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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首发][权肃 ] 篆音 (6月24日 ,74楼 更新番外  《 纳妾  》下)全文完结
六木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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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楼  发表于: 2013-04-09  
回 58楼(草氏字豆萁) 的帖子
当然算数!!!!我月底前都会很忙,不急!等你写完私信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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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楼  发表于: 2013-05-21  
Re:[首发][权肃 ] 篆音 (5月20日 ,50楼 更新end)撒花~
  ——篆音番外
  纳妾
  ——
  ——
  下人把铜盆端正,打趣地说鲁肃气色焕发,府上看是好事将近了。鲁肃笑笑接过洗漱的粗布便遣其退下。
  半盆的清水透射自己的容颜并不抖擞,心知下人逢迎之余还是带着一丝雀跃的心态,鲁肃亦觉得可笑,遂把粗布沾入水中,后覆上自己的五官,再拿下粗布时,俨然一阵舒心透气。如此几次,鲁肃也把自己洗个清醒。整装完毕,听到院里晨起的下人欢声笑语不断,鲁肃就推开窗。
  屋外鸡啼未停,曙光刷着檐角,惊蛰已过,屋瓦缝上已冒出蒲公草的新芽。几个下人喜盈盈把书房的藏书和家具搬到日光下挥尘,一边忙乎着一边闲聊着如何将府里整装得更雅观得体。鲁肃记得早两日自家两男家仆才把东边屋瓦修葺一番,没想今天已经转阵到西北角。看下人把家当们摆满大院,鲁肃意识到有大部分的藏书他都尚未得空去拜读,同时也恍悟自当赞军校尉以来,自己也是常年随军,甚少归家。再者从家母归天至今,兄弟几人各自成家,鲁府这几年都是由这几个忠厚的仆人守着。现如今说自己要纳妾,几个仆人都为家中将要添个女主人欢喜不已,也是理所应当。
  见下人从角楼把周瑜那琴搬下,琴盒翻开,鲁肃心跟着咯噔一声,蓦然想起了昨夜的梦,他梦到燕姬。自建安三年失散至今已过九载,起初刚到吴郡的那两年鲁肃也常梦到燕姬,常盼着总能寻得其人。当年欲北行投郑宝,也想沿途问的个踪影。然而世事难料他最后过了江东,那几年沿路一直南下,鲁肃也不留遗力遣人驻于故地等其音信,建安九年一场大水,故地断了路,此后鲁肃便只求问个生死,也甚少再梦燕姬。
  印象中,燕姬擅抚琴,几次拜见,总是抱着琴娉婷褭褭之姿又不失大方。初见时,燕姬岁不及豆蔻,而自己已过弱冠。两家是世交,双方长辈跪坐中堂上谈论着他二人的婚事,燕父相中鲁肃为人已久,一心要把燕姬托付给鲁肃。鲁肃本以为此婚事只是长辈闲侃,直到自己当家祖母郑重其事说定下时,鲁肃愕然之余仍旧坚持女方太年幼未到谈婚论嫁,最后长辈双方决定先行纳征,待燕姬到碧玉之年再问期亲迎。双方长辈堂众聊得甚欢,鲁肃淡然去看燕姬,不想燕姬也坦然去看他,两人顿时相视一笑。席间,燕父让燕姬即兴抚琴一曲,鲁肃虽不甚了解乐律,但也听闻那是有名的《高山流水》。琴音之美竟有溢出诗文之外的阔跃,当日鲁肃想兴许今后可寻些琴书来阅,自己用不着的也许能给燕姬备着。
    不料那时他那样想着,演奏完毕后被鲁祖母鲁母大赞不已的燕姬似心有灵犀般对着鲁肃念道:“夫肃肃,敬也;雍雍,和也。夫敬以和,何事不行?”(注:摘自《礼记·乐记第十九》,肃肃,雍雍古时多指端正大气雍容平和的古乐。无论做人还是音乐只要做到诚正雍和,还有什么事情不行呢?)
    鲁肃听罢不禁莞尔,自己是当真小瞧此金钗小女子了,往后集琴书非精不入才可。鲁肃再抬头时,对上一汪秋水,那目光之镇静,让鲁肃也很快释怀。
  鲁肃低头看水盘中自己的倒影,九年流离转徙,自己也换落了一副容颜。自己已三十有六,鲁肃估摸着燕姬的年纪,就算侥幸存活怕也嫁作人妇罢。若是那样,他二人亦不会生死不复相见罢,燕姬也许如他一样寻着对方,唯独怕造化弄人。
  想起燕姬那眼神,鲁肃坚信纵然再不堪,燕姬定不会离弃,他自己亦然。鲁肃无法想象小他年岁那么多的人,眼中对自己的情感竟能如此坦率。坦率得毫无遮掩,坦率得理直气壮,坦率得象孙权。
  想到孙权,鲁肃尾指一颤,再看盆中倒影,鲁肃默然沉重,于是又拿起那粗布沾水,又擦一遍脸。
  
  
  
  ——
  ——
  说媒的徐娘对鲁肃心不在焉的态度极为不满,好声好气把女方门府族上好几代都说了个遍,鲁肃却一味说些有的无的,要么说年岁太小,要么说世家太好,当妾委屈。
  徐娘一拍案,直问鲁肃想纳怎样的妾侍入门!见徐娘怒,鲁肃亦不好意思摇头,说:“不求世家显赫,不求才貌双全,求年纪相符,为人淳朴就好。就算是丧夫之妇肃亦不介意。”
  “子敬大人是真心要纳妾?”徐娘从没听过如此荒唐的条件。
  “真心。”鲁肃点头搁下手中那碗水,碗内涟漪层出。
  
