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つかさ |
2012-02-12 15:50 |
[hide=100,rvrc]二
郭嘉是87年公安大学毕业之后分配到新南路派出所来的,那阵子大学生可是个稀罕物,郭嘉又是本科生,分局的领导们都很看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安排他下基层锻炼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曹操,要对郭嘉多加照顾。
第一次看见郭嘉的时候曹操就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频率乱了一下,眼前的男孩个子不高,身材稍显瘦了些,皮肤很白,五官玲珑秀气,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但从那亮丽的瞳孔里看过来的眼神却是直直的,曹操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看得胸口发热,浑身发抖。
不管从任何角度看起来,郭嘉都是个无可挑剔的小美人,曹操不得不承认他后来喜欢上郭嘉最初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本能的原始冲动,但清楚这一点并不意味着他就清醒了,明白了这一点反而让他对郭嘉越来越有感觉了。
郭嘉是正经本科生,按当时的标准来看属于知识分子队伍,他身上那种恰到好处的清高和涉世不深的单纯,再加上眉宇和言谈间不经意的显出的“书卷气”,这一切对曹操的诱惑几乎是致命的。
郭嘉的家庭并不很美满,他的祖父当年是留过洋的,在当地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资本家,解放后社会主义工商业一改造,家底也没了,57年直接被划成了右派,死在了劳改农场,他爹娘也是读过书的,在大学里当老师,文革的时候又被挂牌子游街,被学生成天的批斗坐喷气式,他爹是个硬气人,受不了这份气,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他娘受不了这份刺激,也成了半个精神病,病情时好时坏,学校自然是待不了了,只能在家休养,家里也就彻底断了经济来源,好在有亲戚暗中接济着,郭嘉才算是没饿死。文革后大平反,郭嘉当时还是中学生,自己写了不少申诉材料,一封一封的往北京寄,后来引起了中央领导的重视,亲自下了批示要平反,这才把他家的案给翻过来,郭嘉高考时报了公安大学,组织上考虑到他家的实际困难,政审也通过得很快,毕业分配也没费多大周折,郭嘉就来到了C城。
可能是因为从小饱受家庭变故的原因,郭嘉的话并不多,工作起来也够玩命,成天顶在单位,除了周末骑自行车蹬上几十公里回家照顾下他娘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值班室里,没多久就受到了整个派出所上上下下一致的好评。
派出所的工作永远是繁琐而枯燥的,大案要案自有分局来管,郭嘉这种小片警平时不过也就是做做居委会工作,管管户籍,调解调解邻里纠纷,甚至哪家夫妻吵架婆媳不和都得过问,而难得的就是郭嘉对待这些鸡毛蒜皮的工作仍然很认真。新南路是C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那年头还没整改,商铺众多,人流熙熙攘攘,小偷小摸不断,几个片警和治安民警成天都忙得昏天黑地,郭嘉更是忙得不要命,到了派出所没几个月浑身就瘦了一圈。
曹操对郭嘉很照顾,这照顾既有对年轻的知识分子的爱护,也有他自己的心怀鬼胎,平时没事总是对郭嘉嘘寒问暖,时不时的请他在派出所外面的面馆里吃一块钱一碗的炸酱面,郭嘉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对曹操的照顾也是心怀感激,两人也就渐渐亲近了起来。
但曹操没敢贸然乱来,首先他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像以前那样荒唐,其次郭嘉在这个小小的派出所里也是个很出众的年轻人,这样一个踏实肯干又有文化,还生了一副白净清秀的好模样的小青年很迅速博得了群众的喜爱,自打郭嘉进了派出所,附近的小姑娘就总爱往这里跑,新南路居委会那些退休老大妈们更是热心的成天算计着替郭嘉介绍对象,曹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没敢太对郭嘉怎么样。
曹操是所长,是郭嘉的领导,这保媒拉纤的事少不得得通过他这一关,居委会主任吴大妈已经拉着他跟他说过好几次了,连卞夫人也时常惦记着这一茬,那阵子她们学校新分来一个语文老师,姓甄,刚刚大学毕业,人长得挺漂亮,称得上是才貌双全了,卞夫人一合计觉得这姑娘条件不错,就把这事跟曹操说了。
“孟德,小甄姑娘条件不错,我看和小郭挺合适,要不你去跟他说说?”
