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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风起 2010-09-05 02:31

[独发]【权瑜】流年  (10月9日主楼更新完结章)

前言: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绝对巧合。

一   孙安
我是二哥最小的妹妹,也是唯一的妹妹,父亲死的时候,我只得两岁,但我只是庶出,又是个女儿家,注定只能是个附属品。二哥以前从未关注我过,我双十年华,岁月空蹉,也不曾过问我的婚事。当他第一次注意到我时,便告知我,“妹子呀,二哥替你找了门好亲事,荆州刘备,当朝皇叔,英雄豪杰,与我妹堪称相配。”
那个刘备,大了我二十有八,若不是他命运多难,便是他儿子也该比我大了几岁去。
我在床上躺了几日几夜,不吃不喝,我生在江东,便是死了也只在江东。
便在我头昏眼花,气力全无之际,我的贴身丫鬟翠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直嚷着,“小姐,大好了,大都督回来了!”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强撑着坐了起来,“公瑾哥哥回来了......”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再也不能说别的。

果然,不久便传来公瑾哥哥力劝二哥不要与刘备结亲的消息,据翠儿从别人那里打探到的消息说,大都督言道先主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要把她送到荆州,一辈子受苦么?伯符将军视我如弟,我把小妹当成是自己的亲妹妹,我不忍心看她受苦.........
我听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忧虑。欢喜的是公瑾哥哥还念着我们往日兄妹的情谊,忧虑的是二哥才是江东之主,他决定了的事情,谁能改变?
再后来,又传来二哥断然拒绝了公瑾哥哥奏请的消息。
二哥又来看我了,轻描淡写的说“你此去荆州,必要看着刘备。荆州,我迟早要打的,那时,自然把你接回来。再说,你是孙家的女儿,也该为孙家出一份力了。”说完便离开了。
我瞧着翠儿放声大哭的样子,心里悲楚,却是哭不出来了,至少,还有公瑾哥哥当我是他的亲妹子。

结亲的日子到了,二哥派了甘宁、凌统带一千精兵护送我到荆州,我在城外就见到一片锦绣城池,进得城内,打量刘备君臣,刘备容颜虽沧桑,确有英雄之气,文臣礼度翩翩,武将精神抖擞。也难怪二哥要把我送了过来。
成亲后,刘备很少来我这,我也乐得清静,有时候耍耍刀剑,有时候骑马射猎,更多的时候,靠在窗边,凝视东方------二哥曾说过,荆州迟早要战-----那时,三军统帅必然是公瑾哥哥......
一年后,我等来的却是东吴大都督病逝巴丘的传闻。
自那以后,我的生命便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我好像要带着阿斗回江东,被赵云拦住了,我以死相抗,赵云终于放走了我。
回到江东,二哥没见我,只是把我安排在吴侯府内一个小别院内,不让我走出别院之外,大约我擅自回到江东惹怒了他。
可这也没什么了,公瑾哥哥死的时候,我便再没有亲人了。
此后十年,我都在这小别院内,日子是平静寂寞的,长夜漫漫之际,我总是念着幼年时的往事,大哥总嫌我爱动,不像个女儿家,可公瑾哥哥说,小妹不愧是伯符的妹妹,将门虎女,若是男儿,定能驰骋疆场,得成功名。大哥听了后总是大笑,公瑾呀,你可别太惯着小妹了。
偶尔夜深人静之时,吴侯府内隐约会传来悠远绵长的琴声,如倾如诉,只是琴声中充满了忧思抑郁,大约是二哥的哪位不得宠的夫人排解寂寥吧。小的时候,有时大哥心情大好,便会要公瑾哥哥演奏一曲,我那时自然不分什么好坏,只觉得琴声时而高吭激昂,时而低沉缠绵,如林中鸟鸣,清音怡神;又如谷间溪流,妙律爽心。只是,江东再无周郎,自然再也不会有那优雅清越的琴声了。

十年后,二哥终于得了荆州,只不过,那时的主帅是一个叫吕蒙的,又两年,刘备亲率七十万大军征伐东吴,刘备打败二哥,还是二哥击退刘备我已经无法知道了,因为,我终于可以去见大哥,还有,我的公瑾哥哥了。


二  孙瑾
我原本姓赵,家里世代行医,父亲在吴郡小有名气,人称“赵神医”。
那一年,讨逆将军面部受了箭伤,父亲上门医治,回家时,父亲偶然提起,讨逆将军受的只是轻伤,静养三十日便可痊愈。
只是天降奇祸,没过三日,我家便被军士层层围住,凶恶的士兵把我一家十三口都捆得像粽子似的,原来讨逆将军箭疮迸发,竟是死了。我们被拖到讨逆将军灵前,以为必死无疑之际,一个全身素服的少年站出来言道,兄长性子暴烈,不听大夫之言,才遭此祸。
我们因为少年的话又被放了,后来才知道,少年便是继任的讨逆将军。

两年后,吴太夫人病重,讨逆将军又请了父亲医治,我年岁已大,跟着父亲一起行医,再见将军,愈加雄姿英发。
父亲倾尽了全力,吴太夫人仍然故去了,将军依旧没有片语的责备,只是不知为何中意了我,要我侍奉他,弃了原来的姓,改姓孙。
将军成了我的主公,却不让我随侍左右,只叫我专心学医,偶尔疲累之时,便会传我,和我说会子闲话,主公只叫我的名,从未叫我的字。像我这样地位卑微之人,主公能记得我的名,我便该万幸了。
只是有次主公与我闲谈,我不知说了什么,主公心情甚好,笑言:孙瑾,你日后必要成为我一人的大夫,我的性命可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的。
我诚惶诚恐,从未想过主公对我期望至此,只能更加勤勉学医,但盼得有一天主公真的身体抱恙,我能立即药到病除,便算是能回报主公的厚望了。
只是主公正值壮年,时常习武以强身健体,便是风寒也难得一见,我想,至少也得二十年后,才能有我的用武之地。

从未想到,这么快,我便能帮上主公。
那日,主公急召我,他面色阴沉,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子,就是收到曹贼战表之时,主公也是谈笑自若,面色如常。
主公命我带上江东所有最好的药材立即赶往南郡,因为大都督周瑜攻下南郡之时受了箭伤,病况危重。

我风尘仆仆的奔往南郡,在南郡待了不到几日,便被大都督赶回了柴桑。
回到柴桑,我如实的像主公禀报,大都督,十数年征战,多处负伤,再加上经年劳心,早已心力交瘁,此次南郡之战,都督又中了曹仁那一箭,不过是伤上加伤,如不好生调养,寿命最多半年。不过,即便是好生调养了,也只是五、六年的光景。
主公叫我退下时,声音有些无力,我偷偷瞧了瞧主公的神色,既不是悲,也不是喜,又不是忧,也不是愁,他胸口收紧,双手无意识的环上双臂抚摩着,仿佛危机已近却不知如何抵御。

隔了几日,吴郡便笼罩在一片喜庆当中,听说主公要将郡主孙安许配给荆州刘备刘皇叔。
又隔了十几日,主公再次召见了我,不同的是,这次是在文华殿,那是主公召见各级文武的议事大殿。进大殿之前,殿前侍卫好心的告诉我,先前大都督周瑜才觐见主公,主公似乎情绪不佳,要我小心应对。
我进得大殿,跪拜在地,半响,才听到主公用异常冷静的声调说着:“十四年三个月,先兄受命平定江东,兵至历阳,到现在十四年又三个月,此后攻横江,击枺陵,进曲阿,破皖城,夺庐江,…..”先讨逆将军英雄盖世,他的战绩,吴郡便是三岁小儿也能朗朗言出,主公为何对我说这些?“……平山越,灭黄祖,尔后更在赤壁大败曹孟德,名动天下…..”我心中一动,原来,说的是大都督。
主公走近跟前,扶起了我,我惊觉主公整个人被一种苦楚难言的情绪所笼罩。“我当了近十年的吴侯,可这江东到底谁是主?我也很疑惑。”
我也不知道主公心中竟有这般痛苦,第一次觉得自己多么的不善于言辞。“主公,江东是孙氏历经三代才创下的基业。”
主公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同时紧紧抓着我的手,“孙瑾,你我名为君臣,实为兄弟,我现在有一万难之事,只有你,只有你一人才能帮我。”
我急忙匍匐在地,“主公但请吩咐,在下万死不辞。”
主公曾救了我全家的命,别说要我做万难之事,便是要我立即死了,剉骨扬灰,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十二年后当我的眼前是毒酒,耳边充斥着老母妻儿们的痛哭声时,我有些迷惑,也许我家注定灭门,不过晚了二十年而已。


三 贾华
我是东吴大都督周瑜的亲兵,名叫贾华。
每次我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时,如果不加上前面那句,仿佛就不那么气派似的。
我虽然只跟了都督三年不到,不过,我的运气还真不错,先是赤壁之战,再是南郡之战,跟着大都督,我尝尽胜利的滋味。
攻下南郡,败走曹仁,主公重赏三军,传来令书,吴将功勋显著者连同赤壁破曹之功一齐表彰:先是封了大都督任南郡太守,紧接着又封了程普将军为江夏太守,黄盖将军封偏将军去丹阳,吕蒙将军封偏将军去寻阳……
就连我,因为作战勇猛,也升了一级,被提拔成大都督的贴身亲兵了,得知消息的时候,我简直乐得就要在地上打几个滚,将来若能得回家乡,定要在村里的兄弟面前好好得意一番。

