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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架空古代灵异][质丕/司马丕] 南寻记(11.29 34L更新司马丕番外《尘缘 下》,完結)
大胖桃子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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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03-24  

[架空古代灵异][质丕/司马丕] 南寻记(11.29 34L更新司马丕番外《尘缘 下》,完結)

管理提醒: 本帖被 菊花三弄 从 乱石穿空(衍生相关) 移动到本区(2014-12-04)
LZ被冷CP打了鸡血,于是开始刷文求推广~

注在文前:
此文所谓“古代架空”是个和宽泛的概念,所以可能会出现很多汉魏没有东西,甚至不同朝代的都有可能穿越的bug,包括各种灵异设定……呃LZ历史盲一只,考据力所不及,谨致歉意。地理的设定上,LZ尽量参考地图册……
另外,由于吴质相关史料不算很多,所以人物塑造上很大程度属于作者想象,若不能接受千万别勉强……
为了表明此文的OOC本质,所有人物只称字不称名,也就是,都当他们是双名好啦~
主CP是质丕,后续发展中可能会出现司马丕,以及各种曹魏党打酱油~ 雷者慎入。



南寻记

引子

不知那是噩梦还是真实的记忆。

天空乌云翻滚,犹如海面上腾起的灰色的浪,呼啸着掩住了在天幕背面挣扎的太阳,只透出几丝深红的血迹来。

曹子桓能想象到四周充溢着的阴气,和正与大家缠斗的恶鬼们,眼前却什么也看不到。每到这种时候他就痛恨自己的无能,生在鬼师世家却毫无天赋,只能缩在大人的背后,只能像个懦夫一样仓皇而逃。

正在一片混乱中,前方一个正在施法的年轻人偏过头,一手在虚空中用力划了几道,手势落处一匹白马出现,毛色纯净,神骏非凡,那人背着他喝道:“子桓上马!自己走!”

曹子桓哆嗦着苍白的嘴唇,觉得自己会跟不上那人的命令,幸好惯于骑马的身体还能听从他的理智,他用尽力气翻上马,还未抓住缰绳,忽然一道惨碧的光如利剑般直射向胸口,他躲闪不及被正正击中,仰面摔了下去。

后背和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浑身好像要散架了似的,然而更痛的是那道符咒,噬人的绿光好似一只鬼爪,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一时间气都喘不上来。战斗中的年轻人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危机,几乎同一时间回了头,眼中暴涨的是震惊和愤怒,那人立刻抛掉了背后的战场飞身上前查看他的伤势,惯于杀伐的双手温柔地托起曹子桓的头放在膝上,然后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上,口中念诵起咒语来。

这人所带来的强大安全感犹如宁神止痛的药一般,似乎疼痛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曹子桓睁开眼睛,眼前的人一脸的担忧急切,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见那人忽然红了眼睛,好像要发狂又要落泪似的,只见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来时,已是坚定又温和地安抚道:
“子桓别怕,你不会死的。”

说完他将曹子桓平放在地,左手指向心脏,右手按在他眉心,快速地念起咒语来。曹子桓觉得这段咒语念了很久,可他知道事实上不过是半刻的事,在这满天弥漫的硝烟里,这半刻是如此宁静,让人觉得无比安全,永远不会受到伤害,以至于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回味悠长。

那人施完法术脸色明显白了几分,然而嘴角终于有了点笑容,他动作略显迟缓地抱起曹子桓,把他推上马鞍,这匹白马,是最后能保护他的力量了。

曹子桓一手抓紧缰绳,另一手死死地拽着那人的袖子,怎么也不愿放开。然而一个不满十岁 的孩子终究没什么能力拒绝别人,不管是恶意还是好意。那人又低低地重复了那句:

“子桓别怕,你不会死的。”随后他扬手一拍白马,那白马方才一直安静地候在一旁,此刻得了主人命令,毫不迟疑地撒开四蹄飞驰而去。
那马跑得比曹子桓骑过的任何一匹都要快,它飞速地越过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大小鬼怪,如有天助般躲过了四面如雨的鬼咒,曹子桓忍不住回头望去,可早已奔出老远,再也看不见那个保护者的身影了。

不过又是半刻,感觉却长的难以忍受,每一分都是煎熬。

白马载着曹子桓奔出鬼城,头顶的乌云猛地撕开一道裂缝,降下刺眼的阳光来。曹子桓撑起身子来,这才敢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然而那匹一直神速如飞的白马忽然慢了下来,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曹子桓忙拉紧缰绳,让自己稳稳地伏在马背上。它终究还是没有把他颠下去,反而前蹄一矮低下头去,让人顺势滑了下来,然后它甩了甩鬃毛,喘着粗气,好像很累一样。马身上缀着晶莹的汗珠,在太阳下泛着润泽的光。

曹子桓不自觉吸了吸鼻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好像哭了出来。伸出手摸摸马头,他忽然间好像预感到了些什么,猛地扑上去抱住白马,好像这样它就不会衰弱,不会死去。那马当真是通灵的,就如它的主人般温柔地,轻轻舔了舔曹子桓的手心。
然后它剧烈地抖了抖,整个身子犹如草叶上的露珠一样,在初晨的阳光下消失了。


曹子桓从梦中睁开双眼,脸上凉凉地湿了一片,窗外白亮的天光透过帘子洒在他身上,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似乎比他的意识更早记起来梦中人是谁,他嘶哑着嗓子低声唤出那个一点也不熟悉的称呼:
“大……哥……”




第一章

刚进入十月,邺城便显出初冬的样子了。日头已近中午,却仍有些冷,草木零落了大半,路旁干瘦的树木凋得只剩几片枯黄的叶子,恹恹地吊在枝头。

曹子桓抬头望望天,又回头望望已经远远被抛在后头的邺城,终于放下心来,走到此处应该不会有人会认得自己了。

这日天还未亮,他便整装出发,避过曹家宅子里的护卫和仆从,偷偷出城来,现下离城应该也足有二十里了。本想骑马更快些,但毕竟惹人注意,而且曹家的马不是普通的马,通灵的坐骑往往听命于通灵的人,于他有暴露行踪之虞。

曹家是现世最大的鬼师家族,以缉鬼为生,父亲便是其中法力最强大的。对他来说,马匹都是随手召唤而来,而自己,身为曹家的长子,却没有继承一丝一毫的天赋,实在憾恨。不过,没有灵力虽则行动不便,但也有好处,父亲和弟弟无法感应到他,若是隐藏在寻常人群中,就好似一滴水倾入江河,瞬间就能消失不见。