曹操虽然不乐意,但似乎也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郭嘉听曹操提起这事也点头答应了,两人处了一阵子,小甄对郭嘉倒是印象很不错,但郭嘉却似乎总是有些别扭,成天借口工作忙,连下班出去看个电影也是推三阻四,谈了个把月,郭嘉连她的手都没拉过,小甄心高气傲,当然不能忍受郭嘉的态度,就气呼呼的找卞夫人告状去了。
卞夫人也觉得很奇怪,像小甄这样的姑娘,是男人都恨不得咬上一口,学校里还有好几个年轻男老师盯着她呢,她对郭嘉的态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甚至一度怀疑过郭嘉是不是那方面功能有问题,但这种事总不好开口问,总之这两人到最后也没成。
有了小甄的先例,卞夫人也没心思给郭嘉说对象了,后来也不知道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以前热心着给郭嘉说媒的人也一个个的消停下来了。
后来又过了一阵子曹丕也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了,那阵子幼儿园可不便宜,尤其是机关幼儿园,全托一个月对外要收上70来块钱,对内也要收到50块钱一个月,基本上相当于曹操一个月的工资,单位一个月只报销3块钱,这孩子要是全托到幼儿园去家里就别想开伙了,所以曹丕一直托给丈母娘在照应,刚好有段时间丈母娘身体不好,也带不了孩子,卞夫人平时在学校,当然不可能把孩子带到学校去,所以曹操只能硬着头皮把曹丕带到单位上,有空托给居委会的大妈们照料。
曹丕小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淘气,只要有一时半刻不盯着,铁定上房揭瓦,他外婆对他可是头疼不已,这下被带到派出所,这新奇劲更是不停,没多久派出所就被他搅得鸡犬不宁,但是说来也怪,这孩子就跟郭嘉合得来,只要郭嘉哄着,曹丕立马就能安静下来,不哭也不闹了,于是曹丕就成天腻在郭嘉身边,搞得一个派出所的人都开玩笑说郭嘉简直就像曹丕的妈。
曹操起先听到这个玩笑话的时候心里本能的心虚了一下,但看郭嘉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也就渐渐放下心来,有时候他看着曹丕拽着郭嘉的裤腿不撒手的时候几乎真的有一种曹丕会突然开口喊一声“妈”的错觉。
有一次中午吃饭,曹丕吃饭从来不老实,只能让郭嘉一口一口的喂,那天郭嘉正喂着,突然来了人说东西丢了要报案,郭嘉只得扔下曹丕去处理事情去了,谁知道曹丕就那么一会儿没人盯着就出了事,也不知道是派出所的茶几质量太差还是这孩子天生神力,曹丕只在茶几上用手按了两下,茶几面上那块玻璃就整个翻了起来,在空中优雅的翻腾了一圈,不偏不倚的就割在了曹丕的下巴上,曹丕的下巴上立马就出现了一个又长又深的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郭嘉当场就吓坏了,也来不及多想,抱起曹丕就直奔医院,C城的第一人民医院就在新南路上,郭嘉抱着曹丕,手死死的按住他的下巴,狂奔了一公里,等撞进医院的时候差点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曹丕出事的时候曹操正在分局开会,回来一听这事就吓了一跳,立马奔医院,曹操心慌意乱的跑上楼就看见郭嘉低着头坐在紧急处理室外面的长椅上,他的侧脸被头发挡着,曹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那单薄的背脊和双肩绷紧了的微微战栗着。
曹操坐在他身边,语气放得很缓叫了一声:“奉孝。”
郭嘉抬起了头,曹操看见他难过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脸,他定定的看着曹操,几乎要语无伦次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子桓……”
曹操看着他紧张无措的面孔,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的不安和自责让曹操无法抑制的心疼起来,几乎是什么也没有想,曹操伸出手去便把郭嘉揽在了怀里,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自然而然,以致于两个人都没有发现他们现在的这个姿势是多么的引人遐想。
“没事的,奉孝,这不怪你。”
郭嘉把头埋在曹操的胸口,默默的点了点头。
后来曹操拼命的去回想他第一次抱住郭嘉时候的感觉,却发现他什么也想不起来,记忆里完全是一片空白,视觉的,触觉的记忆一点也没有,他不知道是因为那时的他太过专注,还是因为他一直在刻意的忘却。
曹丕的伤口很深,血流得也挺多,一下子就缝了十一针,以后的那几天郭嘉一直往医院跑,每天都提着香蕉苹果这些可以算得上是奢侈品的东西,搞得曹操几乎要过意不去,那阵子分局一直都有事,卞夫人学校那边也不好请假,曹丕住院的那几天就是郭嘉在负责照看,后来出院的时候曹丕死死拽着郭嘉的衣角哭着喊着不回家,卞夫人一脸无奈的笑了笑说,小郭,子桓跟你真是比跟我这亲妈还亲了。
曹操的心突然猛地跳了一下,生怕郭嘉想起来什么,斜眼去看郭嘉的时候也只见他笑,这才放下心来。
在那之后曹操似乎对郭嘉的一切都产生了新的迷恋,每一次的肢体接触,哪怕只是拍拍他的肩握握他的手,都会产生不一样的冲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会像一辈子也看不够似的悄悄盯着郭嘉看,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抑制不住的欲望,而捅破这层窗户纸,是在一个寒冬的夜里。
