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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曹刘】【权all】南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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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楼  发表于: 2022-05-21  
(15)(下1)

“丕公子深夜召唤臣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时任文学掾的司马懿对着曹丕深深作揖道。

“我找先生来,是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

“何事?”

“以我们现在实力,完全可以过江直捣濡须坞,生擒了孙权,以报赤壁之仇,可是父亲……”

“哈哈哈哈哈哈,公子真的这么想吗?”



“…就算没有那么大胜算吧,为何不能试一试?何必对孙权百般退让?”



“公子难道看不明白吗…”



“看明白什么?”



“司空大人根本不想杀害孙权。”



“这便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了,先生有何高见,愿听指点。”



司马懿邪魅一笑,“高见是没有,不过奇闻轶事嘛,倒是有一些的,公子想听听吗?”

“先生请讲。”



“那时臣还年幼,家父司马防在洛阳做官,从洛阳令调任京兆尹之时需要交接事务,便结识了当时的新任洛阳令周异。”

“这周异难道是…周瑜周公瑾的父亲?”


“正是此人。臣那时模糊记得周家公子年长臣三岁,生得俊美无比,虽是垂髫小儿,已是形容出众,在孩子之中瞩目得很。又加上他性格恢阔,乐于分享,于是臣就和他成为了玩伴,时时与这小友戏闹做一处。

只是好日子不长,周家公子很快到了上私塾的年纪,便要离开洛阳,回江淮故里去投奔他叔父。臣不舍与小友分别,便央告父亲要去庐江周家小住几日再回洛阳。

父亲应允之后,那周异知道臣是京兆尹司马防之子,又因河内司马家毕竟高门大户,自然不会亏待,好吃好喝不在话下。

臣依稀记得一日周家有客来访,便是破虏将军孙坚带着家眷前来叨扰。那孙坚募得一众兵马从徐州回江淮,道经庐江,要借粮饷和住处,一住便是数日,美其名曰与周家结交。”


“哼,一个仗势欺人的粗人罢了,也好意思效仿世家大族交游之风雅,想来也是可笑。”曹丕冷笑道。


“公子说得是呢。可惜世道变了,这样的行伍之人周家也是得罪不起的,也只有以礼相待。那孙坚的孩子与周瑜同岁,长得倒是挺漂亮秀气,却是个霸道的家伙。那孩子淘气得紧,总是欺负臣,揪臣的头发,还做鬼脸,偏偏周瑜却喜欢同他一处玩耍……”


司马懿讲到此处,曹丕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原来仲达小时候也有过被人欺负的时候。看着曹丕好整以暇的表情,司马懿脸上一红,意识到自己流露了太多个人情绪,赶忙咳嗦一声,继续道:

“那孩子就是孙策,公子想必也知道。他还有个年幼的弟弟,刚学会走路的年纪。”


“那便是孙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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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楼  发表于: 2022-05-21  
(15)(下2)


“那便是孙权了吧?”


“没错。但不寻常的是,那孩子生得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长得也与那孙策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不过孙权生得倒也是可爱,总惹得大家逗弄,周瑜也总喜欢抱着他玩。

有一回那孩子想吃蜜饯,他哥哥不给吃,他就不高兴了起来。他哥哥不理他,他就悻悻地去抱周瑜的大腿。

周瑜把他抱在怀里好言安慰着,孙策却气急败坏地冲他嚷着: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扔掉!周瑜一听赶忙吼他说,不许这样跟弟弟说话。孙策想必是在气头上,气鼓鼓地把孙权往周瑜身上一推,说:你要是喜欢这个弟弟,送给你好了!反正他是捡来的,我懒得理他!


这话一说自是不得了,那孩子哇哇大哭了起来,怎么也哄不好。事情惊动了吴夫人,吴夫人问了事情原委,便狠狠打了孙策一巴掌,又罚他禁闭了一天。吴夫人是个温柔的江南女子,从不曾见她那样大动肝火。”


司马懿说到这里,见曹丕探究地看着自己。“所以你想说…难道孙权不是孙坚的儿子?”


“臣在周家毕竟只是暂住了一小段时间,后来父亲派人接我回洛阳,就再没有了周瑜一家的消息。只不过,京兆府里当时却流传着一个故事,与司空大人和那孙坚一家有关…”


“我父亲与孙坚?”