生在人才济济的曹家,曹子桓总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撇开体质上的差异不说,他感觉到亲人们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即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好似两个世界的人。自己近来越发频繁地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还有奇怪的人,他曾问过父亲一次,却被厉声训斥了回来,其他人不是不明所以,便是讳莫如深。他本不想没事找事给大家添麻烦,但越是想放下,就越是放不下,那个神秘的梦让他烦躁不堪,不找出真相心头就安定不下来。

一路神游着,不觉一阵风迎面吹来,吹凉了背上的汗,曹子桓擦了擦额角,瞥见不远处的路边竖着一间颇为简陋的茶肆,被高高挂着的那幅青旗吸引了目光,只见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

甘蔗鲜饮。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进去了。

“哟,这位公子,来一碗新鲜的甘蔗汁咧!”茶倌笑容满面地凑上来。

曹子桓一怔,心道,不会吧我已经穿的够朴素了,平日里喜爱的锦缎一件都没带,只扮作普通书生模样而已,怎么还会被人叫做公子?真失败……

那茶倌显然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弯弯绕,只道客人犹豫着不知点什么,于是主动捧上一碗甘蔗水来,快活地招呼他坐下,又道:“天儿凉,给您温好了慢用咧!”

曹子桓接过碗,在靠边的桌子旁坐下,仔细看那甘蔗汁,碗底还留着些没滤干净的蔗渣,水面倒是飘着沁人的甜香,他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有些失望,这跟自己种的也差不多嘛。他放下碗,扫视了一眼整个铺子,这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看去都是些普通的路人,只有一个似乎有点怪异……

那怪异的人作道士打扮,看去三十岁左右,正拍着掌柜的肩膀,全没正形地说笑着。曹子桓听不太清楚,隐约好像是“老板娘今年有喜兆呀……可不是我为您求的吗……”但他却看得清楚,那人的手悄悄伸进了掌柜的腰间的兜袋里。

原来是个贼。曹子桓暗暗冷笑,心想真是什么人都有啊,若放在平时,也许就当众揭穿了他,但今日实在不宜暴露身份。他看见掌柜背后的墙上正整齐的码着一排未削的甘蔗,心中有了计较。他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口,同时另一只手中暗暗扣住一枚铜钱,两指轻轻一弹。

那道士的手也没闲着,本来差点便要勾住钱袋了,却没料到后面的甘蔗排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自己被兜头砸了个正着。那甘蔗像是跟他有仇似的,正正扑向他的脑袋,倒是不怎么痛,只是完全在意料之外,手一抖,那可爱的钱袋就缩回兜里去了。

曹子桓看到那道士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懊恼神情,不觉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却见两道锐利的目光追随笑声直奔他而来。他忙低下头喝甘蔗水,又想,我没做亏心事啊干嘛要低头?于是抬起头,直视那可恶的小偷,对方居然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甚至连狼狈的样子也没有了,反而上下打量了自己一遍,嘴角挂上了意味不明的笑。

那人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点子,跟掌柜的说了几句话,便径直往曹子桓这桌走来。

这……想打架?曹子桓绷紧了身子坐直。

却听那人无比厚颜地笑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不请我喝一碗吗?”

他说话声音并不大,茶肆里的人只扫了他们一眼,并没多注意,曹子桓暗暗松了口气,正想着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人,却被他下一句话给吓了一跳:

“在下吴季重,见过大公子。”

“你说什么……大公子?”曹子桓定了定神,谨慎地回道。

自称吴季重的人大喇喇地坐下,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自然是曹家的大公子啊。”

曹子桓立刻伸出手掩住他的嘴,下意识地命令道:“不许出声。”然后又觉得此举实在太过失礼,便放开了手。

吴季重不以为意,反而一脸了然的表情,凑近了他轻轻地道:“谨遵公子吩咐,在下守口如瓶。”

这人刚才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模样,如今却又贴心地礼数周全起来,曹子桓心中起疑,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吴季重不着痕迹地行了个礼,道:“我与曹家小公子相熟,见阁下面貌有几分相似,又气质不凡,唐突揣测之处,还请见谅。”他见曹子桓沉默不语,又接着道:“说起来我与公子还是同行,只不过山野小道,不敢与曹氏大族相提并论……”

同行?这关系拉的够可以的,曹子桓心想,莫说子建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这号人物,就算真有,也必然称不上相熟。他是曹家唯一一个不通灵之人,并无鬼师资格,哪里是什么同道中人。只是这人谈吐不俗,随口便能扯出一堆鬼话来,看似说了许多,实际上什么也没回答,倒不是个寻常人物。可是刚才……

“你为何要偷东西?”曹子桓决定踩一踩他的痛处。

“呃……”,吴季重有些窘迫,想起方才刚被甘蔗砸了,嘴角扯了扯,干巴巴地挤出三个字:“没钱了。”

曹子桓乐了,猜这多半是实话,于是笑道:“先生道行不浅,何至于此?呼风唤雨都不在话下,区区钱财哪能污了您的手呢?”
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吴季重听了却收敛了表情,正色道:“公子有所不知,真正的道法必为天命所用,若因区区生计之迫而轻易施为,才是污了我的手。”

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不仅把偷偷摸摸的事情说的理直气壮,反而让曹子桓觉得,自己若是再追究下去就显得太计较了。
“呃,是我失礼……”曹子桓略微表达了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歉意。

吴季重笑了笑,方才那整肃的表情好像一张人皮面具似的立刻揭了下去,他眨了眨眼睛,“客气了”,然后神神秘秘地道:“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无论公子要去寻什么人,有任何吩咐,在下无有不从。”

一听这话曹子桓更是惊骇,却不明白这人为何能看透自己的身份,连自己是去寻人都知道,难道是真有什么道法不成?他忽然抓住吴季重的手按在桌上,瞪着他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似乎突然被这动作震了震,下意识地要挣开,但这书生打扮的人手上劲道很大,一时竟挣脱不开,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漫不经心地重复道:

“在下姓吴,名季重。”

曹子桓冷哼一声,扣着他的腕骨捏下去,不出意外听到一声齿缝里的哀嚎“哎呦!”吴季重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可怜兮兮地道:“这是真名啊我的公子!兖州济阴人氏,今年三十,职业是云游道士……”

箍在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吴季重咬咬牙忍住痛,好容易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未婚……”

曹子桓很想翻个大大的白眼,完全拿眼前这人没有办法,又看他脸色发白了,再捏下去恐怕要伤筋骨,便放开了手。

“哎呦!”吴季重捧着右手嗷嗷直叫,一边絮絮叨叨道:“公子啊在下只想讨口饭吃绝无加害之意若有冒犯之处只好亲自去跟令尊大人请罪了!”