曹操还记得那是1989年春节前,派出所搞的新春团拜会,这是每年的老规矩了,派出所十来个人在值班室里摆了一桌,满满一桌的酒菜,分局的几位领导也就是来象征性的坐了坐就走了,人人都吃得喝得很尽兴,一年就开这么一次荤,谁也不跟谁客气,很快就吃了喝了个昏天黑地。
曹操那晚喝了不少酒,郭嘉那晚刚好要值班,所以没喝,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十点过,人全走光了,值班室里只剩下瘫在沙发上的曹操和值班的郭嘉。
郭嘉把桌上简单收拾了下,看曹操正躺在沙发上闭着眼,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轻声说:“所长,我帮你拦辆出租回家吧,天太晚了,别让嫂子等急了。”
曹操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一眼就对上了郭嘉的脸,酒精的作用使得曹操的眼睛有些看不分明,他只看见一片洁白的灯光下,郭嘉的脸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虚幻里,他看不清郭嘉的脸,只能分辨出那姣好的脸部轮廓,这一片朦胧的美丽让曹操更加心猿意马起来,那些平日里被压抑的燥热似乎在一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也燃尽了他的理智。
曹操一把拉过了郭嘉,喘着气在他耳边说:“奉孝,我喜欢你。”
郭嘉看上去像是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曹操就已经把他压在了身子下面开始解他的衣服,当曹操有些粗暴的吻上郭嘉的胸口的时候,他很清楚的感觉到郭嘉的身子僵了一下,但这并没有阻止曹操的动作,更何况整个过程中,郭嘉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要反抗的意思。
曹操很清楚的记得郭嘉身体的紧绷,青涩得就像十几年前躺在他身子下面的那个身体一样,那个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力道格外的大,似乎要将那个清瘦的身子整个的穿透,郭嘉却好像很难跟上他的节奏,曹操一边吻着他微皱的眉毛,一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带着他进入高潮。
此后春节的那几天曹操一直借口派出所要值班,整天的待在值班室里和郭嘉厮混,那阵子曹操近乎疯狂的迷恋着郭嘉的身子,和郭嘉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能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激情和刺激,一种他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体验过的快感。
曹操不知道这种糊里糊涂的迷恋是怎么产生的,当他在高潮之后搂紧了郭嘉在郭嘉耳边脱口而出“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愣了,因为这三个字他连对自己老婆都没说过。
郭嘉也愣了,直到现在曹操还记得郭嘉看过来的那错愕的眼神,那漆黑的眸子一眼望不到底,纯净清澈得仿佛什么也没有,又像是填满了不可言说的复杂,你没法说清这双眸子的主人究竟是太过单纯还是心机太深,曹操后来觉得,也许就是这样的“看不透”,才会让他对郭嘉如此的神魂颠倒。
从那以后两人就保持上了关系,通常是曹操去值班室,有时候卞夫人带着曹丕回娘家,曹操也会偷偷把郭嘉带回家亲热,这有些偷尝禁果一般的刺激甚至会让曹操感到一些性爱之外的快感。
说实话,曹操并没有想过他和郭嘉这样的关系会维持多久,而在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机缘便突如其然的到来了。
那就是“六四”。
三
就算是在很多年以后,每当曹操回想起89年那个春夏之交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变故来得是那么的突然。
自从4月15日前总书记逝世开始,整个C城也就跟着进入了长达50天的变动。
好像一夜之间,人人都要上街游行了,市公安局连夜的开会,分局也成天的吩咐待命,全区部署警力,那个把月,整个派出所就没有一天休息过。
曹操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历经各项政治运动,所以立场站得很稳,不同于别的派出所的三心二意,曹操在一开始就在新南路派出所里肃清了思想,不允许有丝毫的动摇,而他当时并没有料到,或者说并没有想过,这一点对他的仕途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转折。
学生运动当然不止是学生在运动,尤其是在C城这个地方,混在学生堆里闹事的,趁乱抢劫的,甚至杀人放火的多了去了,5月份的时候C城最大的百货商店就被人一把火给烧得精光,那是个期盼和危机并存的时候,人人都在期待着一点什么,而他们自己却并不清楚自己所期待的究竟是什么。