  ——
  ——
  周瑜后日拔营前往南郡,临行前约好鲁肃到江边一聚。
  鲁肃策马到江边时远远看周瑜盘坐在江边大松柏树下垂钓,木板的渡口上摆着两个酒坛一个棋盘,马车和马夫停到半里远处的树林中。微风徐徐,鲁肃下马远远望那画面沉默良久。后来鲁肃追忆起,才觉此后再也没看到如此沁人心肺的风景,那凉风卷走薄云的时光此一去不复返。
  鲁肃把马交给周瑜的马夫,示意其轻声牵走。继而轻轻走近周瑜身后的棋盘,静静提袖跪坐,端起跟前的黑子,安静地摆出棋阵。
  “子敬来了?”周瑜闭着眼问。
  “刚到。”鲁肃看看周瑜身边的鱼篓,“可有收获?”
  “晨早到现下,一无所获。”
  二人同时迸出笑。
  “公瑾你是无心于鱼,鱼何能上钩。”
  “瑜确是无心于鱼,但却醉心于钓,然鱼不上钩何言钓?子敬说我可是自相矛盾?”周瑜看着平静的江面。
  鲁肃摇头笑,“自寻烦恼。”
  周瑜也笑,“瑜就是羡慕子敬能待人如此率直啊。”
  鲁肃铺好棋局,抬头,“肃与公瑾相识十余载,难不成还需拐弯抹角?”
  “所以,我才乐于跟子敬你推心置腹。”周瑜没有回头,又是一笑。
  鲁肃看他没回头看看旁边的酒指着棋局,“公瑾是先欲棋?酒?还是鱼?”
  “三者皆要。”
  “如此一心二用,肃怕你都不成事。”鲁肃摇摇头。
  周瑜转身,掂起一白子拍到棋盘上,“成与不成,试试再看。”
  鲁肃颔首低笑,说自己率直,其实周瑜比他更爽快。
  这盘对弈,从赤壁之前就没下完,二人各自记着自己棋子的布局,一旦偷得机会碰面就想走完这一局。然而二人都心照不宣,彼此求的都不是胜负。
  “公瑾啊,你此次去南郡,不知何日才再得一见,此局再不分胜负,就给你出行多添一挂累。”
  “子敬这是何话,若再不能拿下这局,就待我凯旋归来,再与子敬你战!”
  鲁肃捻着黑子迟疑,“公瑾是真有把握?曹军那方是曹仁,徐晃……”
  周瑜转身,放下鱼竿,抄起酒坛,给鲁肃和自己倒上一碗酒,“无人出战就有必胜的把握的,就如此棋盘,开局时只有天地纵横线交错,对方下那一步谁人能料?”周瑜端起酒碗对鲁肃,“但若是不去战,那只有败局。”
  “公瑾所言极是。”鲁肃笑着碰上周瑜的酒碗。
  二人仰头一饮而尽。
  刚放下酒碗,鲁肃便利落着下一子,此一步吃了周瑜十子。
  “子敬,你呀你。”周瑜端酒看着棋盘,摇头笑了笑。
  鲁肃略带狡黠敛起勾起的唇角,拿碗碰上周瑜的。“我说,一心难以二用。”
  周瑜搁下碗,抓起一子,悻悻地笑,这让他不得不集中精力认真对待起来。
  “瑜有听闻,子敬将要纳妾?”
  鲁肃端着酒正要喝,眉毛一挑,低头把那口酒喝了。“确有打算。”
  周瑜象发现新转机,喜出望外落下一子,“喜事啊,子敬竟不来相告?”说着又转身拿起鱼竿。
  看着棋局,鲁肃哭笑不得。“事未成,成事定会奔走相告。”
  “如此甚好,瑜定要来贺!”
  “怕公瑾在南郡无法抽身,还是罢了,肃亦不想张扬。”
  “贺礼我让小乔代行。”周瑜又举起酒碗,“此为先贺。”
  “肃谢公瑾美意。”鲁肃同举起酒。
  “只是,瑜有一事不明,不知子敬是否介怀。”
  “请讲。”鲁肃摸着黑子看棋盘。
  “昔日子敬为寻妻,而拒不纳妾,如今怎起了成家继后之念?”
  鲁肃夹在指尖的黑子顿了顿。
  “肃眼看要过不惑之年,膝下无子,恐后继无人。看公瑾你家循儿都能读《汉书》,肃甚是忧虑啊。”
  “子敬勿忧,子孙都是前世债,子敬也许前世并不欠人!”说着朗声笑起来。
  “唉,尽会奚落!”鲁肃下子。
  “只是那燕氏,子敬还寻吗?”周瑜对上。
  “寻。”落子有声。
  周瑜了然点点头,“看来那燕氏必要卓越之才,让子敬念念不忘。”
  “燕姬不负我,肃亦不想负她。现下要纳妾肃实则还在意马四驰,可谓自相矛盾。”
  周瑜哼笑,“自寻烦恼!”
  鲁肃一拍脑门也跟着无奈笑。
  “子敬要看上何等女子,才能纳其为妾?”周瑜摸了摸下巴,下了一步出其不意。转头又拿起鱼竿,“不仅是瑜,主公昨日也问起。”
  听到孙权,鲁肃手指一颤,棋子掉落。周瑜回头一看,大喜过望,抓起白子直击要害。等鲁肃再看棋局为时已晚。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周瑜正要得意大笑,鱼竿那边突然聚力,看鱼线绷紧。周瑜立刻大力挑竿,好大一条鲑鱼!
  耐不住,周瑜仰头大笑!“子敬啊子敬,能输给我这一心三用之人,是你过于心烦意乱吧!”
  鲁肃正要反驳时,见身后步出一人。
  一身白袍的孙权,负手看着他二人微微含笑,“公瑾,子敬为何事相得甚欢?”
  “肃拜见主公。”鲁肃一看孙权来,立即退后数余步拱手作揖。
  孙权看他躲避,恨不得伸手把其人扯回来。
  “主公来得正好!”周瑜提着鲑鱼站起,“有鱼有酒!瑜立命人生火。”
  “主公见公瑾可有要事,若是如此,肃先行告退。”鲁肃捉得契机就想退,他这种态度已经持续了数月,孙权倒被磨得不慌不忙,他走过去握住鲁肃的手微微笑笑,“子敬勿急,孤应公瑾邀前来聚饮,今日无君臣。”
  “如主公所言,子敬啊,你说你我与主公有多久不曾畅饮了?”周瑜抱着两坛酒走来,鲁肃见机抽回手去接周瑜的酒。
  手指落空的孙权也不急,跟着二人移步到岸边。
  鲁肃放下酒坛,看周瑜用短剑利落把鲑鱼开腹,火还不旺,两大坛酒。看架势估计要喝到天黑也不能抽身,再看身旁的孙权已经自顾自坐下了。
  这有别于朝会之上,鲁肃也了解以孙权为人,不会乱分寸。可私底下与孙权同席,鲁肃如坐针毡,于是趁着周瑜还没开始倒酒,就拱手告辞,“主公,公瑾,肃确还有要事,容肃先行告退。”
  周瑜沾了一手鱼血正要挽留,忙去洗手。一旁的孙权已极其不悦了,“子敬这是何意?孤刚到,你就要辞退。”
  鲁肃一掣即下跪,“主公息怒,肃确实有事在身,确实不宜久留,还望主公见谅。待他日公瑾南郡归来,肃再来聚。”
  周瑜看孙权紧皱的眉头,也缄默不语。
  孙权摆好两只碗,各倒上酒,“罢了罢了,孤何必强人所难。”看着鲁肃指指那碗酒,“以一碗酒赔罪吧。”
  “臣谢主公!”鲁肃起来端起酒碗,也没抬眼看孙权。
  孙权端起自己的碗转过身也没看鲁肃,竖着耳朵静听身后鲁肃吞酒的声音。
  周瑜也不多言,看鲁肃放下碗,就跟鲁肃作揖辞行。
  看鲁肃步履匆匆往林中牵马,周瑜再回头看孙权掂着碗闷头喝酒,不禁摇头。
  把鱼用酒里里外外洗净后,周瑜将其装入空出的酒坛里,看孙权不解看自己,周瑜说:“可惜主公不能尝尝此鱼之鲜美,瑜只好带回去跟循儿分享了。”
  孙权讶异放下碗。
  周瑜指指树林里,“主公不是还有话要跟子敬说?”
  孙权即恍然起身,“孤谢公瑾!”说罢立转身追着鲁肃去。
  “主公!”周瑜从后喊住他。
  孙权回头,看端坐在江边的周瑜,冲他淡淡而笑。
  “主公切勿见怪,子敬为人坦挚,若不是真心为主公烦忧,必不会言词过激。”
  “孤了解。”孙权转身恭恭敬敬拱下腰,“仲谋谢公瑾哥。”
  周瑜拍拍腿点头,“快去吧。”
  孙权点点头,挽起长袖扭身走。
  
