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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架空古代灵异][质丕/司马丕] 南寻记(11.29 34L更新司马丕番外《尘缘 下》,完結)
大胖桃子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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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03-24  

[架空古代灵异][质丕/司马丕] 南寻记(11.29 34L更新司马丕番外《尘缘 下》,完結)

管理提醒: 本帖被 菊花三弄 从 乱石穿空(衍生相关) 移动到本区(2014-12-04)
LZ被冷CP打了鸡血,于是开始刷文求推广~

注在文前:
此文所谓“古代架空”是个和宽泛的概念,所以可能会出现很多汉魏没有东西,甚至不同朝代的都有可能穿越的bug,包括各种灵异设定……呃LZ历史盲一只,考据力所不及,谨致歉意。地理的设定上,LZ尽量参考地图册……
另外,由于吴质相关史料不算很多,所以人物塑造上很大程度属于作者想象,若不能接受千万别勉强……
为了表明此文的OOC本质,所有人物只称字不称名,也就是,都当他们是双名好啦~
主CP是质丕,后续发展中可能会出现司马丕,以及各种曹魏党打酱油~ 雷者慎入。



南寻记

引子

不知那是噩梦还是真实的记忆。

天空乌云翻滚,犹如海面上腾起的灰色的浪,呼啸着掩住了在天幕背面挣扎的太阳,只透出几丝深红的血迹来。

曹子桓能想象到四周充溢着的阴气,和正与大家缠斗的恶鬼们,眼前却什么也看不到。每到这种时候他就痛恨自己的无能,生在鬼师世家却毫无天赋,只能缩在大人的背后,只能像个懦夫一样仓皇而逃。

正在一片混乱中,前方一个正在施法的年轻人偏过头,一手在虚空中用力划了几道,手势落处一匹白马出现,毛色纯净,神骏非凡,那人背着他喝道:“子桓上马!自己走!”

曹子桓哆嗦着苍白的嘴唇,觉得自己会跟不上那人的命令,幸好惯于骑马的身体还能听从他的理智,他用尽力气翻上马,还未抓住缰绳,忽然一道惨碧的光如利剑般直射向胸口,他躲闪不及被正正击中,仰面摔了下去。

后背和脑袋重重地砸在地上,浑身好像要散架了似的,然而更痛的是那道符咒,噬人的绿光好似一只鬼爪,紧紧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一时间气都喘不上来。战斗中的年轻人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危机,几乎同一时间回了头,眼中暴涨的是震惊和愤怒,那人立刻抛掉了背后的战场飞身上前查看他的伤势,惯于杀伐的双手温柔地托起曹子桓的头放在膝上,然后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上,口中念诵起咒语来。

这人所带来的强大安全感犹如宁神止痛的药一般,似乎疼痛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曹子桓睁开眼睛,眼前的人一脸的担忧急切,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见那人忽然红了眼睛,好像要发狂又要落泪似的,只见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来时,已是坚定又温和地安抚道:
“子桓别怕,你不会死的。”

说完他将曹子桓平放在地,左手指向心脏,右手按在他眉心,快速地念起咒语来。曹子桓觉得这段咒语念了很久,可他知道事实上不过是半刻的事,在这满天弥漫的硝烟里,这半刻是如此宁静,让人觉得无比安全,永远不会受到伤害,以至于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回味悠长。

那人施完法术脸色明显白了几分,然而嘴角终于有了点笑容,他动作略显迟缓地抱起曹子桓,把他推上马鞍,这匹白马,是最后能保护他的力量了。

曹子桓一手抓紧缰绳,另一手死死地拽着那人的袖子,怎么也不愿放开。然而一个不满十岁 的孩子终究没什么能力拒绝别人,不管是恶意还是好意。那人又低低地重复了那句:

“子桓别怕,你不会死的。”随后他扬手一拍白马,那白马方才一直安静地候在一旁,此刻得了主人命令,毫不迟疑地撒开四蹄飞驰而去。
那马跑得比曹子桓骑过的任何一匹都要快,它飞速地越过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大小鬼怪,如有天助般躲过了四面如雨的鬼咒,曹子桓忍不住回头望去,可早已奔出老远,再也看不见那个保护者的身影了。

不过又是半刻,感觉却长的难以忍受,每一分都是煎熬。

白马载着曹子桓奔出鬼城,头顶的乌云猛地撕开一道裂缝,降下刺眼的阳光来。曹子桓撑起身子来,这才敢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然而那匹一直神速如飞的白马忽然慢了下来,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曹子桓忙拉紧缰绳,让自己稳稳地伏在马背上。它终究还是没有把他颠下去,反而前蹄一矮低下头去,让人顺势滑了下来,然后它甩了甩鬃毛,喘着粗气,好像很累一样。马身上缀着晶莹的汗珠,在太阳下泛着润泽的光。

曹子桓不自觉吸了吸鼻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好像哭了出来。伸出手摸摸马头,他忽然间好像预感到了些什么,猛地扑上去抱住白马,好像这样它就不会衰弱,不会死去。那马当真是通灵的,就如它的主人般温柔地,轻轻舔了舔曹子桓的手心。
然后它剧烈地抖了抖,整个身子犹如草叶上的露珠一样,在初晨的阳光下消失了。


曹子桓从梦中睁开双眼,脸上凉凉地湿了一片,窗外白亮的天光透过帘子洒在他身上,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似乎比他的意识更早记起来梦中人是谁,他嘶哑着嗓子低声唤出那个一点也不熟悉的称呼:
“大……哥……”




第一章

刚进入十月,邺城便显出初冬的样子了。日头已近中午,却仍有些冷,草木零落了大半,路旁干瘦的树木凋得只剩几片枯黄的叶子,恹恹地吊在枝头。

曹子桓抬头望望天,又回头望望已经远远被抛在后头的邺城,终于放下心来,走到此处应该不会有人会认得自己了。

这日天还未亮,他便整装出发,避过曹家宅子里的护卫和仆从,偷偷出城来,现下离城应该也足有二十里了。本想骑马更快些,但毕竟惹人注意,而且曹家的马不是普通的马,通灵的坐骑往往听命于通灵的人,于他有暴露行踪之虞。

曹家是现世最大的鬼师家族,以缉鬼为生,父亲便是其中法力最强大的。对他来说,马匹都是随手召唤而来,而自己,身为曹家的长子,却没有继承一丝一毫的天赋,实在憾恨。不过,没有灵力虽则行动不便,但也有好处,父亲和弟弟无法感应到他,若是隐藏在寻常人群中,就好似一滴水倾入江河,瞬间就能消失不见。

生在人才济济的曹家,曹子桓总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撇开体质上的差异不说,他感觉到亲人们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即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好似两个世界的人。自己近来越发频繁地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还有奇怪的人,他曾问过父亲一次,却被厉声训斥了回来,其他人不是不明所以,便是讳莫如深。他本不想没事找事给大家添麻烦,但越是想放下,就越是放不下,那个神秘的梦让他烦躁不堪,不找出真相心头就安定不下来。

一路神游着,不觉一阵风迎面吹来,吹凉了背上的汗,曹子桓擦了擦额角,瞥见不远处的路边竖着一间颇为简陋的茶肆,被高高挂着的那幅青旗吸引了目光,只见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

甘蔗鲜饮。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进去了。

“哟,这位公子,来一碗新鲜的甘蔗汁咧!”茶倌笑容满面地凑上来。

曹子桓一怔,心道,不会吧我已经穿的够朴素了,平日里喜爱的锦缎一件都没带,只扮作普通书生模样而已,怎么还会被人叫做公子?真失败……

那茶倌显然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弯弯绕,只道客人犹豫着不知点什么,于是主动捧上一碗甘蔗水来,快活地招呼他坐下,又道:“天儿凉,给您温好了慢用咧!”

