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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授权转载】[三国历史向][策瑜]长河吟断   作者:竟云何  7月25日32页贴文
沧海一粟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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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楼  发表于: 2013-03-25  
嘟嘟他姨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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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楼  发表于: 2013-03-29  
  孙策觉得兴平二年大概会是个好年头。

  除夕那晚,他正在九江,顶着雨一样的箭里往城墙上爬。攻城到了最后的阶段,正是要把劲儿的时候,孙策什么也不想,遇人砍人,在一片杀声中迎来了他的兴平二年。城门被冲破时,他隐约在求饶和惨叫声中听见了钟声,辽远敦厚的声音在冷风中回荡,像化开了一池春水。孙策站在城头上,北风夹着雪片,把他一头乱发吹向脑后。

  这年头不错,开门儿红。

  攻下了阴陵,就是占了九江,也意味着袁术许诺的九江太守印就要到手了。孙策对九江并无多少兴趣,他更喜欢富庶的庐江,不过有块地盘的感觉也着实不错,孙太守,这名号听起来够响亮,到时把吴夫人阿权他们都接过来,再把周瑜也带来瞧瞧,瞧瞧他孙策也有了一席之地从此再也不用寄人篱下。

  孙策简直是一路大笑着回到寿春的。根本没想到会被袁术拒之门外。

  胜利比酒更能让人微醺,孙策带着左右醉汉一样往宴席里闯,但仍旧被层层拦住了。他扭头走到院子当中,抽出长刀砍断了棵开的最艳的梅树。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下起来了,梅花散落在雪上,红的像四溅的血点。孙策一屁股坐到砍倒的梅树下。风一吹,全醒了,透心凉。

  厅堂里管乐齐鸣,唱着什么悠悠我心,孙策一回头,正看见一个披着黑貂裘的背影,大步踏在雪里,一闪就隐到了梅花后面。他正有些愣神,袁术派人来请他到偏厅话事。

  孙策又是一路笑着回到大营的。好年头,太守印,全他妈狗屁。

  袁术当着他的面把太守印给了陈纪,扯了一堆理由,不过孙策并不在乎什么理由,他只知道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吴夫人他们的身影就随着袁术的食言变得更模糊而杳然。

  雪越下越大。孙策从马上滑了下来,左肋的伤口被扯开,血染红了一片,他还没觉出疼,就被劈头盖脸的疲劳钉在了雪地里。

  但这仍旧是他半年来睡的第一个安稳觉。

  梦里,他第无数次回到了一切结束又重新开始的那天,看见孙坚被草草装殓的尸体。尸体脸色已经全黑,但眼睛还是睁着的,目眦尽裂。孙策解下来那条染了血发黑的赤帻塞进怀里,伸手去合上孙坚的眼睛,却又被烫得缩了回来。火光四起,他惊然抬头,看见满天星斗都变成了孙坚流泪的眼睛,满天都是,漆黑中闪着红光看着他。眼泪瓢泼而下,浸透了他全身。

  孙策再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大营里,觉得从脑仁儿到脚趾头浑身都疼,孙河、吕范和朱治在旁边。孙策一看他们的神情,就觉得自己也不用费劲再把坏消息说一遍了,倒是朱治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刚听明白,就又睡着了。

  孙策彻底从噩梦里走出来大概是半个多月以后。他披着件绵袍站在太阳底下正在看吕范练兵,有人赶着牛车求见,说是从舒城送来的东西。

  车上是一小箱银铤,一个锦缎包裹,还有封帛书。

  “弟瑜再拜言。城南一别,暌违三载。虽同在扬州,却动如参商。”

  字写得很潦草,似乎是急就而成,白帛上还带着一点灯灰。大概周瑜得知孙策回到寿春的时候,已经启程在路上了。信很短,几句客套话后就只简单说了说周尚受刘繇之邀奔赴曲阿的事。

  孙河手快,已经抖开了那个锦缎包裹,漆黑的光像水一样流了出来,倒把他吓愣了。孙策拾起这件貂裘,恍然间想起了那天在袁府看到的背影,这才知道他们竟然擦肩而过。貂裘上有周瑜身上的熏香味,这味道带着几分暖意,就好像刚从他身上脱下来一样。

