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悉尼 周末 09:40am。
等到不知情的叔叔张济拖了笨重的行李箱出屋后，房间内穿着白色短袖背心的青年——张绣趁机把正在帮他拷资料的看起来比他年长几岁的斯文男子按压到墙上，并且毫不犹豫的，摘掉了他的无框眼镜，热情地朝对方润泽的唇亲吻上去。
而知道张济的车就停在旁边窗户正下方的贾诩，即时身体一阵僵硬，唇上湿润而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长这么大头一回有股拿刀子捅人的冲动。
听到门外传来电梯“叮”的一声提示，贾诩冷不防竭力地将完全体现出健身成效的大学生推开，他迅速地整理了自己的衬衣，戴回眼镜，顺手拿过书桌上的抽纸抹了一把脸，抬头看到张绣还敢摆出一副不满和委屈的神情，贾诩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在张济走进房间时，眼睛一转落到手提电脑上。
电脑屏幕跳出提示框，拷贝完成。
“守达，怎样，好了没？我跟校务那边约了11点办理入住手续的。”张济一边催促一边走进房间。
贾诩合起手提，收过电源线，一并递给张绣说：“资料已经帮你全拷到里面去了。”
“谢谢文和叔。”张绣露齿一笑，接过电脑就往背包里塞，拉上链子，背起背包对张济说，“叔叔，可以出发了。”
贾诩送着二人进电梯前，抬了抬眼镜，挥着手微笑说：“守达，好好学习，有空的话就多交几个女朋友，外籍也没关系的。”
张济乐呵呵地笑了几声，张绣则抿了抿嘴。
等电梯门完全闭合上，贾诩转身回到自己住处，从冰箱拿了罐啤酒喝了几口，有点脱力地跌坐沙发上，长长地吁了口气。
终于把张绣送去住校，一回想起这个多月发生的事，贾诩仍是无法轻松得起来。
约一个半月前，董氏企业需要拓展海外业务，他被调职到悉尼分公司担任市场战略部执行助理。
由于他早年也在国外生活了一段时间，到了悉尼也没什么不习惯，唯一让他烦恼的就是悉尼每天下午都时有阵雨的天气，这边的公司似乎都习惯于下午5点这个钟点下班，仿佛一下雨，就把人们的工作热情都浇灭了。
悉尼分公司成立还不到半年，很多事情还没上轨道，从总公司调来的张济等人与当地养老般休闲心态的同事相处起来仍是格格不入，很多时候还要贾诩过去调和矛盾。
比他早到两个月的张济是主动申请调职过来的，原因之一是他的亲侄儿张绣半年前入读了悉尼大学，身为监护人的他要过来看照着，原因之二是他的未婚妻邹氏一家都移民了过来，他个人希望在这边发展。
悉尼虽然是大城市，人口却不算很多，城郊的房子基本都能租到，张济来了之后就跟张绣的房东商量，加点钱换租四楼两房一厅的套间，而原来张绣租的在三楼的一房一厅那套，直到贾诩来，都还没租出去。
张济就思量着在自己周末去未婚妻家里的时候可以拜托老同学贾诩帮忙照看一下张绣，于是就向贾诩极力推销了那套房子。
贾诩看着觉得环境可以，张济又说每天上班能让自己免费坐他的顺风车为条件，衡量了一下就租下了。
张贾两家人本来就很熟谂，常常互相串门，因此贾诩亦算是看着张绣长大，与张绣相处的时间也不比张济少，很多事情张绣甚至更愿意听他的劝告，虽然更大原因是张济对哄小孩没有耐心。
后来贾诩出国深造了三年，在悉尼机场再见面时被来接机的长得比自己还高的青年吓了一跳，好在张绣率直开朗的个性没变，相处之下也没什么隔核。
直到不久前的某天下午。
那天，与大多数时候一样，半小时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忽地阴了下来，毫无意外地，不一会儿就从窗内看到外面已经下起了细密的小雨，一贯都黑色衬衫穿得整齐的贾诩拿起遥控关了刚播完财经新闻的电视，靠进沙发里，有点倦意地揉了揉眉心。
望向已经呆在厨房近二十分钟的张济，等着张济出来谈公事的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再次建议一下：“仲成，你好了没，要不还是喊修理工吧？”
“没用的，现在喊了三天后都不会来。”张济努力地与半通不通的去水管搏斗着，“你坐会儿喝个茶，我马上就好。”
贾诩低头看看表，貌似他一进来张济就这样说过了，有点无奈地摘下眼镜放到桌上，闭目养了会神，连续加几天班的他，放松下来就迷迷糊糊的歪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张济修好水管出来见他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不由觉得好笑。“你要不到守达房间睡吧，我一下午没见着他，这小子估计又溜出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锁——”张济一边说一边推开张绣房间的门，蓦地没了声音。
贾诩唔了两声，也不知道有没听明白，忽然又听到张济语气怪异地说：“文和你先睡沙发哈，嗯，别乱动，就躺那儿睡好了。”这句话，已经快睡着的贾诩大概都没听进去。
也不能说他完全睡着，最多只是半梦半醒，先是觉得似乎有人在旁边走过，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觉得有股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他本能微微侧头想要躲开，接着，觉得有软软的东西压到了唇上，开始小心翼翼的吮吻，那动作格外温和，以至持续了好一会，他都还没被惊醒。
事实上，大学毕业与女友分手后，贾诩就没有再与他人这么亲热过，仿佛眼前情境与一些记忆相重叠，他从喉间发出无意识地叹息，顺从了热情的入侵，直到潜入唇齿的物体透露出掠夺的意味，令他呼吸不顺。
张绣？！
一睁开眼，几乎是反射性的，贾诩一把推开半个身覆在自己上方的青年，有点狼狈地翻身到沙发后面，惊异地盯着对方。
“守达，你……你疯了！这是干什么！”
“吻你啊。”张绣说着也不绕路，直接跃过沙发朝贾诩逼近。
贾诩皱起眉往后退了几步，厉声道：“张绣！这是个恶劣的玩笑！”他罕有地喊出张绣的全名。
“你刚刚也是有感觉的，不是吗？”张绣困惑地看着他。
贾诩扶额：“那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
“至少，你是不排斥我的。”张绣神色复杂地又逼近了两步，保持对方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
贾诩没有再退后，反而忽然满脸错愕地望向另一边的房门，说了句：“仲成——”
张绣惊异转身，张济房间门仍是掩着的，张绣醒觉回头，果然看到贾诩夺门而出的背影，还不忘顺手抄走了放在桌上的眼镜。张绣倒是没有追赶，只是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唇。
没多久，张绣听到张济回来的声音。
张济一见到在房间打电脑的张绣就如临大敌似的锁上大门，迅速屋前屋后的都巡了一遍，一脸准备杀人埋尸的表情，最后，大步来到张绣旁边，居高临下地摆出家长的严肃脸孔，开始教训他送他出来念书不学好，就会乱花钱，说你买充气娃娃就算了还买男版，买男版充气娃娃就算了还要订造成文和的样子……你这孩子三观不正啊，还好没让文和看到否则要怎么解释啊等等。
张绣别开头抿着嘴默默地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吭过一声。
第二天中午。
和往常一样，张济取了餐就走过去坐到贾诩对面。
咬了一口三文治，张济试探地问：“对了，文和，昨天你不是说有项目的事想和我说，怎么……走那么早？”
贾诩的表情没有变化，他不紧不慢地拿起奶茶，盯了张济一眼，说：“你还好说，修个水管修了半天，后来我实在困得不行，就回家睡了。”
张济“哦”了一声，放下了心，拿起咖啡才开始喝，忽然听到贾诩问“修好水管之后你去哪儿了？”差点让他一口咖啡喷出来，好容易强吞下去，也把他呛得咳嗽了几口才说：“哦，我去扔垃圾了。”
“扔垃圾？”
“是啊。”（张绣气愤乱入：才不是垃圾！订制的充气娃娃很贵的懂不懂啊啊啊！）
贾诩叉起一块慕斯蛋糕，暗暗地腹诽着睁眼说瞎话的老同学。
“——哦，还有，”张济吞下最后一口三文治，“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专门解读青少年心态、心境，以及和青少年友好交流的书？”
贾诩放下勺子，抬起头打量了张济好一会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被小邹甩了？”
张济瞪眼：“去！我们感情可好了！”他顿了顿，解释说，“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我觉得我不太理解守达那孩子的想法，我怕他误入歧途，就想找点书来看看。”
闻言，贾诩点点头，等喝光最后一口奶茶拿起餐巾纸抹了抹嘴才说：“没用的，你去教他是不会听的。”
“那你说要怎么办？”
“他这个年纪，给他找个女朋友吧——我手上还有事，先回去了。”贾诩站起来，淡淡地说。
张济一脸恍然地摸着下巴。
回家后逐渐冷静下来的贾诩开始思索张绣那荒诞行为背后的原因，想到张绣在澳洲生活已经一年，也许接触外国同学多了，让他产生猎奇的尝鲜的想法？又想到他已经是大二，却一直没听说有特别与哪个女同学走得近，也许在接触异性方面有心理障碍？至于外表吸引力方面，就张绣那一百八十七公分的身高和能数出六块腹肌的均称体格，就算站在外籍友人面前也毫不逊色，贾诩自然是不觉得有问题的。
因此，贾诩给了张济一个那样的建议。
张济觉得是好点子，于是找到了邹氏帮忙物色。
很快，邹氏就约好周末晚餐时间在Pancakes On The Rocks餐厅，让张绣和一位同样是刚移民过来的华侨小姐见面，那女孩是邹氏上移民必修课程时认识的。
Pancakes On The Rocks是一家位于情人港附近的西餐厅，餐厅主要用暖色调，灯光不是太明亮，桌与桌之间放得十分疏落，很适合小家庭小圈子或者三两好友聚餐，餐厅接待的客人也大多是白领。
地点是邹氏选的，张绣坚持要贾诩在场帮给意见，张济本想反对，但是邹氏却表示十分赞同。
