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年梦想
在后世人看来,曹操这个名字实在粗鄙不堪,算是可以随时拿出来口诛笔伐的大好素材。
六百多年前,又有一个疑似诸葛亮转世的人,不惜在他的预言书里把曹魏的魏字狠狠翻作“八千女鬼乱朝纲”。
笔者认为,夹带私货的行为实不可取。而且这种程度的攻击远远比不上笔者的闺蜜们。
其一豪迈的认为孙二既然资料上填了汉族,他的碧眼九成九是先天性青光眼,晚年的神经质大约也跟青光眼患者极易有抑郁焦虑情绪有关,并展示了各种不同程度青绿磷磷的病眼图片,使笔者受了不小的惊吓。
其二详细论证了丕少作为一个理论家,创作能力必然不强,即便是文艺批评这一行的祖师爷,即便号文皇帝,其诗文也不足以流芳百世。然后开始倾诉她某次重要考试第一题便遭遇丕少的不幸经历,深恨不已,最后要求笔者在丕少相关的同人文里加上“他写诗一辈子写不过他弟”的字样……
丕公子天资聪颖其实不下几个弟弟,即便比不上才高八斗的曹子建,比个把曹彰总是绰绰有余吧。然而曹操总对他抱着不知从何而起的厌恶,指其满腹草包喜好卖弄,又指其阴沉腹黑寡情薄幸。丕公子每每想讨父亲欢心,都会招来一通怒斥,几乎是动辄得咎。丕公子在这种毫无家庭温暖的环境中扭曲的成长起来,表面对父亲的作为毫不在乎,心里却有压抑已久的怨恨。
整个许都但凡是有姿色的,无论男女,只要曹公瞧上了,便施展手段,非到手不可。能留在身边日日厮磨,自然十分美事,如若不能,一夕竟欢从此天涯相思亦是相当销魂。曹公身边个个绝色佳人,为儿子们聘娶的却全是三流而下的货色。曹丕之妻任氏,曹植之妻崔氏,无不为曹公所恶,认为容貌德行无一可取,哪怕只当花瓶放着看也觉面目可憎,其后一个逐出一个赐死,这种公媳关系也称得上千古奇闻了。
丕公子先是深恨父亲对自己的婚事横加插手,且议亲的对象们都被一一筛过,以曹公审美眼光之细密,竟漏不下半个稍可一观的。及至任氏进门,丕公子只得宽慰自己说这等恶妇仅有的好处便是不会被父亲觊觎了吧,怎知不到两年连恶妇也被赶出门去。自家倚红偎翠,却叫儿子们效仿关云长——夜里只能读读春秋,世上哪有这等道理。
丕公子甚至疑心父亲有欣欣然断子绝孙的意思。之后天久夜长难以消磨时,又将此事翻来覆去琢磨。想着未来的夫人的模样,必要如郭奉孝般艳丽,荀文若般贤淑,治理内政如管仲乐毅,领兵出征如韩信张良,赋诗弹琴亦要天下无双,最好深爱自己绝无二心,又不计较得失回报的……。将父亲帐下的美人们挨次代入一番,终觉得不能尽善。盖因这些美人都只对其父倾心,唯曹公之命是从,对自己十分冷淡。曹公又有严令不许朝中官员与公子们过从甚密,又不许公子们养宾客。层层监管下,肯与丕公子私会的竟只有吴质那个其貌不扬的胖子。
梦想和现实的落差太大,导致丕公子从心理到生理都相当苦闷。于是四年前攻破邺城时,丕公子抢先入了城,寻到父亲思慕已久的甄姬,不顾礼法当即拖上榻受用一番。曹公大怒之余也莫可奈何,只得将甄姬赏给他。
当然,作为一个苦闷的文学青年,丕公子不可能像其父一样,将“睡过天下第一美人”当做了不得的功勋。况且在没有将大小乔一一品评之前,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不尽不实。不久之后曹公就连本带利将绿帽回赠给他,正应了古语,福之祸所依也。
父亲和甄姬之间到底有事无事,丕公子是拿不准的。
从行走的步态判断对方是否处子乃至三五日内有没有行房,阅人无数如丞相者或可试着猜一猜,丕公子刚及弱冠,分辨攻受也时常出错,这些高阶技能一概不会。是以即便丕公子心存疑惑,迫于父亲的威严,也只权当没有这回事。原是父亲嘴边抢下来的肉,多咬一口也是赚来的,并没有想过长久。
此事本该悄无声息的和丕公子的其他几样少年心事一起,待时日蹉跎到追究也无味的程度,便可一一淡忘。