  纯色之裘,价值千金,相比起来银铤倒算不上什么了。天气眼见晴暖,特意捎来恐怕不是给他御寒的,孙策不禁一笑,命人包好带上,穿好衣服就骑马径直出营而去。

  门人来报孙策拜访的时候,马日磾正在园里仔细检看刚抽芽的牡丹苗,听见“孙策”两个字,他眼前就仿佛已经开出了一朵花,于是笑着说,快请他进来。

  马日磾拜太傅没多久,天子元服后就被派持符节安抚天下,到寿春把左将军的名号赐给袁术。袁术大概是抢惯了,连人也要抢,横是把他留在了寿春。初识孙策正是他刚来庐江的时候。正与众人随袁术在大营里巡视,忽然马厩方向爆发出一阵骚乱,众人扭头,就见一骑狂奔出来,马是纯黑汗血种,身形巨大,马上人一身红衣,被风撩起,晚霞之下飒爽得简直带些妖冶。骑近了马日磾才看出那是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子,胸前臂上的红艳俨然都是血,一手持缰绳,一手提着人头绝尘而去。袁术当即变色,众人面面相觑还没缓过神来,营外来报说孙策求见。

  那时候大约是深秋吧,空气中已经有了些肃杀,可孙策一进来,就好像照进了六月的阳光。他已经换了衣服,一撩下摆跪下赔罪,笑语间,连袁术也没了脾气,笑着摆摆手说:“兵人好叛,当共疾之,何为谢也?”

  两天后,青年登门拜访,倒让马日磾有些意外。孙策书读得不多,言谈举止粗鲁里又有种侠气,并不是马日磾所乐于结交的那种人。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孙策有吸引人的地方,或者不妨说爱美之心使然,他并未拒绝和孙策的交往,往来之间,竟然很快就熟了。孙策只要回到寿春,就会来马日磾府上殷勤走动,有时候带来匹骏马,有时候是珠宝,有时候是几个会弹唱歌舞的漂亮女人。马日磾觉得孙策很聪明,这正是他想要而袁术吝于给的。当然,天子符节在手,向他“赠送”礼物的人很多,马日磾也在等着孙策开口,像其他买官的人一样,但孙策始终没有。这让马日磾有时候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朋友,不觉对这个子侄辈的青年生出了几分温情。虽然他常提醒自己不要天真到这个地步。孙策的大方是出于豪爽还是过深的心机他一时无从判断,这青年明朗得简直炫目,却更让他难以看到真面目。

  不过他依旧喜欢他,喜欢到简直可惜自己没有断袖之癖。

  孙策这次带来了稀有而贵重的纯黑貂裘,马日磾觉得看起来有点眼熟,但仍然没有勇气拒绝,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客套,孙策忽然郑重其事地伏地跪倒在他面前。

  傍晚从马日磾府上出来的时候,孙策拿到了授朱治为吴郡都尉的委任状。

  孙策有点得意,他知道在江东的第二颗棋子已经布好。想起周瑜,他又觉得,也许不只是第二颗。

  


爱瑜传说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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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楼  发表于: 2013-03-29  
周瑜为毛不见孙策,难道是怕有人看见,怕将来不好脱身去邦策哥
白鹭洲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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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楼  发表于: 2013-03-29  
呃……喜欢到简直可惜自己没有断袖之癖,这是一种怎样的喜欢啊!好神奇。
我是六郎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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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楼  发表于: 2013-03-29  
呵呵~总是很喜欢阿策这种个性,有点张扬,但真的很可爱!
其实这种历史向的文有时候看起来挺矛盾的!
因为大部分逃不脱历史这个大HM的折磨。。
但素伦家真滴很喜欢这种文风咩~~~~
只好捏着我的小心肝,战战兢兢看着~随时准备抽抽~~~
忆墨迹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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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楼  发表于: 2013-03-30  
不过他依旧喜欢他,喜欢到简直可惜自己没有断袖之癖。

连直男都打动了么。。。。。
公瑾又怎会不喜欢呢~
嘟嘟他姨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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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楼  发表于: 2013-04-14  
周瑜在洛阳的时候曾有幸和蔡邕相识。

