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周瑜公开觐见吴侯，在大庭广众之下力排众议：“曹操托名汉相，实则是汉贼。曹操南下，无疑自寻死路， 我们岂能投降？首先，现今曹操自己北土未平，关西有马超和韩遂为患。其次，即便北土已平，曹操能够与我来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可他又岂能和我在舟楫水战上一较高下？其三，现在是严寒的冬季，马草不足；曹军供给不足，如何与我争衡？其四，曹军跋涉千里来下江南，水土不服，必生疾病。这些都是用兵大忌，瑜愿请命，为将军打退曹操，为汉室除残去秽。”

虽然周瑜言议英发，言之凿凿，但是在座的张昭、秦松等老臣哪能赞同！论读书、论斟酌、论对国力的算计，可都是他们的强项——谁不知道，曹操挟天子名义征战四方，动辄就托辞朝廷欲如何如何，如今敌方是曹操率领的天子名下一统宇内的王师，己方是天子封赏的吴侯，谁更在理？更何况曹操收编了荆州水师战船，又占据江陵的上游位置，周瑜率兵逆流抗敌不才是兵家大忌？这周瑜想要抗曹，一如过去讨逆将军想要奇袭许昌，周瑜真不愧是孙策的好兄弟，大胆起来，两人如出一辙！自己可不是想保全一己的身家性命，想想吧，万一战败，被曹军铁骑踏破，如何对江东无辜的士民交代？这沃野万里，恐怕也要化作焦土了。

可是，孙权陡然长剑出鞘，毅然决然地斩断几案的一角，高声宣布道：“到此为止！假若还有谁有异议，就如同此案！”

于是，即便有千万个不愿意，此时周瑜手握军权，吴侯又斩断案角，所有持异见者，都三缄其口。

大计既定，孙权便任命周瑜、程普为前部左右督，鲁肃为赞军校尉协助出谋划策，自己则坐镇后军，以备万一前军失利，江东还能有最后一道防线。

须知曹操素来所向披靡。昔年曹操之所以败于张绣，皆因贾诩奇谋，然而曹操率军正面与敌交锋，从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此时曹操大军从正面压上江东水军，岂有不胜之理？

然而，周瑜率领操练已久且久经沙场的丹杨精兵，携裹锐不可当之势，无畏地与敌交锋，硬是在开战之初，水军短兵相接时获利，迫使曹操引军退回江北营寨，重建方略。此时柴桑吴侯帐下一片沸腾，就连张昭、秦松等主和派的首脑也不禁为周瑜叫好连连，满心期盼江东水师能再接再厉。

曹操改革战术，令舰船首位相连，一方面有利于北方水性不佳的士卒操船和作战，一方面让孙军无法冲入己方船阵；欲以压倒性的数量和史无前例的阵势轻易碾压孙军。

周瑜麾下驻扎在南岸，三代宿将黄盖十分担忧与曹操长久对峙不利，便向周瑜建议道：“虽然我军旗开得胜，但敌众我寡，恐怕难以持久。我看曹军舰船首尾相接，我军定然不能冲散分割他们，然而这种情况却宜用火攻，烧退他们。盖愿意诈降，用此身报效我主的厚待！”

周瑜暗暗惊讶，却十分感动于黄盖的大义——战时鲁肃赞军，他帐下僚属主意众多，不是没人建议用火攻，只是将领之中没人能被用作先锋。

周瑜一时感慨，执手诚心关照黄盖：“公覆此去，凶多吉少，敬请莫忘自保。”

黄盖的降书送达曹操手中时，曹操但见其中写道：“用江东六郡山越之人，以当中国百万之众，众寡不敌，海内所共见也”，曹操也认为这道理显而易见，毫无可疑之处，便深以为然。他笑周瑜强行携裹东方将士，负隅顽抗，实在太不明智，他相信像黄盖这样看得清形势的将士应当不在少数。

于是他特意召见送信的黄盖亲信，许诺道：“还请告知黄公覆，切记活动活动其他不满周瑜、鲁肃一意孤行的将士，事成之日，公覆便是我为大汉天子扫平江东的大功臣，我定然上表天子，赐他高官厚禄，封侯拜将，荣誉赏赐，空前绝后。”亲信听闻，笑逐颜开，唯唯诺诺地回去复命了。

廿一

黄盖献计后，周瑜派亲信为他准备十艘快船，用干草枯柴填实了，又灌上鱼油膏，裹上绛红帷幔，插上旌旗，乃是实打实的火船。又准备好走舸小艇，系在每艘快船后，走舸上安排的正是准备好实施火攻之计的敢死队。

其时东南风正劲，黄盖舰队扬帆飞速驶入曹营，黄盖举火为号，敢死队便齐声高呼：“黄盖来降！”于茫茫江雾中，曹军吏士听见呼声，又见船队影影绰绰驶来，都争相出帐引颈张望探看，指着飘荡的牙旗纷纷道是黄盖依照约定来降了。

黄盖舰队驶到距离曹营二余里处，敢死营同时放火，紧接着斩断系住快船和走舸的绳索。火矢点燃了火船，火势十分猛烈，加之风势，火船就如离弦之箭，向曹营飞驶而去，烈火中飞扬的尘埃和硝烟，遮天蔽月。曹操当机立断，指挥全军发矢，想要射沉火船，阻止火势。

可曹军非但阻止不了火势，而且自家的船又首尾相连，无法四散避开火焰，乃至大火不但烧着船，还殃及了岸边的营寨，火势燎原，人人自危，相救不及。

仓惶间，曹军却听闻周瑜大军击鼓进军，周瑜和众猛将已然率领轻锐攻来。曹操率领众万之师，尚未掌握局面，却让先机完全落入了周瑜之手。

由于周瑜的预判布局一一应验，江东上至将帅，下至兵卒，士气倍增，人心激动，戮力同心，在张天的火焰之中，撕碎敌阵。烧死溺死的人马不可胜数。

戎马半生的曹操在此刻仿佛变为了普通的半百老人，失落万分。他令全军退守江北，派遣曹仁等据守南郡的郡治江陵，自己则担心北土有变，径自退回北方。

此时，江东的平民和佃客在如火的拂晓云彩下晨起，尚未得知这惊天动地的捷报。

周瑜让鲁肃先回吴侯处复命，自己则请命北进，要与程普以下众将共取江陵。

江陵乃古之郢都，四通八达，又扼守长江，进则可北伐中原，西则可直取益州，乃兵家必争之地。此时此刻，周瑜若不乘胜追击，进伐江陵，难道要坐视曹操缓过气来，让曹操早已布置在江北的六军齐发，反而扼住江东的咽喉吗？