曹子桓接过碗,在靠边的桌子旁坐下,仔细看那甘蔗汁,碗底还留着些没滤干净的蔗渣,水面倒是飘着沁人的甜香,他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有些失望,这跟自己种的也差不多嘛。他放下碗,扫视了一眼整个铺子,这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看去都是些普通的路人,只有一个似乎有点怪异……

那怪异的人作道士打扮,看去三十岁左右,正拍着掌柜的肩膀,全没正形地说笑着。曹子桓听不太清楚,隐约好像是“老板娘今年有喜兆呀……可不是我为您求的吗……”但他却看得清楚,那人的手悄悄伸进了掌柜的腰间的兜袋里。

原来是个贼。曹子桓暗暗冷笑,心想真是什么人都有啊,若放在平时,也许就当众揭穿了他,但今日实在不宜暴露身份。他看见掌柜背后的墙上正整齐的码着一排未削的甘蔗,心中有了计较。他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口,同时另一只手中暗暗扣住一枚铜钱,两指轻轻一弹。

那道士的手也没闲着,本来差点便要勾住钱袋了,却没料到后面的甘蔗排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自己被兜头砸了个正着。那甘蔗像是跟他有仇似的,正正扑向他的脑袋,倒是不怎么痛,只是完全在意料之外,手一抖,那可爱的钱袋就缩回兜里去了。

曹子桓看到那道士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懊恼神情,不觉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却见两道锐利的目光追随笑声直奔他而来。他忙低下头喝甘蔗水,又想,我没做亏心事啊干嘛要低头?于是抬起头,直视那可恶的小偷,对方居然没有一点心虚的样子,甚至连狼狈的样子也没有了,反而上下打量了自己一遍,嘴角挂上了意味不明的笑。

那人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点子,跟掌柜的说了几句话,便径直往曹子桓这桌走来。

这……想打架?曹子桓绷紧了身子坐直。

却听那人无比厚颜地笑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熟,不请我喝一碗吗?”

他说话声音并不大,茶肆里的人只扫了他们一眼,并没多注意,曹子桓暗暗松了口气,正想着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人,却被他下一句话给吓了一跳:

“在下吴季重,见过大公子。”

“你说什么……大公子?”曹子桓定了定神,谨慎地回道。

自称吴季重的人大喇喇地坐下,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自然是曹家的大公子啊。”

曹子桓立刻伸出手掩住他的嘴,下意识地命令道:“不许出声。”然后又觉得此举实在太过失礼,便放开了手。

吴季重不以为意,反而一脸了然的表情,凑近了他轻轻地道:“谨遵公子吩咐,在下守口如瓶。”

这人刚才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模样,如今却又贴心地礼数周全起来,曹子桓心中起疑,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吴季重不着痕迹地行了个礼,道:“我与曹家小公子相熟,见阁下面貌有几分相似,又气质不凡,唐突揣测之处,还请见谅。”他见曹子桓沉默不语,又接着道:“说起来我与公子还是同行,只不过山野小道,不敢与曹氏大族相提并论……”

同行?这关系拉的够可以的,曹子桓心想,莫说子建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这号人物,就算真有,也必然称不上相熟。他是曹家唯一一个不通灵之人,并无鬼师资格,哪里是什么同道中人。只是这人谈吐不俗,随口便能扯出一堆鬼话来,看似说了许多,实际上什么也没回答,倒不是个寻常人物。可是刚才……

“你为何要偷东西?”曹子桓决定踩一踩他的痛处。

“呃……”,吴季重有些窘迫,想起方才刚被甘蔗砸了,嘴角扯了扯,干巴巴地挤出三个字:“没钱了。”

曹子桓乐了,猜这多半是实话,于是笑道:“先生道行不浅,何至于此?呼风唤雨都不在话下,区区钱财哪能污了您的手呢?”
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吴季重听了却收敛了表情,正色道:“公子有所不知,真正的道法必为天命所用,若因区区生计之迫而轻易施为,才是污了我的手。”

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不仅把偷偷摸摸的事情说的理直气壮,反而让曹子桓觉得,自己若是再追究下去就显得太计较了。
“呃,是我失礼……”曹子桓略微表达了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歉意。

吴季重笑了笑,方才那整肃的表情好像一张人皮面具似的立刻揭了下去,他眨了眨眼睛,“客气了”,然后神神秘秘地道:“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无论公子要去寻什么人,有任何吩咐,在下无有不从。”

一听这话曹子桓更是惊骇,却不明白这人为何能看透自己的身份,连自己是去寻人都知道,难道是真有什么道法不成?他忽然抓住吴季重的手按在桌上,瞪着他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似乎突然被这动作震了震,下意识地要挣开,但这书生打扮的人手上劲道很大,一时竟挣脱不开,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漫不经心地重复道:

“在下姓吴,名季重。”

曹子桓冷哼一声,扣着他的腕骨捏下去,不出意外听到一声齿缝里的哀嚎“哎呦!”吴季重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可怜兮兮地道:“这是真名啊我的公子!兖州济阴人氏,今年三十,职业是云游道士……”

箍在手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吴季重咬咬牙忍住痛,好容易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未婚……”

曹子桓很想翻个大大的白眼,完全拿眼前这人没有办法,又看他脸色发白了,再捏下去恐怕要伤筋骨,便放开了手。

“哎呦!”吴季重捧着右手嗷嗷直叫,一边絮絮叨叨道:“公子啊在下只想讨口饭吃绝无加害之意若有冒犯之处只好亲自去跟令尊大人请罪了!”

请罪?这不是等同于跟父亲告状吗?好你个吴季重!不就是缺几个钱吗?!曹子桓不再看他那故作凄惨的苦相,端起碗喝完最后一口蔗汁,把几枚小钱拍在桌上,拎起包袱起身就走。

意料之中,吴季重跟了上来。

“公子,我们这是往哪儿去呢?”

曹子桓回头看向他道:“我有个挣钱的好办法,你想不想试试?”

“哦?是什么?”吴季重眼睛一亮,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金主就是金主啊。

“去赌钱。”
啊?公子你折煞我也……小道一身清白逢赌必输啊!

看着对面那人愕然的神情,曹子桓微微一笑,补上一句:“出门在外,就别称公子了,叫我曹子桓。”

“嗯好,子桓。”

所谓赌钱,当然也不是说去就去的,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曹子桓抬手挡住日光,向远处黄土漫漫的大路极目望去,唉,这就是没有法力加持的普通人旅途啊。

吴季重显然也知道这方圆十里内不见得有什么赌坊,不过他并不在意,问了另一个问题:“子桓要去哪儿?”

“朝歌,去寻一位故人。”

“呃……不乘马去吗?”吴季重心中打鼓,这距离不算远,但若是步行的话就太……

“正是无马不行,走,我们去驿站 。”

为了准备这次的出行,曹子桓早已从醉酒的夏侯伯仁那里套来了官府符信,于是便可使用邮驿马匹一路畅通……当然了,只要他没发现。
曹子桓和吴季重走进驿站里,当值的驿丁见乍见这两人颇有些错愕,一个书生和一个道士,全然不似官府中人,他正想呵斥闲人免进,曹子桓一纸符信塞到他鼻子底下,面上倒是一副傲慢的大爷做派,他话也不多说,只伸出两只手指道:

“两匹马,要快。”

站在后面的吴季重也不禁挺起胸膛,摆出狐假虎威的模样。

“哎您稍等,”驿丁仔细地查看了文书,然后挤出一丝瘪瘪的苦笑,说:“大人,您这文书只配了一匹马……一个人,您看……”

曹子桓一怔,倒是没想到这一折,他回头瞄了一眼吴季重,若在此处丢下他,只怕自己还没找到人,父亲不出一天就会找到他,自己是怎么招上了这种麻烦。

吴季重却毫不为难,嘲讽地道:“一匹马也不会赊,难怪升不上去,你在这多久了,连他也不认得吗?”