  那时候每天除去上太学,他有很多余暇,便时常去拜访蔡邕。蔡邕那张有名的焦尾琴就是客居吴郡的时候亲手斫的,关于“焦尾”,他极爱讲起如何千钧一发从婢子手里抢过已经烧进炉膛的梧桐木的事。除了焦尾琴,蔡邕还爱讲吴会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越女歌吟,曲水流觞。这些故事在洛阳阴沉的上空像揭开了一角明朗的天。

  周家在曲阿安顿下来之后,周瑜便着手拜访吴会的大族们。江东素来与中原隔绝,政局军事几乎全为本地世家把持,吴有吴四姓,会稽有会稽四姓,各组之间盘根错节,休戚与共,牵一发而动全身。

  中原战乱以来,寄寓江东的士民众多,但吴四姓的大门并不向所有人敞开。幸而周瑜之前与全柔有过同舟共济之谊,全柔在吴郡颇有身份,由他引荐,再递上名刺和礼物,半月之内周瑜就叩开了朱、顾、张三氏的大门。

  只有陆氏棘手。

  陆康虽在庐江为太守有年,与周家的交情也只是了了。各种缘故不用多说,地方官与豪族大姓实为一山二虎,明里暗里多有龃龉,关系总是不尴不尬的。陆康待周家傲岸简慢,周家手握重兵,也不能不说有些态度强横。也许只有对待袁术上两方才算一条心,可这也算不上什么交情,总不能对坐一晌只是骂袁术吧。更何况陆氏宗族大半都在皖城,留在吴郡的并无举足轻重的人物,周瑜权衡良久,决定还是先南下会稽。

  而就在这时,从庐江传过来消息,瞬时震荡了整个江东。

  兴平二年,春二月。孙策奉袁术命围皖。气势之汹涌,行事之酷烈,短短几月内几乎把皖城熬成了一锅血水。陆氏宗族半数战死半数饿死,几被孙策灭门。陆康死战不降,与夫人双双自刎于城破之际,血溅七尺,蜿蜒廊下。府内人口全数殉主。

  只有陆绩和陆议活了下来。

  皖城城破是在五月,等陆绩叔侄扶着灵柩回到吴郡,已是七月将尽。

  周瑜听到消息后匆忙从会稽折返,正赶上凭吊的最后一天。亲眼看见满堂停放的棺木,他才没法再怀疑这件事。

  吴郡的七月,秋老虎正是厉害的时候,闷热中有种难以排遣的躁郁,低低的压在人的胸口上。周瑜几乎从每个吴郡人眼睛里读出了仇恨和愤怒。陆议迎客时眼睛扫到他,不由定了一下,周瑜也瞬间认出了这是陪着陆绩到袁术府上赴宴的少年。

  “寿春一别,竟然又在吴郡重逢。中间只隔了半年,却人事更迭如此。”陆议差人请周瑜进偏厅独叙。与周瑜话过几句温凉后,陆议便这么感慨说。陆议神情平和,丝毫看不出是经过丧乱的人,更不像个孩子,不禁让周瑜想起三年前的自己。他接着淡然道:“恕我失礼,特意请公子进来一叙,是想问一件事——孙策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瑜心想果然还是脱不了跟孙策的干系,却摸不透陆议的意图,便反问:“公子在皖城一定见到他了,公子看到的孙策是个什么样的人?”

  “轻佻暴躁,凶狠好杀,贪婪无度!”陆议毫不犹豫说。

  “可派人送你和陆太守他们的灵柩回吴的不也是他?”

  陆议语塞,沉默片刻才说:“他没杀我,我倒要感恩戴德了。我在问你,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周瑜说:“轻佻暴躁,又志凌华夏;凶狠好杀,又勇猛果敢;贪婪无度,又知恩乐仁。”

  陆议冷笑说:“这般豪杰,不去杀贼,却向庐江太守开刀!你也是庐江人,却养虎为患坐看成大,你就无一丝歉疚之心?!”

  周瑜迎着陆议的怒视说:“陆氏遭此惨祸在下深感痛心,但孙策是我的挚友,不管他干了什么,我都不后悔认识过他。”

  陆议看着他缓缓说:“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送客!”