周瑜长身当风伫立在楼船的甲板上，江风水汽里，有硝烟，有灰埃，有血气，红莲劫火之后，修罗场也不过如此吧。周瑜露出几许不忍……

吕蒙早已接舷登上了周瑜帅船，此时见他惆怅，寒风又盛，就自作主张取了披风覆在那人背上，与他并肩临江。

“子明，这一战的确惊险，环环相扣，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初我力排众议，请主公发兵，那时候我又岂不知张公、文表的建议亦是没错”，想起张昭的夜访，周瑜感叹道。

“只不过公瑾所断言的四点，俱一一实现，于是我江东士气高涨，人人置生死于度外，吴中谁人能不激荡，谁人能不效命？”

“你说若先主尚在，此时又会如何？”周瑜不禁有些孤寂之感。

吕蒙伸手抚他肩背，颇有些心疼的意味，“恕蒙妄自揣度，若先主在，我猜公瑾现已回营高枕无忧，待他日整军再发，已是与讨逆将军分兵齐进围攻江北诸城之日。无奈今时今日，却要你苦心孤诣，独臂支持。”

周瑜叹息，“子明早已是瑜最得力可靠的左右手，只愿你能早日与我并驾齐驱。”

吕蒙侧首附周瑜耳畔回应：“若是别人的事，蒙必不多言，可是事关公瑾，我难免多嘴。这些年你与张公共掌众事，随后又出兵平山寇、讨黄祖，时至今日，又有几人知道你初衷未改，为至尊开疆拓土只是因为一心为江东，如此公忠体国，忠心不渝？若先主仍在，许会全心信赖公瑾，可是至尊怎么想？”

是了，当局者迷，子明并不爱下棋，却看得比自己清楚——周瑜失望地想——不知是对自己的执迷失望，还是对时局失望。然而无论如何，这一仗不能不推进到江北，否则这劫火中的江东英灵，岂不白白捐躯？

【番外】辨识度很高的声线
盖：义公——！
当：哎——是公覆，这是公覆的声音，这声音可是从厕床传来？快随我去看看。
众：果然是黄老将军！救上落水的黄老将军的人怎么这么没眼力呢？把黄老将军和其他伤员一起放在这厕床里。
当：还不快请军医过来瞧瞧？唉，公覆，我还以为你遭遇不幸了呢，幸好你平安回来了，呜呜。

廿二

此时周瑜大军驻扎在江南岸，准备整军北进。拔营前，刘备亲自去往大营见周瑜，劝说道：“曹仁据守江陵，城中粮多，而且曹操其他几路军队分别驻扎在江北各处，足以相互救援，公瑾不如借我两千兵，我自和云长去拦截曹仁后方，作为交换，我派益德随你军中。”

周瑜想，此刻部属之中韩当已经去追随吴侯另有计划，黄盖因受伤已回后方养伤，多一员战将自是不错，便同意借兵给刘备。

周瑜召集众将商议作战部署。周瑜分析形势说：“虽说曹操败退，可他留下这荆州北部的布防，令我也不得不好生赞叹：曹仁屯驻江陵，乐进在襄阳，因此荆州北部二郡进可以对我军用犄角之策，退可以首尾相救。徐晃游击，征讨流寇和其他未服曹操的势力，等平息事态后，迟早会到江陵援助曹仁。文聘在江夏虎视眈眈。李通任汝南太守，虽在荆州之外，但未必不能来增援曹仁。”

程普带头请示：“我军在江南岸，公瑾想如何部署？”

“攻城”，周瑜轻描淡写地答道。

“攻城？”诸将不免诧异——这大军主力尚在江南，攻哪儿？怎么攻？

“那谁人为将？”程普追问。

周瑜解释道：“我们屯驻江南，先派几千前锋且去试一试江陵曹子孝的锋芒。选十数别部司马督百人将督屯长引军去攻便是，你们谁也不用去。”

这下众将面面相觑，更摸不着边际了。众所周知，江陵城中粮多械足，城墙坚固，更何况曹仁此生守城，从无失手。加上周瑜先前所述北方有精兵良将足以相互支援，共同牵制孙刘联军，还唯恐周瑜不前去自投罗网呢。但是既然前部军中事事由周瑜说了算，众将便姑且观之。

不日，周瑜前锋兵临城下。与此前刘备、周瑜所估计的不同的是，江陵大军其实并未全部就位。曹仁登城望去，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数千人，却没有轻侯来报领军大将是谁。曹仁便有条不紊点了三百精兵，派麾下牛金领兵迎击。

牛金兵少——即便孙军的前锋并无大将总指挥，但是一来由于此前水战大获全胜，二来因为此战没有名将督战，众别部司马总算等到了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机会，于是士气百倍，立马包围了牛金。

曹仁帐下长史陈矫等僚属立在城上，见牛金队伍犹如泥牛入海，不断被吞噬，个个大惊失色。

曹仁对亲兵呼喝道：“快牵马来！”

陈矫等赶忙劝阻：“孙军人多势众，锐不可当，假使舍弃这几百兵卒又如何呢，我军坚壁据守，很快大军就能就位，将军何苦以身犯险？”

“陈长史此言差矣！假如这一输，我们就会输了气势，如令孙军势如破竹，那么我军军情恐怕就危殆了”，曹仁甚怒，让亲兵赶快给他披上铠甲，亲率麾下几十骑壮士出城。

曹仁队赶到离孙军有百余步距离的壕沟，一时停驻不前。陈矫在城上看着战况，以为曹仁想借壕沟地势，用骑射支援牛金，却未想到，曹仁只是令麾下射住阵脚，而自己却策马径直飞速冲入江东军的包围。

曹仁的到来一如天降神兵，势不可挡，虽然只是单骑，却冲破孙军重重包围，救出奋战不屈的牛金。突围后，曹仁见牛金余部仍被包围，于是出其不意地再次突入敌阵，连带将牛金余部都救出包围网。