张济不由敝嘴：“切，他的眼光又没我好，你说是不？”一边说一边对邹氏眨一下眼。
邹氏被他逗得嘻嘻一笑，仍坚持说：“可是你这个当叔的都没文和清楚守达的喜好，这事怎能指望你——乖，顺便把这盒慕斯蛋糕带给文和尝尝。”
张济被反驳得无语，只好拿着礼去找贾诩。
贾诩看看手边的蛋糕，考虑了一会儿才对张济说：“那天白天我还有事回公司，我晚点到吧。”
“没问题。对了，怎么这几天都没见你过来吃饭？”虽然说这时期贾诩尽量少和张绣接触也是好事……
“大哥，我每天都在加班。”贾诩看了张济一眼，拿起一叠文件离开坐位，没再理张济。
市场战略部有这么忙嘛……张绣看着贾诩转入复印机房，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到了周末当晚，贾诩不是最晚到的那个，他事后后悔自己到得太早。
是这样的，邹氏订的是一张靠里的长方型六人桌，张济和邹氏是最早到的，他们坐到了同一边，接着贾诩到了，他自然不会再坐到邹氏旁边，只能坐在对面，然后张绣的相亲对象到了，坐到了邹氏旁边，说了两句，看着这坐位的贾诩忽然觉得不妥，刚想建议张济坐过来，张绣就到了，理所当然的，张绣就坐到贾诩旁边的位置。
循例地邹氏让他们互相介绍一番，点菜时见张绣对那女孩表现出照顾，张济和邹氏心下都十分欢喜，只不过他们开心得有点儿过早。
侍应看到邹氏的招呼答应了一声快步走过来。
“请问各位要点些什么？”
“请女士先点。”张绣作了个手势。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之前完全没有来过呢。”化着得体的淡妆的女孩腼腆地望向张绣。
张绣友好地微笑：“Pancakes On The Rocks，自然是薄饼，你可以点一份尝尝，还有这家店的牛排也不错，当然，你可以要个小肋排套餐，有蘑菇汤、意粉和女士最喜欢的沙拉。”
女孩被逗得失笑，垂目看了看餐牌，才说：“那……那我就要这两样好了，谢谢。”女孩说着把餐牌递给侍应。
“我们要，一份小龙虾套餐、一份牛排套餐和两个香橙味薄饼，其中一份薄饼少甜，牛排八成熟……”邹氏这样说，望向张济，见张济点着头，脸上神情写着“全听你的”，邹氏回头对侍应说，“就这样，谢谢。”
贾诩合上餐牌，说：“我也要一份牛排套餐。”
“等等——”张绣侧头：“你不是不吃蘑菇的么？”
“牛排有蘑菇么？”
“有蘑菇汤。”
“不是小肋排才有吗？”
“牛排也有——”张绣转头向侍应说：“帮他换个罗宋汤。”
侍应点头在单上注明着。
张绣又说：“还有，你怎么不点薄饼？”
“套餐最后不是有甜点么？”
“那是甜甜圈，不是薄饼。”
“那点一个吧。”
侍应继续记录：“请问要什么味道的薄饼？”
“有巧克力味的，是吗？”
“是的先生。”
张绣对贾诩说：“我记得你以前一直喜欢吃巧克力？”
“我现在也喜欢吃巧克力……”
张绣转头望对侍应：“就给他巧克力味的那款，上面还有草莓的那个。”
侍应记录：“好的，那先生您呢？”
“哦，我要一份小肋排套餐，加一个芒果薄饼。”
侍应敬业地将所有人的点餐复述了一次，才拿着餐纸走开。
女孩打量着张绣，神色略有点不自然。
“怎么了？”
女孩眨了几下眼，迟疑地开口：“你和贾先生……你们……真的不是亲戚么？”
“为什么……这么问？”
“这个……因为，我兄弟对我都没这么了解。”
一阵沉默。
邹氏出来打圆场说：“这样的，他们以前是邻居，文和经常帮忙照顾守达，所以他们的关系就会比较好，就像……嗯，就像亲叔侄一样。”
见女孩投来疑惑的目光，贾诩便附和地微笑点头。
“噢……”女孩这才恍然。
邹氏又转头微笑着对张绣说：“守达，不如你说说在学校的有趣的事情吧。”
张绣灿烂一笑：“好啊。”
在所有人的配合下，又回复有说有笑的气氛，就在这个时候，贾诩忽然全身一颤，低头见到不知何时张绣的手从旁边悄悄地搭上了他的大腿。
这臭小子，搭着就搭着了，还敢得寸进尺地动。
接下来，这顿饭贾诩吃得很难受，以致邹氏频频问他是不是味道不合意，贾诩只好说工作有点忙，并不着痕迹地盯了张绣一眼，后者全程都吃得很滋味，最后更不要脸地打劫了他的巧克力薄饼上的一枚草莓。
一周之后，邹氏给张绣安排了第二次相亲。
这次，贾诩坐在张绣斜对面，对象坐在张绣对面。在互相介绍之后，很顺利地进入了愉快的用餐时间。
察觉有人在上下磨蹭着自己的腿内侧时，贾诩放下勺子，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张绣，他终于亲身体会到人长得高大腿长得长的优势。
于是，张绣的第三次相亲地点是市郊森林公园里的一家露天红茶馆，那里的桌椅都是欧式雕花的木制品，桌布用的是粉色通花织物，红茶馆的名字叫Princess Tea。
离远望到张绣走进来，贾诩微笑地合上书，抬了抬眼镜。
整场相亲，张绣的表情从头到尾都十分郁闷。张济抱怨他太不懂事，对此邹氏表示很理解，因为那女孩在相亲结束后悄悄地向她索要贾诩的联系方式。
“明明守达与她年纪相仿，她为什么会看上文和的？”在送未婚妻回家时，张济大惑不解地问。
邹氏轻叹了口气，摇头感叹：“阳光、绿草、白栏栅再加一名正在看书的穿着黑衬衣白西裤的斯文男子，只要他不是缺个耳朵或者鼻子，我要年轻几岁，也会立刻喜欢上他的，更何况……那是文和。”
张济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那就是说守达还是没戏。”
“仲成，其实……我觉得你或许可以换个方向。”
“什么方向？”
“想想你当年是从哪里找到我的？”
张济望向邹氏，渐渐的领悟了。
第二天中午，张济兴致勃勃地一屁股坐到贾诩对面，劈头就说：“文和，我想到了，我应该去了解一下守达的女同学们。”
“什么？”
张济解释了一遍，贾诩听完白了他一眼，说：“你让他住校得了。”
“对呀！”张济大力一拍桌，引来旁边桌同事的侧目。“我昨晚怎么没想到呢……”
于是，张绣入住了商学院的学生宿舍，一个房间可以住四名学生，张绣入住时宿舍已经住了三名同学，那三人和他同一个系，分别是夏侯惇、夏侯渊和凌操。
而张济在送了张绣进校舍的当天傍晚，也带着公司资料安心地坐上去墨尔本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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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黑暗中，床上，赤着身的男人点着了打火机，他叼着烟刚要凑上去点，却被从他另一边凑过来的一脸似笑非笑神情的男青年吹熄了，男人默默地再次点起打火机，才凑上去，又再次被吹熄。
“你这是干什么？”
男青年发出一阵暧昧不明的低笑：“‘事后烟’？这么快？”
男人沉默半晌。
“奉孝……”
“嗯？”
“你明天没课？”
“这个么，明天中午约了剑桥一位学长一起午餐，其他么，让我看看日程……”郭嘉趴到床边捡起地上的裤子翻来翻去，盖着的薄被因他的动作滑落，露出一片光滑的背和半截股沟。
男人深吸了口气，迅速扔开手上的打火机和香烟，转身整个人覆到男青年身上并且按住他手腕，唇贴在他耳畔低哑地说：“还找什么找，你手机不是放到我包里头了么。”
郭嘉也没反抗，反而弯起眉眼，侧着头瞥着男人，悠悠地道：“谁说我在找手机……”
男人嘴角阴阴一笑，手不客气地往他股间插了进去，立刻就感觉身下人全身一紧。
郭嘉瞪着男人：“操！”
“我在。”男人的手熟练地抚弄着对方柔软的敏感。
“操——唔——”
曹操低头封住了他的唇，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攻城掠地。
就在这个时候，床头柜的手机忽然亮起，并且铃声大作。
一遍……
两遍……
……
对方十分有耐心，曹操终于在手机静下1秒后又再次响起时，不耐烦地爬过去接听电话。
“夏侯惇！你打过来最好是要出人命的事情，否则老子就让你出人命！”曹操拿起电话一开口就咬牙切齿地威胁说。
[要出人命啦！我室友失恋了！]
曹操扶额，耐着性子问：“他跳楼了么？”
[没。]
“他割脉了么？”看了一眼正靠在床头点烟的郭嘉。
[没。]
“他撞墙了么？”边说边拿过郭嘉的烟吸了一口。
[没啊。]
曹操吼：“那出什么人命啊？！”
[可是……]对面夏侯惇嚅嚅嗫嗫地说，[……他在飙歌，给你听听。]
“……”
看到自己男人接手机接得一脸蛋疼的表情，郭嘉好奇地靠过来轻问：“怎么啦？”
曹操开了手机的扬声器，那里传来低沉的幽幽的歌声。
[……滚滚长江东流水……滚滚长江东流水……滚滚长江东流水……]同一句歌词一直重复又重复。
郭嘉忍笑问：“他唱了多久？”
[从熄灯开始到现在。]
算算，那不就一个半小时了，郭嘉埋到枕头里闷笑。
“我记得你室友不是凌操么？”
[他是今天新搬进来的，念贸易的，名字叫张绣。]
“我说哥们，咱大男子汉的，为个小女生至于嘛？！”
夏侯惇及时按下了扬声器，曹操听到对面终于停了歌声，闷闷地回应：[他不是小女生。]
“小男生也一样。”
夏侯惇和夏侯渊同时望天并内心默默吐槽：你以为谁都像你曹孟德一样的性取向咩？！
[他也不是小男生。]
“这……”曹操搔了搔头，“和年纪比自己大的人交往嘛，首先……你得表现出比同龄人成熟点。”
[怎样成熟法？]
曹操清了清嗓子：“例如，三更半夜的，在寝室唱歌，就是不太成熟的表现。”
郭嘉忍不住捶床，笑得身子都在打颤。
[……还有吗？]
“自然还有其他的……”曹操斜视着旁边整个身子裸露在外的情人，不由慢慢勾起嘴角，手搭到对方的臀部上，“这样吧，张绣，现在有点晚，改天我再慢慢跟你说，要怎样把你的那位追到手……”
听到表兄开始语无论次和发出奇怪的深呼吸，夏侯惇机警地挂断了通话。
第二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Coast餐馆营业中。
郭嘉推开餐馆的门，只扫了一眼，就笔直地朝靠里的一个卡座走过去。
“学长这身衣服真是十年如一日啊。”看着对方还是那身烫得笔直的深色衬衫和浅色西裤，郭嘉忍不住微笑地调侃。
本在看菜牌的贾诩闻声抬头，见到是郭嘉，不以为忤地淡淡一笑，说：“我们公司上班就只允许穿正装，哪里像你自由。”