那驿丁脸色更为难了,忙解释道:“不是小的不识相,只是长官下了命令,官家物资进出都要记录,要是马匹出了漏子,路上病了死了,我们可是要吃苦头的呀……”

“算了,”曹子桓一挥手,不想再纠缠下去,直接示意驿丁带他去马厩。

驿丁偷偷看了那道士一眼,怕他还有话说,于是急急忙忙地往前领路去了。

吴季重跟上曹子桓,配合地道“大人,小地方委屈您了,将就着共骑一段,咱们到下个地方再换……”他说着走到马厩前,打量了一圈,指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道:“大人,那匹必是良驹。”

曹子桓望了一眼吴季重选中的那匹,眼光确实不错。不过,他忽然被旁边的另一匹全身雪白的吸引了,他不自觉地走过去,伸手抚摸白马柔顺的鬃毛,又沿着头部一路滑下来,马儿乖乖地低了低头,又伸舌舔了舔曹子桓的手,它看上去就好像……

吴季重把这一幕看进了眼底。那人一路上很少笑,即便笑也不可爱,然而此刻嘴角只微微一弯,眼睛里又掩着点淡漠得几乎看不见的悲伤,这个表情不知怎地让他心头忽然一跳。一个想法浮上脑海,若自己是那匹马……不不,如果就这样共骑一程也不错,最好是他在前我在后,那样我就可以看着他,也无需再伪装自己。

于是他笑着迎上去,那是他给他的第一个没有伪装的笑容。

最终事随人愿,曹子桓与吴季重一前一后共乘一匹马踏上旅途。

吴季重本想自己执缰拍马的,但无奈骑术不精,就大公子鄙视了一番,于是只好缩回手抱住骑士的腰。

白马似乎也真的比较听曹子桓的话,他一上手便欢快地跑开了。吴季重赶紧勒紧前面的人,喘了口气,然后贴近他的背,几乎咬着他的耳朵道:“公子,失礼了。”

曹子桓本来觉得并没什么,从前和伯仁也曾这样一起出去过,但某人那低声的一句话,带着热气喷在耳后,吹的痒痒的,却让他的脸烧了起来。他又不敢回头让人看见,只好用力一夹马腹,想借腾跃之势把后面那人荡开点。

吴季重不明所以,只觉忽然速度加快了,心想这马真是好精神,驮着两个人还能这样跑……安全起见,还是抱紧些比较好。




注在文后:
甘蔗的成熟季节什么的,似乎是比感物赋里的说的要晚一些,估计是丕少自己种的东西跟他一样早衰吧……另,为简化人物,此文设定曹家现存两位公子(丞相我对不起你!),曹昂有重要作用,但目前为止丕少显然不知道他的存在……
解释完毕,LZ先顶锅盖跑了……


[ 此帖被大胖桃子在2014-11-29 23:4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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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3-03-25  
不知道为啥我看见那个“不满十岁”我就觉得一定底下要喊“大哥”了~~~这果然是心有灵犀~~胖桃纸姑娘快夸奖我~
吴道士好软萌XD阿丕快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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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3-03-26  
先回楼上两位~
TO倦纸君:子桓嘛,是真的木有灵力……从小就木有(可怜的娃),所以他一直苦练武功希望勤能补拙来着~那个咒其实有更重要的意义……

TO飞行GN:夸奖一下心有灵犀的好孩纸~吴道士的确是很弱很弱的攻,好吧我写的CP都分不出CP向……


接下来更文。
第二章写了蛮长的一段,为了协调章节,就把前面一点挪进第一章了,所以烦请回看首楼更新的部分。
嗯这个文设定的丕少,灵力值为零,但武力值很高……(其实就是你越写越武侠风了吧)
发现居然出现了敏感词!!但总也改不过来……嗯****处的词是zhuangjia,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屏蔽的……



第二章

朝歌距离邺城足有二百余里,半日之内自然无法到达,今晚的目的地是荡阴县城关镇,正是往朝歌的路上最大的城镇。

在沿途驿站上休息了几次,两人闲聊中逐渐熟络起来,吴季重谈吐风趣又不拘小节,时常逗得曹子桓大笑,只不过笑完后很快又陷入沉思的状态中,然后捋着白马的鬃毛,好像在进行某种无言的交流。吴季重本想问若是急事为何不换马,不过看曹子桓似乎很喜欢它,也许是舍不得吧。

将近日落时分,两人终于到达城关镇,此地算是个交通枢纽,虽然比不上邺城,但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西方的天空是一种浅浅的蓝色,晕着一个模模糊糊的橘红色太阳正缓缓落下,几只零落的归鸟从头顶飞过,飞往来时北方的路。

“季重,飞鸟亦知愁否?”曹子桓仰头望天。

“人有忧愁,飞鸟亦有,不然何谓寄情?又如何寄情?”

“宿鸟愁返,其来有自,忧来无方,人莫之知。”

吴季重一怔,不知自己是该接一首诗,还是该还以安慰。若说平时,他多是为利所驱去讨人欢喜,但这一路上,见那公子被自己逗乐,居然也跟着开心起来,似乎全忘了原本是准备敲诈他一笔的。

曹子桓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拍了拍他肩膀笑道:“玩笑而已,须知声无哀乐, 不过人有所感罢了。走吧,今晚的好戏还没开场呢!”说着把缰绳抛给了吴季重,径自往前走去。

他说的“好戏”,正是早前答应的“去赌钱”。显然,曹子桓对吃喝玩乐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哪里是好吃的好玩的一望便知。

比如此时,在这条街两边的就有两间店铺左右分立,一间大的一间小的,一个热闹一个冷清。吴季重见到左手边一张红木牌匾上金灿灿地题着“大赌坊”三个字,右手边则是姿态曼妙的镌着“赋雅棋社”。他其实也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不过十赌九输,他又没有本钱可输,实在没什么意思。

不过曹子桓也没理会人声喧闹的大赌坊,右转进了棋社。吴季重隐约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富家子弟爱玩的博戏他多少也是了解的。

进了店里,一层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字画铺,曹子桓直接上楼,招呼他道:“季重会玩弹棋吧?”

“略知一二。”

“那待会就看你大显身手了。”

“啊?”

“别担心,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吴季重愕然,心想不会有这样便宜的好事吧,不过这也许只是公子一时兴起,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可输的,何不陪他一乐?

上至二楼才是真正的赌坊,不过却比寻常抛骰子抡胳膊的地方文雅多了,只见三联屏风隔开来四个隔间,每间里各有玩法,曹子桓扫了一眼走进第二个隔间,里面已有不少人围着中央的桌子在下注了。两人凑近去看,只见桌上摆着四方而中凸的玉质棋坪,以及沉木的黑白棋子分置两侧。吴季重听得旁边几日互相推搡着:

“梁兄该你了!”

“不不不……在下学艺不精,不敢班门弄斧……”

“哈,梁兄怕不是自谦,是囊中羞涩了吧!”

起哄声此起彼伏,然而却只有�****坐在对面,并无一人挑战。曹子桓一见眼睛一亮,按着吴季重便坐下,道:“季重你来!”

四周的看客们一时都静默了下来,然后那个起哄的反应道:“坐下揭牌,起手无回啊!”