曹仁与牛金余众撤回江陵城中，城上矢石齐发。江东军反倒被曹仁出人意料的武勇扰乱了阵势，失了先机和士气，不得不鸣金收兵。

陈矫待曹仁回城，才放下悬着的心，假若临阵失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陈矫等守城官吏叹服道：“将军可真是神人哪！”三军上下无不钦佩曹仁。

轻军奉命撤回后，帅帐之中，程普问周瑜：“公瑾，我军尚有利，为什么撤军呀？”

“我大军未到江北安营扎寨，程公可认为我们今日真能攻下江陵？”沉默片刻，周瑜突然轻笑道：“也并非全无可能……假若用兵如神的先讨逆将军在世……”

营内诸将皆沉默。唯有甘宁不服，提出异议道：“中护军为什么不让我甘宁攻下夷陵？夷陵可是江陵的护城，曹阿瞒不是留了这么多人手处处牵制我们吗？我们也来个犄角之势啊。”

“兴霸好气势”，周瑜微笑，心想用这轻兵攻城而不得的激将法果真激出个猛将，敌众我寡，所求的正是这样的气和势。周瑜命道：“我知你对荆州的了解远胜我，那就有劳你带五百先锋，务必为我军取得夷陵。”

“甘宁领命！”

廿三

见目的达到，周瑜为诸将坦言分析：“今日攻城，我意在试探曹仁的战法。素闻他守城从来万无一失，今日一见，不但如此，而且攻守兼备。如此良将，想必深得军心。我军人数无法与北军比拟，若用犄角之计，则兵更薄，而且曹仁必会分兵救夷陵。所以大事成败，我们是否能借此机会将营寨推至江北，全赖兴霸攻下夷陵，并且死守”，说话间，周瑜趁隙瞧了一眼吕蒙，后者一脸了然的样子，正是读懂了周瑜的规划……

甘宁不负众望，一到夷陵就将城拿下，进城防守。夷陵不但是江陵的护城，更是周瑜一直设想的、甘宁也提过的西进益州雄踞长江的必由之地，故而战略意义极为重要。

这时，处于与荆州接壤之地的益州将领袭肃望风而降，率军投诚。周瑜放下降书，铺陈笔墨，迅速起草了一份打算进程吴侯的表。尽管周瑜历年身在军中，翰墨却也未曾懈怠。他对侍立在几案旁的吕蒙说：“子明来帮我看看章句可好？”

吕蒙阅之大惊：“公瑾这是要把袭肃的部曲归并于我？”

周瑜答：“门客部曲，多多益善，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吕蒙坚决推辞：“袭肃审时度势来归降，很有眼光胆识，此时正应该给他增兵，好树立先例榜样，哪能兼并他的队伍呢？”

周瑜起身拍拍吕蒙的肩膀，赞同道：“倒是我忽略了这点，欲速则不达，还得多谢你提点。”

不出一旬，曹仁果如所料，派了五六千人围攻夷陵。甘宁攻城的几百人，加上攻下夷陵后新招募的数百人，总共还不足千人。

攻城军队架设云梯高楼，箭如雨下，飞入城内，士众都害怕城池陷落。可甘宁是什么人呀？他可是以武犯禁杀人劫掠的过来人，他一边派人向周瑜告急，自己仍谈笑自若。

收到急报，周瑜不禁犯难。虽然听闻刘豫州在南郡诸县策动了山谷蛮夷反叛曹操，令徐晃不得不出动平定叛乱，算是牵制了徐晃。可是文聘正在东面的江夏郡蓄势待发，自军兵力不够分，一旦自己率主力去救夷陵，江北的阵地难免遭到攻击。外加程普要指挥好几路陆军牵制曹军的数路部队，并不得闲守卫阵地。

“公瑾，夷陵事态紧急，我推荐凌公绩留守”，吕蒙建议，“年初甘凌二人在庆功宴上大打出手，差点出大事。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恢廓大度，我担心公绩仍放不下旧怨，不能尽全力营救。”

“我看公绩倒不至于因私废公。但是比起公绩，让你留守不是更可靠？”

吕蒙行军礼，坚持道：“我与你同去救兴霸必然同心协力，能够更快营救出兴霸。我保公绩能守十日，因为留他防守反倒能激励他和兴霸一较高下，看谁据守更有力”，见周瑜沉吟，吕蒙补充道：“公瑾，求你给我一个与你生死与共的机会！”

周瑜心头一震，首肯道：“先前是益州降将的兵员归属，现在是救夷陵与留守阵地的人选，子明，多谢你为我解围。我们不仅要守住夷陵，更要令曹仁偏师有来无还。”

周瑜率军行至夷陵附近，吕蒙建议周瑜派三百人在几处险道设置柴木路障，斩断曹仁偏师的退军路线，周瑜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行军至夷陵，周瑜大军当即与曹仁偏师交战。甘宁守军见大批援军赶到，重燃信心，周瑜援军见赶上了营救时机，士气倍增。于是，两军里应外合，杀得曹仁偏师落花流水，一日之间，所杀过半。敌军趁夜逃遁，却不料遇到险道里布满路障，不得不弃马奔走，周瑜部卒穷追猛打，令敌军丢盔弃甲，仓惶而逃。

夷陵之围既解，周瑜整军修整，打算尽速引军返还阵地。周瑜准备就寝，令亲兵为他卸甲。吕蒙来到中帐，打发走亲兵，亲自为周瑜卸甲，并服侍他洗手擦脸。

“子明，多谢你为我奋战。”

吕蒙给周瑜一个笑容，柔声道：“《尚书》有云：‘同心同德’，更何况，我早就说过愿一生为你作护盾，但求能守护你。想当初先主公举事，你送来辎重粮草兵员，让全军一下子充满了斗志。那时我想，我要是能有这样的兄弟该有多好，若你是为我而来该有多好。”

“可惜啊，这回我是为了兴霸而来。”鉴于得胜，周瑜也不禁开了个玩笑。

“瞧你这说笑的。每当我在先锋，都感觉你就在身后指挥战阵，我可是充满了安心，又充满了战意和斗志。我甘愿一生受公瑾驱驰。”

周瑜一臂挥上吕蒙肩膀，玩笑道：“驱驰驱驰，吕将军在瑜这儿驱驰，可恣意呀？”