请罪?这不是等同于跟父亲告状吗?好你个吴季重!不就是缺几个钱吗?!曹子桓不再看他那故作凄惨的苦相,端起碗喝完最后一口蔗汁,把几枚小钱拍在桌上,拎起包袱起身就走。

意料之中,吴季重跟了上来。

“公子,我们这是往哪儿去呢?”

曹子桓回头看向他道:“我有个挣钱的好办法,你想不想试试?”

“哦?是什么?”吴季重眼睛一亮,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金主就是金主啊。

“去赌钱。”
啊?公子你折煞我也……小道一身清白逢赌必输啊!

看着对面那人愕然的神情,曹子桓微微一笑,补上一句:“出门在外,就别称公子了,叫我曹子桓。”

“嗯好,子桓。”

所谓赌钱,当然也不是说去就去的,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曹子桓抬手挡住日光,向远处黄土漫漫的大路极目望去,唉,这就是没有法力加持的普通人旅途啊。

吴季重显然也知道这方圆十里内不见得有什么赌坊,不过他并不在意,问了另一个问题:“子桓要去哪儿?”

“朝歌,去寻一位故人。”

“呃……不乘马去吗?”吴季重心中打鼓,这距离不算远,但若是步行的话就太……

“正是无马不行,走,我们去驿站 。”

为了准备这次的出行,曹子桓早已从醉酒的夏侯伯仁那里套来了官府符信,于是便可使用邮驿马匹一路畅通……当然了,只要他没发现。
曹子桓和吴季重走进驿站里,当值的驿丁见乍见这两人颇有些错愕,一个书生和一个道士,全然不似官府中人,他正想呵斥闲人免进,曹子桓一纸符信塞到他鼻子底下,面上倒是一副傲慢的大爷做派,他话也不多说,只伸出两只手指道:

“两匹马,要快。”

站在后面的吴季重也不禁挺起胸膛,摆出狐假虎威的模样。

“哎您稍等,”驿丁仔细地查看了文书,然后挤出一丝瘪瘪的苦笑,说:“大人,您这文书只配了一匹马……一个人,您看……”

曹子桓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一折,他回头瞄了一眼吴季重,若在此处丢下他,只怕自己还没找到人,父亲不出一天就会找到他,自己是怎么招上了这种麻烦。

吴季重却毫不为难,嘲讽地道:“一匹马也不会赊,难怪升不上去,你在这多久了,连他也不认得吗?”

那驿丁脸色更为难了,忙解释道:“不是小的不识相,只是长官下了命令,官家物资进出都要记录,要是马匹出了漏子,路上病了死了,我们可是要吃苦头的呀……”

“算了,”曹子桓一挥手,不想再纠缠下去,直接示意驿丁带他去马厩。

驿丁偷偷看了那道士一眼,怕他还有话说,于是急急忙忙地往前领路去了。

吴季重跟上曹子桓,配合地道“大人,小地方委屈您了,将就着共骑一段,咱们到下个地方再换……”他说着走到马厩前,打量了一圈,指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道:“大人,那匹必是良驹。”

曹子桓望了一眼吴季重选中的那匹,眼光确实不错。不过,他忽然被旁边的另一匹全身雪白的吸引了,他不自觉地走过去,伸手抚摸白马柔顺的鬃毛,又沿着头部一路滑下来,马儿乖乖地低了低头,又伸舌舔了舔曹子桓的手,它看上去就好像……

吴季重把这一幕看进了眼底。那人一路上很少笑,即便笑也不可爱,然而此刻嘴角只微微一弯,眼睛里又掩着点淡漠得几乎看不见的悲伤,这个表情不知怎地让他心头忽然一跳。一个想法浮上脑海,若自己是那匹马……不不,如果就这样共骑一程也不错,最好是他在前我在后,那样我就可以看着他,也无需再伪装自己。

于是他笑着迎上去,那是他给他的第一个没有伪装的笑容。

最终事随人愿,曹子桓与吴季重一前一后共乘一匹马踏上旅途。

吴季重本想自己执缰拍马的,但无奈骑术不精,就大公子鄙视了一番,于是只好缩回手抱住骑士的腰。

白马似乎也真的比较听曹子桓的话,他一上手便欢快地跑开了。吴季重赶紧勒紧前面的人,喘了口气,然后贴近他的背,几乎咬着他的耳朵道:“公子,失礼了。”

曹子桓本来觉得并没什么,从前和伯仁也曾这样一起出去过,但某人那低声的一句话,带着热气喷在耳后,吹的痒痒的,却让他的脸烧了起来。他又不敢回头让人看见,只好用力一夹马腹,想借腾跃之势把后面那人荡开点。

吴季重不明所以,只觉忽然速度加快了,心想这马真是好精神,驮着两个人还能这样跑……安全起见,还是抱紧些比较好。




注在文后:
甘蔗的成熟季节什么的,似乎是比感物赋里的说的要晚一些,估计是丕少自己种的东西跟他一样早衰吧……另,为简化人物,此文设定曹家现存两位公子(丞相我对不起你!),曹昂有重要作用,但目前为止丕少显然不知道他的存在……
解释完毕,LZ先顶锅盖跑了……


[ 此帖被大胖桃子在2014-11-29 23:43重新编辑 ]
清空我的评分动态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共2条评分记录
菊花三弄 威望 +5 2013-03-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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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汛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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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楼  发表于: 2023-07-12  
天啊写的真好!虽然季重在历史上只留下了一点点痕迹,但毕竟是阿丕爱的朋友,一定有过人之处十分可爱…
洛水女神看到前夫的旧情人会不会更生气(喂)
转生能够再遇到也是一种缘分~~丕丕这么好的人,真希望如有来世能摆脱这些斗争,把聪明才智和敏锐的心拿去修佛修道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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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楼  发表于: 2014-11-29  
咳,時隔十四個月,某來更文了。


尘缘(下)

    
这公子说要感化自己,竟也不是说笑的。司马仲达走在他身旁,听得有点犯困,虽说那人前一世也是个话痨,不相干的事情聊起来没个完,可却不是像现在这样,口中半点风月也无:

“人力有不及之处,狼兄你也没有鱼尾巴,而佛法渡人,有如行船过河,若不修行,苦海里便是无依无靠,飘荡不知往何处去也!”