将军们离开的时候,大都督亲自去城楼上眺望目送。他穿着厚重的盔甲,这样即使伤口裂开流血,也不会被发现。
他面色苍白了些,只是那眼神依旧清亮明锐。见我的神色不对,反倒微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贾华,不用太挂念,小伤而已。”
小伤…………………………
这大概是唯一让我懊恼的事了,我已经拼死保护大都督了,大都督还是中了流箭,伤势严重,卧榻数日才能勉强起身,伤情却反反复复,二月有余了,时有污血渗出。每个晚上,热水,铜盆,药粉和白纱,那是必须的。主公倒是曾派了个大夫来,不过医术肯定不精湛,要不然怎么没几天就走了。

南郡刚刚平定,千头万绪,都督请来了名士庞统治理,自己只是偶尔过问,大部分时间仍住在军营里指挥操练。

忽有一日,大都督说要回柴桑,单点我领了十几骑陪同。我们星夜兼程奔赴柴桑,大都督连家未归便去觐见吴侯,
我们在吴侯府外等了约两个时辰之久,才看到大都督出来,远远的只觉得大都督脚步踉跄,走得近些了,才看见他清俊的面孔已是全无血色,我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忙奔过去伸手去扶——这一扶不打紧,触手之间满是温热的粘稠,我定睛一看,手上满是鲜血,心中大叫不好,定是他箭伤裂了!
大都督瞧见我手忙脚乱的样子,到先笑了笑,“我无大碍,先扶我回府,这些日子原本就有些不适,不过强忍着,如今见了主公,反倒放松了,才会如此的。”
我想着这数日里一路舟车劳顿,又想着听着大都督的声音还算有些气力,忙扶着大都督回到周府。周府上下看到大都督负伤而归,乱作一团,周夫人也哭得梨花带雨。
大都督只说了句,“小乔,我没事,别让孩子们知晓了.也别惊动任何人。”说完,便沉沉睡去。
不多时,从外面请来的大夫替大都督诊治后,只说大都督气血亏伤,如今急痛攻心,一时壅蔽,方才引了旧疾,需得好生仔细调养。

晚些时候,主公不知如何得知了消息竟然亲自前来探望,只是握住大都督的手,又是焦急,又是痛悔,哽咽着说:“公瑾,天下干戈方兴,江东不能没有你,我……”
主公守了大半夜方才离去,留下一个叫孙瑾的医士照顾都督伤情。
我瞧着那医士到像是前些时日主公派去南郡的那一位,心中颇有怨言,主公先前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又留了个庸医给大都督。大都督昏睡了几日,被灌进了无数珍奇的药材,方才醒转,我才放心下来,看来孙大夫也不是太无能之辈。
主公每日必来探病,见大都督醒转,只说如今时值郡主大喜,大都督与郡主有兄妹之情,何不在柴桑休养,待郡主出阁之日也好送送,全了兄妹之义。
都督苦笑,小妹以后若悲苦一生,周瑜有何颜面相送。
我这才弄明白,原来大都督此次病势汹汹竟是为了郡主出嫁,我一面埋怨主公不将郡主许配给大都督,一面又暗喜都督留在柴桑才能好生养伤。
后来郡主出嫁之日,都督果然未去送。
孙大夫在周府,每日三次诊脉,都督嫌麻烦,想撵他走。孙大夫说,在下受吴侯之请而来,要在下不来也行,请吴侯收回成命即可。夫人也在旁劝,主公所请,必是名医,撵了回去,主公面上也不好看。都督这才作罢。孙大夫从此就留在都督身边随侍。
都督留在柴桑三月,闭门谢客,每日里只是读书,累时,周夫人焚香抚琴,有如天籁,其实我到觉得周夫人美如天仙,又善解人意,只盼得都督别在想着什么郡主就好了。

一日里,南郡有军书送来,都督看了后,扔在一边冷笑数声。我大着胆问,是否曹军来攻?
都督反问道曹军若果真来攻,又当如何?
我说曹军若来打南郡,那我就随都督打下许昌呢,那更威风。
都督不禁大笑道,我如今还只想着荆州,你到想到许昌了,比我有见地。
我也笑道,都督分明是取笑我,偏安就难以久安,如若不进,便只能败。
大都督闻得此言,赞赏的看着我,笑道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见识。不知道又想到什么,竟长叹了口气,出了好一阵神。

接了军书的第二日,都督不顾主公再三挽留,回了南郡。
军营里一得知都督回营,立时三军涌动,将军们纷纷赶到中军大帐,说,三军日夜勤加操练,励兵秣马,就等着大都督回来,一举平定荆州。
大都督望着中军大帐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军士,爽朗一笑,好!战机一到,必取荆襄。
都督银甲白披,意气飞扬,果然还是战甲才最适合他。

我这时才知道,原来刘备要来南郡面见都督有要事相商。我料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否则吕蒙将军也不会从寻阳赶来南郡。
吕蒙将军回寻阳时,都督要我跟随吕蒙将军一起去。我一时大惊,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几乎要留下泪来。吕蒙将军却笑说,你小子行啊,说了什么好话哄得都督说,只让你做个军士可惜了。
走之前,我仍放心不下,虽然养了三月,都督气色好了,面色也红润了,只是时常嗽中带血。去找了孙大夫,只是求他好生医治都督。

再见大都督,已经隔了一年,三军集结江陵,大都督会同绥远将军孙瑜欲跨荆州取西川。
我远远瞧那身影憔悴瘦削,孙瑜将军三番几次想扶持都被他示意回拒。难道竟是病势加重?只是现在做了吕蒙将军的副将,反比不得先前那般可以随时见到都督。乘着空当,我又去寻了孙大夫。孙大夫只是叹道:天意如此,将军莫非忘了我上次说的话了么?我心里一沉,乱如麻绪,又不敢告知他人。
果然大军行至巴丘,都督忽然病情加重,不过两三日便过世了。主公不知如何竟在第二日便到了巴丘,扑到在都督身边,泣道:“公瑾呀,你有雄材大略,如今你死,我今后问计何人………..”旁边诸将无不失声痛哭。
当日主公便亲自扶灵柩乘船回柴桑。

以大都督这性子,到了最后,不是操劳而死,就是心如死灰。
我望着漫江的白帆远去,终于落下泪来。


四  步练师
我叫步练师,是庐江皖县大族步家的女儿,我很有幸,嫁与孙讨逆将军的弟弟为妾,两年后,因为孙讨逆将军故去,我从孙讨逆将军弟弟的妾室升格为吴侯的妾室。
我时常对着铜镜,顾盼自怜,我不仅面如芙蓉,色若春晓,还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夫君对我荣宠有加,更让我掌管这吴侯府内院的大小事务。这几年服侍夫君,我已自信摸透夫君的喜好脾气,只是心中总是隐隐不安,总觉得我还有个对手,只是夫君对徐,谢二位夫人不甚喜爱,又从未听闻夫君宠幸哪个侍女,即使不安,也总是很快散去。
有一日,我忽然玩性大发,洗去粉黛,头戴顶冠,穿的是一身白色常服,宛如一美妙绝伦的少年男子,我更用笔勾描出了条淡淡的“八字胡须”,自己瞧着十分得意,索性取来房中的琴,调弦和韵,随意持手撩拨几声,嘹亮犹如裂帛。一曲弹毕,抬眼一瞧,夫君竟不知何时到来,他盯着我的面庞,微笑的同时,眼中流露出一抹奇异的若有所思。
他走近我,似乎爱极了我这身装扮,一把将我拉入怀中,比起往日更是万般温存,分外体贴,于是本该是一片寂静的正午,变得鼓噪起来。
当一切声音终于归于平静后,我亲自服侍夫君穿戴,将他头冠以一根素日他常带的白玉簪插定,又捧了一杯温茶献上。
夫君坐正后,只是温柔的打量着我,直到有婢仆进来禀报,周夫人要入府探望孙夫人了。
先讨逆将军过世后,周夫人时常过府来看望她的姐姐。
夫君让我也去坐陪,并命我决不能怠慢了周夫人。其实我与二位夫人在皖县之时便是手帕之交,我怎会怠慢她们。
小乔此时已有七月身孕,她本就娇若幽兰,有了身孕也未见半分臃肿,反倒更雍容优雅。
一见面,大乔便嗔怪道,如此不便,为何还来。
小乔只是微笑不答,那笑容带着些许甜蜜。
我立时明白,定是周瑜亲自送她来了。

数年前曾远远看过周瑜,觉得那人温文尔雅、深沉内敛,没想到他对妻子也是体贴入微。小乔得夫如此,我也由衷开心。
小乔有孕在身,大乔也谈性不高,我们不过小坐了半个时辰便告辞了。
我送小乔至车驾处,周瑜果真站在车驾旁,手中正握着一卷书细读。周瑜今日未着朝服,穿着一袭白衣,一袭白衣……我心里不由得一阵狂跳。走到近前,周瑜瞧见我,沉静且恭敬地向我施礼,他鬓角似乎有些散了,再仔细一看他头上固冠的那根簪子是白玉的,竟是方才我亲手给夫君戴冠用的那根。我记起了夫君瞧着我时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心里一阵抽搐,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

