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周瑜在东吴的日子,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只除了一样,不知何时起,他成了孙权的御用司机。孙权不是没有车,也不是不会开,他只是不愿开。当周瑜问及他原因的时候,他只说了三个字,“我很懒。”害的周瑜差点把喝到一半的汽水全部呛出来。
周瑜回想了一下,事情的起因大概是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傍晚,恰逢周末,遇上学生回家的高 潮。周瑜本打算去朱然的酒吧,可是雨越下越大,兰亭路被淹了一半,车辆只能蜗行而过。周瑜百无聊奈的盯着来回晃动的雨刷,心里在权衡着是不是睡上一觉比较好。可是当他缓缓打过方向盘时,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公交站台,是孙权。模糊的雨雾间,他正焦急地看着被堵的难以喘息的车辆群,招手也不是,不招手也不是。周瑜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车子能动还需要两三分钟,于是熄火开门,拎了把伞就冲进雨里。
他在远处喊了两声仲谋那人毫无反应,雨太大声音都被淹没。站台边积满了水,他不愿把鞋泡在水里便跑了几步一下子冲了上去。许是力气太大又或是收劲不足,等他反应过来时已与那人撞了个满怀。孙权没在意直往后栽去,周瑜赶快把人拽住,向前一带。这一下,竟成了一个半怀抱的姿势,孙权半靠在周瑜身上,手腕还被他握着。发觉周围人的目光正向这边看来,孙权有些尴尬地挣脱开去,道,“你怎么在这儿?”
周瑜心道我救急与危难之间你还不满意,若不是刚巧路过才不会理你是否在路上淋雨。嘴里却说,“我顺着路找过来的,估摸着你要回家了,这雨太大了,淋了不好。”孙权其实想说,如果真不行就在这儿等着,让公司派车来接就行了,但听了周瑜的话,不知怎的,眼中竟有一丝雾气升腾上来,或许是在站台等得久了,出来的时候身上全被淋湿了,被风一吹,冷得厉害。孙权搓了搓有些受寒的手,扬起脸来对周瑜笑了笑,“谢谢。”
坐进车里,拿着周瑜递过来的毛巾开了开脸,吹着暖气,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周瑜看着他,皱了皱眉,“这样不行。仲谋你把衣服换一下。你身上湿透了很容易着凉。后座上有我的衬衫,我还没穿,是干净的。”
孙权直觉就要反对,只有他哥才会肆无忌惮的在人面前换衣服,当然,这个人指的除了他这个弟弟,就只有子义哥了。周瑜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别犹豫了,你到后座去,我又不看你。”这下孙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开了车门坐到后座去,把湿衣服换了下来。
周瑜一向都是君子。君子意味着守礼信,重承诺。于是周瑜真的没有往后看。他只是在看后视镜的时候稍微的瞥了一眼。孙权很瘦,没有衣料的衬托感官上更加明显。身体似乎还保留着少年人的青涩,而因为经常锻炼地缘故显得非常健康。他用毛巾随意地擦了几下,将衬衫披了上去,周瑜也就恰在此时收回了视线。“可以走了。”他启动车子,随着缓缓行进的车群趟过这临时而成的河流。
周遭的湿气铺天盖地,全被车窗隔绝了去。车内的暖意一点一点的侵蚀了孙权的意识,本就疲惫的他在和周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渐渐沉睡过去。周瑜看着车外的水深,默默叹了口气。也许他们两人都不曾在意,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在江东看海的经历。