“苦海固然是苦海,可渡人的方法不止一种吧?非要修佛法,岂不也是着相?”司马用曹子桓之前说过的话驳道。

“嗯,孺子可教。可是狼兄,渡河之后该当如何呢?”

司马懒懒地说:“继续往前走啊。”

“不错,你必定不会把船扛着带走。既已到了彼岸,还要执着于佛法做甚么?可怜世间多少求佛之人,终其一生,心里的船都不能放下呢!”曹子桓略有些感叹地说道。

司马仲达一时怔住了,他并非顿悟了什么道理,只是被这话音里某种熟悉的感慨勾起了一些久已不再的情绪。他也算走过千山万水了,然而心里的那条河却依旧波涛汹涌,怎么也跨不过去,又或者他早已渡过,却仍然背负千钧。

正午的阳光太灼人,他不觉有些烦躁起来,那人总是这样不合时宜,总是这样。他打断曹子桓的喋喋不休:“公子,你年纪轻轻便要出家,可有想过亲人?可有想过前途?”可有想过青史留名?你的功名你的德行你的文章呢?你不是很在意这个吗?

曹子桓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向灰狼,似乎不明白它为何突然不高兴了,他答道:“其实,我父亲也早想皈依佛祖,只是事务繁杂分身乏术,我有心学佛他高兴还来不及……再加上家业有我小弟继承,他虽然不怎么正经,却是顶聪明的人……”

司马已经不想去问他小弟叫什么名字了,这天道轮回真正是公平的,连他这种顶聪明的人也猜不透的公平。



一人一狼沿着几乎看不见的小路终于下了山,司马仲达本想趁着到城镇时,借口不宜现身离开的,谁知曹子桓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拽了拽他的耳朵说:“我们走快点,黄昏前可以走到渡口,等过了洛水再找地方住不迟。”

“天黑了走夜路不安全,公子还是先安顿下来,明日再走吧。”

曹子桓低头看了看大灰狼,忽然蹲下身来,双手穿过狼的两只前肢,环住肉乎乎的后颈,一用力竟然抱着它站了起来!

司马仲达一下子惊呆了,前爪竖在那人肩上,僵直着不知往哪儿放。那家伙还不知好歹地抱着他晃了晃,然后放了下来,开玩笑道:“你吃太胖了,要多走些路,多运动才好,从今天开始,跟我一起吃素!”

他看到面前的灰狼浑身抽搐地抖了抖毛,不禁有些好笑,正想摸摸它的耳朵,却被它迅速地躲开了。灰狼仿佛不想再看他似的,耷拉着脑袋两步冲在前面,不说话了。



夕阳把影子越拉越长,挽着暮色慢慢地降落在水那边的山头上。曹子桓和司马仲达堪堪在日落前赶到了渡口,这个时分本来也没有人了,船夫正想着干脆收工回家,谁知一人一狼小跑着过来,硬是求他再载一程。

“天要黑了,明儿请早吧。”

“价钱好商量嘛,您看,我带着它也不好住店啊……”曹子桓指了指杵在地上一脸凶相的狼。

船夫显然只买了前半句的帐,嘟囔几句“讲好了可要算数!”,便招呼着人上船了。

傍晚的洛水上风有点大,船上只得三个人的重量,更是飘在水上摇摆不定。最后一缕日光斜照着上下翻滚的波浪,铁灰卷着亮金,仿佛纠缠着不肯放手的一对儿,被命运之流裹挟着一层层荡开。

“抓紧了!”船夫顶着风大吼道。

船身忽然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底部捶了一记,曹子桓反应不及,摔倒在地,控制不住地往船舷滑去,与那道重击应和似的,一排巨浪猛地从河面上拱起脊背来,将船头高高扬起,几乎要把他直接甩下去!

锐利的痛感刺透脚踝,曹子桓紧闭着眼睛,吃了一脸的水,身后的灰狼死死咬住了他,这才没让他掉进水里去。灰狼又用力往后一拽,把他整个拉开,曹子桓惊魂未定,呛了几口水才终于缓过劲来。“刚才是怎么回事?”洛水上哪儿来这样的风浪?

“见鬼了!老子几十年没见过——”船夫的声音生生被掐断了。风声鼓噪着穿过船舱,夹杂着急速的水珠,冰冷刺骨。

曹子桓抬头一看,船夫已经不见了,仿佛被无形的水神掠去当了祭品,再不见一点踪影。此时风浪竟忽然小了下来,天地间蓦然静寂,只有受惊的小船在河中央漫无方向地打着转。

“他……他……”曹子桓震惊得说话都不大利索了,他从来不知道水能如此轻易地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司马仲达收回爪子,警惕地直起背,他本能地感觉到今晚的气氛不同寻常,船夫的死绝不是因为区区一条洛水,水底一定藏着什么东西,危险的东西……

曹子桓扶着船舷想站起来,却被不停转圈的船给晃得头发晕,直欲作呕,他见灰狼全然不受影响,有些讶然,正想开口,却见它忽然弓起身,焦急道:“不好!快跳船!”

“啊?”

灰狼二话不说,腿一弯,猛地朝他扑过去,连带着自己也一同翻进了水里。

“什……”曹子桓又一次被呛了满口水,不过这次很快反应过来,在水下扒了几下就浮了上来,“狼兄你……万一我不会游泳怎么办?!”

我知道你会。司马仲达没有回答他,只用后腿猛蹬了一下小船,推着曹子桓往外游去,“这底下有个漩涡,不快点走就来不及了!”

曹子桓没有看出漩涡的迹象,但经过刚才一番惊吓,船夫又莫名横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顾不上脚腕上的疼痛,手脚并用拼命地划水向前,司马仲达也潜进水里迅速往对岸开进。

秋天的洛水水面并不很宽,但毕竟游泳还是太慢了,更要命的是水里似乎有一股力量,固执地想要把他往下拖。曹子桓回头一瞥已经远离的小船,一分神间双脚忽然一坠,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陷进了水中!

冰冷的河水还未呛进喉咙里,一个更冰冷的声音缠上他的耳廓,阴测测地道:“你竟能忘记我,你竟敢忘记我!”