那以后,主公又娶了几房妾室,却依旧对我恩宠无比,大都督时常征战在外,战功赫赫,赤壁之战更是名动天下。
忽一日,主公匆匆离开柴桑,没过多久,便传来大都督病逝巴丘的消息。我心底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喜悦,又想到小乔三个月前又生了个女儿,这孤儿寡母的,以后该如何度日,方才的那一丝喜悦又烟消云散了,只想好好的安慰她一番。
小乔一身素服,痴痴呆呆,任谁说话也是不理,便是襁褓中的女儿哇哇大哭,她也好像听不到。到了府禁之时,我不得不离去,瞧着她的小女儿哭得实在可怜,便带了孩子一起回侯府。我对小乔说的时候,小乔仍旧是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他们夫妻伉俪情深,不知道大都督死了,她的心是不是也跟着死去了。
半月后,主公带着大都督的灵枢返回柴桑,回府第一时间便来看我,他这些日子风尘仆仆,神色有些疲劳,只是,我在他面上仔仔细细寻找,也找不到一丝哀痛,果然是恩威难测,祸福难料。
主公第一句便问,听下人说,你在照顾公瑾的幼女?
我忙把小乔心丧若死的情形细细说了。
主公说,你做得很好,如今公瑾新亡,诸事繁多,想他夫人也未必能照料周全,孩子以后就留在府中吧,一切用度就按郡主的标准。只是从此要累了你了。
我忙道,妾身愿意抚养,一定视为己出。
主公拉住我的手,练师,记得初次见你,你一身喜服,明眸善睐,那时我便觉得,你就该是我的夫人。
主公叫着我的名,又提及往事,我无法再想,心如鼓撞。他继续在我耳际清晰说道,你温婉贤良,我孙权的夫人天生就该是你来当,而将来,这孩子由你抚养,必然贤淑端方,等她长大了也要嫁给我的儿子,成为吴侯的夫人。
那一夜,风光无限,我期盼了十二年的位置,已离我如此之近。

第二日,我又去探望小乔,告知她主公意愿。小乔喃喃道,谢谢主公大恩,可那是夫君的孩子,我要自己抚养。说罢,两行清泪流下。我瞧着心里难受,却是劝解无门。

待回得府中,乳母正抱着婴儿哄着入睡,见我来,忙回禀,今日主公召了奴婢,抱着周家小姐去了合泰殿。
主公对这孩子还真是上心,我暗暗吃惊。
乳母又说,说来还奇怪,主公抱着小姐说什么江东美女之女,长大后必是绝世佳人,到她及笄出嫁之年,我定然亲自下聘取他做我的夫人,还笑着问奴婢,如何?
我以为自己听错,不由自主问道,谁做谁的夫人?
乳母指了指怀中宁静入睡的婴儿,又指了指合泰殿的方向。
我平生第一次发怒了,示意她把孩子放下,然后狠狠的抽了她一耳光,怒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主公说的话,也是拿来嚼舌根的么。
恰在此时,有婢仆匆匆跑进,大哭道,不好了,刚刚从府外传来的消息,周夫人跳井殉夫了……
我眼前一黑,瞧着合泰殿的方向,合泰殿那里灯火通明,照亮了周围一片昏暗的侯府。

自那后,我愈加温婉恭顺了。


五 孙权
夜已深。
我的的双拳紧握,指甲也将陷入肉里--一种深刻得化不开的焦虑蚕食着我的心。
精致的床榻上,他静静的躺着,唇已是完全没了血色……
我转过头,望着孙瑾,问道,已经六天了,公瑾他,为何还没醒来?
孙瑾禀道,主公请放心,这一两日,必会醒来。
我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放心么……
烛光下,他长长垂着的黑色睫毛,和那微微皱起的剑眉……灰白的唇在苍白的脸上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这张脸,憔悴疲惫却依旧宁静而……坚毅。
我实在忍不住,轻轻俯下身去,小心的托起他的颈,将他扶坐了起来半倚在自己怀中,握住他的手,十指交错,他的手异常的冰凉。

十几年前,父亲死讯传来后,大哥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舒城。那时正是白梅盛开的季节,他一袭青衫,披了件白裘,独立于梅树下,北风吹过,花絮飘落,难辨是那花瓣,还是那人风中飘荡。队伍渐行渐远,可是我不用回头,也能感到他还立于风中。
数年后,再见到他,他眉目愈加清朗,身材挺拔修长,一袭白色长衣,行走时长衣袂被微风轻轻掀起——如同惊鸿翩翩扬翅。谈及离别之日,他拍拍我的肩,微笑道:“仲谋那时年纪尚小,却记得如此清楚。其实那时我在想,你自小就爱粘着我,或许会回头瞧瞧我,如若看不到我,岂不是很失望?”他这话虽不是只说给我一人听的,却也叫我高兴了好一阵。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大哥心如匪石,不肯回头。而我却偷偷的回头看了好几次。

时间飞快的流逝着,当黎明的第一缕晨曦射入窗户,我感觉到那凉凉的手指微微的动了一下--只是轻微的一下,但已足够令我欣喜若狂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迷迷蒙蒙,只说:“主公……西川……”
我心里一酸,忙安抚道:“公瑾放心,一切有仲异,你只管好生休息。”
他听后又沉沉睡去。
我急呼孙瑾进来,孙瑾把过脉后,良久方道: “主公,都督他脉象虽然细弱,但是已经平稳,他只是太疲惫了。再加上千日醉的药效,恐怕还得昏睡些日子……”
我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光阴似箭,十个日夜飞逝而过,公瑾他虽然时昏时醒,但是精神一日好过一日,苍白的颊上也开始有了微微的红晕。
这日里,他终于可以靠着枕头勉强直坐起。
而我,也到了不得不和他挑明的时候了。
“公瑾啊……”我一字一句斟酌,“此次征讨西川,因你突然急病,仲异难以统帅三军取蜀,……”
见他眼色转为黯淡,我对下面要说的话忽然有些不忍起来。
他轻咳几声,道:“刘备乘兵油江口,原就是防我军进取益州……如今得到我重病消息,而三军未动,必然会乘机攻取江陵……所以我军应分兵三路,分别驻扎巴陵、江夏、南郡……”他气力不济,几句话到停了好几次。
“公瑾说得言之有理,”我打断他的话,心中那点不忍也消失了。“公瑾,你在巴丘,一口气没上来,诸将都以为你去了。仲异更派了飞骑八百里报丧。如今柴桑已经置好你的灵堂,诸葛瑾、步骘两厢守灵,吕范、庞统在前司仪。此事已经昭告整个江东了。”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那好不容易得来的血色就这么消散了,怔怔的瞧着我,半响方才道:“既如此,主公为何还救我?”
他总是这么聪明,我沉静地说道:“十五年前,大哥受袁术之命平定江东,那时总共才领两千人马,而公瑾你却带着三千人马,数千担粮草来投奔大哥,这十五年,你为江东、为孙家呕心沥血,早已是心力憔悴,灯枯油尽。该是好生休养身心的时候了。”
他惨笑数声,哆嗦着手紧紧按住了腰侧,声音微微发颤,道:“我自小饱读兵书,习文练武,为的就是执三尺剑,纵横天下,如今,既然不能再开疆扩土,固守江东,惟求一死,岂有为你豢养之理?”他心中悲愤,这几句话到是一气呵成。
我心里不是不痛,但仍笑道:“公瑾此言差矣,你若死了,留下娇妻幼子,岂不可怜?”
他身躯微微一震,道:“主公你……宽厚仁德,定会好好照顾他们,不会……亏了……”话未说完,不可遏抑如撕破胸膛般的咳嗽声一下下响起。
我慌忙过去想要环着他轻捶他的背,却被他推开,我又怕他的旧伤裂开,只能眼睁睁的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他终于平静却失去意识。
此后三日,他依旧昏昏醒醒,只是不再说话,药食拒进,我每日里不得不狠着心肠,乘着他昏睡时将汤药强行灌进他口中。
第四日晚上,我们终于到了柴桑,我一面命孙瑾乘着夜里秘密的把他送回侯府,一面又去了周府恸哭一场,对他的妻儿家小自是一番安抚。又听说我的一个小妾将他的幼女抱入宫中抚养,我心中暗喜,这个小妾倒真是个可人儿,善解人意呀。
处理完所有事务,一切安排妥当后,我连忙赶往合泰殿----那里由我亲自挑选的黑旗军守卫,便是只苍蝇也难以出入自如。
进得内殿寝室,见他躺在塌上,闭目不动,垂下的眼睫竟是衬出了他脸上惊心的清瘦憔悴来。我坐在他身边,如前些日子那样想替他理理额前的乱发,指尖触过,惊觉他一瞬间僵硬起来,心里不由自主痛楚万分,不管自己如何的下定决心要好好待他,却终究伤了他的心。而我,却不得不还要冷酷的灭掉他一心想死的念头。


第二日里,我知道他醒着的,只是不想看到我罢了,一面叫侍女用厚厚的软枕铺好,让他靠坐着舒服,一面又叫人抱了他的女儿来。
乳母抱着他女儿在寝殿外室候着,这中间只隔着厚厚的纱幔。
我问了乳母孩子的饮食睡眠,又接过孩子想抱抱,小家伙才三个月大,软软的,轻飘飘的,我一抱着,孩子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乳母忙把孩子抱了回去,轻拍细哄,说来也怪,那孩子立即就停止哭声。
我心中冷冷一笑,对乳母道:“这孩子父亲是我江东立柱,母亲也是江东出名的美人,长大后必然是天资聪颖,一代佳人……”那乳母在旁连连赔笑称是,我话语一转,大声道:“你要好生照顾这孩子,待她到及笄之年,我定然亲自下聘,让她做我孙权的妻子,吴侯的夫人。我要让这孩子荣宠一生,风光一世。”

再走入寝宫内室,他面无表情,只是那眼神痛楚绝望。
我装作看不见,走到他近前,温言道:“公瑾啊,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好好待他们的。”
他木然无言,双拳紧握。
我长长的叹口气,又道:“公瑾,此事是我处理草率了。仲异八百里急书送来之时,我方寸大乱,连忙带了护卫赶往巴丘。张昭,顾雍等都是老臣了,这里的事情,都是他们擅自做主的。你看……”
他眼中痛楚更深,却依旧对我的话不理不睬。
“这事是我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公瑾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将他紧握的手掌一下子板开,把长剑塞到他的手中。“你就用这把剑把我给杀了” 我拉着他的手,主动牵引长剑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只需手上一用力,我便可命丧当场。
他终于转头看向了我,那黑曜般的眼眸闪着一丝疑惑。
我坦然笑道:“杀了我之后,别忘记在外室的书案上有一份密信,那上面是我亲笔书写的,收信人是孙瑾,内容是我觉得公瑾你功高震主,不得不除之而后快,是我命孙瑾每日在你的汤药中下了少许的毒药,长期积累便可毒发身亡。”
“张昭、顾雍、步骘、诸葛瑾等都跟随我多年,自然认得我的字迹。至于江东诸将,以你在军中的威望,本就是一呼百诺。你杀我之后可急令吕蒙带兵进驻柴桑……”
我感觉他的手微微颤了颤,架在脖子上的长剑似乎更贴紧我的肌肤,他盯着我问道:“主公,为何我要派子明进驻柴桑?”


