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士龙 |
2012-11-15 01:14 |
[独发婚贺 / 周瑜/曹宪相关] 青衿番外---淇奥 (赠飞行&黄棘)
祝飞行和黄棘两位GN新婚快乐!迟到的婚贺,很短很渣,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我叫曹宪,是曹家第二个女儿。
我父亲是大汉最有权势的丞相,而我也注定要入宫侍奉天子,为曹家锦上添花。
从记事开始,就有年长的女官教我坐立行走,她们也教我念书,读得最多的是曹大家的《女诫》。我不喜欢被人像人偶一样摆弄,也不想念枯燥的道理,可她们说在天子面前不能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父亲对我百般疼爱,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不肯通融。
不必习礼的时候,我最爱弹琴消遣,父亲请董夫人来教我,她是名动天下的蔡伯喈先生之女。
“宪儿小小年纪琴技如此娴熟,当真难得呢。”
得她夸奖,心里不免有些得意,直到有一天午后,我在父亲书房听到隔壁别院传来琴声,有如清风拂面,延绵不绝,五脏六腑都被熨烫过一般。我怔怔地倚着墙,第一次觉得自己从来就是曲不成调。
我遣人到处打听弹琴的人,侍女们告诉我他是江东周郎,荀令君的学生,到许都奔丧时被父亲扣下,父亲看在荀令的面上不曾为难他,只羁在府中别院内。
我见过荀令,清秀通雅,飘飘若仙,他教出来的学生,该是怎样的人物啊……
那琴声几乎每天午后都会响起,我日日在父亲书房候着,一待就是一个下午。他弹得极认真,每弹一曲前都要细细地调音,随手拨过的几个音阶,也犹如天籁。
我突然起了见一见他的心思,侍女们扶着我,艰难地爬上书房后面的阁楼。从这里可以眺望隔壁的院子。
我畏高,自从小时候被哥哥们哄着上来过一次,还不曾来过。院落比记忆里精致了很多,一汪碧水边华亭鹤在悠闲踱步,几簇火红枫叶掩映下的粉墙黛瓦想必就是他的居所。侍卫们一动不动地守在院门边,偶尔有从人躬身趋行,几乎听不到声音。我没有看到他,听说他还丧中,深居简出。
这样也好,他有很多时间弹琴,我下半昼必去守着,很少落空。
有一天我照例守在书房,侍女一脸惊喜地进来告诉我:“荀令君来探视周公子。”
我匆匆忙忙上到阁楼时,他们正背对着我站在水边。
他身穿素服,错开半步站在一身天青色常服的荀令身边,跟他说着什么,亲密而恭谨。园中的菊花开得正好,清风吹起他们的衣裾,黄叶翩飞,流光飞舞。
他们在一起站了很久,躬身送走荀令回转的那一刹那,我对上了他的脸,他匆匆进屋没有一刻停留,终究不曾让我看清。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每天必弹淇奥,那是我的得意之作,跟他一比竟是云泥之别。我去请教董夫人,她想了想道:“我教你读诗吧。”
比起乏味的《列女传》和《女诫》,毛诗有如天籁,我每天跟着董夫人念诗,父亲取笑说我要做女博士,却也不曾阻止。
过完新年,空等的日子渐渐多了起来,府中从人说他被征召为尚书郎,去做了荀令的副手。好在我现在有诗可以看,也不觉得寂寞。董夫人已经教到邺风,我心里隐隐有些期盼,她告诉我《淇奥》是卫风里的一首诗。
三月里的一个午后,我照例在书房里看书,阳光暖暖地晒在身上,隐隐有了睡意,索性扔了竹简,依在案边假寐起来。
这一觉睡得香甜,被一阵刺鼻的焦糊味惊醒时,多少还有些不情愿。可是四周的火光太过触目惊心,我本能地起身往外面跑,可门框门帘都已经着了,复又折返,想从窗口跳出去,心急之下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火越来越大,衣服上也开始溅上火星,我被呛得咳嗽不止,叫不出声来,匆匆用袖子堵上口鼻,退到屋子的一角,火很快就会烧到这里,我贴着墙壁,被热浪熏得睁不开眼,不自觉的发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或许没多久,似乎听到有人冲了进来,还在喊着什么,那声音似乎闷在罐子里,十分古怪。我不顾口鼻间的灼热,本能地呼救,终于把那人引到了藏身的角落。来不及细细打量,我已经在他的背上,他的衣服是湿的,我贪恋微微的凉意,脸紧紧贴了上去,感觉到他负着我左突右冲,就在感觉几乎要被热浪烤得窒息的时候,一阵凉风吹来,暖春的阳光打在脸上,再不像火光那么刺眼,耳边依稀有人在叫周公子,我心中一动,还来不及多想,就听到身后巨响,一喜一惊之间,失去了意识。
晚间的时候父亲来时,我刚醒过来不久,只是口鼻间的灼热未退,像针刺一样疼,说不出话来。父亲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安慰道:“是公瑾救了你,亏得他今天下朝得早。你好好养着,等伤好了去向他道个谢。”
身上的烫伤很快痊愈,声音也复原如初。听说有人谋逆,父亲天天在宫中难得回来,道谢的事也没有再提起。书房被烧断了梁柱,修复费时费力。我再不能去听他弹琴,心里闷闷的。好在董夫人还是天天过来教我毛诗,我计算着日子,待学到周颂,书房也该复原了,一切就都可以如初。
可惜我不曾等到那天,他在一个多月后回了江东。紧接着,父亲就出征了,看得出他志在必得,心情似乎并不曾因为府中有人不辞而别而受影响,临行前他嘱我好生休养,不必再去习礼。才听董夫人讲解过赋比兴的我,似乎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只是这点隐秘的心思却不能与任何人人讲。
我又有时间弹琴了。他走的时候,不曾顾得上他的琴。一天董夫人走后,我命人取来那架琴, 轻轻拭去灰尘,弹起久违的淇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吟诵着才学会的诗,几乎要流下泪来。
再见到父亲的时候,已是大半年以后,他的精神还好,只是苍老了些。我知道我又要开始习礼了,如果我的父亲不能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我就必须嫁给这个人,这是身为曹家女儿的宿命。我不知道该不该恨他,他从火光里救起了我,又用一把大火断送了父亲毕生的梦想,也绝了我的一丝侥幸之念,就连让我如痴如醉的琴音中,也暗藏刀剑。我从来不曾读懂他,就像我从来没有看清他的脸。
最后一次听到他消息的时候,书房已经修复如初,我也学完了整本毛诗。父亲在案边坐着听我弹琴---他似乎越来越痴迷于此,还夸我进境神速。
府中侍从匆匆走进来,看了眼父亲,刻意加重了脚步。
“何事?”父亲睁开眼睛,问道。
““禀丞相,江东周瑜...”
“嗯?”父亲苦笑,“难道他取下西川了么?”
“周瑜...已死。”
“胡说!”父亲一拍桌案,“他怎会败于刘璋鼠辈?必是诈死!”侍从被吓得打了个冷战,不敢再说。
“此间必有蹊跷,再去打探。”父亲似乎也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看得出他在竭力克制。
“回丞相,”那人犹豫了下,道:“周瑜回江陵整装,未及进军,病逝巴丘。”
长久的沉默后,我听到父亲轻笑一声,似在叹息:“终是赢不得他了。”转脸叫住正要退下的侍从,吩咐道:“去文若府上报丧吧。”
我抱着琴,默默告退,他的眼睛看着窗外,好像什么都不曾注意到。
我知道,今晚辗转难眠的,注定不止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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