你是谁……曹子桓极力摈住呼吸,两腿使劲蹬着,试图把那鬼样的东西甩脱。可是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手脚却越来越沉,他感觉到有水草似的滑腻腻地绕上身体,似要将他捆成粽子。放开……快救我……

他口齿不清地吐出几个气泡,向一路同行的野兽求教。就在几乎同一刻,水底忽然剧烈地一震,浓烈的血腥气渗入水中,卷起一道巨力,将曹子桓生生拉出了水面,直接抛上了对岸!那只血手气力用尽后,随即在河面上纷然散开,在夜色里把一江秋水染得墨一样黑。

司马仲达咬着裂开的左爪,猛地一头撞向水中那个披发的鬼魅,那东西好似水一样毫无定型,冲散了又重新聚起来,张狂的笑声如潮浪涌,从四面八方填满他的听觉:

“你想救他吗?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忽地升高,扭曲成凄厉的悲号:“谁来救我!”

水鬼凌乱的头发忽然间暴长,像有生命的藤蔓般裹住了狼爪,悲号又变成桀桀的嘲笑:“我不要你的血,太脏,我要更珍贵的东西!我要他给你的东西!”

隔着水和血雾的月亮从河岸边升起,微微照亮了司马仲达朦胧的双眼。那是光啊,曹子桓就躺在那初升的月光下。而这水里是如此黑暗,他想挣扎却无法动弹,并不是被水鬼的力量困住,而是被恨意,无边无际流不完的恨意捆得死死的。

唯一能与这恨意对抗的,是他仅剩的一点记忆,是穿过岁月之河,无穷无尽流不完的回忆。他原也是那样的恨,经历过如烈火炙烤般的痛苦,可是在不久之前,那恨意就变成了光下的另一种东西,有时是灯影,有时是身影,有时是背影。

筋疲力尽的狼松开自己的爪子,狠狠地咬上那纠缠得不死不休的束缚,对心底的影子做最后的告别。



一块断裂的浮木打中曹子桓的脚踝,把他从昏迷中唤醒。不一会,更多的浮木飘上了浅滩,曹子桓抹抹眼睛,依稀辨认出这是之前搭过的那条小船的残骸。他支着被水泡得发白的双脚站起来,把洛水两岸来回望了个遍,却不见灰狼的踪影。

“狼兄!狼兄你在吗?快回答我!”他的声音好像也被水泡白了,在清晨寂寥的空气里显得毫无颜色。

曹子桓沿着河畔走了很久,试图寻找任何灰狼可能留下的痕迹。他怎么也不相信那样聪慧的生灵会淹死,又或者还活着却不来找他。他只好问渡口附近的人,是否见过一只水淋淋的狼,或者一具水淋淋的动物尸体,可是那时天色还太早,无人见过它的行踪。

终于,在对岸距离渡头几乎一里的地方,曹子桓发现了一些凌乱的血迹,和疑似是动物毛发的东西,想是灰狼在这里上了岸,往北方回去了。他循着痕迹找下去,却很快在树丛里失去了线索。
他走了。

而昨夜里几乎要人命的水底怪物,似乎与自己有旧,甚至是莫大的仇恨,后来又出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救了自己。曹子桓百思不得其解,他又沿着河道呼唤了一遍,仿佛“狼兄”能给他解答。可是,只有秋风听见了这呼唤,它把声音捏成一片片落叶,悠悠地吹向洛水,任它们在波浪里沉没。



司马仲达没有按原路返回自己的山头,他已经不记得来时路。

而百年之后,在司马仲达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不知名的明月之夜里,一位高僧在他的僧庐中圆寂。据他的弟子们所说,这位高僧已是人世间最接近佛的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肯再进一步。后来有传说此人本就是佛在三千世界的化身,无所谓涅槃与否,也有传说认为他在俗世尚有所留恋,于早年曾遇一只灵狐,本想渡化之,最终却因事而失散,心头始终未能放下,由此尘缘未了。再后来连年战乱,文书失落,真实故事已不可考,凡此种种,想是附会之言罢了。


—完—


注1:历史甄姬应与洛水女神毫无关系,不过此处用这个梗来写故事而已。甄姬姐姐祥瑞御免。
注2:司马仲达用前世记忆换了买路钱,这就是为什么他在正篇里见到曹子桓时完全不认得对方……往北方去的放弃了记忆,往南方去的却想找回,唉。
注3:所谓“前世记忆”,见《欲语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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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楼  发表于: 2013-09-27  
看看上一次更新时间竟然是五个月前了不知还有木有GN记得这个文……时间过得真快啊某终于开始填这坑的最后一勺土了……

其实番外的故事在写正篇时就已经想好,但因结局时手滑出了个逻辑错误,一直没能补起来所以拖了好久……等番外完结后还得修改一遍打些补丁OTL……

从原设想来看,时间线是分为三段,曹子桓一共经历三世,第一世即三国本尊,第二世为此文中人物,第三世才是正篇,所以这个番外设定为历史到完全架空之间的半架空,时间大约在司马懿死后300年左右……

番外主司马丕,吴季重不出场。预计比正篇虐,应该不超过一万字吧……



尘缘  上



司马仲达带着过去漫长的记忆醒来时,是在一个月圆之夜。莹白如玉的冰轮挂在茫茫天野正中,好似一颗与他脉脉对视的眼睛,耳边有潺潺的水声,潮湿的水气散逸在夜色里,是静静的河畔。

司马仲达凝视着夜空很久很久,一向高速运转的头脑里竟一时什么也没有想,夜风送来的虫鸣声把心头一句句啄软,脑海中蓦然浮现出来幽幽的熟悉话语:

“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

当他真的想起身去看看那水波粼粼时,一阵无法形容的怪异感迅速地蔓延上四肢,不需要看倒影,他本能抬起手,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不是人的东西。

他的视线模糊了很多,但还是看得出那不是他的手。原本长而有力的手指变成了尖锐的爪子,埋在茸茸的灰色皮毛里,他一咬牙,听到骨头清脆地一响,突出的长颚里锋利的牙齿猛地合上。严丝合缝,像一个梦魇般咬住了他。

他睁大眼睛看向月亮,想要确定这还是之前那个温柔的月亮,然后他喃喃自语道:“陛下受惊了,这只是个梦。”他把身子蜷缩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安抚什么人似的。

然而过了很久很久,这个梦也没有醒来。



仿佛惩罚还不够残酷似的,当司马仲达暂时接受自己变成了狼的事实之后,他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他所处的世界早已改朝换代,身边没有一个旧识,一切都不再是他熟识的那个过去了,唯一剩下的,只有他的记忆和语言。

真正一无所有。

若非意志足够强大,他几乎要以为狼才是自己的真身,而叫做“司马仲达”的人是一场大梦了,就如庄周当日怀疑自己是不是蝴蝶一样。

重生的恍然渐渐转化为满满的恨意。他从来没有恨得这么强烈,这么无法自制,辛辛苦苦一辈子,这就是老天给他的判决?难道……为了一个他从未背叛过的人?