我笑了笑,“公瑾,这吕子明不是你的心腹么?小妹成亲后,你返回南郡,吕蒙是不是曾经离开寻阳亲自面见你,说了些什么主公竟然如此对大都督,无论大都督作何决策,他必随之。”
他的眼睛骤然明亮得惊人,我知道他定是惊异,那日中军大帐中只有他和吕蒙二人,我如何能得知?他急忙道:“主公,绝无此事。”
我心底暗暗叹气,你当场斥责了他,尔后又对他下了严令,如无将令,不得离开寻阳一步,我又怎会不知道?我从来都信你绝不负我。我继续说道,“公瑾你文武超群,又有鸿鹄之志,日后由你总领江东,还有这吕子明相助,必然能成就一番功业……”
我边说边打量他的反应,果然……终如我所愿那般,他的目光忽然被长剑吸引了。
他瞧着剑身发怔,嘴唇微微的颤抖……这剑身上其实刻着几行小字, “公瑾慨歌赠长铗,我赠沧江以还之。从此结恩如手足,刀斧加头不背诺!”先兄当年亲手刻的字,已经有些模糊了……
“咳!”他轻咳一声,一缕鲜血顺着下颚流了出来,同时呛锒一声,长剑自他手里悄然滑下,掉在地上。“主公,周瑜……万不敢行此悖逆之事。”他的声音萧索无比,再无意气风发。
我急向殿外大喊道:“快传孙瑾进来!快传!”
他忽然抓住我的衣袖,我看着他,他曾经如火焰般飞扬的眼眸如今只剩下火苗燃尽后的冷灰。他翕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我忙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冷彻骨。“公瑾不必担忧,吕子明果敢有胆,筹略奇至,仅次于你周公瑾,日后必是一代名将。”
他松了口气,终于疲惫的闭上眼睛,他气力大概耗尽了,第一次,任由我这样握着他的手却不挣脱。

一年前,南郡城下,他右肋中了曹仁一支毒箭,伤及肝脏,任凭我如何催他返回柴桑治疗,他总是婉言推脱。
而我……我何尝不想夺荆州,我何尝不想取西川,我何尝不想成就帝王之业,只是我想要这天下的同时,也想要他活着。


六 江芙蓉
天上飘着细雨,我觉得好冷,已经五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坐在一大户人家门口,再也不想挪动一下了。我把身体蜷成一团,好抵抗这饥寒交迫,可……还是好冷好饿,我闭上眼睛,也许,睡一会会舒服点吧。
再醒过来时,我躺在软软的床榻上,盖着暖暖的被子,口齿还留着米粥的残香……我心底暗暗欢喜,终于还是被救了。
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她慈爱的对我说道:“丫头,你总算醒来了,天可怜见,你到底是挨了多少饿,受了多少委屈?”
我眨眨眼睛,问道:“这里是哪里?”
她笑道:“东吴大都督,周将军的府邸,你就昏倒在大门前,难道不记得了?”她或许是瞧见我脸上微起的羞惭之色,便道:“大夫来瞧过你,说你只是饿的,到没什么大毛病。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去。”
我摇摇头,说道:“谢谢大娘,我其实不饿,什么都不想吃,我这就离开,只是离别之时想去拜谢主人,可以么?”她面露难色,可是瞧我坚持的眼神,还是带着我去了。
周府不大,可处处绿草如茵,香花朵朵,竹林清雅,曲径通幽,池塘清浅,树影摇曳,它的主人一定很用心的打理它。
走进内院,内有一凉亭,旁边一口水井,井旁栽着几株梅树,一对男女站在梅树下,大概正说到什么趣事,那女子笑了起来,脆生生的,偏又清丽悦耳。走得近前,那男子约摸三十岁许的年纪,身上一袭白衣,清素却又极为雅贵,眉目晴朗,尤其那双黑眸,温润如玉,清澈如水,就是脸色苍白了些,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旁边那女子青春正茂,身段娉婷,头戴金玉珠翠,耳着明月珰,艳丽逼人。
我再是蠢钝,也知道,这就是名满江东的周郎以及他的夫人小乔,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谢谢将军,夫人的活命之恩……”
小乔夫人忙走到近前,想扶我起来,我哪里肯,边哭边叩首道:“小女子虽然贫贱,可也不能食嗟来之食。夫人如若可怜,我愿为奴为仆,如若见弃,我情愿离去。”
我耳边只听得夫人唤了声夫君,然后将军轻叹一声,道:“府中之事,一切由夫人做主便是。”
夫人亲切的拉着我的手,细问我的名字和来历。
我说我本是舒城一富庶人家女儿,只可惜家道一夜倾颓,我的生活瞬间天翻地覆,家里的女眷都被卖入烟花柳巷,我不堪受此屈辱,逃了出来,却举目无亲,只能流落街头。
夫人一听,便笑道:“你竟也是舒城的,难怪你一说话,我听着便觉得亲切。”
于是,我留在了周府做了一丫鬟。

几日后,将军便离去了,听说他去了南郡,他军务繁忙,这次回来,也只是因为负伤病重,略养了三月而已。
将军离去后不多久,夫人又有喜讯传来,周府上下无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夫人见我谈吐不俗,总爱叫我陪着说话,说琴棋书画,说舒城旧事,我们无所不谈,渐渐的,我成了她的贴身丫鬟。
匆匆十月而过,夫人生了一个女儿,玲珑剔透。她早为将军生了两个儿子,如今再添一个女儿,子女齐全,好字成双。若有什么遗憾,大概便是将军远在南郡,不得探望。
忽一日里,将军突然返回柴桑,在家只逗留了一夜便又离去了。如此行色匆匆,便是少爷,小姐怕也未尝见他一面,后来听夫人道,将军又要出征了,这次去的是巴蜀之地,穷山恶水,怕是没有个三年五载的也不能归家了。说着说着,我便看见一滴泪珠自她清丽的脸上滑落。

谁也没能料到,这一次,将军不过一月便归家了。只是这一次,是吴侯亲自迎他归来,他到柴桑的时候,全城白缟,哭声震天。
夫人早已失了魂魄,于她,天地间都失掉了光采,只剩下清冷冷的天,和白茫茫的地。
那几日,我不得不强撑着守在夫人身边,就怕她一时想了不开,可我劳累紧绷了几日几夜的神经终于还是松懈了下来,靠在椅子上打了个
盹,醒来时去寻夫人,发觉她跪在将军棺木旁边,神情怪异。
我很担心,走了过去。她哀伤道;“你知道吗?他就在这里面,可我总觉得,死的并不是他。”她忽的抓住我,“他没死,他其实没有死,对不对?”
我连忙紧紧抱住她:“没有了,夫人!你……再也看不到他了……”
她抱着我,低低的哭泣起来。
我心里涌上一阵哀伤,好一阵,才勉强道:“夫人,将军最爱梅花,虽然,现在不是季节,我们不如折些梅枝,将军他必会喜欢。”
她停止哭泣,恍然道:“你说得对,我们还该多采些。”
我扶着她走入内院,站在井口旁,我努力的踮起脚尖,想要折下那高处的树枝,忽然身体微微晃了晃,惊呼了一声,“哎呀!”
夫人在旁瞧着,忙过来拉我,我伸手拽着她,身体却还是向后倒去,然后,“噗通”沉沉一声……
“啊!!!!!!!!”我发出尖叫,心底恐慌无比,“夫人投井了,夫人投井了!”

将军的灵枢运回柴桑的第二日,夫人便投井了,周府一片忙乱之际,又添了情比金坚的佳话,只留下三个可怜的孩子,不知要流落谁家。


又过了两日,侯府来了人传我入府,并命我带上将军的古琴“沧江”。
我在书房内找到“沧江”,早听说将军及其钟爱此琴,所以夫人从不让下人们碰触。如今我抱着那琴瞧着,虽非古物,却鸣金振玉。及至细看时,只见琴腹内冰篆一行小字:“路过旗山,遇得天雷,雷击梧桐,遂取残干,斫成此琴,赠予公瑾。”下面的署名是伯符。
我轻轻抚了抚琴身,江东双壁曾经的荣光岁月到如今终于只能成为传说了。

我被带到了合泰殿,走进寝殿竟连一个婢仆都没有,只有两个男子,一个半卧在塌上,另一个则舒服的斜靠在塌的另一边。我抬头望去,吃了一惊,半卧在塌上的人憔悴瘦削,哪里还有一年前的丰神玉朗。坐在一旁的主公倒是意气风发,只听主公温言道:“你瞧,“沧江”我叫人取来了,待你好些,便可抚之。”主公又瞧着我,眼角满是笑意,“以后,你就留在这里伺候吧。”