“这也只是谣传,臣只把当时的故事讲来与公子听,故事而已,但愿公子不要介怀。”


“仲达放心,我不会介怀,你且讲吧。”


“据说…也只是据说啊,曹司空曾经遗弃了一个婴孩,送给一位胡僧,那胡僧不知怎的认识孙坚,机缘巧合之下让孙坚收养了去。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父亲,早已死的死,亡的亡,没得对证了。”


“仲达难道想说,孙权是父亲的私生子?”


“臣不敢妄言。臣只为公子讲故事,个中真伪,公子须自己评断。”


“你告诉我这个故事,我又能怎么做呢?派人到江对面散布谣言,说他们的吴侯不是孙家人?”


“公子若要这样做,实在是下下之策。”


“那依仲达之意应当如何?”


“公子忘了你与曹植公子的世子之争了吗?你是司空大人长子,这便是赢得人心的法统。私生子之事无论真假,对江东那些只认兵符不认正统的寓居流亡之士不会有什么影响,对公子可就难说了。若真有此事,公子若轻率了,一则忤逆司空大人意愿,失去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信任;二则虎毒尚且不食子,孙权得知此事如何回应司空大人,司空大人如何安置孙权,这一切对公子会有任何好处吗?”


“仲达的意思,难道让我当作没有这一切,把你刚刚讲的故事深埋在心里?”


“正是。”


曹丕摇了摇头。

“你告诉我这些,又教我假装不知道一切,这太残忍了,我已不知该如何自处。”

“公子不是要学帝王之道吗,那便从这一步走起吧。”


司马懿躬身行礼,双手揣在广袖里,深深作揖告退。曹丕看不见袖子后面那双眼睛,那道诡异的精光像犬狼般狡黠,却是义无反顾地默默把他推进了权力游戏的漩涡。


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展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

曹丕擎着蜡烛,独自穿过夜晚的军帐,烛火明灭,草虫悲鸣,孤雁南翔,他的心跟着去雁遥向江对岸的渔火。


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

向风长叹息,断绝我中肠。


他提笔对月,借三分醉意,恍惚中想起了自己的大哥曹昂。他记得大哥战死之时父亲的痛苦和丁夫人的绝望。他闭上眼睛,二十年来的离乱苦难涌上心头,冲击着这位敏感多情的诗人。他到底是谁?他是嫡长子。这是他十年来好不容易筑起的内心秩序,今天却被司马懿一个故事和短短几句话就吹散了。


西北有浮云,亭亭如车盖。

惜哉时不遇,适与飘风会。

吹我东南行,行行至吴会。

吴会非吾乡,安能久留滞。

弃置勿复陈,客子常畏人。


写到这里诗人搁下笔,早已不知思绪飘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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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楼  发表于: 2022-05-21  
(16)(一)

司马懿的那番话在曹丕心里像生了根的蓬草,在秋风萧瑟里蔓生出许多荒伧无稽的后话。只是始作俑者却似毫不知情,敛容自持得一如既往。



“公子不想关心一下曹植公子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吗?”

“哼,他做什么事,与我有何关系。”曹丕冷笑道。



“公子要赢得司空大人的心,该明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仲达说得是。所以我三弟他最近又翻弄出什么新花样了?”



“三公子和那丁仪王粲杨修之流交往甚密,臣听说最近这些人经常到他府上交游欢宴,三公子甚至袒胸露背,亲身傅粉扮成伶人,演说街头巷尾民间流言。”

“哼,真是越发不堪了,竟然堕落到与戏子厮混作一处,我料他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公子可不要掉以轻心呢。臣听说他们经常演一些…司空大人明令禁止的题材,比如那些江表乱臣贼子们的奇闻异事之类…”


“哦?”曹丕嘴角微微上扬,眼睛一亮,“那我倒要挑个日子好好拜会一下我这位三弟了。”



自从各自成家以后,曹丕早已与曹植分府而居,多日不见,他却不曾想这曹植府上竟是莺歌燕舞,宾客如云,颇为热闹。有趣的是,他堂而皇之地来了,曹植却是毫无任何戒备。

但见廊下一群人正在饮酒,中间一位舞姬粉面含春,柳腰款摆,身材纤长高挑,媚态极妍,余光刚瞥见曹丕,便将长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曹丕肩上抛过来。曹丕心中警觉,劈手接住袖子,把那女子狠狠向着自己一拽。对方脚步不稳,堪堪跌进曹丕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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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楼  发表于: 2022-05-21  
(16)(二)

曹丕一手搂了那女子的腰,一手紧紧擎住她的下颌。女子眼中含情露电,流转的眼波抛向曹丕,晃得他一瞬间失神。曹丕低头凑近了那女子唇间那一抹艳色,歪嘴一笑,却不待对方回应,便又扬起脸冷冷道:“哼,姑娘最好先看清楚我是什么人,再来造次!”