  周瑜俯身再拜,淋着陆议冰冷的目光起身出了陆府。

  天气闷热,到了傍晚尤甚。周瑜走到白石桥上,溽热随着水气蒸腾上来。暮霭沉沉,荷叶接天无穷,荷花早无踪迹,只剩下满眼的深碧色,沉闷得简直有些压抑。

  “孙策你个王八蛋!!!!”他觉得满胸充溢的愤怒要炸了,猛地扯下佩玉狠狠抛进水里。

  乘意急回身往桥下走,步子太快几乎撞倒了过路人。那人顺势抓住他的胳膊说:“郎君差点要把我这把老骨头给撞散了!”

  周瑜一看,原来是个须发花白的老翁,面容俊逸,看打扮却非农非商,他十指枯长又有力,抓住周瑜不肯放开。周瑜只好笑说:“丈人放开我,我才好赔罪。”老人饶有兴味地细看他,半晌问:“狭路相逢也算有缘,我今天还有最后一卦,郎君可有兴致算算前程?”

  周瑜并无兴趣,只是急于摆脱老翁,便说:“麻烦丈人了。”老翁微微一哂,松开他就地在桥上坐下,摆开蓍草和龟壳。

  “郎君请问,某能道一切过去未来。”

  周瑜低下身子,看着老翁那黑的像虫子一样的眼珠,霎那间有些失神,他听见心里砰砰直跳,似乎有个埋得很深的东西在拼命冲出来。

  “丈人请算我以后能否为一方霸主。”

  老翁却并不惊讶,飞快的移动蓍草和龟壳,细长的手指动的眼花缭乱。

  半晌,他抬头,深深地看着周瑜,似乎要把他印在眼睛上,最后缓缓开口说:“可惜了,郎君无霸主的命数。不过,却实有王佐之才。郎君谨慎择主,将来定有番作为。”

  周瑜听了有些失望,站起来要走,回头又掏出把钱洒下。

  老翁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珠仍在盯着他:“郎君请谨慎择主!暴行与仁义,只在一念之间!善相汝主,则天下太平不远矣!”

  说罢,老人站起来飘然而去,周瑜急问:“丈人留下名姓!”

  “琅琊于吉!”老翁哈哈一笑,身形已远。

  周瑜骑马,路边的垂杨牵住他的袖子。

  暴行与仁义,只在一念之间……谨慎择主……这些念头萦绕着他,像吴郡无穷的柳幕,摆脱不掉。

孙策用不着别人骂,自己都想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破皖城后,闯进太守府满眼看见的是陆康全家陈尸廊下,孙策顿时觉得这事儿似乎有点过了。破城不假,他倒真没想把陆康灭门。

  还有两个孩子正悬在梁上蹬脚,孙策冲上去一刀斩断白绫,两人摔到地上,紫青的脸缓了半晌才有了人色,看见孙策,却像冤魂似的满眼都是怨毒。

  孙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刚被胜利激动起来的心慢慢凉了下去。他收刀入鞘,跟自己说这年头谁家的太守印不沾点血呢,虽然皖城流的血实在多了点,可他真想要庐江,做梦都想,袁术一提出这个交易,他几乎没有犹豫,甚至心里还带点雀跃。孙策本来就讨厌陆康,又极喜欢庐江,横竖这条命是走生死场的,带着孙坚的部曲吃着袁术的粮,打赢了还能换个太守印,何乐而不为呢?只不过陆康孤傲至此,实在是他没预料到的。孙策命人装殓尸体送两个孩子还吴,布好守军,便整顿兵马,急急赶回寿春复命。

  他怀疑袁术把他当成了傻子。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个傻子,袁术一样的手段竟然能耍他两回——这回是刘勋趾高气扬地接过绶印走马上任了,兵符收回,他又变成了刚死了爹时一穷二白的孙伯符。