在这合泰殿里,我要做的事其实只有煨药。孙大夫说,“大都督体虚血亏,必须静养。”难怪外殿守卫森严,偌大的内殿却冷冷清清的,地板上更铺了了白熊皮揉制而成的厚毛地毯,硝过的皮毛软软柔柔的,走在上面,脚踝都陷在了里面。
只是那人依旧苍白憔悴,药石根本无用,第十日,我终于发现我每天花了十几个时辰的心血被他毫不留情的倒在角落里,那厚厚的毛毯根本掩盖了所有的药渍,我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又有些难过和不忍。
我在心底默默酝酿了一番,才道:“人人都说,都督夫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其实谁知道,都督对夫人的情义怕还没有夫人对都督的情义的十分之一,成亲三年,你才第一次进入她的房中,你可知道她三年独守空闺,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你知道夫人为了度过漫漫长夜,为他的夫君缝制了多少衣衫?你知道夫人每日下午都要炮制一壶香茗,只为了她夫君若突然能归,她便可亲手奉上?结为夫妻十二年,都督留在夫人身边到底有几许时光?对夫人说过几句体己的话?都督精通音律,名满天下,可为夫人弹过几曲?夫人在柴桑,都督远在军营,都督到底写过几封家书?”我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恶毒的鞭,狠狠抽在他身上,他的面上越来越痛苦,然后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吐得那衣襟被褥上全是。
我不知道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继续道: “夫人曾有的些许幸福都来自公子、小姐,如今夫人已去,都督若再不爱惜自己,公子小姐将来该是如何的命运?都督文韬武略,英雄盖世,去了到是一了百了,可到底有没有想过,他们如此年幼,日后要怎么在此险恶世间挣扎度过?”
他似有所感,擦了擦唇角的血渍,忽然哑声问道:“她,怨我么?”
我心念一转,眼眶就红了,鼻子一阵发酸,那美丽如画的女子…… “夫人至死都只挂念都督……”

那以后,他不再偷偷的把药给倒了,精神渐长,只是不大说话,任凭主公如何软语温存,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神情,偶然他可以靠窗而坐的时候,他就会双拳紧握,面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他本该是翱翔万里的鹰,如今却只不过是只被关在金丝笼里燕雀,万丈雄心被关在了这小小的宫殿里面,无论如何憧憬外面,也再难一飞冲天。
只是那样的神情,即使是我见了,也动着或许该帮着他逃离这里的心思。一日,我如平常那样把药端了给他,低声道:“都督,听说西门那边每晚亥时交班时,会有半刻钟无人守卫。或许可以……”我确实看到他漠然的黑眸忽然一亮,可瞬间又黯淡了。

入夜近亥时,我准备潜往西门,只是才出了内殿便听到有人喝道:“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瞬间,我的周围灯火通明,不知从哪里涌出了几十个军士,明晃晃的刀全对准了我。一个军官步了出来,打量了我几眼,手一挥,几十个军士散开,又消失在夜色中,一切又平静如常,只那军官押着我进了内殿。
外面的动静太大,早已惊动了都督,他披了件外袍站在窗边。
那军官行礼后,淡淡道:“惊扰了先生,死罪死罪!只是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奴婢还在殿外晃来晃去。”
我低着头,早已泪如雨下,不敢去看都督的脸。
那军官继续道:“先生,我等受主公严令守卫此处,若这里真有什么人逃跑了,别说这合泰殿的婢仆必会全部处以极刑,就是在下等也难逃一死。还望先生看好下人,不要做出什么不智之举才好。”说完又低头行礼,“如若无事,在下告退了。”
那军官离开了好久,我才梗咽道:“都督,是奴婢太笨,被他们发现了,可奴婢真的没说什么,真的!要不,奴婢明日再去?”
他缓缓摇了摇头,“不!算了……他如此对我……这世上……已无周公瑾了。”那声音苍凉无比。
我默默的服侍他就寝,又替他掖好被角,微弱的烛光下,他的鬓角生了几许白发,我忽然觉得悲从衷来,这样的两个人,到底,谁折磨了谁?

对了,我的名字叫江芙蓉,本是舒城人氏,父亲一直在吴郡经商,曾几何时,也有过朝朝锦衣玉食、夜夜被温衾香的生活。十二年前家门蒙难,父亲被斩了,男丁充军,府里所有女眷均被籍没充作官奴。
曾经的小姐也住在下人的房中烧水洗衣。
一个暮春的午后,我不慎打烂了一个酒盅,原本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主人恰好在招待贵客,那尖锐的瓷杯被摔碎的声音打扰了他们的谈话。我被府里管事狠狠的打了几耳光,头晕目眩之际,只听到有人制止道:“别再打了!”主人的贵客不知何时到了门外,神色淡然。
主人也跟着走了出来,斥责了管事几句。
那贵客径直走到我跟前,俯下身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语气,我一时间忘了脸上的痛楚, “江芙蓉。”
那贵客微微笑了,“江芙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好名字。”,
主人笑道:“仲谋若喜欢,就领着去吧。”
我的生命,只因这无心的话语而变得截然不同。
自此后,我的主人变成了孙仲谋,他有一个威震江东的兄长,可他平日里温柔平和,对下人也是不骄不横,平易近人,深得人心。
我每天只需端茶奉水,递笔研墨。剩余的时间并无事可做的时候,炉里添香,火上煎茶,便凭窗远眺,或临案读书。
再往后,他驾驭江东,原先少年时明亮睿智的黑眸变得深不可测难以捉摸,却,仍叫人看了便沉溺下去。
匆匆十年,他稳定江东,北拒曹操,他如此风头,事事迎刃而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也许,只除了这天下大位还有那如瑾似玉的人。
一日傍晚的时分,主公批完公文后没有像往日那般读书,只是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方。
早听了些蜚短流长,大都督南郡陈兵一年,终于攻克。捷报传来,主公却为何如此?
天色越来越暗,直至我只能看见朦胧的影子。
“你知道吗,母亲曾教过我,为人主者,必当能忍人所不能忍,舍人所不能舍……可自打我第一眼见着他,你不知道吧,那时我才八岁,我总是寻找他的身影,现在才发现有些东西,是我志在必得,这一世也割不下舍不了的……”
黑暗中他没有自称孤,声音脆弱得好似不堪一击。那一刻,我觉得我也不是什么奴婢了……
主公,若换作是我,又怎舍得,让你伤神至此?

“主公,你信得过芙蓉吗?”我低声问道。


七  侍玉

我是被父母卖掉的。

那年村里闹了饥荒,家里断了炊,最小的弟弟也饿死了。

恰好有从柴桑来的人为吴侯府里买使唤的奴婢,条件很优渥,当场给了家里五斗米、五斤肉,五两银子,只是此后,无论死生,再也不得相见亲人。

我在母亲和弟妹的大哭声中离开,我心如刀绞,可并不后悔。



我来到吴侯府,府邸奢豪,画栋雕甍,婢仆成群,比我们村里最富的那个人还富裕很多呀,我的眼睛都瞧花了。

尔后,我被分在了合泰殿,和我一起同时来的有二十几个女孩子,后来大家熟了才知道,我们都是被从这个山里,那个村里买回来的,价钱虽然不一,可有一条却是一样的,我们终得老死吴侯府中,再不得归家。

最初的半年,有一个总管婢女名唤梨淑的教我们府内的各种规矩礼仪。

她第一天来教我们的时候,问起我的名字,我红着脸说,“爹娘都叫我大妞。”我们只是村里的野丫头,怎么会有名字。

她听了,抿着嘴微微一笑,“这名字可不好。”想了想又道,“侍玉,以后就叫侍玉吧。”

她给我们每一个女孩子都起了很好听的名字,她美丽祥和,就像娘亲一样。

我们每日里学习完规矩礼仪后,便是把偌大的合泰殿打扫得一尘不染,等待主公的到来。可那半年里,主公从未踏足过这里,我们也不知会不会永远守着这个没有主人的合泰殿一直到死。

半年后,开始有守卫常驻合泰殿了,慢慢的,越来越多的守卫被安排在合泰殿巡逻,直到有一日,我们都已入睡,临近子时,夜风中却传来高高低低忽起忽落的脚步声,那样的响动惊醒了我们,我起身打开门想要看看是什么动静,门一开,几把刀便架了过来,我惊吓得一下子便跪坐在地上。

一个将军装扮模样的人走进屋来,他棱角分明,异常英俊,环视了一圈,才大声说道:“吴侯驾临,若有敢乱跑乱动者,立斩无赦!”

