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不同了,很多事情也变得不一样。旧社会要人命的大病,现在只需要吊上几瓶抗生素,就能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活蹦乱跳。
护士推着装满瓶瓶罐罐的小车从病房出来,孙仲谋马上凑到窗口扒开百叶窗往里看,吕蒙睡得很安稳,他姐姐陪坐在床边。
护士拍拍他肩膀:“小同志,我们程院长说你可以到他办公室休息。”
“……哦。”孙仲谋愣了一下,赶紧点头: “好,谢谢,麻烦姐姐了!”完了还不忘附赠酒窝微笑。
护士偷笑着走了,仲谋望着长长的走廊里昏黄的光线,想起不到二十四小时里发生的事情,恍惚中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要搁在过去,他算是出身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只是他一向自认为知道人间疾苦,关心社会新闻,不是“何不食肉糜”的那种人。
不过来自理性的常识终归没有赤裸裸的亲身体会来的有冲击力。在通讯和交通都没有保障的前提下,权力和关系也成了虚无缥缈的浮云……昨天那种情况下,就算他拿着老爹的工作证去跟人说“我是南京军区总司令的儿子”,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到了走投无路的绝地,最靠得住的居然还是自己的腿和手。
他没有去院长的办公室,自己坐在走廊的木质长椅上闭眼睡了起来。
“你怎么把我弄到这里来了?”清醒过来的吕蒙完全看不出发高烧时候的迷糊劲,倚在枕头上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我先跟徐伯去邻村借了辆拖拉机,把你拉到县里医院,那里的大夫说是肺炎,怕治不了……阿嚏!”坐在床边的孙仲谋精神反而蔫蔫的,边说话边打喷嚏,“……然后我从医院给家里打电话,我爸就联系自己老战友,把你弄到南京军区总医院来了。”
仲谋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吕蒙没有接,反而撑着床凑近了看他:“……你也感冒了?”
孙少爷被人这么近距离观察,感到十分别扭,他伸出爪胡撸了一下对方的头毛,又把苹果塞到他嘴里:“……医院里细菌多被传染了吧……”
吕蒙点点头,咬着苹果缩回去:“那你得注意点卫生啊。”
医院窗户和门上都刷着黄色的油漆,晌午的阳光透过窗棂子洒进来,照在床单和吊瓶的胶皮管子上,也有种金色朦胧的效果。
孙仲谋耳朵上挂着爱华随身听,倚着墙用手抠铁床边卷起的油漆:“我爸的意思是,等你好差不多了,我们就直接从这里坐火车回北京吧……寒假快完了,我也要开学了。”
吕蒙又点点头,手里拿着苹果核啃得十分仔细,好像某种小动物一样。
仲谋看他吃东西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补充说:“我正月十八开学,运气好的话,十五那天咱们还能赶得上去秦淮河看灯。”
“哎?真的!”吕蒙立刻很期待的睁大眼。
“过节的时候夫子庙一片可热闹了,有花车和扮芯子游行的,还可以喝盐汽水吃酸辣粉……小时候我在这住过,我哥常带我去玩。”
吕蒙张嘴感叹着,毫不掩饰的表示羡慕,孙仲谋想起他也见过自己哥哥,于是凑过去问:“哎,你觉得是我哥哥好看,还是我好看?”
吕蒙思量了一下,照实说:“好像孙政委更好看一点。”
孙仲谋的脸立马就臭了。
护士长从门口经过,敲敲门喊道:“小帅哥,食堂中午饭摆上了,不早去打要没有咯!”
孙少爷把随身听拿下来塞到吕蒙耳朵上,又拿了饭盒从床上跳过去,冲出门打饭,嘴里嘟囔着:“……土包子真是不懂得欣赏!”
吕蒙被耳机里的摇滚乐震得双眼圆瞪,赶快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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