那个一直安坐着的�****慢条斯理地解释起规矩来。第一盘一赔一来者执先,第二盘跟进便是一赔五,第三盘若再跟就是一赔十。曹子桓听完并没什么表情,只在桌上按下一锭金子来,很快有人给他端来茶碗,一闻即知是好茶。

公子啊!早知你带了金子我还来赌什么?吴季重心中狂喊。

然而骑虎难下,只好开局。

白玉的棋坪上共二十四枚棋子,朱墨各半,吴季重第一手仅仅走了个守势的“投石问路”,将一枚黑子弹去中央腹侧,权当是试探。对方回敬了一记,一指将探卒逼回原地,但并未击出盘面。吴季重发现此人棋路极为谨慎,轻易不会发力,落子之处却又极为巧妙,显然是个高手。

于是乎你来我往走了几十手,各有得失,行至中盘,庄|家剩下十枚,吴季重剩下十一枚,仍是旗鼓相当之势。这时盘面显得稀疏了些,庄 家似乎决定开始发起猛攻,一弹指便是连击两枚越过中丘,这一手“一石二鸟”是许多玩家苦练不得的技巧,而他随手用来却是潇洒利落,直接将对手的两名“边卒”弹出棋坪。

四周响起一片赞叹声,原本押吴季重这边的人就不多,此时见庄|家势头正猛不由得拍手叫好。吴季重抬头看了曹子桓一眼,只见他淡定地端着茶碗,浑不在意的样子,但又好像鼓励似的按了按他的肩膀。吴季重微微一笑,心中躁动的情绪安定下来,他并没有急于挽回颓势,反而仔细地调整着己方棋子的布局,将剩余不多的棋子安置在互相接应的位置。

他只等一个机会,一个对手失误的机会。

很快这个机会便来了。庄|家第二次施展他的“一石二鸟”,力道却偏重了些,擦过目标斜斜飞出了棋盘,原本有四枚棋子此时仅余两枚,且都在吴季重那边三面合围的圈子里。

结局不用说,三对二,吴季重险胜。

然而,他胜的时候却没有欢呼声,众人仍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有曹子桓轻轻拍了拍手,笑道:“好季重!金子归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面上还在谦虚着,心中俱是得意洋洋。

于是进入第二盘。众人开始在押哪一边的问题上徘徊起来,而曹子桓自是毫不犹豫地上金子,吴季重倒是留了个心眼,觉得自己赢得未免微妙了些,以诈败示弱引诱赌徒跟进,是许多赌坊常用的手段,一赔一庄|家根本输不了什么,直到对手进了套里时才展现实力,那时往往就是一桌通杀了。

好似是为了印证他这个想法似的,第二盘的对局与之前几乎如出一辙,最终亦是他险胜。这回便是四面鼓声大噪了,押对了的人直呼妙绝,押错了的则懊悔不已,吴季重心想这才是最危险的时刻,只不过这些人在高手面前恐怕都没走过第一盘,所以见他二连胜便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

他一边道“承让承让!”一边对曹子桓使眼色,示意道“见好就收,拿钱走人!”

不料曹子桓竟好似看不懂,反而放下茶碗,将之前赢的金子拢作一堆,推到庄|家面前,两指点着桌子略显挑衅地笑道:“我家吴郎未退,问君敢应战否?”

公子啊千万不要!莫中了敌人的圈套!

然而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心声,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也跟着叫道:“敢应战否!敢应战否!”真有几分摇旗呐喊的气势。

�****依旧稳坐莲台,不动如山,只淡淡一笑,收拾了旧河山,排好棋子重开一局。

第三盘�****执先,这只披着羊皮的狼终于现出了真面目,锋芒毕露再无保留,起手便是“投鞭断流”的阵势,将己方棋子直接送至对方营中死角。棋盘位置有限,若是落点巧妙,便可以鸠占鹊巢然后再度进逼。这种任谁都能一目了然的策略,但却少有人能真正做到。

吴季重心中暗暗叫苦,不过周围的赌徒们看上去比他更苦,只有曹子桓依旧兴致勃勃地观战,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不过破解之法也不是没有,只要原样照搬,将双方棋子交换阵地便可应对了。吴季重本来也有自信可以一试,但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紧张。怪了怪了紧张什么?输的又不是他的钱。

可是一赔十……万一公子输不起怎么办?他发现自己不愿去想象那人失落的样子,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不开心,也让人不舒服。吴季重强迫自己盯住棋盘,但仍是忍不住斜瞟了曹子桓一眼,然后伸指一弹——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手抽筋了,朱红的棋子本来应该越过中丘飞去另一端的,然而中途却莫名其妙地变了路线,改为直线上升,在空中姿态曼妙地打了个旋儿,再顺着光滑的玉质滚下来,余势未绝,紧接着便是两记悦耳的碰撞声,�****布好局的两子恰好被连击弹出盘面。

吴季重屏住呼吸,抬头看看众人,大家都是一脸惊叹。方才所有人都注视着棋盘,只有他无意的一瞥撞见了曹子桓的小动作。

就在他弹棋的同一瞬间,曹子桓右手忽然一松,茶碗自然落下,左手从容地一抄兜住茶碗,带着白色衣袖轻轻一扫拂过棋盘上空。这个动作太快太细微,甚至衣摆并没有直接碰到棋子,也没有人发现,但吴季重确信这一手就是他的杰作。

他盯住曹子桓,却见对方状似无辜地低头喝茶,茶碗遮住了半张脸,只有两只眼睛狡黠地眨了一下。吴季重几乎要笑出声,旁人看来那是个得意的表情,却不知他内心惊叹道:好子桓,真是太好了。

接下来的不再是赌博而是游戏,一旦士气被激发,双方形势很快逆转,未至终局�****便投子认输。此刻窗外的夕阳早已落下,不知不觉已过了添灯时分。

吴季重和曹子桓搭着对方的肩膀,歪歪斜斜地从酒馆里晃出来。

“怎样?我说的没错吧……”

“子桓……是高手……中的高手!”

“哈哈……老实告诉你,我这辈子只输过一次!”

吴季重本想问是谁竟然能赢你?却被曹子桓塞过来的布包给堵住了。

“好季重,金子都归你。”

“这……公子,我受之有愧。”他不知不觉又用回了“公子”的称呼,今日赌的大,足足赢了近百两黄金,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若真收了实在心中惴惴。

曹子桓忽然放开他,直直地站在路中间,仰头望着满天璀璨星斗,低声道:“季重,我很久没有玩的这样开心了。”

然后他大笑起来,指着那灿烂银河放声道:“星君知我喜否?”

吴季重看他笑着,也觉得快意,却又有一丝莫名的悲感,他揽过曹子桓退到路边,哄人似的说:“我知道,我知道好了吧。”

好容易在客栈里安顿下来,曹子桓醉的厉害,早已睡下,马也交了人看管。吴季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整天对他来说过得并不轻松,他没有哪一次骗财骗的这样辛苦,倒不是技术上有什么困难,只是心里过不去。他不明白为何曹家大公子这么容易相信人,会随意带一个陌生人上路,还一道吃喝玩乐,他知道曹子桓是个聪明人,而且他的聪明与自己的聪明不同。吴季重习惯了一无所有,若有一天金钱与真心结伴出现在他面前,他便本能地感到困惑。

不管怎么说,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吴季重掂了掂手里的布包,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玦来,自言自语道:“百金诚足贵,佳人知几何?”
正如早上在茶肆里做的那样,这块玉玦也是吴季重偷偷摘来的。他摩挲着那玉光滑莹润的轮廓,心想,这玉虽没有金子值钱,但他却想留下来做个纪念。而一转念间,又自嘲地笑了:“小人还是拿金子好了,玉玦该还给他。”

于是他拿定主意,把玉玦捏在手里,往曹子桓的房间走去。

房门没有拴好,也许是方才忘了。吴季重踮着脚尖贴着墙壁挪了进去,抬头一看似乎连窗子也没有关好,明亮的月光拂着帘子,好似夜色的波浪,一晃一晃地打在裹着被子的人形上。

那块玉玦原本并非佩在身上,反而是给曹子桓珍而重之地贴着胸口藏着,想来必是名贵不凡,吴季重正在两人同骑的时候顺手摸到的。
这下要怎么放回原处呢?有些为难啊为难。公子今晚喝醉了一定还没来得及发现,现在也一定睡的人事不知……吴季重这样想着,于是轻手轻脚地往床上靠过去,两指小心地拈起被角,说时迟那时快——

“哎呦!”