我们在恐慌与不安中度过了一夜,那一夜,合泰殿第一次彻夜的亮。



第二日,天还未亮,梨淑便把我们全召集在一起,只说合泰殿里住进一位先生,得了重病,主公敬他如师如父,我们必得全心全力照料。

我们被分成了好几班轮值,有白天照料的,也有夜里守夜的。

我轮值了好几班,才得以见到先生,先生年轻时应该是个美男子,只是现在一副病容,如此憔悴显老,我心里觉得还是那位将军长得俊俏些。主公每日必来合泰殿,他来时,我们便会被挥退,只留了芙蓉在那里继续服侍。听说她原先就是先生府中的奴婢,也难怪主公如此信任喜欢她了,主公单独留了一间房给她住,听专负责膳食的姐妹说,她的饭菜也与我们不同,我们心里都好羡慕她。

先生性情很懒,不爱走动,也不大爱说话,每日里只是读书,读得倦了,靠在哪里便能睡倒,若哪日里心情好了便抚抚琴,我们都爱听先生抚琴,只是听完后,总觉得心底闷闷的。



过了三个月,又是一个深夜,我们还在睡梦中便被叫醒,全部集中到了后殿的花园里,花园被好几十个军士围住,为首的正是那个英俊的将军。正中间有一个婢女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口中被塞了抹布,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我们走近了一看,无不吃惊,那不是丽绯么,昨日她轮了班后便不见回来,我们都以为她被派出去办差去了,不知怎么被绑在这里了。

那将军说,“你们都是吴侯买来的婢女,之前就应该知道,此生,生是吴侯的人,死了也得是吴侯的鬼。”说着,他指着丽绯,口气凌厉,“这个贱婢竟然对先生说,她想家了,她想出府去看她的爹娘,她想一家团聚……”他挑了挑眉,看着丽绯阴冷的说道,“你们要记住,你们就是死,也得死在这里。”话一落完,几个军士走上前,挥杖直击,丽绯开始还能发出凄惨的声音,浑身用力的扭动着,直至她再也不能动了。

我们吓得浑身发抖,有那胆小的更是当场晕了过去。



那以后,我们更加留神,小心说话。

其实,先生性子很好,无论我们说了什么,他总微笑着聆听。我来了合泰殿后便再未踏出这个宫殿一步,我能和先生所说的也不过是以前在家时最普通的记忆,现在想来竟是如此温暖。



服侍先生的时候很轻松,只是到了冬天,先生便犯了病,每日至夜必咳上好一阵子,有时先生半夜里浑身冷得轻颤。我们便搬厚重的棉被给他裹住。
一次轮到我夜值,听见响动,惊慌跑进内室去看,却见是主公坐在床沿,把冷得双唇发白的人紧拥在怀中,眼内全是心疼之色。

那种眼神就和村里的阿牛哥在我要离开家乡时那样死死得看着我的眼神一模一样。我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很大的秘密似的,忙退了出去。

等到终于捱过了寒冬,暖春来临,先生的病也发得不那么频繁,像个好人似的,只是到了冬天又发了起来,总是得折腾到春天才能见好,从未断根过。



有次先生偶然提起他中过一次毒箭,伤及肝腑,未得好好疗伤,又中了一次毒,才落了病根。我听得不清不楚,忙问道这次又是伤在哪里?先生低着头,好半天才说伤在心上了。我惊骇至极,这毒箭射在心上了,还能活命么?先生被我的话逗得笑出声来,然后抚了一日的琴,连带着我也好似被毒箭射中心口,微微的痛楚着。



这一年的深冬出奇地冷,冰封雪覆,先生因宿疾缠身,比之往年愈加畏寒,我们搬了十几个火盆子,熏得整间屋子温暖如夏。
先生咳嗽比往年更密,一夜比一夜频繁,有时直难受得面上浮起一层郁青颜色,倦极了才能沉沉睡去。主公一得空便会赶过来,今年也不似往年了----先生面皮薄,主公从不在人前举止亲昵,今年不知为何,也没了那顾忌。
药方换了一帖又一帖,孙大夫守了两个月,人已经瘦削了一大圈,可先生的病情还是一日重过一日。

终于有一日,孙大夫跪在主公面前,只说先生病情已经回天乏术了,如今只是拖延时日了。
回天……乏术……?

死……
“滚!统统都滚出去!”主公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我们全都退了下去。

回天…..

乏术……
这仅剩的时间,主公会不会抱着先生说着绵绵的情话直至…….



过了三天,主公再也不用来了,我们也全被禁足,只能在房内,不得外出一步。这一夜,军士们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为首的便是那位将军,这十年我一直偷偷的瞧他,将军愈加沉稳练达,军士们冲过来,然后,手起刀落,血色漫天。

身边的姐妹一个一个倒下,我心里却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十年了,我竟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八 周瑜

我好像昏昏沉沉的躺了很久,似觉恍惚,又似清醒,懵懵懂懂中,有一人紧紧的抱着我,勒得我出不了气,便迷迷糊糊的唤道:“仲谋?……”名字一出口,我顿时清明了。

他抱着我的身体,轻柔地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你想要什么?”

“什么也不想要……咳……我想看梅花……”

他沉默了一会,“后殿的那几颗梅树已经枯了,待你好了,我们去舒城看。”

“枯了也行……”

“好的,我叫人准备一下。”他温柔的在我额头上印上一吻。

这些日子,他逾发不守规矩,大概知道……我要死了吧……

我任由他用厚厚的皮裘裹住,最后被抱了出去,安放在早已准备好的塌椅上。

后殿的几颗梅树已经枯死了多年了,----他把我府里的几株梅树挖出,移种到这里,可终究刨开的时候伤了根,活不成了。

男儿本当纵横,生前驽马,死当苜蓿。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你还会这样么?”看着枯死的梅树,十年来,我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也看着梅树,“会的。”

“为什么?”

“至少,这十年,你就在我身边。”

“主公,伯符将军曾经说,他平生志愿有二:一愿荡平四海,永固江东,二愿兄弟同心,共创大业。他要我永远记得……我记了一辈子……”他紧握住我的手,一点一点冰凉下去,心痛也至指尖一点一点传来。“如今三足鼎立之势已成,你的王业之路是艰难的,是一条不容动情不容回首不能流连的不归路,日后,终究是不能随心的快意人生。”

“我……明白的。”

“主公……好好守住江东……”

“我会的……”他把头埋下去,一滴冰凉落在我手上,然后第二滴。

知我如他,知他亦如我。

这十年来,他开心了么?我心底终究有些不忍了。

“仲谋……”我低低的唤了声,

“嗯?”他惊喜的抬起头。

一枝枯枝终于不耐厚雪的压积,“啪”的一声,落在雪地里。天地万物皆有时,生有时,死有时……

我瞧着,心如匪石,再不回转,“伯符将军来接我了……”

九 吕蒙
吴侯府里起了一场大火,听说一个宫被全部烧毁了,几十个宫人无一逃脱,吴侯也为此而大为震动,不吃不喝不睡已经三日了。
来禀报的宫人说如今恐怕也只有将军能劝劝了。

为了一场大火,竟伤心如此么?那里面恐怕住着的是一个国色天香千娇百媚的绝世女子吧。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的撇了撇。
可终究那是主公不是么?我还是换上官服入了侯府。

进了吴侯府,如今不比十年前,吴侯府满是美丽装饰,我无心欣赏那种虚幻的丽色,今日飞雪飘零,竟是彻骨的寒。
入了翠微殿,我看向深殿内昏蒙暗淡的光影,轻声开口:“主公……现下怎么样了?”
“三日三夜没合眼,也未进食,睁着眼怔怔地一句话儿也不应。合泰殿起火的消息一传来,主公乍立时像是失了魂儿似的。半晌之后回过神来举步就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就跌在地上了。”伺候吴侯起居的倪淦抹了把眼泪,“在下服侍了主公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主公这个样子。”
我点点头,努力抑制住,才能不讥笑出来,“禀报吧。”
倪淦大呼:“大都督吕蒙觐见吴侯!”喊了三遍,里面仍未有应。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通禀,便直接闯了进去。
殿内一盏宫灯都未点,昏暗中只能看见主公斜躺在一个塌椅上。
“子明?”听他哑沉着嗓音唤了一声。
“主公,末将不得不说一句,你不能在这样了。”
“孤也是人,也有痛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时候。”
“可这江东还有很多大事等着主公决断呢。”
“孤很怀疑,真的有那么多大事么?人的一生真的有那么多大事要去办么?”
主公这些年心思愈加难以捉摸,今天唱的又是哪出?我心里忍不住暗暗叹气,“主公这样消沉下去,将来如何面对先主公在天之灵,”忍了又忍,我终于加了一句,“大都督若见了主公如此,也不得安生的。”

十年前,我尚在寻阳,突然收到主公密信,信上只说荆州刘备意欲南郡会见大都督,公瑾却在此时密令三万水军,五万步军在巴陵集结,意欲东进,公瑾擅自用兵,不知是何用意?
看完密信后,我冷汗直流,意欲东进,意欲东进,这分明是说……
我急点了数十亲兵,星夜驰往南郡,到了南郡,我才觉得自己行动仓促鲁莽了, 先去寻甘宁,副将说甘将军已去了巴陵,再问凌统,也说最近去了巴陵,我才真正惊惶起来,大都督他真的擅自动兵,这可是犯忌的事儿。
冲进中军大帐,瞧着大都督面色比大半年前还要苍白,立时满腔的话全成了关心:“都督回柴桑养了三月,怎么好像反到重了?”
他的眉毛微微扬起, 略有些惊讶,“子明,你怎么来了?我伤情无碍,还一日好过一日。”
“听说都督回柴桑面见主公后,就伤情加重,还昏迷了数日”我盯着他,大半年没见,他人已经消减了三分,情不自禁冲口说道:“主公怎么如此对大都督……”
“吕蒙!”他提高了声音,我噤口不语。他语气才缓了缓,“你不在寻阳待着,跑到南郡来作甚?”
我踌躇片刻,方道:“末将听闻刘备要来南郡,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此良机拿下他?”
他略一迟疑,道,“子明,其实我已经密令凌统领三万水军,甘宁领五万步军在巴陵集结,只要刘备一踏上南郡,我们可以立即擒下他。尔后八万大军直取荆州。”
我迷惑起来,不是东进,只是集结,可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一半,“大都督,此事有无禀报主公?”
他沉默不语。
我悬着心又提了起来,满脑子全是“意欲东进”四个字,急切道:“大都督,无吴侯之令,你怎能擅自用兵?”
“子明,我开诚布公的和你说吧,”他微微一笑,只是那眼神迷蒙得叫人看不真切,“主公虽然年少,可胸有大志。而我……南征百战十余年,早已多处负伤,南郡城下又中了曹仁一支毒箭……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知道还能为主公效力多久?我只想用最快的方法帮助主公实现他一统江山的愿望……”
“大都督……无论大都督作何决策,末将必随之。”我的心中好像被烈火烧灼般,却只能默默的一稽首后退了出去。大都督他此番诚心,只盼得主公知道才好。
一年后,都督终于在巴丘病死了,他若肯好好养病,何至于英年早逝?主公第二日便赶到了,众人面前倒是痛哭了一场,只是瞧着也没今日这般伤痛。

