
他在一个的隐隐约约可以称作人生的譬喻里,失去了一切,但他又觉得,好像失去的东西也不那么重要,他已然拥有了一切。
狂风暴雨之下,这一方天地如同风眼,风平浪静,像一场古老的梦。
风眼之中的孙权和鲁肃,在沸反盈天的尘世里,裹缠着爱的蛛丝,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