手腕上那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吴季重猝不及防大叫出声。

曹子桓已经翻身而起,扣住来人的手把他按在床上,当听到那熟悉的呼声,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之后,曹子桓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吼道:

“吴季重,你自重!”



注在文后:弹棋什么的,大部分是LZ想象……(太尼玛异想天开了好吧我自重!)这个游戏算是技巧性比较强的,也和赌博有所联系,虽然LZ没有找到确实资料说明有人拿这个赌……但是但是,你看他们都玩high了嘛(主线呢哪里去了?!还不承认你就是剧情无能吗?!)~ LZ真心是史盲,脑子里只装了YY……
另外,辛佐治我对不起你……
嗯由于LZ这周春假要出去旅游,所以应该有段时间不会更文了(如果有人看的话),谨致歉并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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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3-03-26  
其实看到CP的时候偶都在想,“质”是谁咧?真的是冷CP哦,祝春假快乐,回来要更哦。
飞行上帝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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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发表于: 2013-03-26  
艾玛弹棋好帅QVQ!子桓的一手尤其无比帅QVQ!!
那个“问君敢应战否?”突然让我想起三国杀里的那句台词“尔等敢应战否?”了噗XD
话说……这窃完玉,是不是该要偷香了?XD……[忽略我……]
崔文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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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3-03-29  
虽则我不萌这个西皮。。。但是姑娘的描述让我觉得超级有LOTR里面的AL感。。


发柴了发柴了,最近发柴了}}此人暴发户无误
大胖桃子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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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13-04-06  
旅游归来,爬上来更文……先回楼上诸位……
TO白鹭洲:谢GN催更,有人看就有动力啊~ 但愿能使质丕这CP稍微不那么冷……

TO飞行:真的有帅到吗?哈真开心(总觉得自己写的太武侠了)~ 虽说下文里木有偷香大概要让你失望了……(表示至今还没写过非清水的东西……)

TO倦纸君:其实呢……本文里丕少的其他基友是会出现的,司马有,阿尚会出来打个酱油,其他的不一定~因为我并不是坚持“CP唯一性”的人……

TO崔文:我没记错的话崔文=北溟鱼(不知道崔文是不是也等于催文)?嗯好吧……其实完全没往AL方面想呢~



第三章

等吴季重反应过来时,正被人以一种尴尬的姿势压在床上,曹子桓一手按着他的肩,一手紧扣手腕,膝盖顶在他的腰眼处,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除了稍微有点衣衫不整。白色的里衣好像揉皱了,散开的黑发落在吴季重脸上,凉丝丝地又有些痒痒的,将月光隔在两人之外,只剩下一瞬间的相视无语。

吴季重先反应过来:公子啊!该自重的是你啊!

当然他并没这么说,只稍微动了动,扯开一个笑容道:“是我没看清楚,走错了房间,公子恕罪恕罪!”

曹子桓目光闪动,慢慢松开手,他没有叫人走,也没有费心去整理仪容,而只是默默地坐起来,望着窗外的月亮。

那月光温柔得能化成水似的,照在曹子桓身上。吴季重这时才发现那人脸上好像挂着隐约的泪痕,眼睛红红的,神色与白天时大不相同。
“这……怎么了?”他也坐了起来,轻声问道。

“我又梦见大哥了。”

大哥?哪个?吴季重纳闷起来,曹家的公子里不就是你最大吗。
他刚想开口,曹子桓忽然提高声音道:“季重!”

吴季重用眼神询问何事,那人直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地,最终道:“你……什么时候走?”

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个问题,吴季重平素自恃口才,此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然后他下床来,离开曹子桓三步的距离站定,端正地行了个礼,道:“这一路多蒙照顾,无以为报,只求勿为公子之累,吴季重就此别过。”

他面上很平静,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又或许是意料之中的了然,说完便静静地退出房间。

曹子桓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千真万确的,他原本是想说的是“你先别走”,但一出口竟然变成了那样一句话。也罢,这世上每个人都总有一天要走的,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不同。

“今日乐,乐未央。今日乐,不可忘。”

他喃喃自语着,钻回了被子里,刚要躺下却被一块什么硬物给硌了一下。

哦,是那玉玦,也许因为刚才一番动作,掉了出来,幸好没有失落。

第二日早晨,曹子桓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经过隔壁房门的时候忽然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去告别,又为什么要告别呢?水中的两朵浮萍相遇便相遇了,浪花一卷也就分开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不再停留。

倒是楼下趴在柜台上的快睡着的小伙计一见到他腾地跳了起来,道:“公子,有你的信!”

他递过来一张勉强算是信的小条子,曹子桓展开纸卷来,上面只有几个字:

若事有不顺,沿行水路为上,大利东北 ,可免灾厄。季重拜别。

曹子桓一怔,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他说的话,然而一转念间,又觉得吴季重虽然人不大正经,但总不至于害自己的。

他收好纸条,接过伙计牵来的马,不自觉又回头望了望客栈二楼的窗户,那个人若是留了话,说不定比自己更早走了呢。他不再回头,一拉缰绳,便催马上路了。

此行的第一站是去拜访父亲的老战友,贾文和。

他原是道上中极有名的一位,据说是已经修成“宿命通”的居士,能知晓天下兴亡,万事始末,但来历颇神秘,曾经多次辗转,后来才加入父亲的战线。曹子桓由于对自己前十年的人生全无记忆,贾文和其人只是听闻而未曾亲见,尤其近年来那人似乎决心金盆洗手,如今隐居在淇水之畔,不问世事。

父亲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情,也许他会知道吧。

策马至沿淇水岸边,曹子桓放慢了速度。举目四望,初冬的江水渐渐缓下来,几只伶仃的水鸟时不时踩过水面,不知何去何从。对岸是稀稀落落的农田,因刚收割过而显出些羞涩的枯黄,托着远方湛蓝色的天空,原野上一片宁静的萧瑟,看久了倒也别有一番可爱。

贾文和便是隐居在这样一个所在,与热闹繁华的邺城大不相同。

曹子桓下马走到江边的渡口,那其实只是一个极简易的停船处,两只小舟卧在水面上,随着波浪悠悠地荡着,既没有任何指示,也没有船夫。以船的大小来看,马是肯定上不去了,曹子桓只好把缰绳系好,摸摸马头安抚了一下,然后自己跳上了小船。

刚上了船,却发现没有桨,曹子桓正觉疑惑,那小船却自己动了起来,好像一只通灵的老龟,驮着他往对面凫水而去。曹子桓心中惊奇,想这贾文和真是有意思,父亲家里就没有这样好玩的东西。

不过半刻已摆渡到南岸,渡口处有一条土路延伸向前,曹子桓一眼望去,是个不甚起眼的小木屋,想来那就是贾文和的住处。

还没走到木屋门口,一个陌生的声音便悠然飘了出来:

“未知曹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话说的很恭敬,语气却是一派从容。

曹子桓忙高声回应道:“在下曹子桓,久慕贾先生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那简陋的木门被推开,是一个须发灰白的老人,相貌平凡,身形还略有些佝偻,但两眼中的精光令人一见难忘。曹子桓上前行了个礼,贾文和看了他一会,也还以一礼,并请他进门。

“我与曹公多年未见,想不到大公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他笑呵呵地客套着,取过刚烧好的开水,亲自泡起茶来。

曹子桓盯住他道:“贾先生贵人多忘事,我是二公子,不是大公子啊。”

倒茶的手在空中一顿,贾文和眯起眼睛,审视的目光一闪而过,然后一笔带过:“公子说笑了,请,”他把茶杯递给对方,接着道:“我隐居太久,很多事情已经不大清楚了,这回是曹公有事召我?”