郭嘉坐下笑着摇头：“啧啧啧，这话说得，换我当老板也要你穿公司品牌的衣服上下班，现成的一个一百八十公分的模特，走在大街上打广告还是免费的。”
“呵，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我到这边还不到两个月。”贾诩放下餐牌，征徇了郭嘉意见之后，招呼了侍应生来点餐，才继续说，“那你呢，真的在你之前说的那位朋友的私营公司帮忙？”
“嗯。”
“从剑桥到悉尼的交流生，有什么收获了？”
郭嘉搅拌着饮料，思索半晌说：“我不是当老板的料，但是投资一个好老板就等于赢了一盘生意，我相信他会成功，所以我来了，并且，我也很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与学长合作的机会。”
对这样的话，贾诩实在有点惊讶，同时也有点赞赏，于是他真诚地说：“我很期待。”
后来两人默契般转了些生活日常的话题，到用餐完毕，也都觉得聊得差不多。出了餐馆见到曹操的车驶过来，郭嘉本想载贾诩一程，不过贾诩婉拒了，郭嘉也不好勉强。
“他就是你剑桥的学长？”
郭嘉点头：“对，和我一样主修心理学，副修好像是市场经济。”
曹操“哦”了一声，半晌，又问：“挖得过来吗？”
郭嘉咳了一声，忍笑摇头：“暂时你还请不起。”
曹操看了郭嘉一眼，继续说：“那你别和他走太近。”
“为啥？”
曹操不语。
“妒忌了？”郭嘉眼角含笑。
“没有。”
从头到脚慢慢地打量了正在开车曹操，郭嘉微笑不语。
“喂，我说了没有。”
郭嘉托着腮望向车窗外，一脸是笑：“哎？我可是什么也没说。”
曹操脚下加大了油门。
哼哼，今晚看我怎么……打你屁股。
郭嘉不知道老板的心思已经想到床上去了，倒是想起了另一件大事，说：“Luna Park的嘉年华明天开始可以入场布展了吧？”
曹操“唔”了一声：“我刚与元让他们碰了下头，他在他们系能拉到十个人左右。”
郭嘉笑说：“学生真是廉价劳动力呀——哦，昨晚那位失恋歌神也会来帮忙？”
“你说张绣？”曹操想着就好笑起来，“他自然会来的，应该还会很勤快。”
“你见到他了？”
曹操点头：“嗯。长得挺适合做苦力。”
“……有你这么形容的么？”嗯，肯定是长得又高又壮……
曹操耸肩：“我跟他说，成熟男人首先要有事业基础。”
“嗯……”
“还要有经济基础。”
“哦……”
“还要懂得把握机会。例如在读大学时，做兼职也要找有前途的。”
“……”
“接着我就向他介绍我们公司和这次我们的展示活动，既然他读的是市场贸易，就应该多接触市场。”
郭嘉定定地看着曹操，那目光清澈得毫无杂质，然后认真地说：“操，此时此刻我真的崇拜死你了！”
“……”曹操内心有一头草泥马在奔驰而过。
连姓一起叫我又不会怀孕！郭奉孝你妹的！
Luna Park是位于悉尼市区的一个大型游乐场，也是悉尼唯一一个游乐场，里面有所有小朋友都喜欢的游乐项目、雪糕甜品店和杂技小丑演员，每每到周末，这里就是悉尼人“家庭日”的最佳去处。
这周末游乐场举办了一场周年庆嘉年华，除了增加了各种游乐项目之外，还增加几十个了为商企而设计的舞台展位，考虑到要对游客的影响减到最少，Luna Park规定商企的布展动作最快也只能在周二下午的三点开始。
贾诩是下午三点十五分到场的，走了一圈回来后，他看到了市场部的主管Hunter先生已经不见了人影，建筑材料横七竖八地摆着，装着公司的货物箱子也不整齐地堆在一边，五名工人有三名正在慢悠悠地搭着舞台，有两名正在树下抽烟聊天。
他自然知道这边的人对工作的态度是如何，至于激励手段，在竞争并不激烈的地区成效也会变得很少，贾诩想了想，走过去礼貌地与工人谈话，并婉转且含引导性地表达出对布展方面的要求。
董氏在国内是一家纺织品巨头，工厂主要分布在东南亚，三年前开始涉足欧美的贸易市场和来料加工市场，凭精湛的工艺和品牌的口碑很快就获得知名度，并且成功在华尔街挂牌上市。
可是在金融风暴影响之下，人们的消费开始趋向于经济型，董氏旗下的几个牌子或多或少受到一点影响，九个月前董氏在悉尼设立了分公司，希望在有羊毛产业优势的澳洲寻求新的商机，却一直未见有什么绩效，董事会正考虑对分公司的投资提案是否需要进行重新评估，而贾诩正是当时支持该提案的少数票权人之一。
不论如何，对从来没有涉足过这边的董氏企业来说，B2C的宣传仍是必要，这次嘉年华正是一个好机会，悉尼分公司的负责人总算托了一些关系，拿到第一排的位置。
本来这些事不应该由贾诩亲自做，但是悉尼分公司一共也就十来人，除开财务与行政，也就没剩多少人了。
到了六点左右，在贾诩的督促之下，舞台底部总算搭好一大半，工人走到一边休息，正在这时，悉尼或有阵雨的天气准时降临。
本来舞台的设计在舞台后方都搭有一个储物室，但是这时大多展位都没有搭好，纷纷冒雨搬着自己的产品到一边，都显得比较狼狈，贾诩也急跑过去叫工人们帮忙把货物搬走，却被其中一人告知他们只是负责建筑方面的事情。
贾诩无奈，只好自己动手。
才摘下眼镜，就看到一个穿着短T恤的熟悉身影跑了过来。
“我帮你。要搬到哪里？”
贾诩错愕了半秒才说：“先搬到那边咖啡店的棚子下。”
张绣点了点头，就抱起了两个箱子就往那边走。
把几箱衣服都搬了到棚下，贾诩刚想开口问张绣怎么会到这儿来，就听到对面的展位有人喊了过来。
“守达——快过来帮忙！这架子有点松——妙才你快扶着那边！”
“来了来了。”张绣一边答应一边冒雨朝对面小跑过去，走了两步想想又回来，给贾诩手里塞了一包纸巾，“我只有这个了，先将就用着吧。”
贾诩没哼声，眼神复杂地看着张绣跑回对面的展位，被扶着大伞的人指使将伞下那堆看似装有器械的箱子搬到没雨的地方去，这时贾诩才看到展位旁边侧放着公司名字的牌子，中文是创魏游戏。
居然是间游戏公司，难怪这么多年轻人，看来守达应该是去兼职的吧……
“嘿，你兄弟真勤快！”一旁的一名工人这样对贾诩说。
贾诩知道在很多外国人眼里，东方人都长得差不多一个样子，于是他笑了，掏出眼镜，用张绣给他的纸巾仔细地拭擦着，拭擦干净了，戴上眼镜才说：“他是我后辈。”
雨开始变得小，大概是差不多要停。
贾诩又望向游戏公司的展位，张绣正与他的同学坐到展台旁边的空地上休息，这时一辆小客车停在路口，车门打开，六七名穿着比肩尼的金发啤酒女郎陆续走了下来，游戏公司的展位处首先响起口哨声。
夏侯惇一边站起一边拍了拍张绣，刚拿了瓶矿泉水的张绣不知就里地跟着站起，路过的一名金色直长发的啤酒女郎走到他面前停住，碧蓝的眼睛打量着他早被雨水淋得湿透的白T恤，偶尔会落到若隐若现透着下半身轮廓的卡其休闲裤上。
张绣不由顺着对方的目光也低下头看，见衣服裤子几乎都都贴到身上，抬起头时觉得手上一空，矿泉水就这样被金发女郎拿走了，那女郎跟着同伴的队伍走出几步，还回过头给了他一个带有挑逗意味的微笑。
看得旁边的夏侯惇和夏侯渊都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合得上。
夏侯渊看看张绣表露无遗的健身效果，又低头看看自己没怎么淋到雨的T恤，抬头望着远去的比肩尼女郎，不由建议道：“哥，你说我们要不要直接脱了？”
夏侯惇回过神，瞪了弟弟一眼，说：“脱你个头，你又没失恋——雨都停了，还不快去干活！”
夏侯渊吐了吐舌头，赶紧回去工作。
夏侯惇转回头目送正远去的比肩尼女郎凑过去对张绣低声说：“守达，我知道那啤酒展位就在E4，你要么一会儿去转转？”
张绣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如果赶不及，晚上不回宿舍也是可以的。”
张绣看到贾诩正招呼工人们回董氏的展位，指挥舞台的搭建，心里想着一会要不要帮他把那几箱货搬回去。
夏侯惇很久没听到张绣答应，转头却见张绣看着对面展位，不由拍了他一下。
“喂——”
“什么？”
夏侯惇盯着张绣：“张绣！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刚在说什么？”
“哦，你叫我干活是吧，我现在就去。”张绣说着转身快步走过去加入夏侯渊等人的行列。
夏侯惇不可思议地愣神半晌，禁不住摇头暗暗感叹：原来失恋是这么惨的……
虽然游乐场十点才清场，但到了晚上八点，很多承包的展位都开始陆续关灯离场，董氏的也一样，总算把舞台后的储物室搭建好，让工人们将那八箱衣服搬了进去，如果坚持要他们工作到九点半，只怕明天就没人会再来了。
临离开前，对面游戏公司的展位仍灯火通明，偶尔还会听到学生们在大声说笑，似乎十分有干劲，贾诩站在一边看着对面创魏游戏的搭建进度，明显地比其他摊位都要快一些，他不禁对这家公司产生了一定的兴趣。
而在第二天中午见到郭嘉以公司负责人出现在对面展位时，贾诩就恍然了，在剑桥时，他与郭嘉一起上过公开课，对学弟的能力，他自有一定了解。
“学长，可真巧啊。”了解完自家展位的情况，戴着鸭嘴帽的郭嘉拿了两瓶矿泉水朝贾诩这边走过来。
贾诩不客气地接过郭嘉递来的水，微笑着说：“找学生来打工，是你的点子吧。”
郭嘉嘿嘿一笑。
“我知道这边有一定数量的华裔留学生还没有兼职，但是我说不动他们。”郭嘉顿了顿，又说，“他们通常更愿意帮远亲或者朋友打工，哪怕报酬只有其他的2/3。”
“所以请他们的价钱比承包的要低一半。”
郭嘉觉得现在不适合继续这个话题，他改口说：“我听说昨天有位同学在下雨时过来帮你搬货，你们相熟？”
“嗯，他是我旧同学的侄儿。”
“原来如此，”郭嘉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对了，我刚听元让说，早上和他通了个电话，他似乎是病了，我想多半是因为昨天那场雨。”
等郭嘉走远了，贾诩拿出手机，先是按了正在出差的张济的电话，又立即挂了线，找出张绣的电话拨过去，两次都没人接听，他觉得不妥，与同事交待了一下舞台进度的事情，便立即赶回公寓。
贾诩想，张绣既然早上和他室友是通电话的，那自然不会在校舍。
一小时后，贾诩顺利地在张济公寓张绣的房间内发现了床上昏睡中的张绣，那时，他真的很想试试电视里常演的用冷水把人泼醒，因为他看到张绣的身上还是昨天那件淋了雨的T恤，可惜他最后只是拨打了社区诊所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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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闹钟响了半天，张绣挣扎着摸到床头的电话翻出夏侯惇的号码拨了过去，含糊地说完自己不太妥的身体状况，也不记得有没有挂断，人已昏昏沉沉的歪到一边去了。
