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拆了纱布,视力仍需恢复一段时间,孙仲谋就整天带着个黑框眼镜护眼,看上去跟个小老师一样。
孙妈妈因为眼疾的问题,联想到住校果然很危险!有很多卫生安全问题!于是仲谋就光明正大赖在了家里。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阿斗想拉些不知所谓的人进来,被我给否了。”袁耀歪在孙家的沙发上对着刘公嗣指指点点,吕蒙已经知道他就是袁家的公子,家里往上数三辈都很有来头,所以也爱计较别人的出身背景。
“我们又不是要拉帮结派人越多越好,层次摆在这里,若什么样的瘪三都一起混,反倒没意思了。”
仲谋转头问刘公嗣:“是什么人啊?”
“是我干爹学校的学生,从新疆来的……”他好像被袁耀说到心虚,讲话有些吞吞吐吐,“也不算是没有来历啦,他老爹是管畜牧的呢……”
刘基笑道:“那跟着你干爹研究种地养殖倒也合适啊。”
阿斗见他调笑自己,偏挤出点硬气来抬杠:“农业是立国之本,就是很重要!”
“算了算了,这事以后再说,讲点别的话题吧~”曹子桓打断他们。
所谓“沙龙”里的人,隔段时间要凑一凑的,地方也不固定。这次因为仲谋刚出院,就顺便来家里看他。一帮人把客厅里的家具占得满满当当,吕蒙只好坐在仲谋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听他们扯淡。
“Direct selling是指多层次传销销售,基于网络营销的观念,一层层建立营销网络体系……”这些人讲些神仙念经一样半懂不懂的话,吕蒙听着也就胡乱猜意思,“利用业余时间向自己周围的人推销产品,客户就是销售员,省去了中间环节费用,也不作昂贵的广告宣传,现在美国有许多家庭主妇业余都在干这个,据说赚得比正经上班还要多呢。现在改革开放了,倡导多种经营模式,这些都可以参考啊。”
“但是这种税收监管比较麻烦吧?”刘基发表意见。
夏侯尚也说:“产品有质量问题退换维修也不方便,总不能都到总部去,还是需要有实体的营销网点才好。”
朱然虚心接受:“嗯,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这些问题都……”
“喂!”吕蒙突然插嘴打断他们,“我看这里的百货店,一个人守着柜台就卖很多东西,你说的那种直销,一个人只能卖自己囤的一点货……”
孙仲谋歪头看他。
“生产同样多东西,要更多售货员来卖,怎么可能比普通厂子发更多工资呢?这不大对劲吧?”
朱然皱起眉头:“除了人工,销售还有很多中间环节的……再说这种模式在国外推广了很久了,怎么可能不盈利?”
吕蒙点点头:“我也就随便一说。”
“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陆逊开口说,“其实有一种可能:不是不盈利,是只有少部分人盈利。只要最高层把货销出去,底下人砸在手里也无所谓,就像金融业一样,能一直骗下去就赢了……当然这是我猜的。”
吕蒙很高兴的转向陆逊:“对吧,我就觉着这里面可能有骗人的东西!”
孙仲谋本来一直笑盈盈着看他们聊天,客人出门以后却对他说:“你没事不要同他们一起扯皮了,那不是正经东西,有空多看看语文数学复习一下。”
吕蒙不忿:“你还不是经常跟他们扯皮?”
“人在不同时期下‘正经事’的定义是不同的!”孙仲谋振振有词。
他总是有很多歪理,吕蒙也说不过他,于是干脆作罢。反正他也不太喜欢那帮人,说话也说不到一起去,到不知自己乐得自在。
“当!当!当!”
半夜里落地钟响了几下,吕蒙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不知道从哪个房间传出来仲谋和他爹说话的声音。
“……我早跟你说,不要学你哥那种江湖义气……揽这么些麻烦事,净给我添乱!”
“你和程叔韩叔他们年轻的时候,不帮忙的?不讲义气?……现在又对我双重标准……”
……听着似乎是在拌嘴。
忽然吴女士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大夫不是说了吗,别跟他拌嘴!消停点不行啊!”房子里立刻安静下来。
孩子在家的时候,就喜欢跟父母作对,吕蒙暗想等他离开家就知道家里的好了,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三月一过,柳枝泛绿,大院里路边的花池里,迎春桃花什么的也开了。吕蒙从他房间的窗口正好看到人造湖边的一片桃树,粉色这么柔美的颜色,有了足够的体积,竟也显出咄咄逼人的气势来。
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孙仲谋晃荡过来,塞个东西在他嘴里。
吕蒙舔了舔,有点苦又有点甜,原来是块巧克力。他看着孙仲谋放在他手里的身份证。
“……‘吕子明’……这是啥?”
“就是你呗~”
吕蒙不解的盯着他,孙仲谋坐到床沿上,郑重的说:
“我想过了,你上军校是很麻烦,就算念出来在部队里混,这审查那审查也一样没玩没了。所以不如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找我爸那边把你军籍销了,重新弄了份档案,换个身份证把年龄改一下,就能参加普通高考了。”
他的话如重磅炸弹一般,吕蒙被炸蒙好一阵,反过劲来先急着问:“那原来的吕蒙呢?没这个人了?”
“不会啊,你还是你,你爹你妈还是你爹你妈,换个名字,是为了以后有什么事不容易查出来。”仲谋想了想又说,“就算有审查什么的,去你老家问,名字不对就说‘阿蒙’是农村起的小名呗,年龄不对就说算的虚岁。”
“你这不是弄虚作假吗!”
孙仲谋被他问愣住,最后也点点头承认:“是弄虚作假。”
“你不在这个圈子里不知道,有权有势的让自己孩子替换高分的学生去上学,这种事也不稀罕。但你一样要自己考试,又没抢别人的机会,拿张入场券而已,有什么不公平?”
见吕蒙低了头思索,他又补充说:“我不知道以后会变怎样,但现在社会就是这样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年龄越大翻盘的机会越小……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两年时间最关键,耽误了就来不及了。”
“现在把你的学籍落在北师大附中,不用去学校跟他们上课。因为现在去你也跟不上他们,你在家里看书,我辅导你,到明年春天再去学校,一块参加考试。”
吕蒙见他机关枪一样的说了一串话,到这里突然被逗笑了:“你辅导我?”
“怎么?高中里那些老师也不过是普通师范出来的,我不比他们强啊?”仲谋觉得他这笑有轻视的意思,立刻不服气起来,“比考试也不一定比得过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
吕蒙听说过一句老话叫“天上掉馅饼”。他抬头认真的看着孙仲谋,从头顶打量到脚尖,又从脚尖打量到头顶,越发觉得他现在就是张焦黄酥皮喷喷香的大馅饼。
“你图什么呢?”他问。
“什么图什么?”
“费这么大劲,总得图点什么吧?”
孙仲谋脸上的表情渐渐冷峻下来,突然抱起手臂,恶狠狠的说:
“我图我愿意!我高兴!有意见?”
吕蒙摇摇头:“既然我没了军籍,也就没有津贴,那不是白吃白住在你家?”
“当然要你还啊,饭费学费都要记账。”那人想了想又做恶霸地主样补充道,“还要算利息!”
吕蒙虽然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不是扭捏的人,天上掉的馅饼岂有不捡的道理?
“好啊,那我考考试试!”
这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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