  ——
  ——
  鲁肃牵着马踏着林中枯叶前行,听身后步伐不紧不慢跟着来,鲁肃本想翻身上马身策马而去,可他于心不忍。
  他权当视之不见,听之不闻,若无其事往前走,只等身后人知难而退。快要走出林子,那人仍距离一步之遥。
  鲁肃无奈转身,“主公,可还有事相告?”
  见他转身孙权稍微有些应接不暇,“确实有。”掂量着如何开口,“孤问子敬,为何连日对孤避而不见?”
  “肃并非避见主公?”鲁肃提了提马缰,“实则是主公召见时,肃在忙于其他要事。”
  孙权向前几步靠近鲁肃,“子敬此言不实。”
  “肃句句实话!”
  孙权捉个过鲁肃提马缰的手,“忙要事是真,可子敬是借故去忙而已!”
  鲁肃挑眉看孙权,神色并不作退让。
  一时间,二人僵持不动。
  孙权咬咬牙,“那日江边旗下,孤对子敬并非一时戏谑!”
  鲁肃速收回手,退后几步拱手,“主公言过!肃只想恪守君臣之道,毕生辅佐主公。”
  见其人一退再退,孙权耐心快要耗尽,狠甩袖怒瞪鲁肃,“说君臣之道!那好就说君臣之道!”孙权又把鲁肃扯回来,“孤作为君主,宠幸一个臣子何罪之有?”
  “肃何德堪之!主公可明白此是僭越礼法,将损主公身名!”
  “孤在乎这身名有何用!”说着把鲁肃拉入怀里。
  孙权越是如此鲁肃越是懊恼,他执不过孙权的臂力,极力把孙权挥开,“凡人君之身者,乃百姓之表,表不正,不可求直影!请主公三思而后行!”说着转身要牵马走。
  孙权追上去,扳过鲁肃双肩,对上鲁肃仓惶的双眸,“孤又何止经三思而行!”说着低头猛地擒住鲁肃双唇。鲁肃浑身颤栗,他一直以为那夜江边旗下,孙权是借酒卖疯,现下他碎心裂胆了解到孙权已经病入膏肓。
  孙权大掌摁着鲁肃后脑,将鲁肃送向自己,他贪恋那种触感,贪恋发酵一般的酒香,让他不能自拔的是他越清楚要不得越要饮鸩止渴。孙权曾不止一次那么想过,就如此咬着鲁肃不放,直到将对方化成自己不可分割的血肉为止。
  而鲁肃却从不随他愿,被鲁肃扳倒在地时,孙权清楚感到自己真把鲁肃嘴唇咬破了。
  “子敬!”眼看鲁肃也被绊倒跌地,孙权从遍地枯叶中爬起,急急去拉鲁肃。
  鲁肃心悸孙权靠近,狼狈爬来,连忙去够一旁惊动了的马,他要攀马,孙权已赶上去拉他,本想只是去看看鲁肃的伤势,岂料鲁肃被拉下马惊惶失措之间,挥手狠刮到孙权脸上。
  “请,主公好自为之!”鲁肃喘着气说,张嘴的时候发现嘴角火辣辣,一股腥甜盈满牙槽。
  脸颊同样炽热如火的孙权,瞳孔越来越冷。他紧紧扣住鲁肃手臂,“连一个臣子都制服不了,孤何以服百姓!”
  这话让鲁肃所有隐忍溃塌,他怒不可遏扇了孙权一耳光,怎知孙权比他更发指眦裂!
  电光火石间,孙权把鲁肃推到地上枯叶上,他脑里一片混沌,只想把鲁肃征服!
  争持中,鲁肃抓到一树棍,本能地向孙权招架过去。
  人在怒火中烧,力度丝毫不受控制。
  待看到孙权额上渗出血,鲁肃才意识到自己打的是孙权。
  他竟然打了自己的君主。
  全身霎间冷透,胸口某个部位再次纠痛起来,鲁肃无力跪下,双手举起木棍过头顶,“请主公治罪。”
  孙权深吸一口气,捂着额头颓然爬起,血从额头渗过手指流向下巴。看着低头跪着的鲁肃,孙权更头痛欲裂。
  “肃只想主公修其身,心如清水,形如白玉。克成霸业,成一方明君。”鲁肃举着木棍低头淡淡念道:“修身以训其民。请主公谨记。”
  孙权悲戚笑了,“且不论君臣,我孙仲谋对子敬之意,子敬可曾明了?”
  “肃对于主公是君臣亦是友师,主公对于肃亦然。”鲁肃垂眉避重就轻。
  “可子敬对孤只有君臣。”
“肃已无能胜任为主公师,肃只望能尽人臣之责。人臣之行六邪其二,主所言皆曰善,主所为皆曰可,隐而求主之所好即进之,以快主耳目。偷合苟容,与主为乐,不顾其后害。如此者,谀臣也。若肃让主公心生邪念,肃自行辞去。”说罢见孙权不为所动,鲁肃撂下木棍,攀上马,策马离去。(注:摘自《刘向说苑》臣术)
  