我受到这般诅咒,而你却可以安然去死,化土成灰?

他实在恨极了,恨不得大开杀戒,可如今,他只能撕些野兔山鸡罢了。



时日过去了很久,司马仲达已经懒得去算是两百年还是三百年,这么长的时间内,他脑中的记忆竟然没有增加多少,仿佛身为狼的一百年,不过等于人世的洞中一日。他在洛水北面占了一座小山作为自己的家,用法力把它改造成了一个幽深的迷宫,每日有猎物捕获,以维持供给,倒也过得舒适快活。

山里偶尔有人会经过,司马起初还有些兴趣,没有完全放弃与人沟通的可能,可到了最后,那些人却往往成为他腹中之食。

这天夜里月光很好,司马仲达沿着山上自己拖出来的小路慢慢地散着步。快要入秋的时节,空气很澄净,夜风凉凉的,吹拂着他厚厚的灰毛,感觉甚是惬意。忽然间,风里传来一丝丝久违的气息,是人的气息。

他立刻放轻了脚步,循着那气味而去。林木交错的黑影间,透出一点暖黄的光亮,遮遮掩掩的,正被圆形的山洞口遮挡了一部分,看来是有路过的旅人想找个地方歇息。他一步一步走近那个隐蔽的所在,果然见一个不甚清晰的影子映在洞壁上。

不需要思考,长年养成的野兽本能驱使他立时扑向那人,利爪伸开直取猎物的脖子。那人反应也不慢,抄起个书箧样的物事往面前一挡,另一手摸到支在土壁上的火把挥舞了过来。藤条缠绕的孔洞一时困住了狼爪,司马仲达想也不想,一用力就把那脆弱的玩意儿扯裂,却又被那火光迫得后退几步,他耸起双肩,重新摆出进攻的姿态。

书箧散开,纸本绢帛零落地散了一地,那人握着火把,竟也没有进逼,反而看着一地纸片切齿道:“你……我的书……再敢过来我就烧了你!”

晃动的火光将他的面目照得明明灭灭,模模糊糊,可司马仲达真真切切地认出了,那是曹子桓!

那竟然是他。

多少年前,哪怕只有一个灯下的剪影,他都能认出这个人,更别说此刻两两相对。

看到这张脸,他忽然觉得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一鼓作气的势头不知跑去了哪个角落,许许多多以为早已压下的记忆忽地涌入脑海,让他心头抽地无法思考。

“仲达,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司马摇头,子桓怕的东西很多,他并不知道哪一样为最。

“生死有命,本非人力可以阻拦,我原以为,百年之后皆归黄土,相离之人又可以再相聚,可如今时日久远,亲友形貌,竟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怕,以后到了地下,认不出他们,又错过了,该怎么办?”

“不会的,见了面一定能认出来。”司马仲达安慰道,其实他从未验证过这个说法,直到他自己,也开始经历那漫长的离别。

第一年,那人音容笑貌宛在。

第十年,他每每看见明帝时也总能想起他的样子。

第二十年,他常常看那张画像,可画上的帝王和他心里的那个不一样,而心里的那个究竟什么模样,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多年后他也开始有曹子桓那样的害怕:我要是忘了你,来日再相见时,错过了怎么办?

可现在司马仲达放下了心,他终究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曹子桓见灰狼一点反应也没有,只直直地瞪着自己,心道这狼莫非还在打什么坏主意,他作势地将火把往前一伸,道:“还不快走!莫逼我开杀戒!”

接下来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看见那狼收起爪子,屈腿坐了下来,仪态仿佛人类,更令他惊讶的是,那狼居然还开口说话了:

“公子勿惊慌,方才见猎心喜 ,其实并无伤人之意。”

曹子桓惊得一时失语,盯着灰狼看了又看,火把慢慢放了下来,又紧张地道:“你……你怎么会说话?莫非你是妖怪?”

“公子能与我对谈,我并不以公子为妖异。”

“呵……说得也是,”曹子桓听这狼言语间大有意趣,不觉放下了警惕,心头还生出些好奇。

最终这一人一狼竟围着一小撮篝火对坐起来。

曹子桓问灰狼是否有姓名,司马仲达沉默了一阵,说没有。

“想来是前世业障今世果报,原本该投生成人,却不幸堕入畜生道……”曹子桓叹了口气,又接道:“不过我看你聪敏胜于凡人,若是有心向佛,或可早脱轮回……”

司马仲达渐渐觉出些反常来,这一世的曹子桓跟原来那个很不一样。他小心地问:“公子是出家人?”

“六根未净,不过带发修行而已,”他指了指自己的行囊道:“我本想往嵩山少林寺拜谒达摩祖师 ,请教佛法,此山为必经之途,只是这几日不知为何总是迷路,怎么也走不出去。”

司马仲达心道那是自然,为了捕捉猎物,整座山都是他布下的迷宫,犹如一个巨大的蛛网,管叫普通人来得去不得。于是他安慰道:“公子独身到异地,难免行路曲折,我在此居住多年,熟悉地形,明早便可引你出山。”

闲聊间不知不觉夜已深了,曹子桓收拾好破碎的书本,打算摞起来当枕头,看到书页上利爪的划痕时心中不禁一个咯噔,它不会趁人睡着把我吃了吧?他偷偷瞄了一眼身后的看起来依旧很精神的灰狼,犹豫起来。

司马仲达看出了他的心思,那人的想法就像从前一样,一点也不难猜。他主动地说:“公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说罢他甩了甩尾巴径自出了山洞,不知往哪儿去了。



司马仲达坐在月明的夜里,心中百味杂陈。他想象过许多来世重逢的场景,不知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若有可能的话,有些是血腥残酷的,有些是温情脉脉的,甚至有些是相对无言,却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一种。

曹子桓竟然说他出了家?不可思议。从前司马自己搜集的书里也有少许佛经,但那些论调显然不合他的口味,魏文一世也是如此,可谓阅尽世间繁华,他喜欢美人,喜欢美食,喜欢好文章,喜欢无限江山,喜欢……我。可如今,他要放下这一切,去追求原本离他最远的东西。

真可笑。司马仲达忽然觉得,他一出现就把自己之前所有的恨化作了无用功,面对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与记忆中背道而驰的曹子桓,他还能讨回什么?

