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送走曹冲后诸葛亮一天都没什么事做,下午又来到栏台上看周瑜钓鱼。
周瑜看着水面的浮标,随口问道:“今天怎么没看见曹冲那孩子?”
“昨晚曹操来过,不让孩子再打扰我了。”
周瑜回头仔细看了看诸葛亮的神色,而对方却神情轻松的翻看鱼篓里有没有钓上来的鱼,似乎昨晚并没发生什么,于是两人又开始一个钓鱼一个旁观,静静的等待时间流逝。两人相处的这些日子并没有太多交谈,但却常常觉得与对方很有默契。就比如钓鱼,每当周瑜钓起一条鱼,将鱼捉住后,诸葛亮就会上前帮忙将鱼钩摘下来,然后周瑜把鱼放生,诸葛亮往鱼钩上挂上鱼饵,周瑜回来接过已经挂好鱼饵的鱼杆,再甩杆入水等待下一条鱼上钩,整个过程两人都不需要说一句话,也没有事先约定,却显得就是那么自然而然。
晚饭过后周瑜来到诸葛亮的住处找他下棋,直到二更响起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诸葛亮大概猜出周瑜的用意,应该是听说曹冲走了,怕曹操再来骚扰,所以打算住过来保护他。诸葛亮心里很是感激的看着已经有了困意却还在坚持下棋的周瑜,提议道:“公瑾,今天这么晚了,不如就在这边睡下吧。”
“好啊。”周瑜早就在等这句话,放下棋子吩咐左右侍从再给他准备一床被。
“将军真要住在这?”侍从有些迟疑。
“怎么?有问题吗?”周瑜一眼扫过去,侍从被锐利的目光瞪得一激灵,马上下去准备了。
周瑜转问诸葛亮:“孔明介意与我同榻吗?”
“当然不介意,正好可以与兄长好好聊聊。”
“那好,你睡里边。”周瑜习惯性的做了决定。
诸葛亮微微笑道:“好。”
而真的到了床上,两人却并没聊什么,背朝背的睡下了。周瑜看不出诸葛亮是不是知道曹操对他的企图,本来也曾经想过找机会提醒他,可是又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好开口,真要说出来怕诸葛亮尴尬,所以也就一直没挑明,只想着能帮尽量帮,等一切都安排好,离开魏王宫时也带他一起走。
三更敲过,诸葛亮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眨了两下,看看身边的人还背对着自己似乎已经睡沉,轻轻起身,小心的想要越过周瑜下床,可是刚刚翻到一半周瑜便醒过来,看着像壁虎一样正支在他上方的诸葛亮。诸葛亮的姿势虽然很尴尬,表情却挺坦然,对身下的周瑜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翻下床。
周瑜默默的看着诸葛亮光着脚悄悄的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不一会一朵古树上的花朵从窗外飘进来落在地上,诸葛亮拾起那朵花又回到床上。周瑜这才看清他手上拿的并不是一朵花,而是外形与那花十分相似的制作精巧的小东西,看起来有些像鸽子形状的风筝,又像两片组合在一起的白色小伞,小伞下方有一个铁制的小球。诸葛亮将小球拧开,里面是空心的,塞着一团纸。诸葛亮手里攥着纸团,用被一蒙,周瑜看着他钻进被里马上就有微弱的光从薄被中透出。只一会,诸葛亮又掀开被,对着周瑜做了个让他也进到被子中的手势。周瑜只好也钻进被子中,由于捱得太近,两人的脚碰到一起,大概是因为刚才赤脚在地上走,所以诸葛亮的脚有点凉。
诸葛亮张开手,一颗夜明珠在掌中发出柔和的光,周瑜借着光看到那张纸上写着四个字“三军结盟”,疑惑的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附耳说:“张鲁、马超、韩遂。”
听到这三个名字,周瑜眼睛一亮,虽然刚刚就明白了诸葛亮与外界也有联系,可是没想到他的外援竟然不只是刘备的旧部。他究竟是如何在被软禁的情况下还可以策动这三人结盟的?
诸葛亮看透周瑜的疑惑,解释道:“我给他们写了三封信,说刘备旧部与江东不甘归降的将领已经结盟,魏廷中也有接应,而主持各方结盟的是公瑾你。”
诸葛亮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周瑜清楚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想要说服那三位颇有势力的悍将相信他们有能力翻盘绝非易事。久闻诸葛亮智计无双、辩才了得,周瑜很想看看那三封信究竟是怎么写的,究竟是怎样的言词才能同时说动雄据汉中自成一系的张鲁、彪悍难驯的马超和老奸巨滑的韩遂。
周瑜沉默了一阵说:“让你的人去找黄盖。”
听了这个联络人选,诸葛亮忍不住笑出来,打趣道:“是那位在你之后第一个归降曹操,并在降书中骂你偏怀浅戆、自负其能的黄老将军?”
周瑜被他调侃的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只能笑着点点头。
诸葛亮将回复写在纸上,然后到窗边把那个送信的小装置用一个精巧的器械射向山上。
第二天,曹操听总管禀报了周瑜留宿于诸葛亮住处的情况后,笑了笑道:“这个公瑾啊,对于别人的处境一看就透,对于自己的处境却完全没有自觉啊……”
曹操在没见到周瑜之前一直只是把他当成强劲的对手,见了面之后,虽然生出意想不到的欲念,却也从未对他掉以轻心,可是现在却发现,周瑜还是太年轻,个性中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直率或许就是他总将自己推向危险的原因。曹操想,如果是自己处在受制于人的困境下,一定会小心谨慎,利用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人来隐藏自己保护自己,绝不会做这种引火烧身的事……曹操突然觉得周瑜的这种个性很可爱。
曹操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脸上的笑也不自觉露出暧昧轻佻,低声问心腹侍从:“那个什么软筋散还有吗?”
“还有。”
“今天给周瑜的晚饭里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