昏睡中似乎听到有人伸手摸自己的额，又叫自己起床，眼睛费力睁开一条缝，仿佛间见到贾诩关切的眼神，他还是头昏昏的没什么反应，只是“唔”了一声，闭上眼继续睡。
贾诩无法，只好等医生给张绣打过针，问清楚情况和服药量，算着针剂的起效时间，才又再试着叫醒张绣。
好容易才醒过来的张绣睁开眼，首先认得自己的屋子，接着见贾诩站在自己床边，一时间还是一脸迷茫和困惑：“你……怎么会在……”
“听你同学说你请了假，电话又不接，我担心你出什么事，就回来看一看。”
张绣拍几下还在隐隐发疼的头，撑起半身，想想觉得不对，疑惑地说：“哦……我昨晚没关门吗？”
“我问房东太太借的钥匙。”贾诩说着伸手到他的前额探了探，觉得烧退了些，看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额上蓦然传来凉凉的触感，先是觉得十分舒服，意识到贾诩的动作之后张绣不由微微一怔，接着又听到他说：“起来洗澡吃药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张绣呆呆地望着贾诩转身出去，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一天没换衣服，忍不住拉起来嗅了嗅——恶！立刻爬起冲进卫生间，从头到脚洗了两遍。
张家一向习惯自己做饭，厨柜一般都会放着干面、米线、通心粉等。贾诩做好了面，正准备进房间喊他，还没到门边就满头黑线地往回走。
这人……洗澡为什么不关门的！
洗完热水澡出来，张绣觉得精神好了很多，饭桌上放着一碗温热的汤面一双筷子，面条上面铺有几片西红柿和一个荷包蛋，碗筷旁留了张小便签，用药丸压着，环视一眼屋里，却见不着贾诩，他原本多少有点兴奋的心蓦然又沉了下来。
张绣自然是知道贾诩自那天以后一直避着他的，后来几次相亲，不管贾诩有没有参与安排，看其态度也多半是乐见其成，到他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找机会与贾诩沟通一下时，张济已早一步送他去校舍寄宿了。
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烦闷着贾诩对他的疏离。他之前的两次交往都是同龄对象，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毫无处理这种事件的经验，令他感到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服下的药渐渐起效，张绣迷糊地想着从前那些被大人交待照顾小侄儿的张济为了去踢球（小学时代）去找女同学（中学时代），而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哭闹半天，只有贾诩从隔壁爬过来陪他玩的日子（事实是他太吵导致了贾诩无法专心看书的原故）。
因此，打从张绣三四岁开始到中学这段时期，贾诩看照他的时间比张济看照他的时间更多，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功课辅导方面，贾诩很有耐心，就算是后面贾诩出国深造，对他发过去询问课程难点的EMAIL仍抽时间详细答复。
总之，对于家庭聚会时张济说自己的侄儿有什么好的都先想到贾诩甚至到最后也不会想到他的抱怨，大家都会当没听到，然后，进入一个新的话题。
贾诩在傍晚与张济通了一次电话，简单交待张绣的情况，张济告诉他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回来，于是他在晚上十点左右又去问房东借了钥匙，悄悄地打开门走进房间看到张绣睡得正沉，床头放着已服过的药，才安心回去。
习惯了张绣与他的亲近，与怕麻烦的张济相比他的确更像张绣的亲叔叔，所有人包括他在内一直没觉得不妥，在昨天以前他只把午睡事件当成一个荒唐意外、年轻人恶劣的玩笑，但是现在他产生了些许不一样的看法。
如果张绣不是有心理障碍而是GAY，那他之前的处理方式可能不是很合适。
贾诩没再往仔细想，他忽然就醒起另一件事，打开手提电脑搜索创魏游戏公司的主页。
创魏游戏公司的规模不算很大，目前真正的作品也只有一个，点开游戏介绍，是一个 Q版风格的横板闯关式MMORPG，该游戏刚刚开始进行封测。贾诩点开抽取封测码的页面，想了想，就直接关掉了。
第二天一早，在游乐场商家入口处果然遇见郭嘉，只说了两句，郭嘉就很爽快地掏出五张封测卡塞了给贾诩，好像一早就做好准备一样。
快接近中午，张济的车驶了过来，张济和张绣一起下车，张绣只向贾诩打了个招呼就立即被夏侯惇喊了过去。
见张济拿了瓶水坐过来，贾诩才问：“墨尔本之行怎么样？”
张济摇摇头：“都是在观望。他们看了我们公司的简介，虽然觉得我们的棉织产品有质量，但是认为我们在羊毛织物方面是外行，再加上品牌影响力在澳洲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在与对方谈的时候就没什么优势了。”
贾诩知道按董氏一贯的方式在澳洲显然不太行得通，澳洲的羊毛产业已经营得十分成熟，若没有更优惠的条件或良好的发展前境，要推动双方的合作，要对方承担未知的风险，实在是有困难。
“下一个地点是昆士兰吗？”
“是。”
“先缓一缓，”贾诩掏出郭嘉给他的卡，递过去四张，自己留了一张，“回去让他们都去试玩一下这个游戏，做个资料搜集。”
“创魏娱乐？”张济觉得很熟，贾诩朝对面指了指，张济顺着望过去，看到对面已经挂起的公司名字，“看起来不像是大公司，你想……和他们谈？”
“等这次嘉年华结束后再说，至少对方很有诚意——”贾诩微笑望向创魏几近完工的舞台，发现正在休息的张绣朝这边看过来，他马上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我过去台子后边看看。”
目送贾诩身影没入舞台后，张绣才转回头，见到郭嘉注视着自己，晶亮的眼睛带着好奇和探索的意味，不由有点心虚。
郭嘉走过来：“病好了吗？”
张绣点了点头：“好多了——呃，我会补回昨天的工时的。”
郭嘉觉得很有趣：“你们的工时就这几天，你要怎么补？”
张绣想了好一会，才说：“嘉年华那天，还是需要后补人手的吧。”
郭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大块头青年，接着站起来点着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他已经找到后天穿那件笨重的宠物COS服的最佳人选了。
游乐场嘉年华在周日上午9点正式开始，晚上8：30结束，所有游客都将在入场的时候领到一份嘉年华活动的介绍，包括大舞台的节目表、特设娱乐项目、巡游表演、商家摊位信息、游园地图等等。
时装秀的表演效果和贾诩的预期设想比较接近，加上位置的优势，吸引了不少年轻游客驻足，对现场有奖互动活动反应也相当热烈，大体来说总算成功。
那天的游客在上午10点左右开始变多，贾诩避开了人潮走进旁边的茶座，刚进门就看到坐在角落的郭嘉向他打招呼，那桌子还坐着另一个穿米白色风衣的男人，男人坐在背着他的坐位，也没有转头过来。
知道郭嘉没有邀请他同桌的意思，贾诩也找了个靠外面的空桌子坐下，这样更便于他看到会场的情况，一切都没出什么意外，除了下午见到Q版肥鳄鱼COS装的头脱下来后竟然是张绣时被少少地呛了一下。想到这鳄鱼之前在自己面前不停悠转，还用那对厚实的爪子握住他的手摇了半天，不禁啼笑皆非。
自张济出差回来后，张绣被赶回校舍，接下来几个周末都被夏侯兄弟拉着陪他们补回那翘了几天的课。夏侯惇的意思是，没有衣服，还有手足，让他们浓浓的手足情填补他失恋的空虚——这些是他偷听到夏侯惇对寝室另外两人说的。
因此张绣到再见到贾诩，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
创魏和董氏双方都有合作的意向，主要针对服饰产品形象授权，包括一系列以正在公测的玄幻类游戏《异度战记》为主题的产品包括TEE恤、牛仔、配饰等。其实早在游戏的开发阶段，郭嘉已经有这方面的初步构想，后来在嘉年华之后，他又约了贾诩讨论几次，确定了合作计划的更多细节。
董氏的悉尼分公司方面也将项目的可行性报告等材料递到总公司，董事会以票决的形式通过了该方案，关于其他合作条款方面继续由分公司把控。
目前就只等创魏方面拿出一套完整的策划案。
此时，《异度战记》正式上线，贾诩等被邀请参加在Citigate Central酒店三楼宴会厅举行的发布会。
张绣和夏侯兄弟则被郭嘉通知过来做兼职。
作为工作人员的张绣比嘉宾更早到场，他本以为他要继续扮鳄鱼，哪知道到了会场，郭嘉才说要他穿上西式宫廷的COS服，扮演游戏里西洋贵族剑士的职业。
没怎么穿过正装的张绣手忙脚乱地套上那件花俏华丽的蓝色礼服，戴上金色的襟章饰物和白色有流苏的挂肩，站在镜子前照了半天，总觉得不自在。
这时有人敲了敲外面更衣间门，接着门打开了一条缝，郭嘉探头进来：“三位帅哥，好了没？到点了。”
张绣听到郭嘉招呼赶紧拿过白羽翎帽子和西洋剑从小更衣室出来，已经折腾完夏侯兄弟的化妆师见张绣出来了就上去往他脸上擦了几下粉。
郭嘉打量着三人的装扮，感到十分满意，笑吟吟的上前往张绣的胸口拍了两下，摸着下巴说：“啧啧啧，有身高就是不一样啊！”
夏侯惇“嘿嘿”一笑，别有所指地说：“奉孝，不要随便吃我兄弟的豆腐，小心随时会被抓到。”
郭嘉正要说什么，一名身穿白色风衣的温文男子出现在门外，敲了敲门微笑说：“奉孝，应该让记者们进场了，你们几个也先出去摆好姿势吧，隔壁的姑娘们都出去了。”
张绣、夏侯惇、夏侯渊三人一听马上拿着道具出去了，一面出去一面还检查手机有没调静音之类。
郭嘉正要跟着出去，一瞥眼见到有个钱包掉到了椅子底下，他捡起来随手打开，不由“咦”了一声，那温文男子见他一脸的异样也凑过来看。