  由于陆氏地位举足轻重,陆康因他横死,安插进江东的两颗棋子也全废了。朱治在吴郡,人人都知道他是孙氏私人,所以只好夹起尾巴做人而已,自顾尚且不暇,再谈不上会有所作为。而更重要的是吴景这边,之前按孙策的授意迎刘繇入曲阿,自以为在袁术和汉室之间稳踩了两船进退得宜,这一下功夫全白费,刘繇迫于江东士族的压力,派兵把吴景和孙贲一口气从丹阳撵过了大江,驻守在横江当利死把着渡口,吴景只好在历阳勉强站住脚,退不能退进不能进,已经耗了几个月,景况十分难熬。

  皖城一战打赢了,孙策却落了个满盘皆输。

  吕范和张纮都替他着急。孙策倒是嬉笑如常,吃饭睡觉都不见耽误,只是独自呆在自己大帐的时间多了。

  张纮从箱里找出江东六郡的地图去找孙策,等不及左右通报,一掀帘子就迈了进去。

  时值盛夏,天热的不动都直冒汗,帐里更是闷,孙策浑身只穿了条裈袴,盘腿坐在榻上。头发刚洗过还在滴水,挽成了一个辫子高高结在头顶,马尾巴似的垂到后背上。赤裸的上身精瘦而结实,只是枝枝蔓蔓地浮着不少伤疤。艳阳投进一道很稠的金光,给他裸着的肩膀涂上了一层蜜色。张纮进来时,孙策聚精会神地盯着棋盘,手里拿着一颗白子。

  “张先生,”他头也没抬说,“我现在只剩一个子了。你说我能赢吗?”

  张纮瞥了眼棋盘摇头说:“险局,险招!”

  孙策把白子自手掌抛上又接住,啪的一声按在棋盘上说:“险局已经不能靠人算了,我要赌这一把!”

  张纮松了口气放下地图说:“我还怕你一蹶不振了!”

  孙策赤脚跳下床,递给张纮一封信,张纮展开匆匆一看,原来是朱治从吴郡寄来,说刘繇驱逐吴景后立刻转命周尚为丹杨太守,周尚七月间已携子弟人口走马上任。

  张纮抬眼看孙策,他正兴奋地搓着手来来回回踱步,“周尚的从子周公瑾是我至交,我要写信让他从丹阳发兵带粮草来就我,他手里有的是钱和粮,丹阳又盛产精兵……”

  “可你有几分把握他会来?”张纮问,“棋局可赌,可这功业……如果我们贸然脱离袁术,周公瑾又不来,岂不是要困死在江边?”

  孙策正走在那道阳光下,站住不动。阳光打透了他的眼珠,金黄的像有火焰。

  “脱离袁术势在必行!张先生,自从江陵一叙,我就时刻没忘过南下取江东的大业,现在是最差的时候,也是最好的时机,逼着我们背水一战。我赌周公瑾会来,他要是不来,只当我赌输了,大不了渡不过江,横起一刀抹了脖子!”

  门外响起笑声,吕范孙河掀帘进来,说:“我等将身家性命与功业前程全系于公子一身,你要赌,我们陪你一起赌!输了也是条汉子,胜过在袁术麾下雌伏!”

  张纮伸出手,孙河想都没想就把手掌覆在上面,吕范也伸手抓住,三人望向孙策,目光坚定。孙策最后把手掌覆上去,紧紧的抓住。

  天气那么热,热得像有烈火在胸中奔流。

  兴平二年,八月。

  术自用故吏琅邪惠衢为扬州刺史,更以景为督军中郎将,与贲共将兵击英等,连年不克。策乃说术,乞助景等平定江东。策说术云:“家有旧恩在东,原助舅讨横江;横江拔,因投本土召募,可得三万兵,以佐明使君匡济汉室。”术知其恨,而以刘繇据曲阿,王朗在会稽,谓策未必能定,故许之。术表策为折冲校尉,行殄寇将军,兵财千馀,骑数十匹,宾客原从者数百人,比至历阳,众五六千。