  孙权被抽走元神般全身乏力躺倒字枯叶上,抬头睁眼看被筋脉一样的树杈分割的圆苍,云层聚压得天色黯淡,看似憋着一场暴雨。
  ——
  ——
  鲁肃策马快到家门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副装容进门不甚妥当。于是下马到河边找水洗脸,看到水里自己的样子,蓬头垢脸,嘴唇红肿,嘴角的血痂凝结了胡须,让他忍痛清洗了许久。鲁肃自问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哪怕是败走战场也不曾如此狼狈过。他擦一把脸坐在河边苦笑起来,三十多年自己从未如此手足无措过,毛躁地跟个舞象小子。
  他该如何是好。
  他该拿孙权如何是好。
  自己是发自肺腑地欣赏这位年轻的君主,他亦知道孙权对自己倚重,离开孙权的支持自己也未必能一展所长。如今孙权对他竟怀有这般心思,后知后觉的鲁肃陷入了重大的人生抉择漩涡中。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对孙权一向是遵循礼法之道如今何以至此,鲁肃甚至想不出自己是走错哪一步让孙权对他一改故辙。想到这,鲁肃觉得自己有罪,于心难安。
  抬头看河面水草上,水面上蝇营蚁聚的螓蛾纷乱如麻,盲目乱撞。薄翼共振嗡嗡之声扰得人心忐忑。一只镰一般割向鲁肃耳尖,鲁肃快手一抓,竟然是两只螓虫,大的驮着小的。鲁肃皱眉苦笑,把指一弹,两只螓蛾箭一般穿入水草中。
  踏入家门下人看到他的样子还是被吓到了,他推搪说是摔下马弄的。家令诚惶诚恐去给他煮外敷的药,刚想起还要交待什么折回来时,徐娘已经走出中堂叉腰看着鲁肃。
  “鲁大人,徐娘可算给您找到一合适女子了。已约好后日黄昏城北驿站见。”
  鲁肃无可奈何摇头,“你看肃如此模样还能见人吗?”
  徐娘使劲挥手,“无碍无碍,你与那姑娘隔帘一见即可,相中或不相中,都好商量。”
  鲁肃细想谨慎问道,“是何家女子?”
  “祁姓,落魄士人之后,柔枝嫩条,知书达礼……”
  “年几许?”
  “花信年华。”徐娘笑得极媚。“据闻也是临淮东城人氏,跟鲁大人也算同乡。”
  鲁肃眼睛一亮,“肃谢徐娘玉成,此事就此定下,肃后日申时赴约。”
  “早该如此痛快了!一言为定莫反悔!”徐娘首次见鲁肃不找借口推迟喜出望外,笑呵呵接过下人呈上的答礼,一步三扭走了。
  把徐娘送出门,鲁肃皱眉看天,檐燕盘旋于房顶,雨汛将至,风却迟迟未起。下人端着药匆匆赶来,鲁肃却顾不上敷药,令人房中备笔墨,他确实有些话要写给孙权,他深知这简书他能写很久。
  