“这个不是你学长吗？在嘉年华的那位……”
“没错，这事真是有意思了……”郭嘉合上钱包放进自己裤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看得白衣男子皱起眉头。
那可是别人的钱包，你这行为不问自取叫偷啊喂……
出得会场，郭嘉和白衣男子分别坐到演讲台上曹操的两边，三人前方的名牌分别放着[主策划 荀彧先生]、[制作人 曹操先生]、[营运总监 郭嘉先生]，COSER们早就站在三人身后摆好姿势，三男三女分别扮演六种职业。
郭嘉一瞥眼就见到坐在中排边上的贾诩，还是那身深灰衬衫搭卡其色西裤的打扮，坐在他旁边的是两位董氏分公司的重要成员，他都见过，一位是业务部经理张济另一位是市场战略部经理John Hunter先生，坐下时顺便瞄一眼站在荀彧后面的张绣，果然见到张绣的目光是朝董氏公司坐着的位置的方向。
九点正，发布会正式开始，制作人曹操、游戏主策划荀彧、营运总监郭嘉分别讲话，答记者问，之后舞台上的人员和桌椅等全部撤下，背后的投影开始播放游戏宣传片和官方试演解说视频。
刚关了灯没多久，贾诩忽然低头看了看手机，1分钟后，他低调地退出会场，张济等以为他上洗手间，没在意，郭嘉思索了一会，跟了出去。
出了宴会厅，见贾诩走进了酒店西面的防火通道，郭嘉轻手轻脚地小跑到门边，慢慢将防火门推开一条逢，见到见到里面除了贾诩果然还有另一个人，张绣。
“……如果是我以前的态度让你误会，我很抱歉……”
听到贾诩用他清冷的声线说这句，郭嘉就知道事情似乎不对了，如果自己有漏听，估计多半是张绣那死心眼的小子表白？
他听贾诩继续说：“……事实上在大学以及在英国时我有与异性交往过，我不是同志……”
看到张绣一脸木然不知所措，郭嘉不禁摇头，心里开始为夏侯兄弟默哀。
“……不过我对你们没有歧视，如果以后要我帮忙向仲成说话或者生活上的困难，尽管开口，文和叔一定会帮你。”贾诩小心地斟着自己的用词。
张绣仍是默不作声。
贾诩见状猜想他可能一时接受不来，只拍了拍张绣的肩，就转身离开。
待贾诩走进会场，郭嘉才从旁边的茶水间闪身出来赶紧走进走火通道，见到张绣整个神情都变得不太对头，于是试探地“喂”了一声。
没反应。
“嗨，原来你在这呀。”
还是没反应。
郭嘉没法，摸出捡到的钱包，打开朝张绣脸上送上去。张绣倏然一震，一把抢过，郭嘉也由得他拿回去。
张绣拭擦了照片格上的透明层，怒目而视：“怎么会在你那里？”
“啊，这是我刚才在男更衣室地上捡到的，我猜应该是你的吧。”
接触到郭嘉带点戏谑的眼神，张绣不由有点尴尬：“哦，那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郭嘉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在张绣走了后在原地思索了好一会，才回到会场，影片刚好播放完，嘉宾们被邀请进入试玩区试玩游戏，同时，会场对外开放，欢迎游戏玩家进场试玩。
除了曹操让夏侯兄弟的一大票同学之外，还是有些看到传单广告怀着好奇而来的年轻人，也有抢着与COSER们合照的，一时间会场氛围相当热烈。
环视一眼，见退到边上的贾诩正低声与张济和Hunter先生在说话，郭嘉靠过去与三人客套了几句，Hunter先生向郭嘉提出要与曹操一谈，见贾诩朝他微微点了点头，郭嘉大喜，找了正在给记者拍照的曹操，曹操便邀请董氏公司的三人一起午餐。
John Hunter对与创魏合作一直持保留意见，最大的原因是以该公司规模没有能力成为董氏公司的长期战略合作伙伴，在曹操暗示自己与国内建材巨头曹氏的关系之后，John Hunter也不再怀疑了，
至此，双方的合作基本敲定。
贾诩在席中经过自助餐区时，瞥眼见到角落的一张桌子那儿张绣正与两名女孩说说笑笑的聊得十分热络，看起来似乎是一起出COS的其中两位，由于离得远，他并没听到张绣在说什么，只见到那两名女孩在张绣所说的话题中笑得很欢畅，他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张绣的其他同学拿了食物坐下，接过了话头他才走开。
嗯，他就知道年轻人的注意力一向转移得比较快。
“呵呵呵，Hunter先生说得对，是吧，文和？”
自己的同学朋友中确实也是有一个学期交过好几个女朋友的，虽然守达……
“……”
不过如果他愿意和女生交往，就算最后吹了，也没关系，再帮他找就是了。
“文和？”
至少不用带男朋友回家还要找他帮忙向仲成解释，否则真不知道仲成会有什么反应。
如是想着，贾诩抬起头，忽然发现张济正满眼疑惑地看着自己，再看其他人似乎也在等自己说什么，他想了想，便说了句“是，当然”。
John Hunter和张济笑逐颜开，席间又回复了正常，郭嘉若有所思地望着贾诩半晌，后者却一直未有察觉。
合同签订之后周末，郭嘉又私下约了贾诩中午在Chinta Ria Temple of Love见面。Chinta Ria Temple of Love是一家位于情人港的顶级马来西亚餐厅， 室内古色古香的装潢和端坐的乐呵呵的弥勒佛像都透出一种浓浓的亚洲情怀。
两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待用过正餐上了甜品，郭嘉才转入正题。
“我一直没有向你透露曹操在曹氏的身份，学长没有恼了我吧？”郭嘉主动拉过调味架，在薄饼上洒了一层糖粉和芝麻，再切开几个小块，笑咪咪的给贾诩递过去。
贾诩低笑了两声没有接话，他知道郭嘉既然起了话头自然会继续说下去，咬了口薄饼，倒是觉得味道刚好。
郭嘉又勤快地给双方添了茶，才继续说：“如果一开始就对学长你说实话，我担心你可能不会冒这个险——至少在花费大量时间做调查之前，你不会同意董氏与创魏的合作。”
“你可以试着说服我。”贾诩似笑非笑地微侧头，轻轻托了一下眼镜。
郭嘉见状不禁心中一荡，心里偷偷想啧啧……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学长有这潜质呢，接着立即提醒自己回神，高深莫测地说：“这件事对我来说恐怕很难办啊。”
“难办？”
“我和曹操是在餐厅里认识的，当时他就坐我对面，从我坐下到餐厅打烊他都是一个人一张桌光喝酒，后来我跟他说，不如和我去酒吧喝吧。”
贾诩不相信地摇头：“你是叫他去酒吧请你喝酒吧？”
郭嘉朗声笑了一会，继续说：“他说他家是搞建材的，已经经营了好些年，也有规模，但他觉得这一行的前景很一般，他想转行搞电子科技。”
贾诩说：“他是想冒险。”
“他问我对电子科技有什么看法，后来我给他做了一份详细的市场分析，我们也讨论了很多次，最终决定开一家游戏公司。”
“你舍弃了剑桥的学位到这边来创业，有没有想过他会半途而废或者失败？”
郭嘉闻言微微一笑，拿起茶呷了口才继续说：“我相信曹操能在几年内实现曹氏行业转型的计划，我也会竭尽全力帮他，一方面我肯定他的魄力和决心，另一方面……”说到这郭嘉顿了顿，接着说，“我爱他。”
贾诩愣了愣，露出疑惑的表情，对面的郭嘉则笑得亲切的对他点头，他忍不住失笑：“你说……你是……”
“没错。”
“那他也……？”
“是的。”
“所以你和他……你们其实是一对？”
“完全正确。”
“呃——那么——”刹时听到这种消息，贾诩着实很惊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恭喜你。”
郭嘉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谢谢。”
接着二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半晌，贾诩觉得有点尴尬就找了个上洗手间的借口走开，他回来时桌子边坐多了三个人，分别是夏侯惇、夏侯渊和张绣。
郭嘉说他们周末出来补充粮食，正好在这附近就过来搭桌了。
原本贾诩觉得很正常没什么的，只不过张绣那小子为什么又在桌底下抓着他的手，还十指紧扣状的握着！这小子不是才交了两个女朋友么？难道失败了？还是因为类型不合适？嗯，总不会是他不行吧……
贾诩纠结地把盐瓶当糖瓶开始往红茶里连续洒盐，拿起刚准备喝，张绣忽然拿走了他的茶，把自己的放到他面前，还说了声“谢谢”，贾诩先是错愕继而愠然怒视。
旁边的夏侯惇则一脸惊讶：“守达，你喝茶也喜欢喝咸的？”
“嗯，我不喜欢喝甜味的。”
“你叔也是？”
张绣望天：“嗯。”（张济忽地打了个喷乞）
“真是奇怪的一家人……”
看着张绣脸不改色地喝掉那杯不知道加了多少盐的红茶，贾诩忽然觉得有点内疚，别开眼蓦地见郭嘉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自己，偶尔地打量张绣几眼，不由一阵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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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创魏与董氏的合作项目在双方签署正式文件之后就马上落实，除了同样在官网公布成为战略合作伙伴之外，创魏还发布了面向玩家的创意设计征集活动，反应热烈。
同时，《异度战记》的市场反应十分良好，这类割草类的横板过关横式受到很多年轻人的追捧，很快就突破了十万人同时在线的记录，并且放出国内版权已被购买的消息。
在将《异度战记》系列商品，包括男女装T恤、童装、背囊、钱包等推出市场时，也以捆绑式的赠送国服内测号，澳洲地区则赠送另外的虚拟商品。
澳洲地区的产品展销会比中国地区的提早一天举行，这次的主办方是董氏，创魏为主要合办方，经协商后，确定在位于悉尼市中心的Rydges World Square（里吉斯世界广场酒店）的大型会议室举行。
展销会在周五的上午九点开始，而工作人员早已经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看展架展柜海报等已经布置完毕，他不放心又再检查了一遍灯光音响，一切就绪之后，贾诩松了口气，忍不住按了按隐隐作疼的额头，到场边的饮料机处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才走向旁边的休息室。