  孙策把孙坚旧部一并从袁术手里要了回来,程普黄盖韩当一声儿也没犹豫,站起来就跟他走。战乱以来,庐江流民甚多,一路招募,部曲从数百直到五六千人,浩浩荡荡奔赴历阳。

  打仗拼的是人,自然多多益善,吴景从历阳城头遥遥望见孙策的大军,却叹着气直摇头。人能打仗不假,可人也要吃饭,他们甥舅缺的就是粮草辎重,小小一个历阳,拿什么养活这几千人?吴景连在招待孙策的酒宴上都笑不出来,背了人就急问他粮草在哪里,孙策哈哈一笑也不答话,只是指指南边。吴景当他醉了,当着众将也不好再问话,半夜人都睡下,他却静不下心,披衣起来径直到孙策房里,推开门点着灯一看却没有人影。

吴景最后在历阳城头找到孙策。天已经微亮,太阳却还没出来。云层中折射出的光乳白中带些微蓝,裹在人身上像丝绸,给孙策的铠甲勾出一层柔光的边。

  孙策单脚踏在箭剁上,蹙眉凝视着远处的大江。

  大江滚滚涛涛一路奔流入海。波涛声声入耳,隔着横江当利的几百里传来,微渺得像一首低吟。孙策聚精会神的听着,那神情如同在听情人的絮语。

  他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棋子,不停地抛上去,又抛上去。
我是六郎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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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脱离了袁叔了!!!
阿策从此要开始打江东了吗~突然好兴奋~

舅舅哇! 你想策哥他这几年仗也不是白打,总不会想不到粮食问题呗!!
他看着滚滚流水肯定是在等他的公瑾~~~
不过他们起家的人确实是很少喔~五六千个人而已。 。 。 。
家底看似不那么雄厚。 。 。
不过坚爸留下来的几员老将也很重要!
看这文的感觉很舒服,策瑜之后的对手戏要开始多了吧?

顺便坐个沙发哈哈哈~
[ 此帖被我是六郎在2013-04-14 22:42重新编辑 ]
爱瑜传说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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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的内心里到底有木有想独霸一方呢?或许称霸整个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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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九月,雨整日下不停,站在历阳城头向远处望去,天地一片苍茫。

  孙策的信已经寄出去一月有余,却石沉大海无回音。众人的心随着天气渐渐凉了。

  谁都知道周氏主事的叔侄视袁术如强盗,又向来与刘繇亲善,孙策固然已经自奔前程,但打的仍是袁术的旗号,袁术既然是强盗,孙策自然就是强盗的走狗,在江东名声简直烂得提不起来。不管以利弊亲疏还是道义论,周氏都断无弃刘繇奔孙策的道理。程普有天喝醉了对孙策说:“周瑜肯来,除非他是个疯子!”孙策笑得摔了酒盏说:“我既然是个疯子,他怎么就不能是?”

  话虽如此,渡江的时机一天天流逝,是再也不能耽搁下去了。六千现募的人马,连甲胄都不全,掏空了历阳的仓禀只够上蔽体果腹而已。各路斥候信使的奔走下,孙策欲东渡的消息已经散布到整个江东,横江和当利加固了防备,严严挡在牛渚矶的仓库前。周瑜再不来,孙策就只有铤而走险夺下牛渚才可能有一线生机,而这以他目前的实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真是要命,孙策活了二十年就没有比这更要命的时候。现实逼着他成了一个赌徒,把全部前途和希望押到了周瑜的决心上。

  而周瑜迟迟不来。

  “不能再等了!”吕范冒雨疾步冲上城头对孙策说,“斥候报说横江的张英正在筹集人马,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往历阳来!我们要不占了先机,等被围城就完了!”孙策没回头,手柱着刀柄盯着雨雾里的远方:“再等最后一晚。下令明早启程,开赴横江!”吕范点头,转身辞去。走了两步回头,孙策仍然一动不动地伫立着眺望。吕范不由得想起四年前与孙策并肩而来的那个少年。四年不长也不短,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也足够磨灭一段年少的友情。吕范摇了摇头。

  有时候先机只在一瞬之间。

  半夜,一队人马从南向北逼近了历阳。警戒的鼓声大作的时候,孙策正在看张纮整理帐册,粮草的匮乏比他们预想的更加严重,这时若被围城,只好一刀抹了脖子再无其他可想。天并不热,张纮的脸上却滴下汗珠,打在竹册上。他只来得及跟孙策对视了一眼,孙策抓过兜鍪往头上一扣就向外走。自从到历阳以来,甲胄就在他身上从没脱下过,谁都知道生死攸关的一刻随时可能来。

  城下黑压压的,零星点着松明,却看不出有多少人。孙策握紧了佩刀,程普黄盖和韩当也屏息等着他发令,一声令下他们就率兵去冲或者守,去生或者死,就像当年为他父亲而战一样。

  雨却忽然停了。带水气的凉风猛地推开乌云,月光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缓步而来的银铠白马。

  “庐江周瑜,将兵马带粮具,特来投奔孙殄寇将军!”

