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瑾将“已派出大军前往荆州,侍机夺回荆州。”的消息告诉了孙权。孙权震惊了。孙权一字一句的说,我身为吴侯,你怎能擅自用兵?这江东到底你是主还是我是主?
本来,周公瑾很沉静的看着他,心里肯定了悟,这次少不了被责备,甚至做好了被褫夺兵权的准备也说不定。但他万万没想到孙权竟会出此诛心之言(到底你是主还是我是主)。听到这句话,他的眼睛陡然睁大,身形不稳,向后踉跄了一下,忍不住痛吟了一声。然后就变为对自己轻鄙自嘲和悲痛之色,轻笑了一声,又是一声,一边点头,一边苦笑着。然后低着头,慢慢抬起,声音虚弱起来,仿佛叹息:“明白……明白了。”
然后他闭上了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痛苦的心情,将兵符从怀里取了出来,走前几步,举起似乎还带着体温的兵符:这是大都督的兵符,在下奉还主公,回府待罪。那回府待罪四个字,是停顿了一下,然后吃力而坚定的说出来的。
说罢,周公瑾将兵符轻轻的放在桌子上,没有去看孙权的背影。退了两步,注视着兵符,转身离去。这个执掌江东兵权的将军,此刻连他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支撑,任由身形踉跄着,摇晃着,转身离开。
他眼神注视着地面,向前走,似乎连脸都羞耻的、痛苦的不愿抬起。心里一定在反复的悲呼: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于是,他没有发现快步走来的鲁肃,鲁肃觉到了他的异样,走上前一把扶住:“公瑾?”
他依旧没有看鲁肃一眼。其实他一直明白鲁肃的政见与自己不同,本不该在鲁肃面前表现的这么失态,但此刻他简直控制不了自己。他双眼发直,木然的将鲁肃扶住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走了。
鲁肃走进来,看到桌子上的兵符,问孙权道:主公缴了公瑾的兵符?
孙权道:他密令六万大军去袭荆州,万不得已,只能罢了他。孙权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孙权是坚定的信任周公瑾的,“我意已决,公瑾的兵符,断不可夺!”这话言犹在耳,他却不得不夺了公瑾的兵符。
夺兵符的话,于情而言,更何况即使他说了出来,以公瑾的个性,一定抗辩到底,也许以死明志也不是做不出来。孙权是说不出来的,这个城府深沉心机聪慧的君主,只能用这样君臣大忌的话来激周瑜、气周瑜,逼他放弃兵符。
他也许本来以为只有这么做才是双全,但看到周瑜万念俱灰的惨痛,却不由得不对自己做下的事,产生了怀疑。
周瑜,可是自幼与孙氏兄弟情同手足的兄长,是在兄长灵前,不计较他试探之意,反而一心一意忠诚辅佐他这个年少德薄的少主的大都督啊。
这是现在孙权的想法,情真意切,无可指摘。
但在他因众兵将不从旨意退兵而惊疑震怒后,去周公瑾府上,自称小弟,请他出山时,却又掺杂了不少猜忌之意吧。
金兰契好尚有反目之日,我们不能要求孙权太多,但之所以叹息于这对君臣,然而,那也因为策瑜在前,权瑜重君臣之份,犹过于兄弟之情,所以才不得不相形见绌,若单独论起,东吴大军至始至终掌握于公瑾一人之手,虎符从来都是完整的收于公瑾囊中而非出兵付其半收兵即缴回,这也真算得上史上少有的殊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