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年吕蒙学习突飞猛进,寒假末尾,仲谋又带他去找鲁肃打听招考信息。
鲁肃原本对这事就意兴阑珊,随便找了几个大题给他做。恰巧有学生来问毕业论文的事情,鲁肃跟他们耽误到中午,回来看时,发现纸上写得满满当当,吕蒙已经把每道题目都弄了五六种解法。
他仔细过了一遍,发现竟然都讲得通,不由目瞪口呆,嘴里小声嘀咕着:“了不得……真是刮目相看……”
吕蒙又问:“鲁老师,你看我能考上地质大学吗?”
“开学以后你们学校会有模拟考,到时候看你其他科目的排名情况,就能差不多知道了。”
在北师大附中上课的时间正是高中最黑暗痛苦的时候,学生们每一刻都恨不得拿来做题看书,像他这种年纪大些的复读生也并不稀罕。吕蒙顶多课间休息时能跟前后桌的人说上两句话,如此紧张的气氛下,跟同学们难有深交。
三俩月的时间稀松平常的过去,临到考试,因为孙仲谋事先诓他说自己有关系,怎么也能把他弄进大学,搞得他反倒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别人着急上火、嘴上起泡、月经不调的时间,他却一身轻松,想着即使考不上,起码努力过,就按原计划填了地质大学的专业。
考完后离通知书下来还早得很,吕蒙坐上火车回了老家。
老家一切如常,是他见惯了的青山、水塘和田野,还有低矮错落的平房。
乍一回来当然亲切的不得了,看什么都熟悉,看什么都踏实。但住了月余,又慢慢的开始无聊。
俗话说“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加上通讯闭塞,没有电视没有广播,带回来的小说也看到不想看了。吕蒙看着院子里的土墙和磨盘,不知怎么,心中也生厌起来。他不知自己这是见惯了世面心变野,还是染上什么小资本主义的坏毛病,也或许只是常见的贪心而已……
坐在门口的母亲边剥黄豆边感叹:“你们部队里待遇真是好,安排了你考大学进修,还照样发生活费,回去可别忘了好好感谢你们领导……”
吕蒙诧异:“生活费?”
“对啊,你自己每月汇过来的都忘了?”
他想了一会,琢磨过来缘由,便点点头道:“你乍一说我没想起来,是该好好谢他……”
“对嘛,戏文里说过的,‘小胜在智,大胜靠德’,舍不得下本怎么能出人才呢?做领导的就是有水平。”
吕蒙蹲下帮母亲拣黄豆,心里翻江倒海。
他本不是个笨人,虽然说不出所以然来,也模模糊糊能把孙仲谋猜个大概。料想若这次考中,恐怕再没有回来的可能,不免长吁短叹一番。
之后果然如期收到地质大学的通知书,村里左邻右舍都跑来祝贺,临走生产大队长还招呼了一堆人欢送他,好似他成了什么大人物一般。吕蒙暗暗觉得有些荒谬好笑,回头想想又有些心酸感动。自此搁下不谈。
我国的国策是积极防御,民兵和学生都属预备役军人,大学开学第一件事就是新生军训。
吕蒙个头不算矮,自己班走方阵的时候被安排在靠前的位置。练了几个回合,教官就瞅着他直摸下巴。
“这位同学,请出列!”
吕蒙一个正步迈出来,啪一声双腿并拢。
“齐步走!”
吕蒙莫名其妙,就走了几步。他原来参军过,所以走得特别标准。
教官喊:“敬礼!”
吕蒙下意识就举起手敬礼,角度姿势十二分完美。
“行啊你,练过吗?”教官拍着巴掌走过来,同学们也都窃窃私语。
吕蒙脑子里飞快的运转,张嘴就诌:“我……我原来在军区大院里住过。”
“叫什么名?”
“吕子明。”
“行啊,不如你来替我喊操,到汇演的时候你也好走在前面带队。”
教官给自己找了个省力的巧宗儿,吕蒙只好代他整队操练。他先喊着口号练了一会“立正、稍息”,看队伍里有人一直懒洋洋的,就把他喊了出来。
那人一出列,吕蒙就发现连衣服也穿得不标准,衬衫直接敞在外面。
“叫什么名字?”
“甘宁。”
甘宁在社会上混过几年,觉出没学历的艰难,又突然下力苦读参加了高考,身上难免有脱不去的痞气。
吕蒙板着脸说:“甘宁同学,你这叫军容不整。现在军训就要照部队里的规矩来,现在你去操场跑十圈。”
甘宁抱着手臂不动弹:“你叫爷爷跑爷爷就跑,那我爷爷不是太没脾气了?”
