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了一下,古人二十取字,所以这个年纪都直接以名字相称
对三国背景历史不甚熟悉,崩坏有,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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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曲
(上)
千帆引流东吴泊,又是春风过,日傍孤坟天际阔,无泪叹道莫莫莫。
遥记星夜江似火,但把吴曲作,周郎顾曲音无落,只盼他道错错错。
孙权唤了人来穿衣,一层层负在身上,像是沉重的锁。未走两步,身形漂浮一个踉跄似要被绊倒,小奴来扶被他呵退,理了理衣襟,挺直脊梁,孙权一生从未被压垮,即使已到这把年纪。孙权双手推开殿门,江东的春天,拖沓的下着雨,天空是不干净的灰。
“备琴,走。”
孙权坐在马车上,怀里抱着古琴昏昏欲睡,每每被不平的小道磕醒,从缝隙里往外看,只有江东如墨的山色,在雨中时隐时现,马蹄踏过水塘,溅起一片零落,待走远了,负又平静的凝起一汪,映着灰蓝的天空。
马车停的远远的,孙权也不让人跟着,雨还在下,缠绵的紧。山是青的,水是青的,就连那坟,也是青的。坟前放着张矮桌,孙权撩起袖子随意的抹去积了一层的雨水,将琴端正的放好,凝视着那墓就像凝视着那人的眉眼。也不知看了多久,才缓缓拿出一瓶酒,拍去泥封,倾斜和着雨水倒入土壤。
“这是去年窖藏的桂花酿,闻着倒香,却不知合不合你口味。孤。。。。。”孙权将剩下的半瓶酒置于坟前,孤,这个字跟了孙权大半生,就像命定的符咒,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走了,便是真正的孤字。“孤近来愈发记不住琐事,那时你喝的可是这酒?”
孙权等了片刻,垂下眼帘,慢慢的拖出一个轻微的音节,“公瑾。。。。”
那年的舒县,也下着雨。
孙权懵懂的牵着孙策的手,远远的看见门前站着一个人,细雨中看不清轮廓。走近了些,那人和兄长孙策差不多年纪,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露出些微酒窝。孙权只是站在孙策身后眨巴着眼睛看,默默记住了他的名字:周瑜。
孙权和他皮实的兄长孙策不同,他虽然年纪小,却颇有悟性,爱呆在屋里读书。孙策闲不住,成日往外跑,那时正同周瑜关系最好,片刻不得离,下水捉鱼上岸斗角,孙策自小跟在孙坚身边兵营里呆惯了,打着赤膊晃荡,半大少年因为习武的关系身材匀称,肌理漂亮。虽然周瑜并不是扭捏的人,但毕竟不似孙策那般不讲规矩,把衣衫扔在孙策身上,孙策嘿嘿一笑,胡乱罩了一气,勾着周瑜甩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杨柳条儿吊儿郎当的往家走。
每每孙策回来,总闹出不小动静,孙权在案前竖着耳朵听,爽朗的声音是兄长,内敛一点的便是周瑜。孙策的脚步声沉稳有力,周瑜的脚步声很轻,带着让人舒适的礼貌。孙权几乎能算准时间,案前的窗户发出啪啪的敲打声,因为年纪太小,几乎是探着身子去开窗,窗外便是周瑜那隐隐带着笑意的脸,周瑜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在孙权的案前摆上一包粉粉的香糕,每日的小玩意儿不尽相同,有时是香糕,有时是面人儿。才这片刻,孙策就要满屋子的找人,周瑜周瑜的瞎叫唤。周瑜也不恼,低头笑,伸手摸摸孙权的脑袋才急急的赶去找人。孙权趴在案前吃糕,很甜。
舒县多雨,像江东。