新南路作为全城最繁华的商业街,受到的冲击也不小,街上的商户人人自危,曹操那阵子不眠不休的领着派出所十几个人拼命的在街上维持秩序,散传单,打击谣言,防止打砸抢,也多亏了曹操的尽心尽责,整个新南路上的商铺竟然奇迹般的没有受到丝毫的破坏,始终秩序井然,让市局和分局的领导们啧啧称奇。
整个学运仿佛一场蝗灾,来的时候铺天盖地,气势汹涌,去的时候又是如此的迅速,如此的不留痕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让整个新南路派出所都掉了一层皮,郭嘉尤其拼命,成天顶在第一线,喊都喊不下来,他的样子甚至让曹操都有些心疼,他到现在还记得6月3日那天的晚上郭嘉在值班室接完一个电话之后面色惨白的模样,当时他问郭嘉出了什么事,郭嘉只是摇头不答,而直到6月6日,学运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郭嘉才向曹操请了假。
这时候曹操才知道,郭嘉的母亲去世了,而且是死于吸毒。
郭嘉的母亲精神一直不太正常,需要的时候只能打镇静剂,那年头小城市麻醉品管理松散,时常也用杜冷丁代替,日子一长,就上了瘾,郭嘉在外地读书工作,家里也没人,只能托给表姐家里照顾,而表姐家对这事显然也不怎么上心,后来郭嘉的母亲就开始吸上了海洛因,时常会偷表姐家的钱,表姐已经好几次跟郭嘉下了通牒,但家丑不可外扬,郭嘉又是在当公安的人,不好送去戒毒所,郭嘉也只能省吃俭用替母亲把钱垫上,没有别的办法,日子一长,郭嘉的母亲终于因为静脉注射过量海洛因,死在了街头。
而这一切,曹操什么也不知道,他甚至一直到郭嘉向他请假的时候他才知道郭嘉是付出了多么大的心力在帮他支撑着学运这个危局。
六四之后全国大洗牌,新南路派出所在整个学运期间的优异表现成为了万绿丛中的一点红,很快就被作为先进典型由市公安局上报省厅,再由省厅上报公安部,那阵子正是要稳定人心的时候,公安部很快就下了文件,给新南路派出所记了集体一等功,曹操本人被记上了二等功,一时间风头出尽,新闻联播采访,去北京接受中央领导的接见,公安部还亲自做了一面“平乱有功”的锦旗,由公安部部长亲手交给曹操带了回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学运让很多人遭了秧,但却让曹操有了平步青云的资本,在旁人眼里看来,这时的曹操已经是注定要“大富大贵”,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没过多久省厅的升迁令就下来了,曹操因为在学运当中带领新南路派出所很好的维护了秩序,保障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表现突出,被调入C城市公安局当了副局长。
整个C城的公安系统都轰动了,当年不过30出头的曹操,就这么当上了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这几乎就是前途无量的代名词,整个新南路派出所也是喜气洋洋,人人都乐得合不拢嘴。
曹操升迁了,所长的位置总得有人来接替,大家都知道,这个位置基本已经板上钉钉的属于郭嘉,他有学历,能力强,工作认真负责,群众关系也不错,也没人有什么怨言,可人生的际遇总不会一帆风顺,而对郭嘉来说,他的人生好像注定要命途多舛。
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已经是6月下旬了,刚好那阵子曹操也从北京回来,半个月不见让曹操格外的有冲动,那天正好卞夫人学校组织外出活动,晚上不在家,曹操就把郭嘉带回了家,他记得那天郭嘉好像格外热情,在他的身子下面的迎合让他兴致高涨,几乎忘情的用起力来。
而不巧的是家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虽然剩下的那个人经常会让曹操忽略掉,但他还是透过门缝看见了这一幕。
这个人就是曹丕。
当时还不到4岁的曹丕当然无法理解两个男人脱光了在床上纠缠意味着什么,但这并不意味着别人也无法理解,当卞夫人回家听曹丕天真烂漫的说起他看到的这幕景象之后,她的脸色就像夜总会门口的变色霓虹灯,一点一点的变得煞白。
她想起郭嘉对小甄的心不在焉,她想起曹操经常借口单位有事夜不归家,她想起曹操在床上对她的冷淡,那些零散的反常片段,现在就像突然被一根线串了起来,一切在刹那间变得明明白白。
她曾经也怀疑过曹操有了别的女人,她也留心过曹操身边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可疑的女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遇上这么荒谬,这么荒诞的无稽之谈,荒谬可笑到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于是在一次做出和平时一样回娘家又杀了个回马枪的狗血举动之后,卞夫人终于亲眼撞破了这一切。
她定定的看着郭嘉慌慌张张的从床上爬起来扣好衣服,曹操也直愣愣的盯着她看,她感到自己的脑袋被冰封住了,这件事已经完完全全的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脚下一软就要坐在地上。
已经穿好了衣服的郭嘉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嫂子,当心。”
一声“嫂子”像是一盆冷水迎面浇到卞夫人的脸上,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让她前所未有的愤怒起来,右手一扬就给了郭嘉一个干脆响亮的耳光。
“别叫我嫂子!你不配叫我嫂子!”