  
  ——
  ——
  夜里屋脊上滚过雷声,狂风打翻了露台的承露盘。
  天际滚了半宿的闷雷,那雨始终没有痛快洒落。寝宫里闷懑沉沉,压得人咽喉干渴。孙权一夜辗转难眠,身边的步夫人爬起,提袖给孙权拭汗,孙权捉住她的手,睁眼迷朦中还以为是鲁肃。
  “夫君有何心忧而不得眠?”步夫人看着他额头的伤疤轻声问。
  “并无,是这雷声让人不得好睡。”孙权把步夫人的手握过,顺轻轻把人收入坏,二人相依而眠。
  步夫人贴着孙权胸膛听着对方的心率,闭目轻声道。“夫君若是有不快,可否能让妾为你分忧?”
  孙权搂着人紧了紧,“孤无碍。”
  步夫人见他不多言,就扯了扯衾枕盖住孙权。
  屋外的闷雷还在断断续续碾压寝宫跼跽不安,孙权已睡意全无。
  说他有忧,倒不如说他在怕。
  这两日他唯恐听到鲁肃来辞官,或者遣人来辞行。
  跟鲁肃初识时,二人常说书谈古论今聊到日薄虞渊,鲁肃总是到了屋内光线看不清竹简上的字时才想起要归家,孙权常舍不得鲁肃离去,往往借故令人呈上酒来,与鲁肃对饮一番才让其走。而通常几杯下来,灯火已掌上了,鲁肃与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待鲁肃再次想起归家之事,孙权就理所当然邀鲁肃同榻而眠。
  若是鲁肃坚持要走,孙权往往会若有所失目送鲁肃修长的身影在近夜的薄暮中被夜色层层吞走。心有多不舍,夜就恨有多长。
  可他孙权何许人也,对自己想要的虽不露声色,却志在必得。他深知自己对鲁肃的感情就象在墙角埋下了一颗飞天蜈蚣的种子,并且百足藤根贴着墙壁疯狂滋生漫延,枝枝蔓蔓渐渐要覆盖整面墙,他唯一期望可以控制的是——别让那放纵旷达还蛮不讲理的新芽越墙而过。
  他深知鲁肃为人,知道二人维持这君臣之表将是这份感情最好的归宿。
  于是,他暗藏心中触动去执鲁肃的手,也会暗喜鲁肃私下对自己并不拘束,偶尔他可以靠着鲁肃的肩膀假寐,也会在同榻而眠的时候发疯地想把鲁肃拥入怀里,这让他不得好眠,但他依旧会营造下次。
  鲁肃不来,他便去找鲁肃,在鲁肃家书房,他仿佛总能卸下繁文缛节毫无顾虑酣睡过去。他安心于鲁肃与生俱来赋予他的心安感,孙权想也许这就是他对鲁肃越来越依赖的原因。
  某个夜里,孙权听着身旁鲁肃的均匀呼吸声醒来,他侧头看身边的人,口干舌燥,内里抓心挠肺想着一些不耻的事情。凭着呼吸,孙权小心翼翼撑起来,谨慎地伏在鲁肃两侧,随着鲁肃呼吸起伏而心跳加速,他盯着鲁肃抿合的双唇,丧心病狂地想吸允那双唇仿佛能从中得以解渴。尽然如此,孙权伏身慢慢靠近鲁肃却大气不敢喘一下,快接近鲁肃的鼻息,那温热的气息让孙权几近榱崩栋折。他没勇气纵容自己的本能放肆,全身战栗躺回榻上,连尾指都在抽搐,孙权不得不承认,这种亢奋地几乎要他窒息,邪魔入侵般的幻觉,让他恐惧万分。那时候他才刚过弱冠,他额手称庆他当时止住自己的邪心滋长,且一忍忍了十余年。
  若不是赤壁那场大火太绚丽,自己作为江东之主太过得意忘形,孙权想他会把那颗种子长埋心底。而如今藤蔓已漫过了墙,鲁肃装看不见,孙权却不藏不住亦不打算再藏了。
  他想把鲁肃留下,想得寝食难安,一沐三捉发。
  只是,倘若鲁肃去意已决自己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孙权胸口象被人掏扯了半块肉,血淋淋连肉带筋脉,痛得他快要郁结。
  听到枕边人叹气,步夫人安抚着孙权小声闻:“夫君额上伤可痛?”
  “痛。”孙权闭眼吸气。
  “夫君可要忍忍,过些时日就会好。”
  “但愿如此。”
  “……”
  “若是我再欲纳妾,你意如何?”
  步夫人身子明显一僵,谨慎小声问,“是否新入门的袁氏侍奉夫君怠慢了?”
  “并非。孤只想问,孤每次有纳妾之念,你心中可难受?”
  步夫人缓缓舒一口气,搂着孙权紧了紧,“初时,心略有苦涩,往后,妾只会反思是否妾自身不足,才留不住夫君。”
  “……何言不足……”
  