“呃……不是,”曹子桓接下杯子,方才贾文和的反应都看在眼中,他犹豫了一会,道:“是我,想向先生请教一件事。”

本以为那位温和的老人不会推脱,谁料他却道:“若是要问前事,恕在下年长朽迈,无能为公子解答,若是问后事,则机缘未到不可说,”
曹子桓听在耳中,心想贾文和多半也是跟父亲串通一气,打定主意隐瞒到底了,他放下茶杯急道:“先生,你明明知道的,却不愿告诉我!我大哥到底是谁?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

“公子哪里来的大哥?”

曹子桓将梦里发生的事全部说了一遍,那感觉是如此真实,虽然是梦,却不由人不信。

贾文和认真地听着,发白的眉头皱了起来,沉吟了一会,道:“公子,梦中之事如何做得准呢。”

不待对方回答,他又道:“即便是真的,逝者已矣,多忧何为?”

多忧何为?明知追寻也许并无意义,却还是不能放下。曹子桓慢慢地道:“父亲曾说过,我十岁时生了场大病,病后就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我问他,那小时候大家都在哪里?过得怎么样?子建记得吗?可是所有人都不肯告诉我……”

“人生天地间,终究难免一死,归处早已注定,来处却杳不可知,先生法力已是当世少有,难道还不能全我一个小小心愿吗?”

贾文和叹了一口气,眼中有些怜悯之色,曹子桓的梦的确是真的,但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若成全了他,只怕事情便要往万劫不复的方向滑去,况且,自己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贾文和看向曹子桓的眼睛,沉下语气道:“公子,你的父亲会害你吗?”

“当然不会……”

“那就到此为止吧,错误已经发生了一次,就不该再发生第二次,追究下去只怕后悔莫及。大家是为你着想,不要辜负了一番好意。”
“老朽言尽于此,公子请吧。”

曹子桓黯然地离开小木屋。贾文和的话他并不完全相信,可是几乎要触到真相了,却又被推了回来的感觉真令人沮丧。他走回到渡口边,重登上那善解人意的小舟,抬头望天,日色开始暗下来,得在附近找到借宿的人家才行。那贾文和也真不给面子,嘴上说什么蔽舍不足以迎贵客,实际上就是想他快点走罢了。

不过……曹子桓忽然想起,临走时老人提起的一句忠告:“公子从陆路来,便由原路返,勿近东北方水道。”

哼,小恩小惠,故弄玄虚!

倒是让吴季重那个乌鸦嘴说中了,果然事有不顺……

他下了船解开马缰,那白马见到他,兴奋地打了个响鼻,乖乖地凑上来,曹子桓拍拍它,心想还是马儿好,比贾家的乌龟船可爱多了。
他跨上马,鞭子轻轻一甩,头也不回地便沿江往下游驰去了。


贾文和坐在茶室中,一口一口地啜着冷掉的茶,自言自语道:“若是让你知道十年前张绣之事,你又怎会放过我呢?”

“老天从来不公,”他略抬了抬茶杯向苍天致意,淡淡道:“肯赊我这么多,却不能饶他一点。万般无奈皆是命,不如此间一杯茶。”


吴季重睡了一个大大的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昨晚颇费了点法力观想天机,像是那样一条留言可要值不少钱呢,虽说公子未必会听他的话,不过总算尽了对那包金子的一点心意,这样我总不欠你了吧?良心大安,良心大安呐。

豪气地吃了顿午饭后,吴季重决定先给自己换身行头,道士装实在太寒酸,怎么能穿在有钱人身上呢?步行也很寒酸,虽说师父曾赤脚走遍天下,但是能享受时还是得享受。

他花了剩下的半天时间在镇里逛了一圈,换了身好衣服,买了匹好马,心中乐呵呵地想到,这样看起来才能跟公子走在一起嘛。

也不知道他走到哪里了?以那白马的脚程,一天肯定能到朝歌了,也不知道他找到那故人没有?吴季重虽然看出东北方可能会有好事,但天机往往不能解答问题,反而引发更多的猜想。他骑在马上,慢悠悠的走着,不自觉竟也是往同一个方向行去。

往南便是淇水,他想起水边曾有过怨女的故事,脑中忽然浮现了昨夜曹子桓那张脸。他为什么难过呢?吴季重闭了闭眼睛,企图赶走自己脑中的景象,心想我还是应该把这事忘了,但是闭起眼睛那形象却越发清晰了,和着一条大河在他面前缓缓淌过……

吴季重心中一动,执鞭的手轻轻在腿上打起节拍来:

“淇水汤汤,天野茫茫,问彼佳人,何事忧伤?”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许多言语的碎片从他脑中划过。

“季重……你什么时候走?”

公子不需要的话,我这就走了啊。

“寒江有渡,鸿雁可期,今以远出,归无所处。”

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飘零在风中的落叶好像变成了自己。

“我很久没有玩的这样开心了。”

你开心就好啊,我陪你一起开心。

“昔以发结,今致道殊,俯首自惭,由僵信步。”

我又为什么要往南去呢?本来不是该去邺城的吗?吴季重勒住马停了下来。

“我家吴郎……”

马儿不解的甩了甩头,它听不懂主人吟的最后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怨彼羸驽,罔失前路,行也徘徊,思也回顾。”

吴季重苦恼地叹了口气,仰头望向浅灰色的天空。公子若是真往东北方去了,也许可以再见上一面吧。

东北方……曹家大公子……

等等,他是不是说过“梦见了大哥”这句话?如此一来,曹子桓不是排行第一而是排行第二,齿序不对,昨晚算的命盘就全错了!

吴季重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摸出包袱里的一个小巧的铜盘,掐指迅速地演算起来。

“东北方……是凶兆……”

他怕一时着急弄错了,又重新算了几遍,得出的仍是同样的结果,都怪自己自作聪明,还以为凭借已有的修为便可以眼力识人,谁想到中间还有这层曲折!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下报恩不成反而害了公子。

他把命盘揣回包里背好,抖开马鞭狠狠一甩,马儿吃痛身子一弹,才不情不愿地跑了起来。吴季重看看天色,咬咬牙心想,顾不了那么多了,又是一扬鞭,马蹄翻起一地尘土,载着马上的人往南方疾驰而去。




注1:贾诩同学为什么会隐居在淇水之畔呢?嗯……因为作者需要他在那里。我个人觉得呢,贾诩挺有“大隐隐于朝”的感觉(虽说他也很唯恐天下不乱),所以这里就干脆让他隐了……
注2:“宿命通”是佛家修行到一定境界可能达到的神通之一,比较适合贾诩,所以就给他了……
注3:淇水汤汤什么的……就当是吴季重的小情诗吧……(四言诗无能的抱头擦泪)
注4:LZ其实觉得,本文中的曹子桓是过分忧伤了些……因为并没有历史中那种命运加诸其身,所以显得似乎忧伤的无来由,只不过是LZ觉得他有某种敏感体质……但是LZ并不打算把历史里的悲剧再在衍生里轮一次,LZ虽喜欢看虐文,但自己写不来……本文里丕植不会争个你死我活,曹操也不是SM老爸,夏侯尚也不会悲剧的,诸位请放心食用……