不想那姑娘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挑眉反唇相讥说:“公子最好先看清楚我是什么人才对。”


曹丕环视四周宾客,见王粲摇着扇子捂嘴偷笑,其他人也叽叽咕咕地议论纷纷。


那位“舞姬”从他怀中抽身出来,当着他的面揭下一张人面皮,头上钗环簪花与发髻跟着纷纷落地,曹丕仔细一瞧,那根本不是别人,正是他三弟曹植。


曹丕略带尴尬地尽量让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说:

“是子建啊,多久不见了,为兄一来你就如此戏弄为兄吗?”

曹植却毫不当回事,笑得天真烂漫,转身眉飞色舞对众宾客道:“你们看,我扮的舞姬连大哥都没有认出,可见这秦伶优的易容之术果真厉害啊,哈哈哈!”

曹丕皱了皱眉头,心想:伶优,易容,这都是些什么三教九流的奇技淫巧…… 表面上却还得堆着笑说:“哦?三弟最近这是又在玩什么新花样呢?”


“兄长来得正好,我们正在排练一出戏呢,这秦伶优是杨德祖府上的伶人,极擅长各种造型之术,他这妙手啊,能让所有戏里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样!”


“哈哈哈,三弟这一说,为兄倒是好奇了,很想见见你说的那个奇人呢,不知三弟可否赏脸,让为兄也见见他?”


“当然没问题了!”曹植拉着曹丕的袖子把他缠住了与众宾客宴饮,大家击节而歌,欢笑无度,却不知曹丕心里却是另怀着什么样的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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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楼  发表于: 2022-05-21  
(16)(三)


且说江对岸的孙权和刘备在湘水中间会面,各自只驾一小舟,到了江中心。刘备摘下玄色披风后面的兜帽,孙权见了他,蓦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刘备离开东吴之前,二人在烛火之下相拥。彼时他们什么都没做,心里有说不尽的事,却一句都说不出口。只是此时刘备已据荆、益二州,公瑾也已离去,世事多变迁,二人的心境也早已变了。


“吴侯别来无恙?” 刘备率先开了口。


“不能为朝廷剿除曹贼,偏安江东,庸庸碌碌罢了,倒不像玄德公,几年不见已成一方雄主,怕是时间久了便不想再认孤这个穷亲戚了吧。”


这话说得凛冽,像一把刀子,钻剜刘备的心。


“吴侯切莫如此说。”刘备注视着孙权的眼睛,艰涩里几分深情,一瞬间几乎都要溢出来。“自从上次与卿分别,孤时常会想念起在东吴的那段日子…还有…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呵,孤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当然不会忘了。吴侯…也没有忘吧?”

刘备从袖子里拿出孙权嘱托孙夫人交给他的那块玉佩,“这玉佩,该完璧归赵才对。”

“既然玄德公如此说,那便是有心了。”

“孤很想知道,这玉佩的主人,他过得好不好…”


“他过得不好。”孙权转过身去,“他还像以前一样孤独。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他走的路,也只能让他越来越孤独。”


“你也许不会相信吧,”刘备轻叹一声,“孤很想见他,因为孤亏欠他太多太多。”


这句话让孙权忽然很激动,他抓住刘备的衣襟,把他拉到自己面对面的位置,小舟不胜受力,在江心晃动了几下。

“玄德公,我们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若是真这么想,就想想荆州该怎么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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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楼  发表于: 2022-05-21  
(16)(四)

刘备看着他怒火中烧决绝的样子,心里一阵伤神,他看着对方的脸,许久才缓缓道:

“吴侯放心,孤不会对你食言的。从明日起,湘水以东的荆南三郡就是东吴的。”

“口说无凭,玄德公敢立下字据盖上印章,交与各州郡太守吗?”


“大丈夫一言九鼎,孤不欺吴侯。”


“好,那其余的六郡你要何时才能还?”


“那要等孤从曹贼手中收复了汉中——”

“——够了,孤不想再听你这些空口无凭的许诺!”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刘备终于忍不住激动的情绪,伸出脖颈晃在孙权面前,绝望得近乎歇斯底里。“要我这条命吗?那好啊!我就在这里,你若想取它便拿去罢!你拿了它去,我这辈子都不再欠你什么了!”

