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那些老旧唐楼里,乱七八糟聚集着各类小公司和社团机构,一进门满墙大大小小的牌子:“XX借贷公司”、“OO中介”……
隔壁香江剧苑里依依呀呀的唱,这边夜校的老师加大嗓门:“……借贷记帐法起源于13~14世纪的意大利……”
这是个人挤人的城市,是个人压人的城市,是个人吃人的城市。
下课后阿蒙收拾东西往外走,旁边有人问“阿蒙,你胳膊怎么了?”
“摔了一跤哇~”
“哎呀,怎不小心些?”
他生得一张圆脸,讲话更带点娃娃音,总让人有种少年的错觉,混在这里上课也不会觉得年纪不合适。有时候兜里还会莫名其妙出现几张粉红粉黄的纸条,写着电话号码。
吕蒙走出楼梯口,想到前面去打车,路边一辆黑车突然按了下喇叭,吕蒙站住,看着那车,果然很眼熟。
“你自己来的?周泰呢?”
孙权摇摇头。
吕蒙四处看看,快速打开车门坐进去:“……作死啊……”
孙权笑着趴到方向盘上。
“你右手怎么样啊?”
“没事啊,我就说其实根本不用包起来,这样弄得跟很严重似的……”他晃了晃手。
孙权按住他晃动的胳膊,凑过来小声说:“……我真不是故意诓你去杀李术……”
“我知道啊大佬,我没这么想。”
“那你还跟我闹脾气?”
“……我闹脾气?”阿蒙一时哭笑不得。
“你不肯接他的生意。”孙权用很肯定的语气说。
“我真的做不来,大佬。”吕蒙严肃的看着他。
他不是在说谎,他像所有的男人一样渴望金钱,渴望名望,渴望权力,渴望至高无上。
但是他现在也知道,没有足够力量却占据高位,反倒是一件极其凶险的事。
况且……这一切来的也未免太容易了吧?
他耍过一点小心机,如果得到相应的小回报,那么他会觉得很不错。但是现在回报太大太丰厚了,就像无意中买到一支突然疯长的垃圾股,这实在有点吓人。
“……而且你这样,程叔他们会有话讲。”
“程叔再干几年就退休了……”孙权发动车子,“不过你说的也对……再等等吧。”
汽车混进城市川流不息的车海里。
“我跟周瑜说了,你先跟他,让他带你,这样比较好。”
周瑜在孙家是个奇怪的存在,他不姓孙,好像也不是什么亲戚,但阿蒙觉得他在孙家确实很有分量。他曾经猜想也许周瑜是孙坚的私生子什么的,毕竟这种事在香港并不稀奇。
孙权开着车,一直开出城,周围的车辆越来越少,光线越来越暗。
“大佬……你不会要把我弄到山里埋了吧?”阿蒙觉出他们是往太平山的方向。
“是啊,我打算先奸后杀来的。”
“……”
“……”
“……这死法好像不错。”
“阿蒙你是在这里长大的?”
“是啊,一直在这里。”
“那你知道……这的历史吗?”
吕蒙没有回答,孙权就自顾自的说下去。
“早年香港开埠,西环和上环一带多为码头,四肢发达的搬运工经常械斗,打着打着就打出了帮派。
“有的是老乡会,有的是同业行会。今天不少还活跃在香港社会的帮派,都可以追溯到香港开埠时期。
车子在山顶某处随意停下来。
从高空看看这个城市的另一面,感觉很不一样,有点似曾相识但又有点陌生。
“城里小到夜总会、按摩院、桑纳浴甚至“鱼蛋档”,大到高利贷、走私、****和贩毒,几乎都是靠帮派组织经营,
“如果有足够的实力,更可以收购合法企业以及投资各类生意业务,在一些合法业务和近乎合法业务中确立垄断权。
“像建筑地产、运输、饮食娱乐、影视制作这些本地大头的产业,帮派社团的影子就无所不在。
山下是璀璨的维多利亚港,现在仿佛只要伸出手去,就可以握住这一片盛世繁华纸醉金迷。
“这么大的香港,几乎没有人可以说自己完全跟帮派社团无关,连警方有时候也需要协同帮派头目来控制局面……
“可是……黑社会永远上不了台面。”
“你不能左右别人,就只能被别人摆布……”
孙权碧色的眼中映着山下的灯火,仿佛要燃烧起来。
“阿蒙,我现在已得站住脚……”
“……但这不够……还不够”
“阿蒙……你跟他们不一样,”孙权手伸过来,想了想又放下了。
“你是我的人……你要帮我。”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黄天厚土,歃血为盟,打碎了碾成粉搅在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大佬,这话不用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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