“公瑾已经没了……”主公突然用手捂着眼睛,低声说道,“再也没了……没了……没了……”他的声音梗塞在嗓子里,到最后变成了呻吟。
我暗道:十年前就没了,如今这话到是说给谁听的?然后心里蓦然好似被刺扎了一下,已经十年了么?吴侯亲迎恸哭,三军披甲举丧,竟有十年了么?
失去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明明是痛彻心扉的,等到消失以后,某一天才会发觉,哦,原来他已经消失了那么久了。

退出翠微殿,天色已晚,我乘坐在马车上,阵阵幽香传来,我掀开车帘,原来路边种了不少梅树,今年开得出奇的茂盛,残雪覆瓦瓴,其中更探出几枝活色生香来。
还记得有一年冬至,甘宁于冰雪之际扔猎到一头鹿,我们得了此借口全拥到大都督府上,品酒尝肉之际,一阵暗香飘来,牵引得我抬起头,艳红映白雪。
夫人笑言,此乃主公所赐梅树,夫君花了三年的心思,终能枯枝开花。
十五年已过,只是那日残雪艳红,绽放的枝,沁人的暗香,洋洋暖意的肉羹,终究化成一双温润的眸子微微带着笑意望着我。
寒风吹过,一阵冷意迫得我终于轻微地咳嗽了几声,用手捂着嘴,再张开时,几滴猩红。
全文完
正文到此全部完结,一直没有好好和坛子里的各位姐妹交流,是因为,我知道,一旦交流后,我的思路必会被打乱,比如洛洛猫亲(亲,谢谢你和我的交流)她说不知吕蒙那日之事怎么会被知道的?其实,原本最初构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要交代这件事,企图就这样蒙混过关了。看到洛洛猫亲的留言,我突然想到,确实该交代一番,然后才发现我真的是自找苦吃。好像这场戏没什么逻辑(痛苦)……我在这中间确实有点想要往策瑜的路上奔走,好在还是坚定自己的立场到了最后。
这篇文是权瑜,不好意思,如标题,就是权瑜,不是策瑜,蒙瑜,瑜乔什么的。
孙权的爱是自私凉薄的,他既要江山又要美人。周瑜的爱是隐忍的,他觉得完成对方的梦想便是爱的方式,只是当这种愿望被打碎的时候,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婉转承欢(就算他允许,我也不允许)。
孙权以为周瑜最看重的就是孙策,周瑜非常了解,就利用这一点明白的告诉孙权,我最重要的人就是孙策。
不能用强,不忍相逼,更不愿放手,还有那得不到回应的爱情,无可奈何的悲哀,就是周瑜留给孙权的心伤。

内伤君 2010-09-05 02:59
杀花~~~
话说那个孙瑾的死。。。还真没看懂呢OTL他到底为渣权做了神马。。。而且渣权【不知为何中意了他】不会是因为这位的名字里有个瑾吧=u=
于是似乎还没有很明显的权瑜倾向。。。?期待GN的TBC哟~~~

小米 2010-09-05 09:43
难道渣权杀了公瑾

玻璃心 2010-09-05 10:52
权子绝对不会毒杀啥米公瑾哥哥的

竹马竹马 2010-09-05 14:04
我是挑刺来的。少年便是继任讨逆将军和之后吴国太病重讨逆将军来请Balabala的其实作者要说的是讨虏将军吧。。。乃上文已经写了讨逆将军挂了的说。。。

孙瑾,咳咳,这个名字和孙瑜一样萌啊哈哈。

风舞翱翔 2010-09-05 16:55
呃~~~~没那么渣吧~~~~~
杀了公瑾咩~~~~~~

隔世书 2010-09-05 21:08
可是怎么看都是他替他杀了周瑜啊????

江蓠 2010-09-05 22:22
我咋感觉还杀了阿策呢囧..
权仔乃米有这么黑吧....

今夜风起 2010-09-09 14:10

将就这一楼了,不想多开贴~~~~~~~~~~
不可能发生的片段之一
(前话:所谓不可能发生的片段,就是即使只是虚构的,在流年当中也绝对不会出现的,纯属小风自己歪歪。)
周瑜长住在合泰殿已是半年,他终于似乎不再抗拒了,每日里只是看书,偶尔也会抚琴。
这日里,孙权宴请众臣后,心里还是牵挂着,他还是匆匆去了合泰殿,进来的时候,周瑜正靠在塌上沉沉睡着,塌边散落了一地的书,看来他本在看书,可终于抵不过周公的召唤。孙权见他双目微闭,侧脸枕在胳膊上,还微微打着鼾,忍不住微笑起来。
孙权走上前去轻轻抚摸周瑜披散下来的长发-----他也只能在这样的时刻,看着毫无防备的周瑜,想象那不可能出现的温存,得到一丝满足。
周瑜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碰触,微微动了一下,忽地睁开了眼睛。没有想到他竟会在自己如此之轻的碰触之下会突然醒来的孙权一怔,毫无选择地与他的眼神对上了。
“主公……?”不确定的语气,好像还在确认自己究竟是梦中还是已经醒了,周瑜黑色幽深却无神的眼睛与孙权的相对了许久之后,才仿佛忽然清醒过来了一般,猛然坐起来往一边退去。
孙权心里一滞,但还是微笑了一下,将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来,“公瑾,今日身体感觉可好些?”



周瑜闻到孙权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觉得刺鼻,便起身离了塌,走到书案旁离得远了些,才冷淡道:“主公公务如此繁忙,多谢挂心了。”
孙权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这半年里,周瑜始终冷冷淡淡,任凭他百般宽慰,千句好话,万分体贴,也好似石头砸在面团上,砸上去,后面便无反应了。
周瑜等了许久,似乎不耐烦了,道:“夜已深,主公还是早点安歇去吧。”
孙权挑了挑眉,心里很烦躁,以前周瑜长年征战在外,他心里牵挂,想着想着便心浮气躁。如今,周瑜近在眼前,只是那清冷的,淡淡的声音,以及平静冷漠的面容,还是让他心浮气躁。他怀念周瑜明亮的笑容,想念周瑜昏迷时他肆无忌惮抱着他的触感。他是如此、如此……如此的想抱着他……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人也不由自主的向着周瑜走去,口中却问道:“公瑾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周瑜不答,反问:“如今我已成了阶下囚,还能作甚?”
孙权苦笑两声,“我从未将公瑾当做阶下囚呀。”
周瑜随即抬起头来,目光清冽地直视着孙权,嘴角带着三分讥诮,“哦?敢问主公,是将周瑜当成什么?”
孙权看着周瑜脸上被室内的灯火涂染着金黄,他的身体似乎发出了薄薄的光彩,脱口道:“你是我最敬最爱之人。”话一出口,他看见周瑜呆住,心下有些后悔自己沉不住气了。
周瑜的心情只有在刚开始一瞬间有些许吃惊,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嘴唇慢慢勾勒出一个讽刺的微笑,“主公,你本可以不救我,或者把我这个曾经霸道行事的大都督炒家灭门,凌迟处死,或者公布我杵犯逆上的罪状,把我关到大牢里让我永不得见天日,可你没那么做……”
孙权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周瑜继续道:“你只是把我囚禁在这里,可让我痛苦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一根一根地扯下来,咬烂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肉。如今却又说这样的话,你究竟要折辱我到何种境地?”说到后面,声音里已是完全压抑不住的苦痛。
孙权向前逼近一步,脸色愈发阴晦暗沉,浓黑不见底的眼眸定定看着周瑜,道:“我从未想过要折辱你。”
周瑜略带悲愤的看着孙权,这个人就是自己想以死报他一统天下大志的主公,这个人就是他升堂拜母,通共有无的兄长的亲弟弟…………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心中更是气苦,为何偏偏是那人的弟弟如此对他?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看着孙权的表情就仿佛在邀吻一般。孙权眼里顿时眸中爆出残酷诡异的光芒,抓着周瑜的衣领直直将他拎起来,重重压到桌上,尊从自己内心深处长久的渴望,向着唇上吻了下去。
瞬间的颤栗中,周瑜感觉到那火热的侵入,温润霸道的在自己口齿间肆虐!片刻的惊惶失神之后,周瑜开始奋力挣扎,无奈慌乱之际,竟然挣不开孙权的钳制,整个人更被紧紧压在桌面上不得动弹。
周瑜心头一苦,铺天盖地的羞辱感和无力感袭上,只觉天昏地暗,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绝不能受此侮辱……
孙权只听到了周瑜的呼吸声愈加地浅快,他的吻终于停了下来,微微抬起了上身,审视着周瑜因为羞愤而薄红的脸,一双黑瞳更因此绝望得碎裂成好几瓣似的,忽然叹了一声,轻声安抚道:“公瑾,公瑾……对不起……我以后再不这样了。”说完他便放开周瑜,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不是不想爱抚亲吻朝思暮想了多年的人,也不是不想如发情的兽般得到渴望已久的身体,可终究,他还是不愿强迫他。




回复竹马竹马:孙策在建安五年四月四日去世,孙权当时尚不是吴王,只是一个继承乃兄的“讨逆将军,领会稽太守,吴侯”。曹操不久改拜孙权为“讨虏将军”。所以孙权当过小段时间的讨逆将军的。
其实我只是爱讨逆将军这个称号,当然也有孙策情节在内。
但还是谢谢大人提点。

此文,孙权绝不会杀了孙策的,如果他真杀了孙策,就该当时便把赵神医一家灭口了,何苦后面落人口实~

最后说说自己的小感想,若说匹配,我确实觉得策瑜是珠联璧合,只是孙策英年早逝,这尔后十年谁能照顾都督,我瞧来瞧去,竟觉得没人比孙权更好。
此文有点历史向,又有新三向,不过是我自己的个人情结。


格洛 2010-09-09 20:29
第二段没懂,渣权让小孙大夫干啥。。。

卡戎 2010-09-10 19:52
为毛我觉得孙家小妹后来听到的琴声是被秘密软禁的大都督的……错觉错觉……

小楼月色 2010-09-23 21:53
为什么我也觉得嘟嘟是被软禁了呢,所以主公留那个大夫留了12年,大概是嘟嘟终于挂了,于是大夫也被灭口了

晓一 2010-09-24 15:04
返回去重看了第一段,认同嘟嘟是被权仔以假死之名软禁在吴侯府里了,否则没必要限制小妹在府里的行动,那琴声别人也弹不出来,第二段的孙瑾就是安排给嘟嘟的大夫了,小乔更是因为得知了什么才死的,喔喔这情节太悬疑了,软禁的嘟嘟美啊~权仔你可以为所欲为了,让我想歪吧~~~~~··

妖妖 2010-09-25 18:32
感觉这文会很长啊,可是楼主你这么多天没更。。难道要我先关注起来,半年后等GN你写到一本左右了再来看么。
同喜欢软禁这个设定。

洛洛猫 2010-09-25 19:40
坐等下文
同软禁啥的.........

