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马赵
最后的朋友
赵云在图书馆找到马超的时候他正趴在《理想国》上沉睡。书的厚度刚刚好，让他能够用一个很舒服的角度安放他的肩膀和下颌，又不至于滴下口水。
于是当马超感到肩膀被人点了点，睡眼惺忪地直起腰来正视赵云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脖颈酸痛。他笑了笑。
“怎么在这里睡觉——医务室不够用吗？”赵云的脸在背光中有种奇异英俊的轮廓，他刚刚剪完头发不久，鬓角清晰，好学生才有的干净与整洁。
马超回答，“图书馆空调比较舒服。”
赵云看清楚他手下那本书是柏拉图的大作，抿唇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会走到哲学区去。刚才开会你不在，他们想知道体育周的事情。”
“没有特别的事情，几场比赛，文艺部能出拉拉队最好。不能出我也无所谓。”
“我就是这样代你说的。接下来的训练你要去吗？”
马超摇摇晃晃站起来，他把头发染了深栗色，在校风严谨的蜀高是个异数。他开始收拾散落在桌面上的文具，赵云替他把水笔塞进文具袋。
他们向门口走去。两人差不多高，赵云稍微瘦削一点，连裤缝都熨烫得笔挺，看起来就有了玉树临风的味道。而马超则显得慵懒而散漫，校服领口开到第三颗扣子，白色衬衣的翻领搭在边沿，随意得像穿着海边的波罗衫。
他们总是这样在校园里对比明显然而整齐的出现，似乎执意要成为蜀高的标志性风景。从小学一路同班到高中，同一个社团，同一个辅导班，连住都在同一个小区，每天坐同一班地铁到学校附近，再赶着在上早自习前吃掉早餐。
也许他们还会升入同一个大学，赵云的目标学校似乎也对马超升出过橄榄枝，他们需要一个强悍的大前锋。
两个人的开始顺理成章也匪夷所思，没有人看好。几乎是一夜之间，有人发现在球场的休息区，赵云喝完运动饮料会顺手递给马超。比好朋友稍微亲昵和暧昧，又不至于过于引人注目。
大家宽容地说，毕竟这么长时间，关系好是应该的。
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恋爱。赵云只是依然每次递给马超青柠味的运动饮料。
上学的时候马超起得实在太晚，赶到地铁站错过一班。高峰期的交通枢纽人潮汹涌，他有些懊恼地想赵云会不会就在其中一节车厢里，带着他彬彬有礼的神情，嘴唇轻抿，眉间鼻梁的线条和其余任何时候一样俊朗清晰，也许耳机里还有音乐。
赵云喜欢的是the Cure，还有那一辈的摇滚乐队，会让许多人大跌眼镜。他的房间干净简单，马超知道储物柜里有一排原版CD，其中的部分非常昂贵。赵云需要存一段时间的钱才买得起，然后像毁坏一样听。马超也担心过他的听力会不会受到损害，不过赵云做事总是很有分寸，大概不需要他置喙。
赵云听CD的时候表情总是非常平静。他会一言不发坐在角落，耳机调得稍微有些紧，不会漏出一丝声音。马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听这种多少有些边缘的音乐。
忽然有一天赵云的房间里多了昂贵的耳机，他摘下来的时候赵云没有反对的表示，直到震耳欲聋的嘶吼让他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变成了温柔得让人心醉也让人心碎的钢琴声。
“Sepultura。”赵云说。 他没有听清楚，赵云又重复了一遍，是个生涩的单词，但是赵云发得很标准。后来他才知道这是支很有名的乐队。
他对这些令人难受的歌唱不感兴趣，也不知道赵云为什么会感兴趣。这不是很重要。
他们一起上学和回家的时候会分享一天的经历。马超知道，如果他不巧没有赶上同一班地铁，赵云会从书包里抽出耳机戴上，听他日复一日的歌。有时候太过投入而错过一站，不得不掉头坐回去。
赵云也试过和他交流对音乐的看法，他会挑出来自己最喜欢的几张放给马超听，马超很诚实地告诉他，“很刺耳，很血腥。”
赵云有些无辜有些无奈地把CD放回去，从此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往往喜欢摇滚的都有一种奇特的气质，赵云没有。这也不是很重要。
反而是马超首先想要尝试尼古丁和酒精。他买了万宝路到赵云的房间，赵云好奇地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万宝路。
马超擦燃打火机，赵云说，“等等。”
他去打开窗，又从盥洗室找到古龙水，说，“好了。”
马超嗤笑，故作潇洒地深深抽一口，又被呛得喘不过气。赵云似乎想笑又于心不忍，说，“你知道万宝路的意思吗？”
马超泪汪汪地摇头。
“Me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赵云说，“Marlboro。”
喝酒倒是两个人共同策划。这次是在马超的房间，他偷偷买的啤酒。
两个人喝掉一打，发现酒量深不见底，逐步升级到了伏特加。赵云谨慎地准备了垃圾桶和姜茶。
他们得出的结论是酒精并不是多么美妙的东西，酒醉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有型。还是好孩子的角色比较适合他们。尽管马超喜欢逃课，而赵云喜欢摇滚。
马超不太喜欢学校，他能一路升入蜀高一直是坊间津津乐道的传奇。他逃课的理由也很合情合理。在课堂上睡觉和在天台上睡觉，前者不仅让他本人不舒服，而且让老师心情郁卒。自从进入蜀高，他又发现了医务室和图书馆两个良好的卧室替代品。
老师们感激着赵云。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找到沉睡着的马超，把他叫醒，告诉他作业和学习进度，确保他不会拿到太难看的分数，带他参加各种活动和训练，直至帮他找到了合适的大学。
F大第一次和他联系的时候希望招收赵云作为特长生，赵云婉拒了那个和蔼的教练，说，“我有更好的人选，不过他因为不和媒体合作，不是很受联赛关注。”
“你们的队长吗？”教练笑眯眯地说，“我只有一个特招生名额，我想把它给你——他是第二人选。”
“我自己考。”赵云回答。
于是马超就拿到了推荐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