吕蒙径自将这玩笑当作邀请，沉声道：“我可不介意再来一次”，言毕用力将长壮的周瑜揽入怀中，吻上那令他朝思暮想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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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同心同德
瑜：子明不错哦，连《书经》都有所涉猎。
蒙：当初跟随讨逆将军时候，蒙就一直奢望自己能和公瑾这样的不世之才并肩作战。
策：公瑾，那我是你什么人？
瑜：伯符是我的挚友、我的兄弟、我的连襟；我儿子的大姨夫兼义理伯父，我的中国合伙人。
策：可惜我连天下三分都没看见就上天了。
蒙瑜：在冷CP的世界里，我们会一直缅怀你。

廿四

曹仁听说进攻夷陵的六千偏师只有零星撤回，还失了三百军马，气得把战报狠狠掼在地上。尽管北国出产军马，但好几个卒子也抵不上一匹良马珍贵。更可恶的是进攻孙家江北先锋营的队伍不但无功而返，而且让孙军主力把营地稳固地安在了江北。

曹仁想：太可气了，原来周瑜派轻兵进攻江陵不仅是试探自己，更是以战养战，试炼轻兵，又让名将精兵看轻兵失利，更加摩拳擦掌，认为非己不可，舍我其谁，迫不及待想在战场上大展身手。

江北大营中，数月以来，周瑜听战报传来道是关羽两度败给曹军，起先在寻口因文聘和乐进的进攻败退，后来又在汉津败给文聘和满宠，被烧了粮草辎重。又闻刘备所煽动的临沮、旌阳、中庐、宜城四县蛮夷在徐晃乐进的讨伐之下，随着关羽的败绩，已纷纷向曹军请降。而自己手下的部队时不时滋扰江陵，估计曹仁快等不下去了，必定是在等会师，好大举进攻。

周瑜激励诸将：“原本曹操留下六军，遍布荆州北部，乃至徐州汝南，是想牵制我、分割我，现在曹仁围不成、分不成，等得不耐烦，因此在江陵集结军队，等待与我军大战，这正是我在等的，再此瑜先祝各位旗开得胜。”

老将们自是深知周瑜的气势和用兵习惯。周瑜牵制江陵并打击前来驰援的各路曹军，一如三年前征讨麻、保二屯，围点攻城。曹操原定的分割江东兵并包围歼灭之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籍籍无名的小校和别部司马们这才明白周瑜的高明之处，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

兵者，诡道。既然不知道曹仁军队何日将至，不如以攻为守，周瑜不日令麾下诸将整编部曲，亲自跨马掠阵，袭击江陵。

曹仁乃是一员铁壁名将，守城固若金汤。大军尚未会师，却逢周瑜率军来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以攻为守。江陵城上便矢石如雨齐下，掩护大军杀出城去。

正因身先士卒，周瑜突然间右胁中箭坠马。

左右十分惊惧，赶紧围上前，将他重重保护起来，吕蒙更是分开队伍，索性刺马掠上前去查看情状。周瑜伤重，下令退军。好在军队在江北多次与曹军交战，有了进退拉锯的经验，退军时在程普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并不因左帅中箭而颓然败退。

周瑜受创昏迷期间，他与孙策共同的故交虞翻因精通医理，特地请命于孙权，赶到江北营中诊视周瑜。

“仲翔前辈……”吕蒙迎接虞翻，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别说了，快带我去看看”，虞翻风尘仆仆，但是顾不得修整，干脆地要求去中帐。

虞翻的脚程一如传说中地快，吕蒙心急在前带路，虞翻不顾一路来旅途奔波之苦，亦步亦趋，一点儿都不显疲态。

“公瑾他……？”吕蒙在周瑜榻边心切地问虞翻。

虞翻面色稍霁，答道：“幸好指挥得当、退军迅速，表疮及时获治。公瑾他一时昏迷不醒，乃是因为伤在筋骨，但不久后当可醒来。令公瑾千万不可动怒、动兵，须得将养。”

吕蒙握住虞翻手感念道：“得前辈这些话，我们既放心，又担心。”

虞翻苦笑道：“是啊，谁不晓得公瑾他是不可能好生将养的。”

“多谢您一路赶来，我吕蒙感激于心，日后定当回报。”

“哪里。我是目睹讨逆将军和公瑾一路开疆拓土的，当初攻击黄祖归来，途经豫章，还是公瑾举荐我去说服华子鱼，兵不血刃而获一郡之地，我也因此得以受吴侯驱驰。”

吕蒙昼夜照料，衣不解带，亲尝汤药。其间周瑜清醒了一回，吩咐吕蒙关照诸将封锁消息，吕蒙握着周瑜双手，连连点头应诺。

周瑜又看着吕蒙憔悴的脸，勉强浅笑道：“看你蓬头垢面的样子，我大概知道自己不省了多久了，别照料我到后来把自己给搭进去。战况怎么样了？”

“我不过说服程公据守不出。”

周瑜吃力地颔首，表示可以。

过了旬日，周瑜好转，但军医和虞翻都千叮万嘱他卧床。正卧床间，周瑜见吕蒙匆匆进了帐中。周瑜问何事，吕蒙答道曹仁亲自来叫阵，这都好几回了，军士都快忍不住了。

周瑜吩咐道：“让亲兵准备我的战铠。”

吕蒙深知周瑜不能起来，可他也清楚，为了不输士气，不得不为之。“我来为中护军准备”，说话间，吕蒙从辕门外亲兵处接过水盆杂物，置于案头，又扶起周瑜。周瑜浑身无力，勉力打理之际，吕蒙已经准备好了他的外衣、明光铠和利剑。

吕蒙跪在几案前为周瑜穿上衣物。周瑜支住几案起身，任由吕蒙为他穿上铠甲并佩上剑。

“子明你终究是要统事的，却将亲兵该做的事做得一丝不苟作甚。”

“这是蒙的荣幸。公瑾不仅是军中元首，更是我的六神之主。六神无主，还谈什么统事什么治国平天下呢。”

周瑜甚为感动。当年孙策和如今孙权给他的荣赐地位，无与伦比，可是君臣恩义，即便亲似骨肉，也不及吕蒙之贴心带来的震动。周瑜没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吕蒙的手。