为毛权瑜就么有稍稍幸福点的呢T T

点点儿 2010-09-26 11:28
第二段看的有点迷惑,等待下文吧。。。

洛洛猫 2010-09-26 19:02
今天更新不少文啊~~~~~~~
这里嘟嘟真是......太可怜了
虽然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不过落到这般境地他自己是绝对不愿意的吧~

缘圆 2010-09-26 21:29
嘟嘟于是被权仔金屋那啥了
于是第一段里小妹听到的琴声真的是嘟嘟弹得

竹卧鱼 2010-09-26 22:46
让她做我孙权的妻子,吴侯的夫人

看到这里脑内自动带入:蒙蒙是伯符和大嘟嘟的女儿【大雾】

妖妖 2010-09-26 22:50
:“你要好生照顾这孩子,待她到及笄之年,我定然亲自下聘,让她做我孙权的妻子,吴侯的夫人。我要让这孩子荣宠一生,风光一世。”
这不对吧,年纪差太多了,应该是给孙权的儿子做妻子吧。主公你饥不择食的话那啥公瑾还有两儿子。。(叉出去!

权仔啊这事做的漂亮,我支持你,你早该如此了,把他关起来,独占他吧!
只要他活着 一切皆有可能啊~~

阿甘 2010-09-26 23:07
嗷嗷,终于揭晓了,软禁神马的太美了
GN你这文除了速度就没啥缺点了,前面的伏笔设的人心就痒痒的

清白君 2010-09-27 13:01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孙家小权他他他干了这种事!!!指!
干得好!

残没 2010-09-27 18:26
软禁那啥,嘟嘟会不会无法接受呀,总觉得很坎坷呀。。。路漫漫其修远兮

小楼月色 2010-09-27 18:32
哦了,真的是软禁,而且都督看起来也没有激烈的抗拒,太美了

菜菜 2010-09-27 19:07
软禁,总比死了的好
渣权干得好!!!与其让大都督死了
我宁愿是你软禁的!!!

晓一 2010-09-27 20:11
引用
引用第20楼妖妖于2010-09-26 22:50发表的  :
这不对吧,年纪差太多了,应该是给孙权的儿子做妻子吧。主公你饥不择食的话那啥公瑾还有两儿子。。(叉出去!



亮了!公瑾还有两儿子。。。(逃走!

敬亭狐仙 2010-09-27 20:19
嘟嘟被渣权金屋藏娇?
我想他宁愿去陪阿策吧

今夜风起 2010-09-27 21:27
说都督没有很激烈的抗拒.....................................
渣权拿了两个人来要挟都督,第一个当然不是指一个人--------是都督的家人,一个就是吕蒙
所以,都督没激烈的抗拒这是冤枉

至于孙权说要娶周家小姐,让她荣宠一生,风光一世,完全是反话,周家小姐此时才三个月,起码也要等到十四岁以后才成亲吧,这两人相差三十岁,如果不意外,周小姐至少要守寡几十年,况且当了吴侯的夫人,要想富贵一生,还得生个儿子才行。
一般的父亲,谁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除非是真的没有感情,或是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那种吧。

江东友人 2010-09-27 22:16
与嘟嘟就此魂归天国相比,偶宁愿是权仔金屋啥了,至少,还活着。。。。。
坛子又抽了?还偶贴来!

百合佳人 2010-09-28 14:05
嘟嘟只要不死就好,权仔支持你

萌三 2010-09-29 05:35
看完一口气没上来,权仔你这么做。嘟嘟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

怀瑾握瑜 2010-09-29 09:19
啊~瑜瑜被软禁了~~
这米傲骄滴人要素被软禁了,结果会很杯具的哇

百合佳人 2010-09-29 09:20
嘟嘟不原谅也没办法呀。这次是一点招都没了,除了长夜漫漫,被翻红浪,雨露春恩。嘟嘟不愿意也没办法了

萌萌 2010-10-02 21:47
权仔得到了人得不到心是会更悲催滴
还有你命很长,嘟嘟怎么努力估计也追不上,所以……

洛洛猫 2010-10-03 13:18
默默滴蹲等下文
反复看了几次后
非常期待下面会出现的章节
都都的心情会是怎么样呢?

会有反转出现么?

洛洛猫 2010-10-03 20:32
居然,更了~

果然小乔的跳井不是个意外啊
权仔就这样把江芙蓉安插到小乔身边了....

另外,看了想掀桌的是
那个军官说话的口气是不是太大了点
或者是心里根本瞧不起都都
才会说管好你的下人这种话

一般来讲
都都但凡还在人心里有点地位
人家都不会用这种口气讲话的

江东友人 2010-10-04 00:14
唉,人生七苦,权仔这是求不得么

清月无痕 2010-10-04 01:29
策瑜是爱别离,权瑜是求不得加怨憎会= =

人生七苦嘟嘟都尝尽了啊OTL……虐死了


楼主文笔真好 看得心里好难受又好期待下文……

萌三 2010-10-04 01:35
写的太好了,看着真虐
正篇里那个芙蓉她是孙权派到嘟嘟身边的吧,我是一边恨权如此对嘟嘟一边又对他的痴心不忍心啊。

小楼月色 2010-10-04 08:52
江芙蓉是喜欢阿权的吧,各种求不得啊

接骨木 2010-10-04 10:34
GN的故事写的真好~一环套一环神马的~~只是故事里的权君和嘟嘟都好悲催QAQ。。。

妖妖 2010-10-04 10:38
真高兴楼主又更新了~~
权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停下,真隐忍帝~
不过来日方长,楼主这么用心良苦的帮你把公瑾藏起来,就是为了给你时间给公瑾做心理工作 然后让你彻底拿下他吧,好期待啊~~
楼主V5!~

晓一 2010-10-04 20:25
楼主的情节写得真好,丝丝相扣,权仔为了人不知鬼不觉的软禁嘟嘟真是下了好一番力气呢
权仔是很爱嘟嘟,可权仔不知道吗?他的表现方式对嘟嘟来说就是侮辱和阶下囚的感觉,也觉得那个军官很过分,“还望先生看好下人”这一派命令的口气,在江东谁敢那样对嘟嘟说话呀,嘟嘟现在已经被小兵欺负了。

西洲 2010-10-04 22:07
这这这实在无法让人不想到展昭和小叶啊。。。

今夜风起 2010-10-04 22:20
TO洛洛猫,晓一
其实,以前通讯不发达,就算名满天下,也不一定知道他长啥样~~~~~~~~~··
所以,周瑜威震江东,不见得每个人一看到周瑜就知道这个是周瑜吧

洛洛猫 2010-10-04 22:26
这到是,不过我觉得既然主公这么重视这个人
更合情理的方式应该是
这军官跪求被关在这里的贵人好生行事
不然大家的小命儿都没了
就算心理是瞧不起的
表面上也要做出有礼的样子来~~

不过这是我自己的观点哈^^
大概是因为太爱都都了舍不得他受委屈

不知道为啥我对吕蒙那段很在意
那段对话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很怕这里有啥.......反转的内情


船宝考司考 2010-10-07 11:19
话说能不能不要这么虐啊~~~阿策,你也不来管管你弟弟!公瑾都这样了,你就是爬也得爬出来啊

接骨木 2010-10-07 19:15
这样算是完结了吗。。。嘟嘟好像已经释然了,还是说临死之人都会突然看透这生前之事,放下怨恨什么的。。。其实嘟嘟对于权君还是有感情的吧,虽然怨恨,但还是存有心疼与不舍什么的,所以才放任权君以这种方式延续了自己十年的生命。。。然后伯符终于来接他了,悲剧还是来了,晚来了十年而已。。或许说其实是悲剧持续了十年= =

卡戎 2010-10-07 19:33
到最后,公瑾终于有点对权仔,不知道是心动了,还是对他愧疚……
爱一个是是没错的,但是那人是否接受,爱一个人的方式,真是很难说啊……

妖妖 2010-10-07 20:10
应该没完结吧,如果是这样的结局,我更想看楼主写的小片段了~~
“这些日子,他逾发不守规矩,大概知道……我要死了吧……”
都督你说的不规矩,就是主公抱着你 亲你的额头么。
权主公你藏了他十年 每天都能见到他 却不敢进一步 平时只能摸摸小手 真隐忍帝啊
都督你在权仔离世时也来接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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