严重的睡眠不足和早起，使他头一回感到集中精神工作是如此困难，他想着睡半个小时，至少不会这么昏乎乎的。
贾诩有定时作息的习惯，一般正常情况下，他十一点之前就必然会躺上床，昨天晚上也是如此，并且很快就入睡。
但在十二点半左右，他就被短信铃声给吵醒。
迷迷糊糊地打开，看到发信人是张绣，信息有三条，发送时间都差不多，内容一模一样，估计是服务商系统出错，点开内容，里面只有四个字：我在海边。
贾诩扔开手机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二十分钟之后贾诩走到公寓楼下驶着张济的桥车往情人港方向去了——那车是张济借他明天一早去展销会用的。
由于情人港大多经营的是酒吧，招牌的霓虹灯五颜六色亮着，就算到了半夜也丝毫不冷清，连路边的好些桌子都坐了三五个年轻人在喝酒聊天。
贾诩转了半个情人港才在海滩边上找到张绣。
张绣也算好找的了，大部份人到这里来都会约上情人或者知己朋友，就算是一个人来的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认识新朋友，像张绣那样独自坐在沙滩上发呆的只有极少数。
听到马路传来两下喇叭响声，张绣反射性地回头一望，隐约望到车窗内司机位置的贾诩，不由愣了半晌。
贾诩板起脸不容拒绝地对他招了招手。
坐上副驾，张绣神色复杂地不时望向贾诩。
贾诩从后视镜中见他不停看自己，便问：“怎么了？”
张绣绝对不会说那条短信他是群发的，只好说：“宿舍十二点关门的。”
“我知道。”
二人无话，车子一路使回公寓。
停好车熄了引擎，见张绣坐着不动，贾诩说：“下车。”
“文和叔……我有点饿了。”
贾诩白了他一眼，转身下车回公寓：“回家吃泡面去。”
张绣赶紧追上去：“但是我想吃鸡蛋。”
贾诩没答理他，进电梯后按了2、4两个楼层的键。
“还要吃火腿。”
“谁理你。”
“我晚餐还没吃。”
“……”
2楼到，电梯打开，贾诩步出电梯。张绣抿着嘴，向后靠在电梯壁上，却见正要自动合上的电梯门忽然转成打开，他抬头看到贾诩正在外面按住“up”键，并且一脸不爽地瞪自己。
十五分钟后，贾诩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碗热腾腾的通心粉放到张绣面前，汤底是蛋花汤，上面铺有好几片火腿和生菜。
“一会儿洗完碗记得放进消毒柜。”
“好的。”
见张绣乖乖的答应了，贾诩点了点头转身回房，关门时不忘上锁，再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四点。第二天睡眠不足的他顶着头疼拖起睡在沙发的张绣一起出门，他开了一小时车，后者就在车上舒舒服服的眯了近一个小时——就算张绣说他以前偷偷开过同学的车，但是没车牌，贾诩是绝不会同意给他来开的。
所以他在精神紧张地工作两个多小时后，人一放松下来，几乎就立即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人在叫他。
“学长……学长？”
贾诩逐渐醒来，依稀认得郭嘉，边戴上眼镜边问：“什么时候了？”
“展销会开始不到一个半小时。”郭嘉递给他一杯可乐，在他对面坐下，打量着他，“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贾诩一口气喝了半杯冷饮，总算感觉好些，便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有点儿睡眠不足。”
“哦？师兄也会有失眠的时候？”郭嘉笑着调侃说，“难道有心事？”
贾诩闻言，随意一笑带过，没有说话，却在那瞬间眼神向别的地方飘了飘。
他这动作本极细微，然而仍被同样主修心理学的郭嘉注意到，便正色地问：“学长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或是……有什么学术问题无法解决？”
贾诩注视郭嘉半晌，忽然问：“你们会喜欢女人吗？”
郭嘉先是一怔，继而才反应过来：“我……以前是有过女朋友。”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在……”贾诩斟着了一下形容词，“……和对方一起之后，现在或者以后，还会对女性产生感觉吗？”
郭嘉总算明白他想说什么，便笑着回答说：“这大概要看情况，我想我暂时应该不会对女性产生那种感觉。”
“你不试试又怎会知道自己不会？”
郭嘉大笑，盯着他反问：“那你不试试又怎知道自己不是？”
贾诩本当他是在说笑话，大家笑笑就算，却发现郭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不由问：“你说什么？”
郭嘉收起笑容，清晰地重复了一次：“你不试试又怎知道自己不是和我们一样？”
“试试？”贾诩靠到沙发上，好笑地摇头，“这是要怎么试？”
“理论上说，行为是检验真理的标准。”
见学弟说得煞有介事一样，贾诩便饶有趣味地顺着他问：“什么行为？”
“比如……对同性的一些亲密行为。”郭嘉顿了顿，身体稍稍往前倾，专注地看着贾诩无框眼镜后的眼睛，“像牵手、绕臂、拥抱以及……接吻。”
贾诩脸上仍旧是保持着淡淡的笑意，神色没什么变化。
“当然，接受这些行为也是一样。”
贾诩忍不住发出一阵低笑，不紧不慢地说：“我很清楚自己的性向，又为什么要试？”
郭嘉点着头说：“对的，在那之前我的理性思维也是这么认为的。”
贾诩注视郭嘉，见对方眼里并没开玩笑的意思，才渐渐收起笑容。
“你是说认真的？”
“你知道，这种事情是不能靠理性思维去判断的。”
贾诩的目光不自觉地转而朝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显示出他有点动摇。
“如果你的感性思维有反应，你就立刻能亲自去了解在那之后的我们是否仍会对女性有感觉；”郭嘉慢慢站起来绕过茶几走到贾诩跟前，一边说一边用右手撑在贾诩左肩背后的沙发上，“如果你没有，那就表示你的理性思维对自己性向的认知是正确的。不论怎么样，你都没有损失。”
郭嘉的居高临下，贾诩的身体还是自然地往后仰了仰，他不确定地问：“你想……和我试？”
郭嘉露出一个懒懒的迷人的笑意：“难道除了我你还有别的更好的人选？”
“不，你不是——”
郭嘉打断安抚道：“放心，我不会因为一个KISS就移情别恋的。”
贾诩没有说什么，只是再次垂下眼。
似乎还有一两分挣扎，两三分不确定，却已有五六分默许。
郭嘉用腾空出来的左手慢慢取下贾诩的眼镜，将眼镜放到旁边之后，左手也放到了贾诩左肩背后的沙发上，慢慢低下头去。
“合上眼，放松~~”
尽管郭嘉这么说，但不管是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还是某种可能性的结果，再镇定，说贾诩没一点紧张那是不可能的，感觉到郭嘉的唇触上他的，并且开始轻轻地吸吮，他还是僵了僵。
接吻这种事，且不说郭嘉每天都有练习（曹操语：和被练习），在他收心养性之前，经验已经十分丰富。
从轻触浅吮到碾转磨擦，主导者很有耐心地以舌尖若即若离地描绘着对方性感的轮廊，直至它变得湿润而且温软，而后，以舌尖试探地挑开对方的唇，这带有诱惑意味的入侵得到最甜蜜的待遇，互相吸吮、缠绕，从而变成唇舌之间一阵斯磨，主导者在此时浅尝而止。
郭嘉退开几分，清澈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贾诩，后者睁开眼，发现自己双手不知何时搭上郭嘉的肩膀，并且无意识地抓着那里的衣服。
贾诩惊异地松开手，露出不置信的眼神，却在对方的凝视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虽然见到贾诩罕有的一脸怔怔然，但郭嘉也清楚，这个时候自己并不适合说些什么，只有默默地往后退开，转身悄悄地离开休息室，从外带上休息室的门，顺手将写着“请勿打扰”的牌子翻到了正面。
郭嘉重新回到会场时，刚好站附近的曹操见到他立即迎上来，看了看休息室门把上的牌子。
“你怎么从那儿出来的？有人在里面？”
左右看看没人注意，郭嘉拿过曹操手上的汽水，喝了大半才答他：“我学长。他似乎身体不太舒服，说是要睡会儿，我就不打扰他了。”
曹操斜目，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你刚和他……没什么吧？”
郭嘉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表情说：“我们讨论的是学术性话题。别喝醋，否则酸死你。”
这答案曹操听得不爽，伸手到郭嘉臀部迅速地捏了一把，惹得郭嘉即时横了他一眼。
产品展销会在当天晚上8点30分完满结束，成果大超预期，除了产品受到粉丝追捧，还与几家服装卖场签下合作意向。另外，该系列服装饰物等也按计划于第二天在悉尼、墨尔本等城市的各大百货专柜上架，创魏官方商城及部份专买店中仍会继续购买指定产品赠送虚拟宠物活动。
John Hunter对双方的合作和这次的展销会都十分满意，待清理完场地，他主动提出邀请大家到欢乐街的Disco喝酒跳舞，第二天是周六，他的提议几乎立即就得到全场年轻人雀跃的欢呼声和掌声。
张绣等COSER差不多到最后才离场，出租车已经在酒门大堂外侯着，夏侯兄弟兴高彩列地上了车，张绣正要跟着坐进去，忽然见一辆看着熟悉的桥车从酒店车库驶出来，再看车牌，果然是叔叔张济的车，连忙对车内的夏侯兄弟等人说：“我忽然想起有点事要办，你们玩高兴些吧。”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向酒店车库出口，却目送车子左转出了Liverpool大道。
张绣只好急急地拦一辆出租车尾随过去，很快，他察觉贾诩的行车路线并非回公寓，而是驶向情人港酒吧聚集地的方向。
贾诩很久没有这么烦闷的感觉。打他记得事开始，他就觉得只要能解决的问题就不需要烦恼，后来又修读了心理学，就更加懂得如何控制情绪，保持冷静和客观的态度使他总能比旁人更快地看清事情的本质，也让他在短短时间内从见习助理跃升为董氏集团的核心成员。