然而到了这一年,忽然有一人言之凿凿,说确有其事,将其散布得天下皆知,曹阿瞒后宫之路同时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劫。
此人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号卧龙。传言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神棍,从观星卜筮到行军布阵无一不精。他从江夏飘然过江,进了周大都督的军帐,将八卦款款道来。
“张济之妻邹氏、袁术之妾吴氏、袁绍儿媳甄夫人、吕布之妾貂蝉,都被他强占过……”
“曹操的十二个妻妾中,倒有十个曾是别人的妻妾……”
“曹操的这些丑事和异嗜天下皆知……”
在此之前,他已对自家主公深刻八卦过江东之主孙权与鲁肃之间不知所以的一个月。以孔明先生舌灿莲花的口才,无事也能说出三分,何况曹操征伐天下确有其事,因此捕风捉影,深入浅出阐述其淫邪不堪的用心,直说得如件件亲见一般。周瑜哑口无言,鲁肃瞠目结舌。所以说夹带私货的行为实不可取,其中第三位的甄夫人,正是曹丕的继室甄氏,将她列在其中,含义不言自明了。
亲兵第三遭上来续茶水时,周瑜终于找到机会做最后的抵抗:“孔明先生一直居于荆襄之地,距许昌千里之遥,又如何得知这许多细节?”
诸葛亮大笑,随口反问:“公瑾忘了徐元直吗?”
言下之意似乎是,作为闺蜜的徐元直,理所当然身负着与他互通八卦有无的艰巨任务。
孔明先生说话何等的滴水不漏,这种引人遐想无数却无一字落实的技巧,只是善辩者不假思索下的本能反应而已。
当然,徐庶并非躺着也中枪,实是应有此报。
当初他诳孔明出山相助刘备,将一穷二白的刘玄德说得天上有地上无,出身皇室贵胄,虽然落魄了,做的也是打草鞋这等斯文的生意,现如今得天子亲封皇叔,带着万余人的一支军队白手起家,正是前途无量的时候。又说刘备上无高堂下无妻房,一嫁过去便可当家做主。
待孔明进了门,才发现上无高堂下无妻房不假,却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拖油瓶,当即便是眼前一黑。出门点兵,数来数去只有九百五十人,眼前又是一黑。再然后,原来当家做主的意思是这一大家子都等着自己赚钱来养……。若是心理素质稍差一些,恐怕日后流传于世的就是徐庶三气诸葛亮了。
是以此言一出,孔明先生大仇得报也。
话说诸葛亮初时对刘皇叔不甚满意,然而既已失身于人,委质定分,之后刘备对他千依百顺,军政民政一律交在他手,甚至愿意乾坤倒悬以妻为尊,自然也就义无二心了。再者说,刘玄德再怎么落魄,也自持皇叔的尊贵身份,行为举止都往高雅的方向努力改进,从没有随时随地路边解手的粗鄙行为。
这又是一个天大的误会。若是曹丞相知道许多美人不是厌弃自己,而是厌弃当街遛鸟,故而不肯相从,还不知要如何捶胸顿足。
曹公之溺有个名头,叫做尿占。相士许负留有相法十六篇,其中第十四篇为《相屎尿篇》,曰,“尿头散泻,富贵天下,尿如竹竿,必主贫寒。”可见尿占之事名正言顺,由来已久。曹公之尿如天女散花,贵不可言,溺溲时必要占据有利地形,酝酿情绪,厚积薄发,一倾而下。有诗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这与孔明先生的观星是一个道理。世人只知观星风雅,溺尿粗俗,不知尿占之灵效远胜于观星矣。
观星只在夜间天气晴朗时,尿占随时解下腰带即可。
观星人人抬头可见,尿占却唯有当事人知晓结果。
既方便,又隐秘,曹操有这一门绝技傍身,居家旅行杀人越货两相便利。刺董失败逃出长安时占过,与陈宫美人私奔前路未卜时占过,破徐州城之前自然更占过,——值得一提的是,郭嘉见曹公对着营门大遛其鸟,忍笑至几乎内伤,顺口说了决堤淹城之计,不费一兵一卒即生擒吕布,足可说明溺尿之道远胜观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