  ——
  ——
  周瑜卯时整装待发,孙权亲自城外相送。江东群臣城门把酒相送,周瑜一一敬过,却迟迟见不到鲁肃来。
  东边虽日已初升却浓云昏昏沉沉似晨未醒,湿气雾着草尖,眼看要迎来一场开门雨。
  时不待人,周瑜再三回头,决定跃上马,命人扬起江东大旗往前出发。
  孙权临行紧握周瑜双手,要交代的都交代,要说的君表之言都说了,唯独心底真想说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周瑜回握孙权双手,再回头看看,说一句,“主公请放心。子敬与我相识多年,子敬行事有担待。主公待臣下如何,子敬自会明白。”
  孙权抬头感激向周瑜作礼。
  周瑜再度回眸,便勒马出城。
  刚出城门,远处疾速的马蹄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追来。周瑜大喜过望勒马掉头看鲁肃从后匆匆赶来,他策马回去,跳下马相迎鲁肃,同时不忘让人马继续行军前进。
  孙权看鲁肃来,即提裙摆紧紧跟上。
  鲁肃跳下马几乎站不稳,“公瑾请恕肃来迟。”气喘吁吁从身后解下一青布裹着长盒状物,鲁肃双手托起给周瑜,“公瑾出征怎能无琴相伴,此琴该物归原主了。”
  周瑜大笑却没接过琴,“敢情你就为此琴而来迟?”
  鲁肃面有愧色,“肃实无好物相送。”
  周瑜又笑,“赠予人者岂有收回之理?”周瑜向贡酒的人招手,“琴已属你,子敬欲要真心相送,就送瑜一碗酒吧!”说着把一大碗酒举给鲁肃。
  鲁肃仍在犹豫,孙权便叫人把鲁肃手上的琴接下。鲁肃扭头看到孙权,赫然发现孙权因有伤在额而扎着头巾,这般装束有失人君的尊容,一想到那头巾下的伤口,鲁肃一阵难受。他低头给孙权郑重其事施礼,孙权点点头,暗里松口气。
  再转身对上周瑜那碗酒,鲁肃二话不说端起碗一扬朝天。“肃静待公瑾大捷而归!”一翻碗一滴不剩,鲁肃拭嘴而笑。
  周瑜大拍鲁肃双肩,眉飞色舞,“子敬啊子敬!有你在后辅佐主公,瑜何忧之有,主公何忧之有!”
  鲁肃微微收起嘴角,轻轻作揖。
  “大都督只管前去杀敌,有孤与子敬坐镇后方。”
  “臣谢过主公!”周瑜握拳跪下。
  孙权把其扶起,周瑜瞟一眼那蓝布裹着的琴,笑说,“子敬常叹自身不明乐律,如今看来是瑜强人所难了?”
  “绝无此事,是肃愚鲁,此琴于我是暴殄天物啊。”
  周瑜微笑转头看孙权,“既然如此,瑜听闻主公新纳的袁夫人擅音曲,子敬要不把琴赠予主公?”
  鲁肃看了一眼孙权,即刻答道:“如此再好不过!”
  孙权了然一笑,“那孤谢子敬美意。”
  “不敢。”鲁肃低头拱手。
  周瑜跟孙权使个眼色,“既然如此,瑜还有些许琴书留在子敬书房,子敬若用不着连并送于主公如何?”
  “书是公瑾之物,公瑾自行定夺即可。”鲁肃思索说,“择日,肃整理归纳一并送往主公府上。”
  不料孙权立刻执过鲁肃的手,“择日不如撞日,待送公瑾出城,孤且跟子敬一同去取。”
  鲁肃哑哑张嘴看孙权,再看周瑜,后者笑得春风满面,“如此甚好,主公,那琴书虽非贵重之物,可也是不枉子敬珍藏多年,请笑纳。”说着翻上马,“瑜就此道别,请留步。”
  孙权握着鲁肃的手不放,微微扬起唇角,一挥长袖做道别。二人看着周瑜扬起斗篷策马跑出城门,雄姿英发一路驰骋出地平线。
  鲁肃眯眼瞭望,天地茫茫,他从不曾想,周瑜那没入天地之间的背影,竟然成了周瑜留给他的最后印象。
  大队人马最后一拨人徙走出城,沉重的年迈的城门阖上,只见头顶乌云密布。鲁肃从马背上掏出一简奏书,呈于孙权。
  未及他开口,孙权伸掌抵住那竹简,道:“子敬有何要事待上朝会再细说,现下孤欲先取那琴书,可否?”
  鲁肃皱眉看天色,无奈点头。
  
