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凛之夜矢 |
2011-08-19 09:57 |
[原创][曹荀]蒹葭
看文之前先说明，此文追求混乱的感觉，于是在下狗血的跳跃性思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嗯，每次在午夜半梦半醒之间手写草稿。咳咳，蒹葭就是《诗经·秦风·蒹葭》。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惊艳又惊讶。至今仍然不愿相信铁血的大秦汉子怒吼完西风居然会唱出这样淡幽幽的调子。
我用这双眼看到的蒹葭到底是什么？姜白石“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的清丽？不够。“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奇诡？不够。“谁念省，满身香，犹是旧荀令”的缠绵悱恻？还不够！或者是《世说新语》在“蒹葭倚玉树”的容止戏言？完全不够！
每个人眼中有不同的蒹葭，蒹葭漫舞的尽头，你又看见了谁？
一
建安二十一年，夏雨难落雷先至。谁持浓墨，当空乱舞，泼得此间昏寐彼方明。
曹操坐在廊下，自己扯过一方矮几，红泥小炉【1】上温着酒。火苗将熄未熄，噼啪剥落出赤色的星子，落在木案上灼出一串枯点。
二
哈，那之后他再没以青梅煮酒，生怕又煮出个宿敌。把那人从尚书台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拖出来时，难得有些波澜浮在他精致的面孔上，于是，他调侃道：“哟，怎么没有青梅啊~”尾音短促上扬，被小炉中热气烘得飘在空中，连同倦意四散开去，只有慵懒松松垮垮地堆积，炉火烧得更乱了。
“与子对饮，自是和旁的不一样的……”他愣了许久，知那人是怨他当年草草，如今横添了不少麻烦。【2】
三
他怎会知晓，竹帘后他的蹙眉，凝神，呼吸之间，比那所谓皇叔眼中黏腻的不甘的杀意更值得一看。
这应该算是偷听吧，他心中狂喜，那人终于不君子了一回。
旋即，他举觞，有意无意朝着帘后那人，颇为恶劣。
为了他的顽疾而刻意淡之又淡的薰香，旁人自是无法察觉。如何藏得住？想及此，眸中得色又重了几分。孟子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而我如今，香草、美人，皆在怀。
对视时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转身欲离，又觉得身后目光灼灼将他钉在原地。几番小规模的侧身，回顾，垂首，迈半步退半步。纵是踟蹰，也如野鹤般闲雅无二。
他甚至看到浓墨在他周身惶惶然退散，羽衣缓白。
他勾起嘴角，却是笑给另一人看的。又猛灌一口，望着风挑帘动，隐去从容，急急缠上眉宇。
雨声渐淹没心跳，戏谑却在水汽中暗长。闪电将天空切割得极不规则，断痕处青与紫倾斜，犹如淋漓泼墨中点睛的一笔瓷花。
彼时，他背后，雨作珠帘，流光满室，渐连成一线玄色。电闪雷鸣间，他笑得惊心动魄，苍白容颜上投下的阴影浓黑，恰到好处，让人不敢逼视。
“怕雷乎？”他这样问，始终让人难以捉摸。他分明听见帘外那人和着后至的雷鸣，一字一字：“既随君，无所惧。”低沉如魇，让他为之疯狂。
“雷既天命，安能不怕。”刘备摆出惯常那副低眉顺目之态，又故作高深。
他狂笑，放肆而张扬，毫不掩饰自己的蔑视。扫了眼刘备已黏出一层薄汗的硕大耳垂。目光更多停留在帘后那人身上。
青梅在炉中翻腾出一片光弧缭乱。酒，酸涩，却莫名地符合此情此景。后世传得神乎其神的“青梅煮酒论英雄”，不过是一场奸雄闲暇时的顽劣把戏。
他打从心里看不起刘备，与其此般谨小慎微，还不如宠辱偕忘，一生自在。不过他也没资格这样说，如何能放下！
他的文若身不怀刃，一人独退千军万马。多年后，听闻关羽单刀赴会，他嗤笑一声，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的嘲讽多一点。他拥着当时的子房、颜回，一个红脸有什么好稀罕的。
四
更久之后，传出刘备那句“老贼不死，天下难安”，他脸上愈发阴晴不定，听着听着，捏碎了手中的茶盏，咳出一口血佯昏过去。他越来越喜欢看这群丑角在房里大呼小叫奔走乱蹿。他却似乎真的意识朦胧起来，口中残存的铁锈味冷得让他想失声痛哭。
他，亲手成全了他的玉碎。血染的冕冠，如此的流光溢彩。可他，竟连他身后的令名都保不住。他知道他不是重名惜誉之人，天下强加的溢美之辞，他听了反倒嫌泛腻。想必他若还在，也就是一笑而过。他不允许任何人伤他一分一毫，无论是他生前还是死后。他把他离开后的战事不利，统统归结为再没有一个人在尚书台守候。
悠悠转醒，曹丕战战兢兢跪侍榻前。他习惯性哼了一声，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文若呢？叫他来——”这么多年他还是一点不愿改掉那些霸道，所以今天他突然顿住，最后一个字滑稽地吊在嘴边晃悠。原来，他还是不习惯那人不在，从来都不习惯。他的生活又回到了那人来之前的颠三倒四，简直是一模一样。
朝中对那位荀令君的谈论几乎是禁忌，曹丕听到时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跪姿，以此来掩盖他刚刚的一震。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枯槁的喘息和年轻的心跳。
两只浑浊的眼睛盯着上方的空虚，张口又问了一连串：“文若姿颜如何？文若才学如何？文若为人如何？……”
明知故问说的便是他这般矫情的。曹丕难抑心中凄凉，面上只是苦笑。于是，他缓缓答道：“绝世。”【3】
曹操以手覆眼，长叹一声，许久才从魇中挣脱出来，挥了挥手：“叫子建来……”
相濡以沫不相忘，最后竟是这种让旁人都扼腕的结局。
曹丕后来把这事儿告诉了司马懿，沉默极久，缓缓答道：“勿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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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居易《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2】指曹操放跑刘备一事。
【3】啦啦啦啦~\(≥▽≤)/~丕少爱双关，文青很恶劣~~~
【4】文青恶习会传染，再次双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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