从一开始,就该把他咬死。不论是谁,吃进肚子里不过一块肉而已,这下不忍动手了吧?徒增烦恼。

这一夜原以为会心绪难平,然而司马仲达却少有地很快就入睡了,睡得还很沉,平日里扰人的梦境竟然一个也未来造访,第二日早上,清冷的阳光拂过他的眼睛,他立刻就醒了。山间的早晨非常寂静,林木萧萧地开始落叶,沙沙地飘转而下,与微风厮磨了一会,便安然落入大地的怀中。

司马靠在洞外,静静地听着天与地的声音,他麻木了很久,可现在才真正平静下来。洞里依旧睡着的人呼吸清浅,让他心中蓦然生出一种没来由的感动来,这山,这云,这风声,这落叶,这拥着他们入眠的大地……他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受到上天眷顾的人。



曹子桓是被一个痒痒的东西挠醒的,睁开眼睛一看,那只狼正举着一只爪子,用背面的毛轻轻地刷他的耳朵。

“现在什么时候了?”他懒懒地问道。

“日上三竿了,公子。”

曹子桓有点不好意思地爬起来,幸好那狼没法穿戴整齐,不然对比之下他可就要自惭形秽了。他扫了一眼洞内,发现还多了些东西,地上几张破碎书页上垫着新鲜的果子,各种品类都有,只可惜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原来他还准备了早餐……曹子桓心内汗颜,为了掩饰这种心情,于是开玩笑道:“原来你也吃素啊?”

“我已经吃过了。”狼意味深长地说。

曹子桓没敢再细问,他伸手拿了一个深红色的果子,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味道竟然很好。他仔细打量了一遍被日光照亮的那只大灰狼,体型匀称,毛色发亮,一点也不像野生的,不仅如此,这还是一只会说话有学识的狼,实在非常奇妙。

“狼兄,你是从哪里来的?”

司马仲达笼统地答了个“北方”。

“哦,北方吗?我也是。你……不会是从洛阳的狩猎场跑出来的吧?”这么有教养的动物必然出身不凡。

洛阳……司马听到这个词时略微眯了一下眼睛,他本想说不是,又起了个心眼,道:“公子慧眼,莫非也从洛阳来?”

曹子桓点点头,知道这只动物的来历后,他放心地凑上去摸了摸狼的脑袋,说:“我弟弟可喜欢打猎了,他要是见到你,一定会想尽办法捉回去的……我跟他说莫杀生可他就是不听,唉……”

“弱肉强食,本是自然之理。连我也要杀生的,更何况是人呢?”无论做人还是做狼,他可都不曾留情呢,陛下你不也跟我一样,难道全忘了吗?

“此言差矣!牲畜不知有情,杀生无可厚非,而我等正因是人,才可选择不杀生。”曹子桓理直气壮地说。

“公子所言选择,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象,生而为人,进退两难、无可奈何之处比比皆是,所负之重岂是牲畜能比!”他不知为何也较上了劲,仿佛有些话不吐不快。

“可是……”,曹子桓卡住了,他瞪着面前的灰狼,半晌吐出一句:“做人自是辛苦万分,可你不也说着人话,不甘为人豢养吗?”

我本来就不是畜生。他弓起身子,恶狠狠地回瞪着曹子桓。一人一狼互相以目光对峙着,似乎在跟虚空中的什么东西搏斗。

最终还是曹子桓先打破沉默,他一口咬下剩下的半个果子,嘟囔道:“本公子见你天资聪慧,又好心送我出山,实是可造之材……本公子决定带你同去少林寺修习佛法,洗净尘缘,你可有异议?”

司马仲达一愣,心想他思维怎地一瞬间就跳到了全然不相干的事情上,还未等开口,那人就截道:“不准有异议,就这么定了。”

司马暗暗苦笑一声,陛下发号施令时总像是在耍脾气,现下转了一世还是如此。你也许会修成佛,可我大概只会修成妖吧。

曹子桓低头又拿起一个果子,斜着眼睛偷偷瞟了那灰狼一眼,只见它又恢复了安静的坐姿,默默地似乎在想着什么,大概算是接受了他的安排吧。


TBC


注1:此文中时间点大约为南朝梁武帝时,达摩至南朝都城建业会梁武帝,因面谈不契,遂一苇渡江北上至北魏都城洛阳,后驻嵩山少林寺九年。

注2:文中有关佛教的东西……如果严格按照历史时间,则有些概念和观点可能还没有出现,不过此时设定为半架空(也就是懒散的史盲作者允许自己有很多bug),还请勉强忍受一下吧~

作者抽风注:嗯如果有GN看过《欲语迟》的话,大概会发现文里有些互相照应的地方(啊那个不就是第一世吗)……我会说我一边写一边听着赵岭的《见与不见》吗……虽然跟故事没什么关系可是真的好治愈啊作者要给自己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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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奥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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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楼  发表于: 2013-05-01  
完结撒个花XD lz考试加油w
本来其实心里蛮期待子修大哥回忆杀(喂)的,不过这样完结也挺好,淡淡的,谁都不知道明天要发生什么踏实过好今天就够了,你信我,我付命给你。
[司马对不起的,难道是上辈子的丕少……?(自pia别多想

在那个年代看多了生死,感叹人生如寄的时候也就是抓住身边的一切来给自己寻找存在的踏实感多少填补下内心的[忧来无方],啊哈哈哈的忧郁着(什么形容!)的世子确实是很特别的存在,季重的话,本来也是兴味相投的死党嘛,GN自由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好XD

[仲达的话倒是觉得……生前其实没有对不起,死后地下能相见也不见得不能坦坦荡荡……吧。
飞行上帝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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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楼  发表于: 2013-05-01  
我还以为我自己已经足够话痨了XD没想到你这个后记比我在三国圈写的第一篇文的那个话痨后记还长。
能表达自己这本身就是一种幸运,为有趣的人写有意思的东西,更是一件美好的事。
以后继续加油哦~胖桃纸君~我期待着你=3=
大胖桃子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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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楼  发表于: 2013-05-01  
补啰嗦的后记一枚

