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几日大雪封山,鹅毛般洋洋洒洒飘满天空,世间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飞禽走兽纷纷躲入巢穴,延绵百里杳无人烟,妖界每年的休眠期由此来临。
得此清闲,妖主便在殿中镜前支起小案,日间拉着陆逊一块儿赏雪饮酒,入夜拥其同眠,心中自是无限满足,无比惬意。哪怕此刻世间极寒,亦抵不过此间春意融融。
“伯言,你我相识千年了吧?”
这日难得晴朗,雪花稀稀落落,日光下晶莹剔透,被风一吹,不知兜转去了何处。
“是。”陆逊倾身为孙权斟酒,杯中是那人注视自己的倒映。
孙权带着几分回忆:“那时你在殿下诸臣之中,或不言语,或一针见血,却总是不卑不亢。我便常想,这人究竟是故作清高,还是个性使然。”
陆逊闻言便也笑了:“那时,至尊端坐殿上,眺眼望去已颇具威严。”
那时,他们之间,相隔着一整间大殿。
“不过是故作镇定而已。”孙权举杯浅酌,“吾兄当时那一闹,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放弃一切,携手离去,从此不再为妖界之主,不再是天宫星君,只是孙策和周瑜而已。
“真是羡煞旁人啊。”正兀自感慨,却被人执了手。
面前之人带着浅淡笑意:“至尊何必羡慕他人。”
后来孙权将陆逊调至身边,为自己整理公文。那时,他们之间,仅隔着一张书案。每每抬头便会看到案下身影,久而久之,竟觉得那人会一直存在,理所当然的,一直都在。
反手相握:“不错,伯言所言甚是。”
如今,他们之间早已坦诚相见,并肩看沧海桑田,携手赴天荒地老,又何必再去羡慕他人。
回忆却因此如开闸的洪水,在这冬日午后,孙权兴致勃勃地述起了童年往事。陆逊便在旁安静聆听,偶尔应上一句。
“……那几日我被兄长关入一处山洞,洞前被设了结界,顶上倒有一处裂口,可惜我无处攀爬。不过几日,突降雷暴,待我有所反应,已化出了人形。之后我才知,那几日正是我天劫将至。”
“原来至尊第一次历劫,竟是全无准备,如此倒也没出什么差池,实属万幸。”
杯中佳酿已换成香茗,袅袅清香随水雾升腾,熏染一室亦模糊了杯中那张清颜。
孙权又似想起什么:“意外仍有的。那时一只山雀误落洞中,未知生死……”
“原来如此。”陆逊兀自点头,目指瓶中朱羽,“至尊那支朱羽便是当日所得吧?”
未想陆逊竟能如此举一反三,便在杯至唇边时停了一瞬,孙权随即一饮而尽以掩尴尬。以陆逊的为人,若被他得知自己不仅未救那鸟还反拔其羽,只怕会狂遭鄙视的。
果然,就见陆逊眉峰微皱,似是无奈:“至尊当日擅取他人之物,日后若其主上门,理应奉还。”
“那是自然。”口中应着,心下却不以为然。那时距今已相隔数千年,那只山雀只怕早已几番轮回,什么前尘往事于它皆为浮云,若有幸得知其羽为他这个妖界之主所得,该是万分荣幸的。
转眼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妖王殿又重现忙碌之景,我们也不得不书回前章。
那日,在陆逊呈上的公文中有一封玄德星君送来的贴子。自小妹嫁入天宫后,两家多有书信来往,凡天宫大小宴请也都会往妖王殿送上一份请帖,仿佛这桩婚事真让两家亲近不少。
彼时若孙权心情尚好,便会带陆逊一同出席,于是偶尔也算去过那么几次,当然他自认为仅仅是去看小妹而已。
眼下孙权刚渡过一个颇为滋润的假期,虽然在看到玄德星君之名时仍会有些不爽,但总体而言心情还是不错的,尤其此次宴请的名目颇有意思。
“天宫将于下月初一,昆仑台上举办斗法会,并邀各界前往。”孙权看了眼案下之人,“伯言,如何?”
恰逢陆逊抬眼,四目相接:“至尊自然是想去的。若胜,能扬妖界之名。不去,反遭他人轻视。”
妖主嘴角一勾,笑了:“知我者,伯言也。明日你便随我去挑选人员,届时绝不能输给天宫那些家伙。”
“在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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