  声音很亮,而且很熟悉。孙策拽下兜鍪狠狠扔到地上,笑着大吼:“开城门!”

  周瑜带来了两千人,丹阳精兵一可敌百,是孙策一直做梦都想要的。粮草辎重从江边源源不断运来,张纮和吕范差人点检时几乎没法不带着傻笑。孙策看着人马来往忙碌,兴奋得直拍周瑜的背,脱口想说你这朋友交的真值,话到嘴边噎下去改问:“公瑾这两年过得好吗?”

  周瑜似乎是笑了一声,把兜鍪摘下,满脸都是雨水,说:“你看呢?”

  “我看你活像只落水的山鸡,”孙策说罢把周瑜往吴景身边一推,招呼带他换衣服准备酒宴接风。周瑜跟吴景略叙了两句客套,就跟他往内室走了,孙策呼呼喝喝地吩咐完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他,再回头,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酒席上再见,周瑜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衣,头发也擦得半干重新梳过。四年不见,他身量变得很高,两人并肩时竟比孙策还高了小半头,不过除此之外孙策觉得周瑜也没什么改变,还是略长的一张白脸,鼻梁高挺,眉目分明,眼睛波闪灵动得像两条鱼,只是目光很硬,又尖又锐,戳到人脸上简直有点疼。

  酒宴虽在半夜,所有人依然亢奋到了极点,即便吴景只拿得出兑了水的薄酒招待,众人一样敞开喝得大醉。从来世上真正让人陶醉的都不是酒。孙策自然是最高兴的一个,他大说,大笑,大口喝酒,眼里闪过的都是五光十色。周瑜被他引荐给众人,足足喝够了五六巡,目光却仍然清朗。最后到天亮时,孙策才发现自己是被周瑜架着回到床上的。

  他顺势把周瑜压在了身下。

  “我一直很想你,真的。我本想拿了庐江太守印骑上马就去找你,给你瞧瞧我孙伯符终于混出人样了。可事与愿违,我把陆康逼死了自己也什么没捞着,算我蠢,我混蛋,这都没什么好说的。可我真的很想你。真的。我很想你。”他醉了,如果不是醉了,他根本不想跟他说这些话。

  周瑜没有作声,只是静静躺着听孙策喷着酒气在他耳边呢喃。半晌他才开口。

  “孙策你有句话没错,你是够蠢的。听说你带来了六千乌合之众,历阳不过是个小城没有多少出产,你这是打算空着肚子渡江,还是耗死在这儿?你一向好面子我知道,可连饭都吃不上了你还要什么脸?我拿你当朋友,你拿不拿我当朋友?你就宁肯饿死也不去找我?!”

  “怎么没找?!”孙策一激灵,撑起身子看着周瑜说:“原来你没收到我的信?!”

  周瑜也愣了,问:“什么信?”

  孙策明白过来,抱着周瑜在床上一边滚一边哈哈大笑,笑得直流眼泪。

  “可你还是来了,公瑾,你还是来了!”

  周瑜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只好连连说:“我来了,伯符,我来了……”

  孙策醉中恍惚觉得周瑜一双眼睛就像四年前舒水畔的游鱼,穿过层层时间和空间游进了他心里。抓又抓不住,在心潭里翻腾,闪着银光高高跃起。他有些分不清是不是梦,一片绮丽斑斓从眼前蔓延到心里。他看见周瑜的白衣变成了月光,月光又照透了他所有的梦境,把他从无尽的噩梦里引领出来。

  他真要彻底醉过去了。

  他醉过去前听见自己说:“我得卿,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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