但今天这自身的问题却让他茫无头绪，睡眠不足导致精神不集中、那场荒诞的试验甚至自身的取向，统统都不是使他烦闷重点。他无法像以前那样轻易地找到事情的本质，仿佛遇到了那块爱丽丝梦游仙境里比人还高的慕斯蛋糕，他努力地拨着上面的慕斯，却总见不着应该在中间的蛋糕。
贾诩随意地走进一家酒吧，就如大多数酒吧的布局一样，靠墙边的座位大都是能坐六人半环型沙发厢座，还有两三张二人小圆桌，都已经坐满了客人，贾诩便走向水吧台边的排座。
年轻的调酒师见他脸生，不由多看几眼。
“先生，第一次来？想喝点什么？”
贾诩刚要说，总算及时记得自己一会还要开车，只好临时改口说：“汽水、果汁都可以，只要没有酒精。”
闻言，调酒师抬头又奇怪地打量了一下贾诩，说了声“OK”就转身去调制饮品，不一会儿，拿出一杯紫蓝色的碳酸饮料，放上杯垫和螺旋吸管，带着些许期待注视着贾诩。
贾诩拿起饮料，缓慢地喝了一口。
“有点蓝莓味……和西柚味，挺好喝。”
调酒师满意地转身招呼其他客人，贾诩则怔怔地注视着正在上升的气泡，有点出神。
“朋友，”一名年约二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子坐到贾诩旁边，清秀的眉梢嘴角带着挑逗的意味，“你的饮品看起来很漂亮，也给我来一杯吗？”
贾诩有点惊讶地抬眼望向男子，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对方这举动的用意，他摇着头正准备说拒绝的言词，蓦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半挡在他跟前。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他是我的……叔叔，OK？”
男子瞬间露出一个带有些许失望和无可奈何的作了个“请便”的手势，目送张绣拉着贾诩的手臂一起进了走道尽头的卫生间，接着另一名男子一手拿着一瓶啤酒嘻嘻地朝他走过来。
“怎样，仲达，我就说了人家不受你勾搭。”递一瓶啤酒过去，诸葛亮狭促地说，“你愿赌服输吧，搞不好他还不是我们的人。”
司马懿不服气地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看对方乐呵呵地收了，十分不爽，一口气喝了半瓶啤酒，转头朝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看，又再扔出两张一百元，挑战地说：“两倍，我赌他是。”
诸葛亮想了想，也从钱包里取出两张一百元压在啤酒瓶下：“杀你。”转头叫调酒师帮他们做证人，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冲向卫生间。
看到张绣一脸不愉的，贾诩便顺着他由拉自己走，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藏在慕斯中的那块蛋糕。
如果自己的性向是合理，如果他从不反感张绣的亲昵是合理，那么还需要再证明些什么？
张绣关上洗手间的门顺手上了锁。本来还算宽敞的卫生间站了两个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大男人立刻显得拥挤。
“你要去酒吧也不要到这家，你一个人进来，别人会以为你是——”原本皱着眉的张绣蓦地睁大眼住了嘴，不置信地看着眼前放大的眉目和唇上温软的触感，但是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内心感到一阵狂喜，他没去想原因，低下头主动且热烈地回吻。
互相纠缠磨擦，互相交换着气息，直到上方的热情突破了那道契机，进入新的乐园，贪婪的入侵几乎让贾诩承受不住地发出一声低吟，往后退了半步，靠到墙壁上，才喘得半口气，索求却亦步亦催又再覆上他的唇。
“唔！”
便在此时，有人在敲卫生间的门，不紧不慢地敲了三下，接着一张TIP从旁边穿进来，悬停住。
张绣拿过打开，只见上面用中文写着：
【两位，卫生间没有床，不是她的错，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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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两个月后，Strangers With Candy餐厅。
Strangers With Candy是一家位于著名红坊区的意式餐厅，她的早餐尤其出名，而午晚餐的价格则稍稍高于该区的平均价格，尽管如此，餐厅还是得到很多当地年轻人和旅游人士的喜爱。
转角玫红的糖果式的外墙在Kepos街十分引人注目，营业时间，她的外卖窗总是散发出的巧克力甜饼的香味，几乎没有人能抗拒这种浪漫甜蜜的芬芳。
大学生们开始放暑假，张绣说庆祝他从宿舍搬回来，约好张济和邹氏在Strangers With Candy一起午餐。
张济本来对这选址稍有微词，他更倾向于中餐馆，只是张绣说他会把他命定的另一半那位带过来，张济和邹氏一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大大的惊讶。
再想问清楚点，张绣却不露半点口风，只神神秘秘地说了句“到时你们就会知道”，两人也只好作罢。
听张绣说到“命中注定”这程度，张济和邹氏都十分期待，都猜可能是哪位女同学。张绣才去了宿舍半年不到，感情发展这么快，对方多半是外国女孩。而一直担心张绣不正常的张济更是雀跃，那天特意向公司告了假，又一早爬起床对着镜子挑衣服，邹氏被他吵醒，睡眼惺忪的撑起身，见到张济左试右试都总不满意，忍不住取笑他当年和自己第一次约会都没这么紧张。
张济自然不敢告诉邹氏自己在张绣房间发现疑似贾诩样充气娃娃的事，连忙找词解释说希望张绣和这女孩能成，又亲昵地搂住邹氏炫耀自己的眼光蒙混了过去。
两人到达Strangers With Candy时比约定时间还早了十分钟，他们相携走进餐厅，餐厅内部因为大窗户的关系显得很明亮，深色红木桌子大多是长型，通常一边坐二人，如果稍坐紧靠些，坐三人亦是可以，桌子之间的距离也比较宽，一眼看进去给人感觉十分舒适。
尽管餐厅的面积不算很大，这时也几乎满座，但张绣旁边放个一大个行李箱，两人很容易就能找到他。
坐下后他们发现张绣旁边的位置仍是空的不由心下都略有点失望，他们本以为两人既是同学自然是应该一起从学校里过来才对。
“守达，你们……怎么不是一起来的？”张济忍不住问。
“他在路上了。”张绣有点紧张地看了看表，又说，“一般他是不会迟到的。”
“你要打扮，人家更要打扮呢。”邹氏瞟了张济一眼，接着微笑地朝张绣说：“你知道吗，你叔叔对今天的午餐可紧张了，一早就起来对着镜子配衣服，比我还挑剔。”
张济看着邹氏笑吟吟地说：“该挑剔的时候就要挑剔嘛，你说是吗？”
这时，频频望向餐厅入口的张绣忽然眼中一亮，举高手示意。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张济和邹氏都下意识地转头朝那方向望过去，却意外地见到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噢，文和也来了。”邹氏惊奇地说。
见到张邹二人，贾诩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旋即如常地微笑点头打招呼，走到张绣旁边的位置坐下。
邹氏见到贾诩也很高兴，忍不住说：“文和，守达有没有跟你说，他今天要介绍他生命的另一半给我们认识呢。”
“是吗……”这次贾诩真是一脸意外，他看了看喜眉上梢的张济和邹氏，又转而望向张绣，目光中带着些不确定以及对张绣隐瞒他的疑惑。
张绣回望贾诩的目光则是认真而坚定的。自贾诩走进餐厅，张绣的目光几乎就没从贾诩身上移开过，在贾诩严肃的注视下，他确实有那么一点担忧。
原本张绣以为，贾诩会比张济邹氏早到，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跟对方商量，因为在正常情况下，张济必然要多拐一段路去接了邹氏才一起过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张济会如此重视，竟然专门为了这次午餐而告假一天。
面对这种意外的情况，张绣略有压力了，便在这时，贾诩的脸色温和了下来，动作自然地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唇边挂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张绣立刻像吃了定心丸一样，脑中对接下来要做的事刹时清晰明确。
站在一边的侍应生见人齐了，靠过来礼貌地问是否需要菜牌，其他人还没说话，张绣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说：“再等一会。”
张济看了看表，保持沉默。
“她还要多久？”邹氏忍不住又问。
张绣有点紧张地喝了口水，抬头注视着对面两人。
“叔叔，邹姨——”张绣说了这句，忽然握住了旁边贾诩的手，就在餐桌中央以十指相扣的方式，然后，小心翼翼地继续说，“——我对你们说的那个人，就是文和。”
意外、错愕、震惊、不敢置信。
半晌。
邹氏瞪大眼睛看看两人：“你们在开玩笑？”
“不，”张绣摇头，“我们……是在一起了。”
邹氏望向贾诩，后者并未否认。
张济都快气炸了，他猛地大力一拍桌站起来，大声吼：“荒谬！荒谬！绝对不行！我反对！”
他这一下拍得太大力，餐厅骤然安静，旁边的客人都奇怪地朝这边看。
“……呃，很抱歉，先生，能不能请您稍微小声点。”侍应生尽忠职守地小小声提醒。
邹氏连忙帮着解释：“对不起，他只是一时激动。”又转而拉着张济的手臂，劝说道：“仲成，你先冷静点——”
“这叫我怎么冷静？！啊？！这叫我怎么冷静？！”张济叉着腰喘了几口气，倏然地一把抓着贾诩手臂，狠狠地盯着贾诩，“你！——跟我出来！”说完就扯了人往外走。