同学们都哄笑起来。
吕蒙也不笑,接着说:“我刚才没说暂停休息,所以你们不应该随意喧哗。现在大家一起罚站。甘宁同学如果一直不去跑,那我们就一直不休息。”
别的班上已经停下来随意活动,喝水的喝水,上厕所的上厕所。
88级地质一班全体噤声,眼巴巴的看着甘宁。
甘宁啐了一口,迈步跑起来。
一个月后军训完毕,开班会选班长,吕蒙顺顺利利高票通过。
他心里高兴,想着要去跟孙仲谋说,到了电话亭拿起电话,又觉得没劲透了。原来他住在孙家,天天能够见面,也不当回事。如今却发现要见上一面竟也难了,一直这样下去,不就疏远了吗?
干脆等第二天下午没有课,提了袋水果去清华看他。
孙仲谋正在小操场上打篮球,穿着蓝色背心,胸前印个“水”字,表示水利学院。另一队穿红色背心,胸前印个大大的“基”字,吕蒙正纳闷,看人转过身来,原来是“基础化学”= =
仲谋得了球,跑几步,跳起来三步上篮,高高瘦瘦的姿势很是漂亮。
围观的女生立刻哇哇乱叫起来,吕蒙这才发现水利班助阵的拉拉队里有不少女孩子。他赶紧闪远一点,躲到稍远的树荫底下。
孙仲谋好像没看见他,自顾自投入的打球。打赢了也先过去跟女生说话。
吕蒙本以为他没看见自己,不成想他下一刻就过来拿了自己的水果递给同学。
“谢谢各位女士助阵,来来来,我请你们吃桃子!”
一堆人嘻嘻哈哈拿了桃子一哄而散。
吕蒙蹲在地上瞅他。
“你喜欢她们?”
“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那还有说有笑的多奇怪?”
孙仲谋歪着头看他,似乎带着什么疑惑:“对人家冷冰冰的不是更奇怪吗?”
吕蒙拍拍裤子站起来。
“那好,我东西送到了就回去了。”
孙少爷单手转着篮球看着他,若有所思。待吕蒙走出去几步,忽然张嘴喊:“别这么走啊!我哥升团长了,今晚上来家里吃饭呗!”
吕蒙回头瞪着他,发现陆逊果然说得没错,这家伙心肠坏透了!
孙伯符二十七八岁年纪,一张俊脸,皮肤却在西部糟蹋得糙了,倒衬得别人白净不少。
他边吃边问仲谋:“你今年大三了,是打算接着读还是工作啊?”
有蚊蝇绕着餐桌上的吊灯飞舞,仲谋含混不清的说:“我再想想……”
老大久不在家,一回来就成了香饽饽,孙妈妈只顾着给他夹菜,仲谋和小妹瞬间失宠。
“我看咱们家两个儿子,一个从军,一个从政,真是再合适没有了。”
孙大哥点头:“对嘛,我也觉得从政适合他,从小就心事重重的样,跟个小大人似的。”
这时孙司令插嘴提了一句:“阿蒙在大学还顺利啊?住得惯吗?”
吕蒙赶紧放下筷子:“好得很,同学老师都挺好的,宿舍条件也好,我还选了班长了……”
吴女士哇了一声,叹道:“行嘛!原来你这么厉害啊,我们家小二还挺会看人的唻!”
“哪里,主要还是遇到贵人相助。我娘说了,回来一定不能忘了谢谢司令、谢谢夫人、谢谢政委。”谢了一圈人,唯独漏下孙仲谋。
到进房睡觉了仲谋还耿耿于怀:“刚才怎么不谢我?”
吕蒙实话实说:“谢你觉得别扭。”
天晚了吕蒙不方便回去,老哥回来了房间又不够,两人只好在仲谋的床上挤了睡。
仲谋自我调节一番,又想开了:“对啊,咱们是自家人,谢什么谢……是吧媳妇?”
“什么媳妇?”
“前年就上了我的床,怎么不是我媳妇了?”
吕蒙于是捏着鼻子哼:“讨厌,你今晚上睡沙发去吧~”
仲谋凑到床前把他往里面推:“说啥呢?躺靠里点!”
吕蒙倒不觉得被语言调戏紧张脸红,只突然想起件事,扑过来捂孙仲谋的嘴。孙二少扑棱一阵才被按住,吕蒙拿眼色往隔壁瞅,暗示隔墙有耳。
于是两人闭着嘴,纯靠胳膊腿推搡着扭打了一阵完事。
孙伯符早早卧倒,先是听着隔壁的对话甚是怪异,又接着吱吱呀呀床铺作响,细思恐极,一宿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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