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疑
唔，头好痛。
陆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感到有些凉意，用力的抱了抱被褥，仿佛那就是他怀中的人一样。
他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孙权正席地而坐，背对着床，长几上放满了奏章。没错，孙权不是那种贪图享乐的昏君，他专心国事，可是却放不下自己心爱的人。所以才采用了这样折中的办法。
陆议恍惚想起昨夜的荒唐，心里五味杂陈。他不后悔这一次感情的宣泄，他不后悔爱上眼前的人，但是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可以再次发生。感情也许可以单纯的属于两个人，可是婚姻却要属于两个家族，而天下，却本应属于全天下的百姓。
该别离总要别离。伯符和公瑾，不也娶了江东二乔么？
作为臣子的本分，是为君永固江东，却不是为君侍奉枕席。
顾不上身上的酸痛，他撑起身体，默默的穿好外衣。
“你醒了？怎么你要出去？累的话就多休息吧。”孙权转头一笑，他还沉浸在昨夜的欢爱中，看着自己的爱人起床本应是一件甜蜜的事情，他并未想过陆逊心中早已千回百转。
“我要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也好搬出去住，总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吧？”陆议脸上绽出的微笑的让孙权看不出任何异样，“要迎娶三小姐，难道把她迎娶进吴侯府么？江东陆家的婚礼，当然要办的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绝不能辱没了三小姐啊。”
孙权想不到陆议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仅仅在几个时辰之前，这个清秀白皙的青年还红晕满面，星眸朦胧的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让他整个人沉醉的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谁料一梦醒来，这个人竟然绝情至此。他怔怔的，竟然无言。
“主公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臣告退了。”陆议恭恭敬敬的向孙权低头一躬。
孙权眼睁睁看着陆议恪守礼节的拜别，恪守礼节的背身缓缓退出，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
他要搬出去了。是的，至少以后再喝醉，不需要被送到孙权身边去，也不用再害怕自己失态了；至少也不用担心伤心的时候无处可去，因为他现在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让他如小动物般躲起来舔舐自己的伤口。
在吕蒙的帮助下，他很快选定了一处宅院。虽然不大，却十分清雅，有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的花木拾掇的十分齐整，让陆议十分满意。
陆议每日回到自己家中，就读书弹琴，日子过得倒也安静。只是每日午夜梦回的时候，轻轻抱着枕头，总是会忍不住滑落几滴清泪。
“子明，我看你今日挺开心的？”早朝散后，陆议发现吕蒙今日精神与往日不同。
“不错，刘备已经答应来东吴入赘，大都督的计谋就要实现了，他似乎精神也好了很多呢。”吕蒙晶晶亮的眼睛笑的弯弯的。
陆议也不能不为吕蒙的笑容所感染，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久违的微笑。
“既然子明心情甚欢，何不今夜来我家痛饮一醉？陆议也可向子明将军求教一些兵法。”陆议诚恳的看着吕蒙。
“伯言有邀，岂敢不从？”吕蒙笑道。
陆议的案头放满了各种各样的兵书。《六韬》、《三略》、《孙子兵法》、《太公兵法》……让吕蒙甚是讶异。
“伯言竟然如此酷爱兵书？莫非伯言的志向也是统帅三军不成？”吕蒙不由得有些佩服眼前的人。
陆议却似乎有一丝走神，“谈不上酷爱，不过是因为有人喜欢如此而已啊……”
他的语气有一点点自嘲，但是转瞬，他又像换了个人似的，笑吟吟的对吕蒙说道，“这些兵书看得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子明久历沙场，能教我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杀敌之策啊。”
吕蒙的那双眼睛让人太没有戒备了，陆议心想，自己总是忍不住在他面前想要卸下伪装，真的是……好险啊……
吕蒙滔滔不绝的讲了一个多时辰了。“那次我们都以为要完蛋了，可是大都督，他真的是很厉害啊~~~”每次说到那个人的名字，吕蒙就眉飞色舞，让陆议也不由得微微的笑。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在我家吃了晚饭再走吧。我这里有陈年的好酒。”陆议提议道。
吕蒙呵呵一笑，“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只是你何时也开始喜欢上喝酒的？”
陆议只是一笑，并未回答。
晚餐摆在后院，在月光下饮酒，别有一番风味。
后院的小案上摆着一张琴，吕蒙虽然不识琴理，但是跟随周瑜多年，也认识这是一张好琴。能照出人面的黝黑琴身，白玉的岳山，和蚕丝精心拧成的琴弦，必然价值不菲。
吕蒙笑问，“伯言也爱弹琴？”
陆议走到琴前，轻轻一拨琴弦，声音如裂帛般动人，他笑道，“子明不妨来听听看，我这首长河吟，比公瑾如何？”
这首长河吟，他已经不知练了几千几百遍。为了能让每个音的音质完美，即使手指被纤细的琴弦磨破了，也仍然继续。十指连心，指痛却比不上心痛。
吕蒙静静的听着。琴声太过完美了，完美的恍惚刻意。每一个音，都似乎是精雕细琢的产物，精美的像眼前的人一样。有些连公瑾都偶尔可能会砂音的地方，也被他弹得如此完美。
但是，他知道，公瑾那种行云流水，任性而为，潇洒倜傥的风味，这首曲子里却完全没有。在这里，吕蒙听到的只有纠结和沉郁。
如果说公瑾的琴声是天上泻下的月光，伯言的琴声就恍惚杨柳岸晓风残月。
吕蒙想要安慰眼前的人，但是他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也许他天生就没有这种七窍玲珑心，只有一根炽热的直肠子。
美丽的月色，美丽的琴声，精致的花园，让两个人都微醺。
“谢谢伯言的招待，现在已是戌时，我放心不下大都督，我回去看看他。”吕蒙起身辞行。
“我要谢谢子明才对，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吕蒙告诉我的沙场经验，都是金玉良言，这区区一些酒菜能值几文？”陆议的脸色泛起阵阵红晕，吕蒙恍惚像看到了借酒买醉的周瑜，虽然明知这两个人只是相貌相似，仍然忍不住内心一阵乱跳。
都是酒惹的祸吗？
月色中，吕蒙步伐并不十分稳健的走出了陆议的府邸，虽然酒量不错，但是他今天喝的仍是有些多了。
微醉的他没有发现黑暗中，有一个身影在窥探着这一切。
“你是说吕蒙？”孙权听来人的回报，怒气冲冲的拔剑砍下一块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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