张绣担心欲站起跟去，却见贾诩回头对他打了个“坐下”加“稍安勿燥”的手势，只好按奈住心情，留在座位上，他目送张济扯着贾诩冲锋似的出了餐厅外，隔着茶色的落地玻璃门还能看到张济正怒气冲冲地左右走来走去。
虽然一早就对张济的反对有心理准备，也准备了一些说辞，却没想到他会如此激动，更重要的是被张济拖出去发飙的对象不是他而是贾诩，张绣不禁有点犯愁了。
就在这时，他手背感到一阵温暖，邹氏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安慰说：“别担心，仲成不会乱来的，毕竟他们这么多年朋友。”
张绣点了点头，仍旧皱着眉。
邹氏又微笑说：“你就算不信你叔叔，也应该相信文和，他一定能应付的。”
张绣抬眼望向门外站得笔挺的贾诩，午间的阳光透过粉色遮篷温柔地散落在他沉静的侧面，连西式衬衣规矩的线条都显得柔软了起来，张绣不自觉地舒平了眉。
“嗯。”
“事实上……”邹氏朝侍应打了个招呼，“我们可以先点些饮料。”
餐厅门外，贾诩看着张济叉着腰来回转了好几次，中间抓了两次头发，连发型都变了，便开口说：“仲成——”
却被张济立即站住并粗鲁地打断他说：“你先别说话，让我先说。”
亲侄儿和老同学搞到一块去这种事对张济来说确实是一个大冲击，特别是他自充气娃娃事件以来一直有阴影，时时刻刻都希望张绣能快点回归正途，压力就在无意识中一天一天累积，而张绣的公开宣布无疑就是引爆了他积压了几个月的恐惧，他怎么可能不抓狂。
张济作了两下深呼吸，觉得喉间有东西卡住，又解开了衬衣的顶扣，气冲冲就开始说。
“以前，他胡闹你惯着他纵着他也就算了，现在他玩到没东西玩了跑去玩同性恋，你居然不阻止！还陪他玩？！！你有没有搞错！你是长辈！”
贾诩冷静说：“他不是我侄儿。”
“你——他喊你‘文和叔’！大家都听到，是‘文和叔’啊！怎么就不是了？！再说，你是成年人，而且一直做事处事都很成熟的，怎么这次就和那臭小子一起疯！”
贾诩作了个深呼吸，却没有说话，于是张济又继续劝说：“还有，他们这种二十出头的毛小子，我们都知道的，不就一两个月两三个月换一次女朋友，你又何必搭上自己的名声，将来有什么……总之不太好听的，传了出去对你的影响有多大你有想过吗？！”
见贾诩垂下目光，张济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有点效果，正想再接再励，贾诩却忽然直视他淡淡地说了句：“如果他是这样，那就当我倒霉吧。”
张济语塞了，看贾诩的神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他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完了，完了，”张济无力地扶额，苦起脸说，“你竟然和他玩认真的。”
贾诩见状，安慰老同学说：“可能情况不一定像你想的这么悲观，或者两三个月后我就玩腻了。”
张济一听立即跳起来：“你敢！他可是我侄儿！”
贾诩忍住笑，一脸无辜地说：“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看到我和他分开。”
张济恶狠狠地警告：“总之，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你都得照顾他到死！”
贾诩算了算立马觉得不妥，赶紧说：“不对啊，你不也没照顾你以前的女朋友到死。”
“哼，你惯坏的人休想要老子收拾残局。”张济不容反驳的推开门走回餐厅。
十分钟前，餐厅内。
“邹姨，你……没什么想问的么？”
邹氏喝了口咖啡，反问：“我应该问些什么吗？”
张绣试探着说：“我和他……嗯，我们……在一起你也觉得没什么吗？”
邹氏放下杯子，正色地回答：“好吧，我是有一个问题。”
“你说。”张绣正襟危坐。
“你们是认真的吗？”
张绣连忙点头。
半晌。
张绣疑惑地看着邹氏：“没了？”
邹氏温柔地说：“守达，我认为，谈恋爱其实很简单，这样就够了。”
闻言，张绣作了个深呼吸。
“事实上，我……我已经订了两张去荷兰的机票，只是不知道今天适不适合……”他一边说一边从内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绒面盒子，放到桌子上，慢慢地打开。
虽然十成十猜到是什么，但是看到黑丝绸衬底上的铂金男装戒指，邹氏还是一阵惊讶，她忍不住“噢！”了一声，有点激动地捂住胸口，张绣的意思是想和贾诩到荷兰注册结婚。
张绣紧张地看着邹氏，问：“觉得怎样？”
邹氏作了两个深呼吸心情才平复下来，她摇了摇头，脸带歉意地说：“我不知道，守达，很抱歉，这件事恐怕我没有办法能给你意见。”
张绣略带失望地“哦”了一声，垂下目光怔怔然地注视着戒指。
邹氏见他这模样，温柔地说：“其实这件事你自己最清楚了，因为你才是文和最亲近的人，你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了解他，他会不会接受，答案就在你心里。”
张绣先是愣了愣，随即明白到邹氏的意思，心里感到一阵欢喜，瞥眼看见张济和贾诩正一前一后往回走，连忙将戒指藏好。
邹氏习惯地回头，见他二人看起来似乎是沟通得不错，便对张绣做了个“你瞧，果然如此吧”的神色。
张济看到了，坐下拿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好奇地问：“亲爱的，你们刚聊了什么吗？”
闻言，邹氏与又抓了贾诩的手的张绣对望了一眼，才说：“我们在商量今天晚上的甜品。”
同样看见十指紧扣的张济还是不太习惯，他翻了个白眼，尽量避开桌面的望向其他地方：“哦，这么快就说到甜品了，我还没答应吃正餐呢。”
另外三人见他看不过人家甜蜜就这样无理取闹，都觉得好笑。
邹氏把他的头掰回来，甜甜地说：“张经理，今天晚餐有我亲手做的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宫宝鸡丁和瑶柱玉米羹，不知道你会不会赏脸出席呢？”
张济这下从心里甜到脸上，哪里还有半点脾气，只听他肉麻地说：“我的荣幸。”
接下来，午餐就在轻松和谐的气氛下进行着，菜吃到大半时，贾诩看了看时间，说下午有与总公司的会议必须要走，张绣送他出去，回来时就听到邹氏和张济已经开始在讨论一会儿准备去超市买哪些食材了。
按邹氏的安排，首先是张济开车载着二人和张绣的行李回公寓，接着让张绣自己收拾东西，然后张济继续当柴可夫兼搬运——陪邹氏去市中心最大的超市选购“家庭聚餐”的食材，当然，还有其他百货。
邹氏在离开公寓前偷偷的给张绣打了个眼色。
到两人回来，张绣也朝邹氏点了一下头，看得张济一头雾水，直到贾诩被指派回公寓拿红酒，张绣一声不响的跟着上去，然后邹氏直接锁了门，他才觉得事情不简单。
张济从后环住邹氏的腰问：“亲爱的，你这是干什么？”
邹氏转过身来，微笑着不答反问：“你这个夏天有没有去欧洲的计划？”
“嗯……让我考虑考虑，有什么特别事吗？”
邹氏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张济再次被惊吓得跳了起来。
与此同时，楼上。
贾诩在打开冰箱发现酒架上照说应该放着红酒的位置却只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绒盒的那刻，当场就被惊怔住了，就算不看肥皂剧，这种形状的盒子里面多数放着的是什么，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就算他现在已经选择与张绣在一起，但突然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没半点心理准备，以导致刹那间连平素冷静精明的大脑也无法思考。
尾随而至的张绣就站在公寓门口默默地注视着贾诩，他没有走进去，看到贾诩这时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
张绣垂下的双手抓紧了自己的衣角。他在事前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担心，他们二人从确认关系至今头尾算起来就两个月的时间，对对方而言会不会有点过于急促，不过后来他又觉得他们以“亲人”的模式都相处了十几年，不论是生活上的习惯还是感情的积累，现在走向更进一步的关系，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难道有什么地方他想错了吗？
张绣皱起眉独自苦恼了半天，而耐心对他来说从来不是优点，就在他朝贾诩那里刚踏前一步时，贾诩就开口了。
“守达，”贾诩抬起头，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张绣，“冷藏之后，很可能会戴不进去。”
张绣一呆。
这层他还真没想到……
一下回过神，张绣迅速将绒盒内的戒指拿出来放在掌心捂着不停磨擦，紧张地看着贾诩说：“这样应该可以了吧，要不先试试？”
贾诩默默注视了张绣好一会，才缓缓地说：“守达，你要想清楚，试了上去就不容易再脱下来的了。”
张绣一听心里顿时大乐，动作飞快地执起贾诩的右手拎出无名指就圈了进去，见到和他预订的一样大小正好，不禁脸露微笑。
“这话可是你说的！”
注目了忽然出现在手指上的铂金戒指，贾诩不由有点啼笑皆非。自己刚是被套戒指么，怎么是像集体体检验血被护士拎起手指就是一戳的感觉一样。
张绣这时握住贾诩戴着戒指的手，眼中略紧张地看着他，说：“既然能戴上，就不要脱下来了好不？”
作为答覆，贾诩反握了张绣的手，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
“你的运气可真好……”
张绣自然不会想到，在中午张济拉了贾诩出去谈话之前，贾诩就从来没有考虑过会与他在一起多久这类问题，就是说如果他在那之前送戒指，铁定多半送不出去，而当时令他苦恼的意外却成了他现在的成功因素。
而意识到这个的贾诩，才不会告诉他。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