吕蒙在周瑜松手后紧跟他出了辕门，十步开外，程普之下，凌统、周泰和各营司马俱在。

亲兵牵来周瑜的骏马，吕蒙心知周瑜无力上马，可是不能让吏士看出破绽，硬是强忍心痛，眼看周瑜跨马巡营。军士见到大督风采如故，群情激昂，前来搦战的曹仁见状，怕自己是中了计谋，即刻撤回江陵。

【番外】蒙蒙的报恩

瑜：仲翔来诊视我，还说感念我举荐，作者编得一手好故事啊。仲翔出身会稽豪族，家学渊博，学富五车，得到伯符任用是应该的，仕官于至尊也是应得的。
蒙：是啊，天子征辟他、曹家征用他，他也都不去。后世史书说曹子桓在朝中常为他设虚席以待呢。不过我总认为这个诊视的故事编得也不算空穴来风。
瑜：可以说说吗？
蒙：不然我后来称疾回建业，为什么借口仲翔精于医术，非要他随我军，好帮助他脱离流徙，还于建业呢？这报恩总得事出有因吧。

廿五

孙曹两军又相持月余，多有拉锯，却没有大事，直至刘备军传来捷报，道是关羽切断了曹军北面的补给线和退路，是时候发起总攻了。

周瑜命甘宁从夷陵发兵，自己则亲率程普、吕蒙、凌统、周泰等与曹仁克期大战。吕蒙凌统为先登，周泰继之，周瑜自己重伤未愈，便和程普坐镇指挥。

曹仁出师不利，退回江陵，江陵除了北道，出口皆被孙军兵马所堵截。

这一年来，北军被慢慢截断蚕食，不能如原先计划的那样首尾相救，联动不足，反而荆州北部诸县多有士民归附孙刘联军，令曹仁驻守的江陵逐渐陷入孤立。

曹仁之所以成为名将，曹操之所以放心将南路交给他镇守，他对形势的判断能力自然是不错。他自知大势已去，又得报李通已经从汝南赶到，拔除了关羽在北道设置的鹿角马障，前来援应，曹仁便下令弃城北退，突围向襄阳而去。

历时一年的南郡之战最终以曹仁弃守而告终。曹操六军齐发意图包围周瑜以多吞少的大战术以失败而收场。周瑜再次以少胜多，仅用一年就攻占了荆州的必争之地——南郡的郡治江陵，建树极大。

战后，吴侯任命周瑜为偏将军兼南郡太守，食四邑，治理江陵；以程普为稗将军兼江夏太守，食四邑，屯据沙羡县；吕蒙也升任偏将军，但因他身处军中，故而仅遥领寻阳令。其余众人各有封赏。

刘备早先趁乱袭取的荆北诸县已被曹军夺了回去，倒是荆州南部的四郡望风归降了刘备。刘备遂命赵云驻守桂阳郡防备叛乱，派诸葛亮驻在长沙郡调税赋。然而刘备仍未全据荆南四郡，四郡仍有原有的长吏和驻军驻在，外加周瑜的奉邑有一半在长沙郡，仍然属于吴侯辖下。

南郡既定，刘备就来找周瑜要南郡之地。周瑜公事公办，说自己“只不过受吴侯委派署理南郡大小事，不敢僭越。但既然刘豫州开口，在份内能帮忙的，瑜岂敢推辞”，便划出南郡的位于长江南岸的油江口给刘备。

刘备在油江口立营，屯驻在此，将地名改为“公安”。然而刘备心绪难平：虽然荆南四郡广大的地域归附自己，可是一没精兵，二无粮饷，占着这边缘之地，望着周瑜据守战略要地，一筹莫展。自己已经年近半百，当年一同起兵的，不是如孙曹各霸一方，就是如二袁至少辉煌过一时，而自己却被赶出了北方，坐镇这小小的油江口，何日才能大展宏图。

诸葛亮前来述职的时候，就对刘备建议道：“主公为何不去问吴侯要地呢?主公不妨说刘景升旧部在刘琦病故之后，有不少前来投奔主公，这新城太小，容纳不了那么多将士，主公又不忍心令他们背井离乡，迁入荆南四郡。”

“知我者孔明也”，刘备留诸葛亮详谈计议，君臣二人一如既往有默契，如鱼得水。

周瑜听说刘备去京口见孙权，担心刘备使出什么诡计，便上疏给吴侯劝道：“刘备是当世枭雄，麾下拥有关张那样的虎将，必然不会久屈于人下。愚以为宜将刘备请到吴中，给他华美的宫室、各种美女和赏玩，让他声色犬马流连忘返，从而分开刘备和关张二人。一旦挟制住刘备，便可派我这样的人，指挥关张，拓展疆域。然而，假若同意割地给刘备，让这三人聚在一起，恐怕如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廿六

刘备诣见孙权，请求都督荆州，主要目的自然是在于取得南郡，尤其是南郡的郡治江陵，以实现隆中对。

孙权早知其来意，盛情留刘备连日宴饮，却唯独不在借地的事上表态。直到刘备踏上归程，孙权还是没有表态，却一路热情不减，甚至亲自乘坐飞云大船，与张昭、鲁肃等十多位重臣追送他，并邀请他到飞云大船上，为他饯行。宴后，众人皆出，孙权独留刘备叙话。

刘备深知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孙权虽然做了近十年吴侯，但毕竟年不满而立，血气方刚。子曰：“血气方刚，戒之在斗”，更何况他吴侯乃是万人之英、江东之主，能不争强好胜吗？

可是，就在他的同辈人周瑜连胜两大战役，又因雅量高致，而名满天下时，他吴侯率军攻打合肥，直到曹操败退时，还没攻下。结果曹操派了张喜领着败军残将支援合肥，军力不过千余，在蒋济几封诈书之下，他吴侯就不战而退了，岂不是一大笑柄？刘备心生一计。

刘备便趁这最后的时机，状似衷心感叹道：“公瑾文筹武略，都是万里挑一的，更何况他器量广大，连中原都听说了，恐怕他很难久为人臣呀。”

文韬武略俱为一时之冠，有这样的下属为帅，吴侯高兴还来不及呢，更何况他还是吴侯敬如兄长的心腹重臣，可是为什么他偏偏心胸宽阔！幕府诸将僚属要时不时有点小摩擦小不睦，他吴侯才能方便制衡，可周公瑾连程普都能折服，士众归心，实在太危险了！