  
  ——
  ——
  两旁都是一望无际海洋般的枯芦苇,车夹在其中的黄土道上缓行,车舆中的二人面对面坐着,孙权在看鲁肃,鲁肃闭目养神,青布裹着的伽倻琴横在正中。
  车外寒风萧萧,风卷黄沙,道两旁的芦苇被打沙沙低吟,车内怨抑之感却翻了倍。车夫欲让马快行,奈何风力过猛,寸步难易。
  孙权细看对面静坐的人,其唇角上的伤痕尚未隐去,在鲁肃那平静的脸上尤其鲜明。
  “为甚急于纳妾?”
  鲁肃睁眼看孙权,对方一副不容置辩的凛然。
  智者如鲁肃,他怎会不知,约酒也罢,取琴书也罢,周瑜的刻意撮合就想让他跟孙权言和,而他确实有意愿言和,就算和不成也但愿能折其一方,渐少另一方伤痛。只是鲁肃心底明白,对“和”的意味,他跟孙权南辕北辙。
  “回主公,肃年事渐高……”
  “所以,之前一心寻妻之言皆是子敬推诿之说?”孙权咄咄逼人。
  “……非肃推搪,肃仍有寻妻之心。”
  “既然如此,你妻未寻着,何以现下急于要妾?”
  问题又绕回开始。
  一时噎得车厢中凝寂。
  鲁肃抬头回得毅然,“因肃现下需要成家。”
  孙权反倒笑了,“为何急于成家?子敬是借此而警告孤,你鲁肃亦是有家室之人,亦是恪守俗世礼法之人,对否?”
  “对。”鲁肃定定看孙权。“主公亦然。”
  孙权深吸一口气看鲁肃。
  “嘴角还痛否?”孙权问。
  没有想到孙权突然转变话题,鲁肃下意识嘴角抽搐,隐隐带痛。
  “还记得孤咬你的痛吧,孤都敢咬了,孤还会怕那俗世看法不成?”孙权咬牙切齿紧捉住鲁肃的手,“子敬你为何在怕!子敬你为何要逃!”
  车身突然一趔趄,捉着鲁肃手的孙权一时失衡立刻扑向鲁肃,鲁肃本能去躲,紧跟着一阵骑咧的马跃声。车厢几乎要凭空翻转,鲁肃即应变抱过孙权,把孙权护在前,两人双双撞到车舆的木板上,孙权的腿被车中的琴盒尖角硌到,吃疼得他快爬不起来。
  车身平稳下来时,马的嘶鸣也渐渐安息。孙权趴在鲁肃身上,为鲁肃刚那一刹护主举动感动不已。鲁肃却警觉地按着孙权不让其起来。
  风声呼啸越来越猖狂,待马蹄落定。
  一把躁忿中带着馁怯沙哑声在车外大喊,“车中何人!快撤!本人只想要你的车马,不谋财害命!”
  鲁肃立刻爬起来,去掀车帘下车,他本想把孙权安顿在里,但孙权紧捉着他衣袖不放。
  掀帘出车,风沙滚着尘土几乎让鲁肃睁不开眼,鲁肃赫然发现孙权的车夫倒在地上,满头是血。车前一赤脚布衣,他一手紧握着马缰,另一手举着一块硕大的岩石,叉腿而立全身戒备。
  “这是何故?”鲁肃本以为遇到伏击,出来只见就此一人。孙权拖着腿从鲁肃身后过来,看地上的昏死在血里的车夫,立拔开剑。
  那男子看不过弱冠,面黄肌瘦蓬头垢脸衣衫褴褛。
  男子不想车内竟然有两人,看两人衣着非富则贵,其中一人还腰间佩剑神态威严。见其拔剑向前,男子愈加惶恐,本能高举手里的大石。
  鲁肃见状急急拉住孙权,“主公且慢。”
  “足下与此车夫可有冤仇?”鲁肃向前一步指着地下的车夫说。
  那年轻男子怯怯往后退一步,摇头。
  “既然无冤无仇,你何以置人于死地?”鲁肃又往前迈一步。
  那人见鲁肃前来,紧忙举起手中的石头,以示警告。孙权跨步上前把鲁肃拉到身后,把剑一横。
  那人一惊马上就要把石头砸过来,鲁肃连忙挡上前拉开孙权躲过那石头。
  “大胆小民!”孙权举剑直砍,鲁肃扑过孙权死死拖住。
  那人躲到马后手中无防卫之物捉着马缰又不肯放,顿时急上心头,眼泪簌簌不止。他垂下手,双膝齐跪在鲁肃跟前,“请大人饶命,小人妻在路边现要临盆,小人只想把其送到附近找稳婆,才出此下策。求大人饶小人一命……”
  鲁肃与孙权对望一眼。
  “你妻在何处?”鲁肃低头问。
  那男子见鲁肃面目和善,立刻擦去眼泪,起来指着路坡下的芦苇丛说,“求恩公相救!”
  “请带我去一见吧。”鲁肃说。
  男子脸上盈满感激之情,“恩公请跟我走。”
  孙权从后拉住鲁肃,不愿其涉险。
  鲁肃回头,“请主公看好车夫,他仍有一息尚存。”
  诚然比起那将死的车夫,孙权更担忧鲁肃被欺诈,孙权瘸着腿跟着鲁肃和那男子走下芦苇坡。
  在一片芦苇干地上,那人身怀六甲的妻子裹着破败边角掉出灰色棉絮的被衾躺着一片被踏平的芦苇堆上,那人妻子同样垢面赤脚敝衣蓝缕。只是面色灰白,气若游丝。
  男子看自己妻子面色愈渐失血,忍不住握其手,恸哭不止。
  看两人行装,应是避战流亡之人,并且听那男子口音应是北方流民。
  鲁肃跪下探过那人妻子的人中,再抬头看看越来越昏暗沉沉的天色,风猛烈得他们只能听到芦苇的呼声。
  “万不可在此生产啊,快快扶她上车!天要降雨,情况不可再坏了。”
  那人见鲁肃愿意搭救赶忙扶起其妻,要将其妻背起。
  “唉唉,且慢,不可背啊!”鲁肃制止他。于是男子试着去抱起其妻,眼看他骨瘦如柴,无缚鸡之力。鲁肃不忍,“我来帮你,务必抱稳!”说着鲁肃去抱其妻子双脚。
  那男子顿时感激而泣,连忙跪下给鲁肃重重磕一响头“谢恩公相救!”
  鲁肃不耐烦挥手,“此时此刻,还顾着礼数!快扶起!”
  于是二人吃力地抬着妇人往坡上走,鲁肃还不忘嘱咐着孙权去把那车夫也一同抬到车里,救人要紧。
  车厢里一下躺着两个人,车厢非常拥挤,鲁肃把裹着琴的青包袱递给孙权,没了车夫,鲁肃只能自行赶车,遂叫那男子乘在车辕上,等一切就绪,鲁肃才发现没了孙权乘坐的位置。
  “主公恕罪,如此不便,还请主公择日再来取琴书吧?”
  “孤意已决,你且去救人,孤步随其后。”
  鲁肃不得不感激孙权还能如此深明大义。
  “那请主公在此等候,肃安顿好即命人前来接应。”
  孙权抱着琴,挥手示意其去。
  鲁肃拱手点头攀上车。
  “子敬!”孙权又追上,把佩剑塞给鲁肃。“拿上。”
  “主公请留着防身,主公只身一人置身荒野,肃不放心。”
  “你一人,孤亦不放心!”风声太大孙权咬牙几乎是大喝出口。
  鲁肃缄默,再作揖“臣谢主公。”
  遂即扬鞭策马,前方风卷狂沙伴着枯枝败叶,打得鲁肃闭眼不能抬头,两匹马更是走得吃力,身后路的尽头乌云翻滚而来。
  那男子觉得车还是慢,便跳下车跑到车厢后推车。两人心急如焚,鲁肃鞭马不由使狠了,两匹马突然脱缰般狂奔,颠簸几乎要把鲁肃甩下车。
  鲁肃回头急喊那男子坐上前来,并回头远远望了一眼孙权,他那一直以车马代步的江东之主,此刻在路的尽头一瘸一拐抱着琴追来,两边的黄沙几乎把他的白袍卷走。
  男子好不容易追上来,鲁肃努力控制好马们的方向,又再回头去寻孙权,天边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孙权渺小的身影已被黑暗吞没。
  “赶车会否?”鲁肃问男子。
  “会。”男子回答。
  鲁肃即刻把手中的缰绳给男子,并且把腰间的玉佩交给那男子,“前方有一高宅名鲁府,那是我的府邸,你把此玉交给家令,说你是客,他们会帮你的。若是你找不到鲁府,你可拿着玉抵押去找医师!”
  “可是!恩公!”
  “快去!一辆车承载四个人太慢了!”说完,鲁肃抱着剑纵身跳下车。
  车速太快,鲁肃掉到芦苇中翻腾得头晕脑眩才停下来。鲁肃爬上路基,风沙呛出他的泪,他衣袖挡脸看到车舆迅速走远,便转身,往后走入风尘中找孙权。
  天边突然盘旋而来一群黑燕,成群缠绕张皇失措地窜过鲁肃,鲁肃埋头拨开燕群,抬头挥开眼前的尘土,然后他看到孙权。
  孙权抱着琴盒刚止步,同样很意外看到扬尘那边的鲁肃。
  然后,风骤然停止。
  风静了,尘土也跟着平伏。
  “主公勿急,肃与你一同走。”鲁肃双手举起剑给孙权。
  孙权几乎拿不住那琴,看着眼前稳稳站住的人,他哽咽得不能言。
  不曾细想有多少次孙权若觉前方迷雾不清的时候,鲁肃总能静静立在旁,给予他明示。
  如此一心向自己的人,竟不能接受自己对他的情意,孙权觉得简直荒谬至极!
  一滴雨水线一样划过孙权的脸颊,一阵冰凉。
  鲁肃抬头看头顶,雨滴细针带线一样扎下,他立刻把剑塞给孙权,拿过孙权手里的包袱,拉起孙权的手,“主公快走!”
  孙权借力拉着鲁肃的手往里一收,把鲁肃拉回来,狠狠拥住鲁肃,他不想说话,只想抱住那人。
  雨水密密砸下,紧跟哗啦啦一片由远而近来势汹涌追来。
  鲁肃懊恼推开孙权,“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遂拉着孙权往家那方跑。
  雨帘很快湮没两人携手奔跑的身影。
  