郭嘉捂着脸皱了皱眉头,并没说什么,曹操却抓住了卞夫人的手,略略带上了些不悦:“你这是干什么?别动手。”
曹操的举动让卞夫人更加的恼羞成怒,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曹操抓住她的手,她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已经和她过了5年的人会为了另一个人拉住她的手,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男人。
极度的悲愤涌上了她的胸口,她只要一想到她每天睡在这张郭嘉睡过的床上就感到一阵吞了苍蝇一般无法抑制的恶心,她不知道两个男人为什么会搅到一起,她从来只知道这叫变态,这叫耍流氓,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丈夫会和这样龌龊的勾当联系在一起。
“曹孟德,你今天给句准话,你是要我,还是要这个,这个……”她咬牙切齿的盯着郭嘉,胸口急剧的起伏着,眼睛里满是憎恶和鄙夷,像是要喷出火来,“……这个狐狸精!”
这有些刺耳的三个字让郭嘉浑身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看卞夫人已经快要整个扭曲起来的脸,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堆最肮脏最不堪入目的垃圾,郭嘉什么话也没说,静静的拉开门,走了。
曹丕已经被送到外婆家里,接下来的几天是曹操这辈子过得最痛苦的几天,他结婚5年多,家里的气氛还是头一次变得这么僵,卞夫人成天在他面前抹眼泪,冲他大吵大闹,而这事确实也是他不对,曹操只能坐在家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整个屋子里沉默而又紧张得一触即发。
“你说,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最多我以后不和他来往就是了。”
“怎么不和他来往?曹孟德,你别想敷衍我,你和他都不是没脸没皮的人,你现在已经是要当副局长的人了,说出去也不好听,这事你要是不给个准话,大不了离婚!子桓随我!”
曹操闷着头抽烟,不说话。
“我是顾及你的面子,也是为子桓着想,要不出了这种事,你还真当我愿意和你过下去?”卞夫人的脸上仍然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那你说怎么办?”
“开了他,让他滚出C城!”
曹操捏着烟的手无意识的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卞夫人凌厉得像刀锋一般的眼神,犹豫了半晌:“这……他母亲刚去世,家里也没人了,开除公职就等于是砸了他的饭碗,一个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断了生路……”
“我不管!”卞夫人毫不犹豫的打断了曹操,“你倒还心疼他,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我,就别怪我把这事捅到你们单位去,大家撕破脸了事,我反正不当官,我不怕,但你这副局长要出了这种事是什么后果,你应该比我清楚。”
曹操捏着烟发愣,烟头烧着了他的手他都没发觉。
曹操承认他丢不起这个人,作为公安部树的先进典型,前途无量的公安局副局长,要是真的捅了这种搞不好还会被判刑的篓子,这个后果会是什么样子,他压根不敢去想象。
一边是家庭,事业,和地位,另一边是那个白净清秀的男孩,两相权衡,孰轻孰重,曹操并不是不明白。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曹操很痛苦的挣扎了一段时间,在终于下定了决心之后,曹操拿着他这几年攒下的1000块钱私房钱去找郭嘉,想跟他说清楚,顺便给些补偿,而等到了他的小宿舍却发现人去楼空,在所里一问,这才知道,郭嘉一个星期前已经向分局递了辞呈,交了制服和警徽,今天早上就搬走了。
就这样,在1989年的那个7月,曹操和郭嘉分道扬镳,人生的际遇,又拉开了新的一幕。 [/hid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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