这反常的表现把孙权弄得一时语塞,他愣愣地看着刘备,看着眼泪从他眼眶里溢出来,沿着他的脸滑落下来。

“我真不该见你。”刘备闭上眼睛仰天叹息。

孙权蹙眉的表情里有一簇火苗,碧绿色的眼睛像深潭般暗涌涌动,这一张面孔之下的风起云涌让他想起三十多年前京郊草庐里那个执子之手想要与他共白首的曹操,那个在洛阳与他厮守,与他共同收合天下英雄的曹操,那个他为之挥毫过青春、完全交出了自己的人,那个他挥剑欲斩情丝,却又不得不委身相与的人,那个与他厮杀半生、争斗半生却又终归难以忘怀的人。

刘备仰起头不看他,想把那些多情的疑惑的怅惘的纠结的神情悉数抛散。

“我不敢看你的脸…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我的罪孽。”

“什么罪孽不罪孽的,孤听不懂。”

“仲谋,我的孩子…”

孙权闻言僵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只瞠目结舌地看着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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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楼  发表于: 2022-05-21  
(16)(五)

“当我看到你身上的玉佩时我就知道,你就是我寻找了多年的亲生骨肉…那时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可是你越来越像——我不敢看你的脸,因为每次我看着它,我便更加确证我心中所想——”

“住口!我不想听你再说下去了!

“不,你必须听我说完——”

“够了!我不许你这样侮辱我的母亲,你们的事,我不想再听一个字!”

“我从来没有玷辱过你的母亲,仲谋。”

只是这苍白的辩解却根本无法阻止孙权拔剑对着刘备胸口。

“玄德公,我敬重你是一代英雄豪杰,不想伤你性命,但请你自重,不要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仲谋…”

“别再说了,孤累了。今日之会到此结束,请玄德公遵守诺言,否则别怪我江东将士们不客气!”

刘备望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消失在水雾迷蒙的江面,江水寒冷,冷得直抵他千回百转的心曲。想他英雄戎马半生,却从未如此刻这般怅然。凛凛的江风吹向北岸,吹散了他那如山火燎原的青葱岁月,吹进他半生羁旅的丘壑与城池,像一条阴毒的蛇一样钻进他的骨髓,他的宿命。



月光洒进吴侯府的朱窗,甘冽的液体顺着孙权的喉咙往下淌,下肚的已不知是第几杯酒,灼烧的感觉向他脸上蔓延,面上已有几分薄薄的红霞。

红霞牵引着他恍惚起身,赤脚踩在如棉絮般的地板上,灯影和月影交汇又重叠,重叠又分裂,仿佛一张脸分裂成两张,又合二为一。



孙权踉跄着走到后堂,秋风吹过他光裸的脚踝,他却麻木得感觉不到任何凉意。

隐约间他看到纱帘后有个人在等他,那人面庞如桃花映雪,身段似玉树削成,眉间一点风流,眼波几许含情,穿的又是他昔日所赠的衣物。他的光华那般耀眼,哪怕夜色也遮挡不住。


“公瑾…?” 孙权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那模糊的人影,近乎失声。

“公瑾,是你吗?”

对面人却不急着回答,只待他连叫了两次,才终于缓缓说了句“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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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楼  发表于: 2022-05-21  
(17)(上)


“主公…” 飘渺的声音从纱帘后面传来。

孙权远远地看着周瑜,月光浸染窗纱,模糊地拂过他们之间。他的公瑾清瘦了,细长的小臂和手指从宽袍大袖中垂下,窄腰薄胯间衣服都有些松。皂白的衣角被微风吹起,隐约却见他黛眉微蹙。

孙权摇了摇头,他想念公瑾想念了太久,久到所有深情都付予了虚空和想象,久到已快要忘了他有血有肉的模样。

对方的面容英气依旧,眼神却莫名地混浊而忧郁。孙权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跑到周瑜面前,不等他再说什么,一把将他拥入怀里。

怀中的身躯僵在那里,半晌才将手臂环上孙权的腰间,安慰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我一定是在做梦吧,公瑾。”孙权喃喃道,“不然怎么会见到你…”

“主公,你没有做梦,是我,我回来了。”

孙权把周瑜搂得更紧些,贴着他的耳朵说,“公瑾,我好想你…我好想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他一腔深情,滚烫的泪水洇湿了周瑜冰凉的脸颊,却也没能把那人捂热。周瑜垂下双手不再搂他,侧头躲开他满是泪痕的脸。

“主公,我不走,可是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周瑜好不容易挣脱了孙权的怀抱,连连喘息着向后退了两步。可是经历这么久远的离别,孙权又怎么舍得真的放开他?