自那以后,孙权就习惯性的坐上了周瑜的车子。周瑜把书店转手之后,租了一套公寓,离孙家不远。孙权也乐得方便,对自家的市场总监极尽压榨之能。大多时候,他都是直接往后座上一躺,睡他个昏天黑地。但由于孙权睡觉很不安稳,蹭来蹭去,等他醒来,后座往往是像经历了大扫荡一样惨不忍睹。为此,周瑜苦着脸说老板你看我不爽也不要拿我的羊毛坐垫出气啊,都快被你蹂躏成西瓜皮了。孙权听了也只是打着哈哈说,这人生最大的乐趣不过是找个舒适的地方睡觉,公瑾你不是心疼吧?赶明儿我给你送一百只羊来任君采撷如何?对此周瑜只能摇头表示老板大过天,报废个坐垫那是理所当然。
这一日,他接到孙权的电话,说送他去公司。周瑜看了看墙上日历上写着大大的周日二字有一种想摔手机的冲动。孙仲谋你周末去加班不能坐你哥的车么?合理休假是员工的权利你懂不懂?可当他到了孙家门口立刻明白了原因。孙策站在家门口,正把一个大皮箱扔进车子的后备箱里,看见他来,招了招手,“公瑾来啦,权儿说要送我们去机场,待会儿你开车带他回来。这小子开车我可不放心,上次在高速上就替了我一会儿结果睡着了差点撞到护栏上。他那个驾照拿了也是白拿,一沾车子就睡着的毛病到现在都改不了。”
周瑜很想问问这毛病是怎么来的,但又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实在不好过问别人的家事,尤其是顶头上司的。于是他转了话题,“孙总这是要出远门?”
“公瑾见外了,叫我伯符就成。这次是去布鲁塞尔,之前有个合作者让我们去谈扩展的事情,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公司不忙,过去一趟。”孙策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又递了一根给周瑜。
周瑜摆手说自己并不抽烟,孙策也不勉强。他靠在车上,抬头看向自家楼上的窗户。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风衣的下摆被风吹起,清冷中带着点遗世的味道。而他的眼却是温暖的,甚至带了点多情的味道。
周瑜知道他在等谁,所以等到太史慈拎了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和一副三脚架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觉得理所当然。孙策朝他笑了笑,“子义上哪都带着他的单反,还得小心些,别在飞机上折了。”周瑜刚要答话,就见孙权从台阶上跨下来,走到他跟前。
“公瑾来的真准时,把车停库里吧,我哥这辆车,速度忒快的。”
周瑜后来才明白孙权说的快是何等含义。从孙家到机场这几千米路,周瑜觉得体验的就是极品飞车的刺激感。孙策的车感极好,飙车的时候居然还不忘了节奏,该停时停,该让时让,超车顺溜的像是在自家花园一样。周瑜不得不感叹如此开车也是一种境界,孙权就凑过来说,哥他现在已经没有原来快了,想当年神亭岭那一战啊,让人悠然神往啊。
四人到机场也快午时了,孙策放下行李箱转身对孙权说,“公司就暂时交给你啦,当是你正式上岗前的练习。遇什么事自己解决,别来烦我啊,你懂的。”而后又捏了捏他的脸,像儿时每次分别前做的那样,“不要太想我哦!”
孙权抬手敲了他哥一记爆栗,“谁会想你啊!你呆在比利时终老我都不管!”他侧过身拍了下太史慈,“子义哥你好好玩啊,最好丢下这混蛋去瑞士滑雪,听说阿尔卑斯山的雪景可美了!”
太史慈笑了笑,颇有些无奈,“我们不会待太久的,何况真的是去谈生意不是去玩的。”
孙权露出一个谁信你的表情,太史慈摇头,直接跳过他看向周瑜,“公瑾这段时间就多担待一点,权弟还小,有什么事你帮着拿主意。”
见周瑜应承下来,二人方才离去。孙权拉着周瑜向停机坪的方向跑去。在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中,孙权大声地喊,“哥,子义哥,蜜月快乐!”周瑜又差点把喝到一半的汽水全部喷出来。他转头看孙权,那人用双手环着嘴作扩音状,脸上的表情真挚无比。周瑜回想起进关口时两人交握的双手,一种从未曾有过的感觉浮上心头。周瑜明白,那就是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