刘备凭借自己知天命的洞察力和经验，看着孙权得意表面下一闪而过的不是滋味的神色，心中再满意不过了，看来大事可成。

最后，孙权在甲板上，执刘备之手与之话别：“待到孤与刘公扫清宇内污秽，奉迎天子，事宁之日，孤希望能与明公再次乘舟，出游沧海。”

刘备微笑答道：“这诚然也是备的愿望！”

辞别孙权之后，刘备对左右说：“孙车骑为人精明，我担心他反悔，我们得快点上路。”遂日夜兼行去向公安新城。

孙权拿刘备的请求和周瑜的上疏咨询僚属。孙策早年的旧臣吕范坚决支持周瑜的意见。吕范这么做让孙权不禁联想到他和孙策周瑜的故交旧情，孙权未免更反感了。

此时鲁肃提出相反意见：“主公万不可挟制强留刘豫州。您虽英明神武，是当世人杰，但曹操威势太重，您现在初定荆州，恩信尚未大行，刘琦的一些旧将归附刘备，眼下应当协助刘豫州稳定荆州民心，多为曹操树敌，是不战而胜的上计。”孙权深以为然，让鲁肃渡江去江陵劝说周瑜。

散席后孙权见吕范还杵在那儿，自然明白他要再度谏说强留刘备的事。鲁肃出身豪族，却质朴节俭；吕范过去家贫，连娶妻时都被妻家藐视，可如今用度绮奢，屡屡惹人进言弹劾他僭越，孙权都按下不表；孙权自忖如此偏帮吕范，吕范却不能与自己意见一致，实在来气，不禁感到吕范那身锦绣刺目得很。

孙权慢悠悠开口道：“子衡啊，孤想起小时候，你为先兄典主财计，孤凡有任何私求，你都不忘汇报给先兄，先取得他批复。有次冬天小妹病了不肯吃药，孤找你拿些蜜糖，你也非得上报先兄，得了首肯，才肯拿些蜜糖给孤。”

“范不敢专许，不过是尽职而已”，吕范立即长揖，埋首于双臂间，得到允许前不敢抬头。

“孤知道你是尽责，所以孤从未怨过你，相反更信任重用你。当初先兄创建基业时，唯有你与伯海对他不离不弃。你身为士大夫，外加手下已有兵众，却甘愿为先兄解下儒衫，换上袴褶，手执马鞭，典校军中琐事，与先兄同舟共济。此番你又随公瑾破敌有功”，孙权顿了顿，却出人意料问道：“子衡，这江东究竟我是主，还是先兄的英灵作主？”

吕范闻言大骇，赶紧跪地，“自然是至尊为我主！我全凭至尊吩咐。”

“前面子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孤猜想子衡也没什么要反驳的了吧？若无其他要事，告退也无妨”，言毕孙权挥挥手。

吕范如鲠在喉，但也只能从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主公面前恭顺地退走。

【EG番外】赐衣百领

蒙：至尊又按照惯例赐您百领衣衫。
瑜：那就也按照旧例根据尺寸不同分赐给将士门客吧。怎么一副为难的模样？
蒙：这回的赏赐，全都是您的尺寸……

廿七

周瑜跪坐在琴案前，弹奏数年未弹的琴。琴音绵长，质地温润。周瑜决机于阵间时，杀伐果决，多智而明判，可他选的琴却不是多具金石之声的那类。

吕蒙在琴案一侧静听，曲毕他道：“不知有多少年没听到公瑾的琴音了。”

周瑜回应：“是啊，我当年初到江东，常和子敬、子衡叙话弹琴。后来伯符赐我鼓吹，即便征战有暇，我也至多不过听听鼓吹在宴会上的助兴之曲。”

吕蒙爽朗一笑，“故而谣云‘曲有误，周郎顾’，我可都看着呢。可不是苦了那些伎艺。”

“瑜酒过三巡不觉自醉的时候才会情不自禁回顾，平时可不会，我也不想他们为难。”

这时亲兵来送药，吕蒙接过，便遣出亲兵。

周瑜接过药碗戏谑道：“这些年东奔西走，所求不过是报答伯符，扶持仲谋，吴中名声皆是虚妄；左不过此刻心满意足啊。”

吕蒙忍俊不禁，等周瑜喝下药，便收下药碗摆到一边，悄声无息地走到周瑜身旁，揽住他原本精壮如今却日益消瘦的身体，又怕他余伤在身，不敢紧抱，然后心疼地轻吻舐去他唇边的药痕，只恨受伤的不是自己。

这时，外头传报鲁肃求见，打断了二人。吕蒙回避，顺便带走药碗。

周瑜笑迎鲁肃，问道：“子敬别来无恙？相见不易，今日你我痛饮一场！”

相比周瑜，鲁肃可没有这么自然。他忧心仲仲问周瑜：“公瑾哪，你怎么能让至尊挟制刘豫州？我江东刚刚经历过战事，若曹操再来，恐怕无力再动干戈，不如让刘豫州守在南郡，抵挡在我军前线？为曹操多树一个强敌，有利无害啊。”

周瑜一听便知他立场，言简意赅反驳道：“曹操北方事多，即便卷土重来，也不是今朝。刘豫州手下关张二人，都是熊虎之将，若是放虎归山，不是为曹操树敌，而是为自己树敌，必成大患！”

鲁肃不服道：“公瑾何以先知？此战刘豫州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主公过河拆桥，岂不寒了士民之心？公瑾这是置主公于何地？”

“子敬，我攻江陵的时候，你虽不在行伍，但也必然知晓我军将士浴血捐躯，这一仗何其艰难。南郡得来这样不易，怎能轻易将之交给刘备？让刘备坐享其成，这不是寒了我江东子弟的心？”

“唉！”鲁肃叹息，却又不甘地反驳道：“公瑾你也说了刘豫州乃是当世枭雄，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主公予以援手；现在刘豫州刚刚立稳，主公若显露出容不得他的样子，主公怎样树立恩威呢？《三略》我们都是读过的，你可还记得，‘夫所谓士者，英雄也。故曰：罗其英雄则敌国穷。’今日主公若不容刘豫州，来日主公将怎样广揽天下英雄呢？”