一只手抚上周瑜的脸,只觉得冷涩却又柔软异常,指尖沿着他有些清瘦的下颚曲线往下,如绸缎般光滑的触觉让孙权的心都快化掉了。

“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梦。”孙权喉头微动,“这一定是梦。公瑾,如果这是场梦,我只求你不要叫醒我罢。”

周瑜见他眼里闪着泪光,鼻头有点酸涩,冷眸间的冰雪才渐渐消融,只柔声道,“主公,我不会叫醒你的。”

孙权拉起周瑜的手,热烈地吻他的手背,又把手背贴在自己的脸上。“公瑾,你摸摸我的脸,我简直不敢相信。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一言难尽,主公,此地不宜久留,待我慢慢向你解释吧…”

公瑾…我还能见到你,我太高兴了。明天一早我就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们,你回来了!东吴大都督回来了!”

“不!”

周瑜却摇了摇头,阴翳的眼神藏在他低垂的睫毛之下,低声说:“主公,我知道你这样念着我,瑜很感激。可是周公瑾这个人早已经死去了。他不该在东吴朝堂上再搅动起任何风波。”

他的声音透着决绝的森然的寒意,冷得吓人,冷得遥远,让孙权心下惊悸,生怕他一松手,眼前人又会离他而去。

“那你要孤怎么办?”

“主公若还想见我,在人前就当做和从前一样,没有我这个人吧。”

“可你今夜为何来这里?”

“我…只想看看你,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就该走了。”

周瑜背对着他,正要离去,却被孙权叫住。

“等等,公瑾!别走……陪孤再多待一会儿。”

不等这句话说完,孙权已从背后抱住周瑜,这回抱得紧,箍得他骨骼生疼。从孙权的角度看去,周瑜的耳朵隐隐的有点红,不知是吴侯府深夜高烛烧得太明亮,还是他的怀抱太温热。那一点绛色不多不少,却让他看起来格外乖顺。

孙权眼看着心上人偎在自己怀里,心头像被羽毛尖轻轻拂过似的,百般柔情都要在那一潭翡翠色的深池里氤氲碎散了。公瑾眼睛里闪烁的光渐变得暗淡,迷蒙,桃花瓣似的颜色蔓延到脸颊上,像被酒液浸染,却不知道从哪里才能将那一抹颜色散逸出去。

酒气弥漫在两人之间,还有甘甜的桂花的味道。周瑜知道孙权今晚定是喝了很多酒,说话已有些口齿不清,眼神飘飞也有些神志不明。只是碧绿的瞳孔虽混浊,爱和欲的念头却明亮甘冽得仿佛穿透一切,像秋雨般滴落在他眉间,浇注在他身上,又浸润到他心头…

他大概已经放弃了抵抗,任由孙权搂着他,手臂在他身上搅弄风云。

他的衣衫曾是孙权所赐,如今揉皱在他掌心里,那只手经过他温热的胸膛时引得他腰间肌肉线条骤然一缩。孙权仿佛受到了鼓舞,濡湿的唇瓣贴着周瑜的耳朵往下,描摹到他的腮边,看着眼前那两瓣薄唇在他的气息萦绕下微微颤抖,欲迎还却。

他闭着眼睛凑近了,呼吸都凝滞在周瑜的鼻尖上,痒痒的在心里挠了一下,唇角颤抖着贴近了,却在两唇相碰的蜻蜓点水的瞬间被周瑜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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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还没从刚才的旖旎氛围里出来,周瑜却已跪在他脚下,衣衫还凌乱着,隐约看到起伏的胸膛,白皙得仿佛好久不见光的病态。

“请主公放过我吧。”周瑜说得清醒,却让孙权一阵恍惚。

放过?孙权听到这两个字,不仅欲火瞬间被浇灭,就连心都快要凉透了。以前他们每次亲热,公瑾从来不曾拒绝过他,甚至有时候风流俏丽热情主动,情到浓处便是万般风情千般意趣都不在话下。可是现在怎会变成这样?他感觉到一阵深深的寒意,不是来自夜风,却是来自公瑾。他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回不去从前了。即使没有死生相隔,他们之间似乎终究有一道无法消除的障壁。

“公瑾还在怨孤吗?”孙权幽幽地说。

“主公此话不知从何说起。”

“你起来罢,公瑾。”孙权把周瑜从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扶起来。“孤知道你心里很苦,你不必这样的。当初是孤不对。孤不该不听你的话,让刘备都督荆州。”

“主公既然提到刘备,可知刘备狼子野心,在瑜前往巴丘的途中一直想置我于死地?”