首先要跟此文中出现的所有人物鞠躬道个歉,不管走形还是没走形,我多少都有些负罪感。

最初开坑时脑子里并不是很清楚,打了鸡血一样,大纲简单地码了十章,人设简单地做了一半,只觉得“可以这样开始”,于是就开始了。

老实说这是我写过的最长的文章,本来其实并不写同人(掉了三国坑才开始),原创也只写些短篇,多过两万五就hold不住了,因为想尝试一下写连续剧情的故事,于是就拿质丕来做个实验……总共貌似经过了一个多月,写的有点急(实在惭愧某的正常速度其实非常慢),所以质量也比较勉强不完全符合自己原本的标准不过也没办法了写文这种事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最初脑子里只是带着各种色彩的一块块的东西,还有各种隐约的感觉,心里并没有很明确的主线,或者要表达的主题,以我个人来说,其实是很不喜欢所谓“一定要有主线和主题”这种规定的(其实是我不会写吧摔!)。尽管习惯了看文的时候找线索,比如说这个人这个情节出现有什么用意或者铺垫什么的,但很多时候人生中发生的事情,既找不出来由,之后也不了了之。戏剧时常人为地把人和事赋予意义,但我总觉得这不过是谎言。

啊扯远了……回到本文。

掉坑以来写过三篇同人,曹子桓每篇都出现了(诡异的是每篇的形象都不一样)……他并不是我本命,甚至不是一个引起我极大好感的家伙,只不过我觉得他非常有意思,每次经过他的名字的时候就会驻足停下。

之所以会想写质丕,全然是因为他们之间那三封书信而已。书信体总是特别戳我,以前高中时读《与微之书》看得我掉泪,《与吴质书》也是如此。明明有这么重量级的JQ,但文却很少,大概是因为季重同学上辈子没积德,形象不大好……

之前看风月转摧残GN的文,有句话说的好,大意是:我们的故事,难道就仅仅决定于史书上那几页纸吗?

我也不是要为吴质正名什么的,关于他的记载太少,以至于同人写出来几乎等于原创(明明是你没把握原作精神!)。而我对此人的印象就是:几个鬼点子,一个谥号,一封回信,一首悼诗,前两项暂且不论,后两项看起来跟曹丕的腔调是蛮相似的,他的事迹,好像都是围着他转的(我相信他也是个文艺青年)。于是YY着,就撸出了这么一篇东西……跟史书形象相差甚远,五分忠犬,三分神棍,二分市侩,总而言之是十分温柔(这是什么逻辑?!)。

曹子桓虽然有福消受,不过也光荣OOC了……忧郁过头的曹二公子,又有点模糊不清。主角的性格塑造上,某自认失败,这时就会想,他要是配角多好,可以像郭嘉那样写。这个人挺复杂的,以至于我无论突出哪一方面,都觉得不足以形容他。

如果单说忧郁这方面的话,有人评文帝诗“辞温厚”,我觉得也是,他好像从来不敢伤心得太过分(跟曹植很不一样呐),哪怕真的一时间情绪涌上来,也会先压下抚平了,再娓娓道出。但他确实又是天生的敏感诗人,一半的心属于俗世浮华,另一半属于天地四时生死不朽等等永恒的命题,两半心思互相比对着,否定了又质疑,质疑了却没有答案,即便没有答案,还是不能停止去想。

书上说的朱建平那个预言,其实当时觉得有点奇怪的,丕少这么一个热爱生命的孩纸,四十岁时忽然发觉自己活不了了,居然没有表现出愤怒或是憾恨,只是简单地宽慰了几句,就那样去了。后来想想,对这个家伙来说,他更相信的是无常而非命数吧。

这大概就是我觉得他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只不过如此丰富的一个人,我的拙劣文笔不能表达,实在惭愧。

文里的各种改编梗……嗯有些是美化了,司马懿不会真的“预汝家事”了,杨德祖也没有跑去跟曹操告密,两兄弟相亲相爱没有王位可以争啦~于是乎戏剧性就弱了很多,此文就呈现某种诡异的纯爱3P感。

最后的结局嘛,由于是架空,某个短命的孩纸大可以活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不过写之前还是犹豫了一下,甚至连遗书都构思过,最终嘛还是亲妈了。其实我个人觉得八十岁也未必就比四十岁好很多,不同的命有不同的烦恼(详见丕权后宫基友帖!),也许优胜之处就在于,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完成自己的愿望,更加安然地迎接死亡。爱憎别离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人在年轻的时候不那么容易平静地接受,若是突然间就要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却还有心愿未了遗恨尚存,那真是太残酷了(子桓我还是爱你的啊!)。

至于CP什么的,其实都是浮云。魏文帝后宫之庞大,十个指头都数不完,他最喜欢哪一个,我不知道。司马丕是有多虐就有多萌(他当然不是逆臣,只不过后来的局面不能不说由是他开始的),质丕则反之。如果说丕少是个精分的孩纸的话,这两个基友可以算是两个方面的代表了。夏侯尚也是颇不错的人(尚丕最后怎么会走到那一步的啊我恨!),没给他更多戏我觉得其实蛮可惜的……至于丕植嘛,个人认为他们是兄弟而非CP,最后分道扬镳的结局实在令人痛心惋惜。哎这么看来耽美小说的多种经典模式都可以在曹二的后宫里找到呐……

不过这篇不是耽美了,攻受什么的都是浮云!暧昧场景都是作者用来练笔的,想看看能写到什么程度而已(什么你就这点程度吗摔?!)……

再次鞠躬,谢谢看文的GN们。



[ 此帖被大胖桃子在2013-05-01 11:17重新编辑 ]
飞行上帝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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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楼  发表于: 2013-04-30  
其实我也被内幕了TTTT楼上是坏人TTTTTTTT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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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P感真重的说XD~~~~
最后的结局我挺喜欢的,感觉似乎大家都获得了安宁,辛苦没有白费,心愿最终实现,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胖桃纸你果然还是爱他们的=3=

TO倦纸:哼唧,人家只坐媳妇妇的大腿~
[ 此帖被飞行上帝在2013-04-30 22:17重新编辑 ]
大胖桃子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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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楼  发表于: 201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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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楼  发表于: 2013-04-28  
丕少的信有种看透生死的感觉,希望季重炼丹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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