废话说完,LZ遁走吃饭去也……




[ 此帖被大胖桃子在2013-04-08 22:47重新编辑 ]
飞行上帝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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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13-04-06  
我只是来围观乱算命的吴季重小朋友的……
以及他到目前为止是我觉得最可爱的一个人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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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13-04-07  
有种笔友要出现的预感……好想看笔友出场!!那紫色胡子的笔友哟!
一开篇就是宛城真虐真吐艳!然后LZ你自言自语早衰更吐艳!
甘蔗果然是主角,这么快就出场了,不知道葡萄什么时候来……
绝人以玦,这玉玦难、难道是子修大哥的?
我觉得动不动就文青地开始吟诗的子桓同学真的有点太……太忧桑了……要不要这么文青啊!所以有一点囧orz,他这样很需要有人跟在身边记录《曹二即兴作品录》,说不定一路玩下来(喂)《大墙上蒿行》都写好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开个玩笑,lz不要介意……)


大胖桃子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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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13-04-09  
先回楼上诸位……多谢捧场~
TO飞行:吴季重小盆友是有点脱线(威侯不要打我)……嗯这个人物算是很OOC了,我只求还原一点,那就是对丕少好……

TO涉江采芙蓉:那个……抱歉的说,紫色胡子的笔友暂时不在本文计划中,GN若是萌丕权(我也萌!)可以看看本版内另一篇《行行至吴会》……(LZ居然还敢打广告摔之!)

TO倦纸:GN的两句话各说对一半~反正不会BE,凶兆就凶兆吧……嗯,看下文就知道了~



第四章

沿着淇水畔一路往下,一路上草木萧瑟,人烟更少,离开了贾文和的居所之后,寒冽的北风像是终于挣脱了束缚似的漫卷而来。曹子桓系好被风吹散的头巾,略伏低身子贴近马背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便到了淇水分流处,主流继续南下汇入白沟,支流往东北延伸,是为清河 。行至此处终于见到了一座小村庄和像样的渡口。曹子桓本意再往许昌去拜访荀令君,只是此时天色已晚,要走也得明早再出发了。

骑马缓行在乡村的小路上,道旁是稀疏的农田和屋舍,时不时有几只乱跑的鸡鸭穿过土路,然后被马蹄扬起的尘土呛了一脸。

曹子桓发现一件颇为奇怪的事,这村庄里似乎多是女人,虽有老翁和孩子,但壮年男丁却没有几个。正在疑惑间,忽然发现前方清河渡口处聚集了一大群人,抱着小孩的女人,拄着拐杖的老人,似乎在围着什么人。曹子桓坐在马上看的远,只见人群中是一对年轻的夫妇,正相拥而泣,丈夫整好行装上船,一柄斧头背在身上,柴刀别在腰间,手中是长棍和火把,若非工具简陋了些,简直就是上阵出征的装备。

即便再依依不舍,却也不得不分别,众人面上是沉重与担忧,又怀着一丝希望,皆沉默地目送征夫而去,只听得妻子低低的啜泣声,被寒风一荡,直直吹入了曹子桓的耳中,好像记忆里一首悲伤的歌:

“与君新结婚,宿昔当别离。凉风动秋草,蟋蟀鸣相随。冽冽寒蝉吟,蝉吟抱枯枝。枯枝时飞扬,身体忽迁移……”

她为何这样伤心?难道她的丈夫会一去不归吗?

曹子桓半是好奇半是同情,于是催马上前,询问村民们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自几个月前起,村庄里往对岸山上砍柴打猎的人陆续失踪,众人几次搜山都未能找到元凶,只发现一些死尸的骸骨和衣衫,有人说是被猛兽吃了,但附近并没有什么猛兽能一下子吃掉那么多人还不露痕迹,也有人说是有山贼,可是山贼不会只取命不要钱……渐渐地,村里的男丁越来越少,大家本想再不去对岸以避开危险,但即便闭门不出,失踪案仍旧不断。

直到最后一个还有胆气的年轻人决心反抗那无所不在的压迫,就出现了方才那一幕。

对岸的丛林正是东北方向,曹子桓心中一动,这就是贾文和告诫他不要去招惹的事情吗?但是季重却说东北方有利,难道是天意让自己来到此处,为民除害?

若按村民所说,这桩事情甚是蹊跷,恐怕不是寻常人能解决,那个年轻人独自前去恐怕凶多吉少,他想起那位妻子被泪水沾湿的脸,对仍在絮絮叨叨的老丈脱口而出道:“那林子在哪里?我去助他!”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纷纷转过头来看他,面面相觑后交头接耳起来,老丈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说:“少年人,逞强是会丢掉性命的啊……”

大概是大家看他一副书生打扮,手无寸铁的模样,都觉得帮不上什么忙,多一人反而是送死,于是都摇了摇头。曹子桓转向那位妻子道:“他一个人去才会丢掉性命,对面山上多半是有鬼怪作祟,以凡人之力怎能抗衡?”

“那……那你有什么办法?”妻子看起来有些动摇,眼眶又红了起来。

曹子桓直视着她道:“我是猎鬼的法师,拳脚功夫也不弱,就算不能打跑那个吃人的东西,至少也会把你夫君带回来!”

众人见他说的信心满满,便也都默许地让开一条道。这回白马倒是不怎听话了,蹬着蹄子死活不肯被栓起来,曹子桓没办法只好把马交待给村人看管,自己登上船开向对岸。

曹子桓一踏上地面便感觉到一股异样,他猜得不错,眼前的这片山林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妖物。贴着胸口的那块玉玦发起热来,他摸出来一看,隐隐泛着荧光,果然有所感应。这玉玦是他好不容易向钟老师求来的,有庇佑与警示之用,既然天生不通灵,就只能靠工具补拙了。

他将玉玦平放在掌中,缺口处开始转动起来,自动指向灵气充溢的方向。他举高手中的火把向前探去,一边用脚扫开地上稀疏的荆棘。四周寂静无声,吹拂着林木的风也好像静止了下来,抬头亦不见月光,曹子桓本想先找到那个年轻人,又怕大声喊会引来危险,只好先独自前进。

忽然间,手中的玉玦一动,直指前方的缺口向右一转,曹子桓往右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身形长而低伏,看起来像是一头狼。

他正想跟上,心中的警钟一敲,还是应该留个心眼。曹子桓迅速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筒,拈出其中一枚竹签,手上一用力将它钉在最近的树上,看见远处那黑影闪烁得就快看不见了,才拔足追了上去。

那头狼跑的并不快,但奇怪的是,总在就要靠近的时候忽然拉开距离,却又好像无意把追踪者甩掉。曹子桓心想,这决不是普通的猎物,如此行径多半是为了引他入圈套,看似形单影只,说不定前方等着他的就是狼群。当然他也不会傻乎乎地掉进人家的陷阱,这一路上不断在经过的树干上钉入竹签,便是拟阵的过程,竹签上涂有秘制的迷迭香粉末 ,并施下了咒印,若阵式能成,足可收妖降魔,即便不成,也能让妖邪不敢近身。

一人一狼追逐了许久仍在僵持,曹子桓渐渐觉得跑得有些吃力,他不禁停下来喘了几口气,而此时火把竟忽然熄灭了。曹子桓心中一急,怕失去了那狼的踪迹,一抬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央有块平台样的大石头,许久不见踪迹的月亮此刻高悬在中天,如瀑的月光洒在石台上,他终于看清了那匹狼的样子。

浑身上下是纯然的灰色,没有一丝杂质,毛色油亮,如果不看它叼着的那具尸体的话,曹子桓几乎要暗暗赞叹这是只漂亮的动物了。它咬着一只人手,毫不费力地拖到石台上,曹子桓认出那正是比他早一点出发的年轻人。

脖子被锋利的牙齿撕裂,还未干透的鲜血曳地,他已经死了。

曹子桓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听见那灰狼用人的声音,对着石台边阴暗的角落说:

“孩儿们,开饭了。”

两只小狼闻声欢快地跑出来,一只跟大狼很像,也是通体灰毛,另一只则是白毛。小灰狼和小白狼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撕咬起新鲜的血肉来,灰的那只忽然问:“阿爹你不吃吗?”