  
  



---------------------------------TBC


答应了的番外,一直墨迹着。再不出来,我的肉就烂在我的肚子里了……原谅我码那么久至今还没把肉煮出来ORZ……金主六木君,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草氏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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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三弄 威望 +5 2013-05-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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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肃王道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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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楼  发表于: 2013-05-21  
艾玛五二零干嘛写虐的啊……好友桑……都要成了生生让大大给拆了,GN你可知我这颗心犹如秋风中的残叶……你陪我幸福的权肃来啊!!!!!
王津津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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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楼  发表于: 2013-05-23  
终是得见大人您写出番外来了,在下甚是欣喜。

话说,在下是不是也能算是个金主呀XD
王津津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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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楼  发表于: 2013-05-24  
回 65楼(倦子) 的帖子
茄子~~
不过楼上你这个根本就是水呀……
(好吧,我这个也根本就是水了……)
六木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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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楼  发表于: 2013-05-25  
虽然还没看见肉……金币先奉上。希望楼主赶紧把肉炖熟了让大家吃个痛快!
忆墨迹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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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楼  发表于: 2013-05-25  
其实渣权是看上良家妇男了
步练师你不用这么郁闷的。。。。
他真的不是看上妹子了【啊喂
话说 渣权会先把谁带进宫呢?
云晴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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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楼  发表于: 2013-05-26  
Re:[首发][权肃 ] 篆音 (5月20日 ,61楼 更新番外  《 纳妾  》上)
鲁兔兔把另一半披风分给权仔不能更有爱~这里权肃的感觉很美好啊~
明魅阳光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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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楼  发表于: 2013-05-26  
Re:[首发][权肃 ] 篆音 (5月20日 ,61楼 更新番外  《 纳妾  》上)
萌哭了……大人千万不要坑……
鲁兔你就从了权主公吧……
大胖桃子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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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楼  发表于: 2013-06-03  
五个小时从头到尾连续看下来,此文当真神妙~ 某虽然不熟悉扭三版子敬,不过看着也毫无违和感……

一边看一边循环着那首《篆音》,感触万端难以言说,有很多动心的句子和场景,LZ的情景交融写得真令人叹为观止!第一个惊艳处是赤壁战后公瑾击鼓那段,大旗倒落的暧昧戏真乃神来之笔……还有孙虑雪夜鼓琴,鲁淑张网捕鱼,情切处痛彻心扉啊!!子敬成亲,孙策招魂那里也看到我赞叹不已……

私以为这篇不仅仅是权肃很赞,其他人物也出彩,某作为瑜粉十分喜欢文里这个公瑾~ 孙虑和鲁淑性格鲜明,感情戏也很美好~ 由于某其实不怎么腐,对暧昧戏没啥要求更无所谓肉,甚至觉得没有更好(莫拍我这个清水党!),正篇的尺度就很得我心~

还有一点就是孙权的塑造,LZ果然是权本命……文里孙权常常自嘲为“寡情薄幸之人”,但私以为他却是最多情的人之一,只不过多情却总似无情。LZ的笔调很舒缓,娓娓道来各种细腻的情感就润物细无声了,而且有一种唏嘘之感,叹岁月易逝时节如流,那张琴贯穿全文可是其物如故其人不存,孙权一个人走过鲁家三代人的生命,每一个他都用心用情,恨不能待人更好些,只是限于形势身份无能为力,甚至想求一个能接受他的好意的人也不可得……

每次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权主公虐我太甚……这个人经历的太多,情感心理都非常复杂,权肃之间少年时相知投契自是人生乐事,鲁肃原本无法参与孙权的晚年,但子孙后代的故事又好似过去一一再现,层层叠加,别有一种苍凉悲感,幸好有孙虑时而穿插搞怪,总不至于太难过,江东那一大家子打猎出游非常有趣,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军区大院的日子~ 所谓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此文如是。

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时间顺序略为混乱,恐怕也是连载的原因许多梗边写边出来的吧?51楼倦纸君当真有心造福我等~

至于说番外要赚钱嘛……默默看一眼自己的钱包似乎没几个子了,GN手下留情莫拒我于门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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