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水银注入断口,银白的液体慢慢上涨,没到断口三分处,继续倒入白色浆液,凝固后直接将浆液淋在表面,反复数次直到厚度适中,再次凝固后,用刻刀在表面加以修正。
包裹在医用手套下的手指,修长而灵活,每一刀都力度精准。这本就是个细致的活儿,需要十二万分的专心,偏偏电话铃声不适时的响起,在这片夜色中是如此的突兀又急促。
暗金的钟摆摇晃不止,每一次起落都表示着时间流逝。孙权回到孙府,与吕蒙他们离开只隔了半个小时,管家并未在电话中透露他大哥叫他回来的原因。
直到踏入客厅,压抑的气氛也使他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的大哥从他出现就一直用一种冷锐的目光盯视着他,如刀锋般锐利,像要把他肢解。周瑜则表现的温和许多,不过是把他的从容换成了一种孙权所不能理解的沉痛。
“那具尸体我已经帮你处理了。”
孙策的开门见山让孙权格外迷茫:“大哥,你在说什么?”
孙策猛然站起,一脚踹向茶几,盘中鲜果顿时滚落一地:“你有本事杀人,就别没胆承认!”
过低的气压终于爆发,如风暴骤袭。孙权置身其中却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地坐到沙发上,还顺手捡起了脚边的苹果。
“大哥,你冷静点。”他轻扯起嘴角,笑容中竟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尔后漫不经心地啃起那只苹果,“其实,大哥也杀了不少人。”
这个和孙权有着相同面孔的、拥有着他声音的人,是谁?明明从小看着长大又无比熟悉的弟弟,为什么一朝之间竟会变得如此陌生?
在那个瞬间,孙策像是从未认识过他,随即怒极反笑:“我是为了吴帮。你又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孙权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瑜同样不解。他神情严肃,但他通常是优雅的,像红酒一样醇而不烈,而现在那张脸上却结起了冰霜。他用同样严肃的声音质问:“仲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我们都知道,你大可以用钱打发他们,为什么非要杀人?”
孙权的兄长们对他的私生活从不干涉,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就能容忍他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在孙策和周瑜同意协助巡捕房的时候,他们也了解到了一些公众所不知道的案件内情,比如那份验尸报告。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想过,他们所要打探的、人们口中变态的,就是如今坐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
孙权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而是举手保证道:“大哥,公瑾哥,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玩世不恭的脸上似乎带了那么几分真诚。
孙策目光炯炯地盯了片刻,最终选择了相信:“说到做到。再有下次,别怪我搬出家法!”
“当然。”
孙权面上点头,心思早已飘远。
变态杀人犯落网了。
这天,几乎所有报纸都把这则消息作为头版头条,据说巡捕们还在凶手的住处当场搜出了三颗人头。接着就是全城同庆,人们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只有陆逊,在心里大叫,这是谎言!
在巡捕房的记者会召开之前,他看到巡长亲自送周瑜离开,而在几天前巡捕房里也出现过同样一幕。这个孙家不仅是他们的协助者,极有可能还是这几起凶案的始作俑者。他十分肯定,所谓的“真凶”不过是孙家找来的替罪羊而已。
“探长,我有线索表明,凶手不是这个人。”陆逊有些无法冷静,直接冲到了探长办公室。
“线索?除非你有确切的证据。你现在有证据吗?”
陆逊咬着嘴唇,他没有。即使得知钱嫂的儿子是被孙家的人带走,也无法作为证据,而且如今并没有第四具尸体的出现,钱嫂的儿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探长,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出证据,抓到真凶!”
探长满脸的不耐烦:“听着,这件事到此为止,对我们巡捕房而言,凶手已经找到了。”
是的,不止对巡捕房,还有租界里的洋人,甚至是普通民众,凶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已经被捕落网了。
陆逊沮丧而不甘地走在街头,听着路人热烈讨论着已经落幕的凶案,不由地摇头苦笑。他想,自己不仅固执也许还很执着,他无法说服自己半途而废,也做不到视而不见,尤其明知道真凶仍然逍遥法外。
街边各色广告贴画中,依旧是那张黑色剪影和白色裸像的贴画最为显眼。陆逊难得驻步,专注地看了许久,还认真地记下了上面的信息。
离开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孙权还记得他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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