狼老爹摇了摇头,甩了甩尾巴,慢条斯理地道:“我的客人,还在后面。”

说完,它身子不动,脑袋却转了过来,一双鹰似的眼睛直直看向曹子桓。

曹子桓心中大骇,脚下却好像生了根般动弹不得,灰狼离他明明尚有十丈,可就在一瞬间,那灰色的猛兽便已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扑了过来,雪白的狼牙直捣咽喉!曹子桓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火把一挡,堪堪架住那两排锋利的牙齿。灰狼的力气比想象中更大,虽然没有咬到,两爪却死死地扣住曹子桓肩上,尖利的爪子嵌进肉里,痛得他身子一弹,差点便要松手,但还算清醒的神智让他咬牙忍住了,奋力一扭腰,翻身把狼压在下面,右手一支竹签便狠狠往灰狼脖子上扎去。那狼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立刻撤回爪子,还不忘剜出几道长长血痕来。

灰狼腾地退开到两丈开外,曹子桓也赶紧站起来稳住,此刻情况危急,分秒不容错失,若让那狼有机会再来一次,自己完全没把握能挡住,他眼角一瞥远处仍在享受晚餐的小狼崽们,再不迟疑,右手一扬便是两支竹签直射两只小狼!

狼老爹捕捉到了这个动作但已来不及回身去救了,然而灰小狼似乎敏锐地感觉到了威胁,立刻伏下头避过射向自己的那支,又扑倒呆住的白小狼,可这次却避不过了,携着符咒的竹签刺进它的左眼,一声凄厉的哀嚎划伤了月光,灰小狼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曹子桓几乎能感觉到几丈外的灰狼恨得浑身的毛的竖了起来,它仰头长长地一声咆哮,弓起身子准备发动攻击,曹子桓自认抵不住这番怒火,当即转身就跑。

他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往来时的路奔去,无奈之前体力消耗太多,双肩血流不止,又是火辣辣的痛,他咬牙命令自己不要停下,只怕一旦停下就再也动不了了。

不出意料,那灰狼立刻箭一般的追了上来,只是它也受了伤,这回双方均是用尽全力,势均力敌。曹子桓啊黑暗中勉强辨认出自己插过竹签的地方,迂回曲折地终于绕到阵中央,一回身将火把掷向紧跟上来的灰狼,另一只手极快地擦亮火折子点燃身边树上的竹签。

仅仅一瞬间,整片树林好像忽然盛放的烟火一般亮了起来,四面八方连绵不断的竹签一一响应,炸开热烈的火花,在黑暗的林中排开阵式。

竹简燃烧散发的辛辣香气让灰狼非常不适,它不再张牙舞爪,而是缩成一团,在原地打着圈,尾巴不断摇摆着,似乎想尽力扫开那灼人的烟气。

曹子桓也支撑不住了,腿一软坐倒在地上,他知道此时狼被困住,是逃走的最好机会,可是浑身上下一点劲也使不出来,他心中着急,怕迷迭香气散尽之后就再无法制住它了,然而脑中却一阵晕眩,眼前的景物都模糊起来。

隐约中,他看见那灰狼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走来,暗红的舌头舔着牙齿,锐利的双眼在迷雾中闪着幽幽的光。

曹子桓勉力撑起身体,挪动着向后退去,雾气渐渐散开,一人一狼的距离渐渐拉近。

此时忽然一阵马蹄声冲破夜色,曹子桓抬起眼睛想看清楚,只觉马上的身影颇为熟悉,那声音更加熟悉:

“子桓!”

这一定……是他说过的所有话里,语气最正经的一次。曹子桓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个想法,有点想笑,可嘴角已经没有力气弯起来了。

那人扬手便是一道符纸飞向灰狼的后颈,牢牢地黏在皮毛上,然后很快,他的马也和狼一起倒下了。

这就是曹子桓昏过去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吴季重几乎是摔下马来,还未站稳就扑到曹子桓身边,他的心脏跳得快要溢出胸腔,伸出去探鼻息的手也抖得厉害,等触到那温热的呼吸时,才终于放下一颗心,幸好还有气,没有来迟……

可怎么弄成这样?他拨开黏在曹子桓额上汗湿的头发,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即使在夜色中也苍白地过分,干净的白衫染满鲜血和泥土,一点也不像他的公子。吴季重心想这回自己欠人欠大了,简直跟那包金子一样重的人情,不,比金子还重……

他忽然抱紧那具失去意识的身体,好像自己才是那个需要温暖的人,但又怕压疼了曹子桓,于是赶紧松开,将人平放在地上,查看起伤口来。

左肩上的抓伤尤其严重,原本并不很深,但由于剧烈动作一直没能止血,里衣全染红了,粘在身上很是碍事。吴季重看看倒在一旁口吐白沫的马,心中骂道真是没用,现下连走都走不了了。他把栓在马背上的一灰一白,同样贴了道符的两只小狼拎到一旁,和大灰狼堆在一起,然后开始处理伤口。好在有一技傍身,治疗救急不成问题,否则若是拖到第二日,只怕人命也丢了。

包扎好伤口后,原来的衣服是不能穿了,曹子桓的行囊也没有带在身边,吴季重从自己包袱里捡出一件缎蓝色新衣,庆幸当时在镇上多买了几件,便套在曹子桓身上穿好。虽然略显宽大了些,不过还是蛮好看的。

整理完这一切,远处东方已开始发白,淡薄的天光透过层层树枝照进林子里,正是新的一天开始前最为静谧的时刻。

吴季重倚着马肚子坐着,让曹子桓靠在自己怀里,又怕他躺的不舒服,调整了一下位置把人枕在腿上。吴季重并不知道,他的公子其实经历过比这惨烈的多的事,更多的死亡,和更多的战斗。可他此刻心中只觉得万分疼惜自责,觉得自己是天字第一号的坏人,心里梗的几乎要掉下泪来。

白色的日光渐渐转成金色,终于给曹子桓那张苍白的脸增添了一点生气。吴季重轻轻碰了碰他回了血色的嘴唇,喃喃自语道:

“可是公子,你怎么就信了我呢?”



注1:清河为淇水支流,位于东北方向,流经黎阳。“我独何人,能不靖乱”哦也~ 但是结果曹子桓还是食言了,哎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嘛……
注2:迷迭香传自西域,据说古希腊人曾燃烧迷迭香来驱鬼辟邪,此处拉了个郎……丕少既然木有灵力,装备就要加强!
注3:妖和鬼是不一样的东西,不过曹子桓懒得跟村民解释,只表示自己是“法师”,其实他两个职称都木有的……
注4:那三只狼是什么东西……应该很容易看出来吧,我就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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