雨若落得大些,孙策无处去难得会安分一些,坐在榻上读兵书姿态懒散,周瑜也陪着他,只是他爱音律,比起读兵书更爱对着古琴,兴之所至随手拨弦,姿态慵懒。孙权仗着年纪小,爬到孙策怀里,侧着脸看周瑜。那时的周瑜已有了少年青涩的样貌,眼睛狭长明亮,鼻梁挺直,嘴角抿着的时候微微上翘,像是在笑。许是相由心生,比起自家那英姿勃发的兄长,周瑜的脸也能看出一股子内敛沉稳的味道。屋外头,雨滴打在新叶砖瓦上劈啪作响,屋里头,周瑜信手二三弦音。孙权只觉得这一日可以过的很长很长。
这闲适的日子转眼就过,孙权刚满十岁比初来时足足高了一个头,但也不过到兄长肋下,周瑜身形也高,几乎同孙策差不多,两个人站在一起便叫人移不开眼。孙权总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是心里微有些不服气,不过仗着比我年长罢了。
临行前一日,孙策一早不见了人影,孙权读不下书,爬下高椅,拜过母亲颠颠儿的跑去找周瑜。周瑜,自然不在家。孙权耷拉着脑袋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心里却在赌气,自家兄长整日霸着周瑜哥哥。
孙策和周瑜骑着马在城外狂奔一气,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孙策翻身下马走到周瑜身边,仰着头看他,只是这么看着。周瑜拉着缰绳,抿嘴不出声。身下的马似乎有些不自在打了个响鼻。孙策突然笑起来,他说,“周瑜,以后跟着我去打天下。”
周瑜哧的一笑,随手折了一根柳条儿抽在孙策脸上,“待你坐上江东之主再说。”说罢,反身狠狠抽了一记马鞭,扬蹄返城。孙策捡了周瑜扔下的柳条儿,叼在嘴里,吊儿郎当的翻身上马,悠闲的往回走,似要记住舒县的一路风景。
周瑜牵了马,看到自家门口坐着一小童,正疑惑,那把脸埋在臂间的小童闻得声音突然抬起脸,难掩高兴的神色,扑了过来,周瑜忙接住孙权,刚要问,那孙权一双眼贼溜溜的看着周瑜的马,他年纪尚小,还未学习马术。周瑜见他眼馋的样子暗自好笑,抱起他托到马背上,嘱咐他抓好缰绳,也不着急进屋,牵着马去街上溜达,周瑜见着卖小玩意儿的摊贩就会停下来,挑拣一番,寻些新鲜物件塞给孙权。孙权也不做声,手里抱着,怀里揣着,满满当当,从街头走到街尾,绕了一圈再回到府里,周瑜伸手抱着孙权下马,其实周瑜也不过十七少年,有些勉强。周瑜笑着比划比划孙权的个头,“权儿比来时高了许多,再过几年也会同我们一般高了罢。”
只这一句让孙权没来由的红了眼睛,提了提手里的许多物件,他心里清楚这是周瑜送他最后的礼物。孙权看看周瑜,撒腿跑了。周瑜一愣,失笑着摇摇头,这孩子。一转头,孙策那小痞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叼着柳条儿似笑非笑的看他,啧啧嘴巴道,“那小子不舍得你罢了。”随后眯着眼加了一句,“我也舍不得。”
周瑜一把扯过孙策嘴里的柳条儿作势要抽他,孙策哈哈大笑兔子似的也跑了。
走的那日,也是雨天。
孙权坐在马车里,孙策骑马带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周瑜没有出来送,兴许是雨天,连马儿都有些不耐刨着蹄子原地打转,孙策在他门前转悠了一会儿,才驾了一声带队离开。孙权不甘心的趴在马车上的窗口看。
远远的传来些琴音,孙策打了个停的手势,仰面闭眼,细雨打在他英俊的脸庞,再滑落下来。听了许久,突然下令全速前进,这一次不再是慢慢的走而是策马快行,那琴音越来越远,消散在舒县的细雨里,听不真切。
待马蹄声渐渐隐去,周瑜双手按住微颤的琴弦,起身关上门,关上一室的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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