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瑕不掩瑜
孙权皱眉，转身看见陆逊站在花丛间，对他象征性地拱了下手。
一个藩王家送进京的质子，对着他这个皇子却没有丝毫恭敬之意。孙权心里面明白，陆家拥兵自重，肯送质子进京已经是给皇家脸面，这人自然要嚣张些。
更何况，他还是只是个不及封王的皇子。
孙权也不计较，只是嘴角默默含了冷笑，朝陆逊丢了个眼神。
“咱们彼此彼此。”
陆逊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只见自己脚下正踩着一株待放的花枝，已经折断了根茎。
不自然地笑笑，孙权注意到陆逊耳根子处泛起一抹淡红，还是端出平时的样子迈出了花丛，在他面前的空地上跺了跺脚。
“我们，似乎都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呢。”
陆逊望了望天，被阳光刺得微微眯了眼：“我确实不想走动，不过今天……”
“庐江城去年献的贡品该开了，想来看看。”
孙权顺着陆逊的目光，只见花坛一角长着一片半人来高的大叶植物，那花朵竟像喇叭一样直接从茎干中抽出，大红配着大绿好不热闹。
“这是？”
“兰蕉。”陆逊走近，修长手指拨弄掉花心里几滴残留的露珠。
“你喜欢这花？”孙权歪头端详着陆逊的侧脸，阳光穿透蕉叶，竟显出了几分平日不见的柔和来。
“谈不上喜欢，只是喜欢这枝头的花，俗则俗矣，也好过牡丹富贵却命薄，稍不留神就被人踩在脚下。”陆逊低头，脚下又有一朵娇花被踏碎，冰肌玉骨瞬间裹入泥里。
“兰蕉……是吗？”孙权也走近，却不看花，“你野心不小，敢跟国色叫板。”
陆逊挑了挑眉：“殿下说笑了，牡丹才是真国色，一株小小的兰蕉，只求自保罢了。”
孙权盯着他看了一刻，陆逊这人他谈不上喜欢，却也没到讨厌的地步，这人总是能在快要触到他底线的时候往后退半步。
这碰触，总到不了疼的地步，那就只是——痒。
孙权扭头笑了一下，伸手折下一枝兰蕉，朝陆逊晃了晃，随即转身离去。
孙坚今天很高兴，一来太子上表攻荆州的事情他很满意，还附带了群臣的联名上书，办事够稳妥；二来，周瑜回朝，进献的寿辰礼物也甚合他心意。
“吾皇万岁，这是臣在江夏时，一日天降流星，此石落于地，上有祥瑞之兆。臣斗胆，献给皇上。”
孙坚命内侍接过，只见这石头竟是奶白的颜色，里面一丝丝暗红缓缓勾勒，竟是隐约有江河大山的轮廓。
“此石堕天而河山不陨，臣斗胆为其取名为山河永固。”
孙坚哈哈大笑：“好，好一个山河永固！”
周瑜也陪着笑，这宫里多的是金银珠宝，要送得合意可不容易。
“皇爷爷，父亲！”
孙绍清洌洌的声音打断了周瑜的思考，孙绍站定也看见了他：“大将军。”
周瑜微微点了点头：“皇长孙。”
孙坚见了孙子很是开心，招手让他上前：“绍儿来看看，皇爷爷得了件好宝贝。”
孙绍凑近，眉头却渐渐皱到了一处。
“怎么，绍儿不喜欢这山河永固？”
“没……没有啊。”孙绍连忙摇头，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这是谁送给皇爷爷的啊？”
“哦，周大将军。”孙坚指了指周瑜。
孙绍扭头看向周瑜，周瑜注意到，那孩子眼里带着一抹说不清的东西，全然不是方才的无邪。
“原来是大将军送的，大将军总是在外面找宝贝，绍儿也好想去啊。”
孙策嗔了他一句：“大将军是在外征战，你以为是寻宝呢！”
孙绍仗着孙坚惯他，也不怵他，反而贴上来耍赖：“父亲，我一个人住在宫里好冷清，你陪我上街去好不好……”
孙策从来也没带过儿子，拿这包袱向来没有办法：“父皇，那儿臣……”
“去吧去吧。”孙坚挥挥手，“周瑜留下，陪朕下盘棋。”
“是。”周瑜应下，瞥了眼身边纠缠到一处的父子，叹了口气。
这孙绍，终究还是跟孙策有太大的不同。那心思，竟已经如此之重了吗？
“什么山河永固，儿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父亲要答应不打我。”
孙策牵着儿子，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人头攒动：“你说就是。”
“儿子看，那红色，倒像是河山染血。”
孙策一惊，猛地丢开孙绍的手，俯身捏了他肩：“这话，你没跟别人说过吧。”
孙绍摇头：“我这一路没离开过你，跟谁说去呀？”
孙策点点头，转而拍了孙绍一下：“你这个小孩，脑子里就不能想些积极的东西。”
孙绍看看四周，把孙策拉到一边：“父亲，我只是觉得，大将军这个礼物，献得操之过急了一点，竟然连这个都没考虑到。”
“现在皇爷爷是高兴，以后他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这个寿礼绝对是个话柄。父亲，大将军太心高气傲，什么事情不达目的不罢休，我总觉得早晚不妥……”
孙策微笑，摸了摸孙绍的脑袋：“儿子放心，你爹不会让他出差错。”
孙绍跺脚：“我是让你跟他保持距离！”
“我就不明白，你怎么就那么见不得周瑜呢？”
孙绍翻了个白眼：“谁叫他是个男人，长得还比我好看。”
孙策厥倒，自家儿子果然不是凡人。
“咦？周瑜？”
孙策吃了一惊，周瑜不是在宫里陪孙坚下棋吗？
抬眼一看，却见孙绍手指头指向那里，一杆破旧的大旗迎风招展，上书大大的两字。
粥——鱼
孙策眯眼，只见那是个卖早点的摊子，摊主是个长得雌雄莫辨的人，正在捏着包子。
走得越近，越能听得早点摊上人声，人们似乎都叫那摊主“乔二”。
“来一份粥鱼，要热乎的。”
“……”
孙策听得额角一跳一跳，推了推孙绍：“去府衙，就说有人辱骂朝廷命官，叫差役来掀摊子。”
孙绍点点头：“是要掀那个漂亮姑娘的摊子吗？”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的？”
孙绍邪魅一笑：“看腰，男人的腰比较紧。”
“你这小子，谁教的你这些……”孙策作势要扇他后脑勺，却被孙绍抢先一步跑开了。
“我报官去！”
卖周瑜的吆喝声还在继续，孙策揉了揉额角，大步挤到最前。
“给我拿两个包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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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爷最威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