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抗在驿站还没把思绪理清楚,孙霸已带着一群侍卫前呼后拥的冲进了驿站。
“陆……”孙霸开口又打住了。毕竟陆抗年幼,尚未有任何官职,直接称呼幼节,好像两个人也没那么熟。
场面似乎有些尴尬,倒是陆抗先行了一礼:“鲁王殿下纡尊降贵,不知到此何事?”
孙霸听他的话音冷冷淡淡,话倒是尊重客气挑不出毛病,但是自己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天,孙霸才呐出一句:“不知上大将军在荆州可好?”
陆抗轻笑一声:“家父一切都好,谢鲁王关殿下关心。在下还要赶回荆州,就不多陪了。”说着,也不看孙霸带来的各色礼物,径自走了。
孙霸哪碰过这种钉子,回到王府忿忿的将东西摔得摔,撕得撕,看架势恨不得将陆抗撕了。
“哎哟弟弟,你这是发什么火呢?”风摆杨柳般刚进门的孙大虎佯装毫不知情,大惊小怪的问道。
孙霸见是姐姐,不敢再发火,但语气仍是不好,“还不是那个陆幼节,才几岁大的人,拽的二五八万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鲁王呢。”
孙大虎笑道:“他父亲既是功高爵显,他又是自幼娇生惯养,少不得骄傲些。世家大族子弟么,倒也难怪。”
孙霸冷笑:“也就是给我甩脸,见了老三乖的跟绵羊一样。”
孙大虎语带挑拨:“三弟是太子殿下,将来的皇帝,别说他要逢迎,也别说你要恭敬,就算姐姐我,见了他也不敢怎样。我看三弟和大将军联盟已成,你姐夫也是无能为力了,你还是安安分分的做个本分王爷,将来像孙绍一样做个清贵人,也就算了。”
孙霸果然被挑拨的怒气冲天:“我就不信他陆家能只手遮天。姐姐你不帮我就算了,我去找杨竺去。”说着,气哼哼的走了。
孙大虎看着孙霸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老四真不是成事的料,不过既然父亲多疑,要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倒也不难。只是本来我可以坐山观虎斗,现在老四如此愚蠢,我若不自己出手帮他一下,只怕他连老三的脚跟都赶不上。”
然后她又想起幼年一同玩大的姊妹,不由又心中泛酸。都是孙家姊妹,她还是父皇亲生,凭什么她与妹妹年轻守寡,再嫁也就那么回事,堂姊却可以如此风光,要说一点不嫉妒,那是假的。
“我要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陆抗回了荆州,陆逊发现他比以前更沉默寡言,问了几次孙和的事情,陆抗也就略略说了几句,只说鲁王府门庭若市,投机之人多如牛毛,孙和总是疑心父亲另有他想,终日也是郁郁寡欢。
陆逊只见过这两人几面,孙和看起来温柔文秀,自然颇受士族们青睐。而孙霸虽然乏善可陈,但是单就他少年意气不管不顾这点,倒有些微孙权年轻时候的影子,若说孙权私下偏爱孙霸,也不是全无可能。
孙和孙霸谁即位固然不应该是他管的事情,可是若真的文武现在便开始投机,分成两派内斗,岂不是内忧外患。
只是自己毕竟不在建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想说什么,似乎也不大合适。
陆抗却不知道父亲想得如此长远,仍是过着每日读书习武的生活。不过时常对窗呆坐,忽而蹙眉,忽而浅笑,自己也不知在忧些什么,笑些什么。
这一日,陆抗正在窗前读六韬,一杯茶突然出现在他右手边。
陆抗回头一看,竟是母亲,忙起身拜见。
陆孙氏却温柔和气,脸上挂着掩盖不住的笑意。陆抗有些讶异,觉得母亲要说的事情必然与往日不同。
“抗儿,你今年也不小了吧。”
陆抗不知何意,仍是恭谨的答道:“母亲大人,抗儿快要满十八了。”
陆孙氏点点头:“虽是尚未弱冠,不过也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了。”
陆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
娶妻?自己似乎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娶妻自然不是由自己做主的。什么时候父辈选中了门当户对的女子,然后迎娶进门,过一辈子也就是了。
就像父亲和母亲,虽然母亲温柔可亲,夫妻举案齐眉,但是他也知道母亲是陛下替父亲一手包办的,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基础。
只是他虽然知道,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的头上。
察觉到儿子的情绪,陆孙氏温和的笑了笑:“你父亲为你择的是张氏,她祖父是张子布大人,外祖父是诸葛子瑜,论门第是极好的,而且那女子也温柔贤德,相貌也是第一等的。”
陆抗却丝毫没有听进去。什么张氏也好,顾氏也好,诸葛氏也好,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一样——不认识。
“张氏还有个亲姐姐,是当朝的太子妃。”陆逊不知什么时候进门,见陆抗有些呆呆的样子,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笑容,对陆抗说道。
陆抗的眉头陡然一挑。
太子妃?那么,就是他的妻子?
他旋即明白了父亲的用意。
莫非父亲是用这个办法来宣告自己对太子的支持?既不亲自出面,又让自己和太子结下亲眷,虽是拐了几个弯,但是别人要明目张胆的支持鲁王,总也要稍微掂掂分量。
陆抗想到这里,仿佛眼前又出现孙和有些失落的眼神,望着父亲的双眼不由得有些湿润。
陆逊佯装不见,仍是笑道:“连陛下都挑的中的人,才貌自然不会差,张氏和她姐姐一母同胞,想必才貌也是好的,不会配不上我家幼节。”
陆抗脸色一红,低了头讪讪的不知能说什么。
陆逊接着笑道:“当年孙讨逆将军与周公瑾既是兄弟,又是连襟,江东二桥在江东传为千古佳话。不知二张又会如何呢。”
陆抗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只小声求父亲道:“父亲大人不要取笑儿子了。”
陆逊哈哈一笑,宠溺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对陆孙氏道:“我还有不少公务要忙,这婚礼的操办,就劳夫人多费心了。”
陆孙氏也点头笑道:“我就抗儿一个儿子,他的婚事,我怎么敢不尽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