周瑜动之以情道：“我知道你当初携家带口离开故乡，州郡派兵追赶，你亲自和门客殿后，让妇孺先行。你一箭射穿自己立下的盾牌给州郡追兵看，不仅用实力吓退他们，还晓之以大义，我岂不知子敬是真英雄？子敬你忘了当初你见了至尊，兴冲冲回来告诉我，你为至尊榻上献策，誓要为至尊极竟长江。你看现在，我们据有南郡，这不是极竟长江绝好的时机吗？为何不一鼓作气？总之，子敬莫再谈出借南郡之事。”

鲁肃怕自己是无法说服周瑜，连酒席也不参加，早早去馆驿休息，准备回吴。



【番外】恶搞•红袖添香•鸣谢《庐州月》MV

瑜：没想到在军中都有人为我“红袖添香”，这些年东奔西走，所求不过是报答伯符，扶持仲谋，吴中名声皆是虚妄，左不过此刻心满意足啊。
蒙：说尊夫人举案齐眉可以，可若说我红袖添香，未免太穿越了，这个典故目下的时代还没有呢。更何况我给你添的不是灯油，是汤药。今天朗诵这么萌，该•吃•药•了。
瑜：没事就不能唱唱《离骚》吗？药我喝了，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蒙：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有药渣还挂在嘴边破坏你的形象吗？
瑜：你已经说了。
蒙：所以你就让我亲一下药渣吧。


【番外】穿越！当世豪杰

蒙：公瑾总是担忧刘豫州和关张熊虎之将，却从来没有说起诸葛孔明呢。
瑜：因为我跟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好吗？
蒙：他比你小六岁，但也算是同辈人咯？
瑜：NONONO，他和我只有年龄方面是同代人。但他去年刚刚出来混，还没有经过试用期呢好吗？现在他才在长沙郡实习调税赋呢。等他活跃在历史舞台上，我的尸骨都凉透透了。所以说，从社会意义上说，我和刘关张才是同辈人。

廿八

周瑜急着收拾行装，打算入吴诣见孙权。

吕蒙看在眼里，不免有些为他担忧，提议道：“公瑾，你这行色匆匆，请务必让我随行。”

“我这是回吴去请命出兵平蜀。目下益州牧刘璋闇弱，益州人心不齐，外有敌寇张鲁；我军现在据有江陵这样的战略要地可补给前线，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子明你且留在江陵整饬军队。”

吕蒙拉住他的手臂道：“你这是请命吗？我看你这是逼宫！我不跟着你，我怕你重演建安五年将兵赴丧的旧事！”

“你说什么话？我将兵赴丧不是为了主公？”周瑜蹙眉。

“公瑾，你听我说，我也算半个你教出来的学生，可是现在连我都看得比你清楚了。至尊已经有意将南郡交给刘备去董督了，你这一去不是忤逆是什么？”

“我知道主公有意出借南郡！若没有南郡作为后援点输送辎重，吴不能跨荆州而有蜀地，我必须赶在刘备屯驻江陵之前取得益州，结援马超，用事实向至尊证明取蜀全据长江才是正道。”

吕蒙双手按住周瑜肩头：“当初先主公新丧，你将兵回吴，你赤胆忠心，可是至尊怎么想？你和张公共掌众事，提拔了许多幕府人才，可这些人中有多少是你的心腹？但主公怎么想？主公能不觉得你门生故吏遍布江东吗？当初至尊新主事，处处倚仗你，你做什么他都称是；现在就算取益州是正确的事，若成，功不可没，但你气势汹汹地回去，对至尊提出异议，至尊怎么想？”

周瑜毫不迟疑反对道：“我并没有不肯撤出江陵、撤出南郡，我只是想提议在将荆州移交给刘备之前完成取蜀大计。你不知道我想提议与仲异一同西征吗？仲异是孙家宗室重将，待取得益州，我自会回来攻取襄阳，据荆北之地，与曹操抗衡。留仲异在益州，至尊难道还会担心我功高震主，躲在蜀中称王称霸吗?”

吕蒙十分忧心他的执迷不悟。“试问除了我和几位老将军，吴中现在有谁还信你时至今日对孙家忠心不改，矢志不渝？夷陵与益州接壤，现在有些无名的宗帅和益州将领像过去袭肃一样前来投诚归附，他们可是只知你周公瑾，却不知主公威名。”

“我周瑜当初敢举江东精兵抗曹，敢对刘备保证用三万精兵破曹给他看，如今竟要为了一己名誉，而坐失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吗？”周瑜深深叹息，稍微冷静下来，对吕蒙道：“无论如何，我要去吴中试试主公的态度，我听你的，就只带上你和一小队亲兵扈从，找个由头，就说回吴和老友叙会，开他几天宴席。”

吕蒙见他回心转意，坦然地笑了，拥住他，嘴角轻扬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是都管着我才对吧。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哪……”周瑜无奈叹道，心中却不由加深了对吕蒙欣赏。

【番外】OOC vs. 十年演变

蒙：公瑾，你当初出场时候极为惊艳呀，言议英发，从那时观，就知道你是腹黑英雄胚子了。怎么后来就这么冲动这么OOC呢？

瑜：这不叫做OOC呀，虽然文章很短，可是时间跨度有十余年，任谁都会改变吧。比如你出场的时候眼睛很大，等长成了成年男子了，眼形也就是普通大了。又如你总说不娶不娶，最后还是结婚生子对吧？更何况我不但有“成长而改变”的内因，还有伯符突然丧生，我回吴掌管人事六年，心态能不变吗？六年之后，讨麻、保二屯，我才重出江湖，荒废那么多年，我能不急着为至尊开疆拓土吗？

蒙：你总将兵干这，将兵干那，真是很有拥兵自重的嫌疑啊？

瑜：我从来都是将兵干这，将兵干那，换言之我就没离开过军队。过去没有这种嫌疑，明显是因为伯符领导力强，所有人心都向着他，大家都将兵干这，将兵干那，根本没人往歪处想。伯符骤逝，至尊的统御能力并没有那么强，大家出于忌讳，都不敢将兵了，我还急着开疆拓土，所以才很明显好吗？

蒙：听说后世有一句话叫做“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我认为你仅凭自视心地光明，就勇往直前，确实有点欠妥。你明显是对外腹黑，对内太直率了。

周：听说后世不少人把你当粗人，实在埋没你的分析才能了。你和陆伯言，才是江东真正会用兵的人，兵者诡道，我虽有几分意气，但是思虑还不如你。子敬偏爱托大，轻视敌手，那是更不如你了。

蒙：那是因为你一生戎马，意气风发，胆气更大，脾气太差。自从你故后，我就没少吸取你的前车之鉴，一方面明哲保身，一方面夺回荆州兵家必争之地：一是为了保固疆土，二是为了你的遗愿。想当年咱都是在江陵办过公谈过恋爱的。

廿九

鉴于攻取南郡后周瑜治江陵已经颇有些时日，这回大家听说周瑜回吴，都来纷纷前来中护军府上拜访，参加大小宴会。那日开宴以前，女眷都避去了后堂，周瑜和吕蒙在暖阁叙话。

“公瑾，若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我只想守着你，陪着你，无论是弹琴还是垂钓、读书还是躬耕。”

“是啊，瑜的家族也没落了，不像张朱顾陆那些江左大族蒸蒸日上，有太多要忧心的门户事。只是届时吕夫人怎么办。”

“蒙不要娶妻纳妾，我只想陪着你，哪怕隔着街道，望着你和你的家人安好。先前主公所赐金银不是还未动么，我可以用来在你将来的住处附近置业。蒙初见公瑾时，惊为天人——明明只比我年长三岁，可言议英发、指挥若定，完全非我能有。先主公丰姿，吴中至今还人人记得，当初士民闻知孙郎来了，莫不崇拜。我敬佩先主公，更羡慕他能得你辅佐。我此生当然不敢那样奢求，我只求出为公瑾爪牙，入为公瑾腹心，足矣。”

“子明快不要妄自菲薄了。你见状名判，审时度势，不乏比我多见一着的时候。你保荐公绩留守即是其一，江陵斫道亦是，此次还吴还是。这些年我诚赖子明襄助。程公是老将之首，为人豁达爱士，却独与我不睦。当初废了好大一番周折才获得程公合作，否则国事败矣。我看你终将统事，当以此为戒，今后若不能独掌前军，当恳求至尊许你作后继。

“兴霸不但乐战敢死，而且深谋远虑。当初他提议主公扼守江陵，占据楚关，实在与你我不谋而合，因而得你我举荐，又素来与你亲厚。你是瑜的前锋，而他今后便是你的前锋。

“公绩幼你我十数载，但他自少年从父出征，常作先锋，瑜观他从讨黄祖冲锋陷阵、身先士卒的样子，很难不令我想起你少时。所以你保举他据守，我敢采用你的意见。

“先前我和子敬争论，益州纲维颓弛，我以为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取益州良机，子敬不同意；这不正如曹操南来的时候，张公、文表都想归附，唯有子敬和瑜与主公同心吗？现在子敬和主公又各有筹谋。子敬出身豪族，自身又高大奇魁，总不把敌手放在眼里。现在他不把刘关张三人放在眼中，我深以为他是托大！主公想要休养生息，殊不知我们修养生息的时候，时局千变万化，益州一旦易主，无论落在谁手中，恐怕永不如现下容易得手。”

听周瑜长长一番用心良苦，吕蒙眉间深有忧色，切切回应道：“你气冲斗牛、你英雄磊落、你明辨时局，你怎么偏偏无视最重要的事？你确实出为肱股入为腹心，可是主公不是先主公。”

周瑜一时怔忡。

吕蒙揽过他，心疼道：“公瑾，我只要你好好的！主公能否问鼎天下，将来终有分晓，你何必急于一时。即便你以一己之执念，为主公全据长江，过后谁能镇守，担保其不失？我知你放不下理想、忘不掉承诺、摆不脱民间殷切的期许；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可我更想你量力而行，想你一世安然。”言之恳切，似有哽咽之意。

周瑜动容长叹，吕蒙直感周瑜的重量渐渐都落在自己怀里。

此后，周瑜仍然执意面见孙权，乞与曾和他共讨麻、保二屯的孙瑜西取益州。孙权首肯，委命他去江陵整军、准备辎重粮草、安排后继军队。这一去，返吴的便只有他的功曹庞统扶回的灵柩。

吕蒙深知那人是留不住的，可他还是憾恨，恨那人病势才见好就要亲征，恨那人只看见梦里河山，却对近前的现实视若无睹。可是吕蒙无法阻止那人，若凭他就能阻止那人西征，那人便不是周瑜了。

吴侯恐怕刘备不能卒制，最终决定与之联姻并移交南郡。

鲁肃受周瑜上疏推荐继任其位，接收了周瑜的四千部曲和四县奉邑，奉命去陆口驻军，经过吕蒙屯下。鲁肃本不想特意去见吕蒙，可还是听了手下的谏言去拜访这位日渐显赫的吕将军。

虽然鲁肃与周瑜昔时政见分歧，但终究是周瑜的朋友、是吕蒙的同僚，吕蒙还是热情地为他准备宴席。

酒酣，吕蒙关心荆州之事，便忍不住问鲁肃：“您受重任，与关羽为邻，您准备了什么计略，以备不患？”

鲁肃一贯自视甚高，轻视吕蒙，便随口答道：“以正合，以奇胜，正奇单复，循环不尽，生生不息，因时制宜，这些都是《孙子》里最基本的道理，怎么吕将军竟不知道么？”

吕蒙颇为失望，想起周瑜说鲁肃托大，但荆州之事毕竟是国家大事，他不得不置评：“虽然现在孙刘是一家，可是关羽是熊虎之师，又仗势凌人，子敬兄继公瑾之任，哪能不准备好计策以备不时之需呢？”于是吕蒙为鲁肃筹划五策。

鲁肃闻之大悦，越过几案拊吕蒙背，直感慨自己竟不知道吕蒙的才略已到了这样的境地。

吕蒙想这些建议不过是总结了过去他与公瑾日常的讨论与想法，又想起多年以前，自己说了些现在想来十分浅薄的思路，却有一个人越过几案，弯腰拊他背，夸他长进了。

斯人已逝，但吕蒙会终其一生继承他的遗志，实现他的遗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