“哼,他一直视你为眼中钉,你知道他离开江东之前对孤说过什么吗?”

周瑜眯起眼睛,只听到孙权一字一顿说道,“他说周公瑾万人之英,顾其器量广大,必不久居人下矣。”

周瑜苦笑了一声,许久才闷声道:“哼,原是这样…”

“孤今天敢把这话告诉你,就是要你知道,孤从未怀疑过你,公瑾,从前不会,永远都不会。”

“主公既这样说,瑜便是死也无憾了。”

这话刚一说出口,孙权的食指就附在他唇边,“孤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孤要你好好活着,看着荆州重归江东。”

孙权看着周瑜的眼睛,这话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点燃周瑜眼中的火焰,他望向那双桃花眼,却只像陷入更深更暗的一潭凝重的死水。

“主公要收复荆州,可有怎样的战略打算?”

“此事事关重大,实在一言难尽。不过今天孤见到了刘备。”

“什么?主公见了刘备?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孤要他把湘水以东的桂阳、长沙、零陵三郡交付东吴,他答应了。” 孙权说得心不在焉,周瑜看得出他表情凝重,便知谈话内容不仅是这么简单。

“刘备他是不是还说了什么?”周瑜问。

“没什么了…”

“真的没有再说别的?” 周瑜再次追问,可这回空气却变得格外安静。

“没有。”

“主公——”周瑜忽然间有些急切,却见孙权转过脸去,似在回避他。“仲…仲谋,”周瑜耐着性子唤他表字,“告诉我,刘备到底还说了什么?”

“别逼我!”孙权闭上眼睛仰天叹道,

“…我不想说了。”

周瑜见他这样,大概也猜到他今天饮了这么多酒,定是刘备让他不痛快了。他抬起手,难得柔情地把手搭在孙权肩上,又顺着肩缓缓往上抚上他脸颊,低声道:“所以你就喝了那么多酒,嗯?”

孙权垂下头不说话,气氛低沉到了极点。沉默了一会儿,周瑜终是把他拉过来拥到怀里,略带着点试探和怂恿地说:“仲谋若是心里有事,就说出来吧…说出来,会好一些…”

“他侮辱我的母亲,说我母亲曾经与他…” 孙权说到一半,周瑜没有再听到他后面又说什么,只觉得埋在他肩头的脸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眼泪却还是洇湿了他肩上那一小块衣料。

夜风吹动纱帘,卷起几分儿女痴情,扬扬洒洒盘桓在心间。将军府里秋意沾裳,月华凉人,大理石台阶上两侧高高架起的火把跳动狂乱的火苗。屋檐上那些人形瓦当千奇百怪的姿态和表情荒诞戏谑般看着深宅大院里发生的一切,不曾言语。

“可我不信他的鬼话,一个字都不信!”

铜镜里周瑜模糊的脸意味深长地透过镜面看着年轻的吴侯,不,他已经不那么年轻了,嘴唇上毛绒绒的短髭已经有点扎手,周瑜看着他头顶浓密青丝间已生出几根白发。可叹呐,可叹。他在心里暗想,唇边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更深露重,铜镜上泛起一层迷蒙的雾气,只隐约间瞧见孙权脸上一道冰凉的水光,随后就被他那黑底红纹厚重锦缎织的袖子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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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楼  发表于: 2022-05-21  
(17)(下)


且说江北的魏军自攻下东吴的江西大营后便与吴军相持月余,粮草不足,军心懈怠,又加之曹操头风病复发,便暂时搁置南下的计划,将要引军回沛国谯县祭祖。恰在这大军将要撤退之际,平原侯曹植邀杨修至府上宴饮,却听说了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

“什么?失踪了?” 曹植回想起前些日子兄长来访的诸多细节,忽然意识到事情恐怕不简单。

曹植到曹丕府上时,远远就看到大门紧锁着,一个人影立在那里,踌躇不前。司马懿远远的就已听到来访者急迫的脚步声,待到那人近了,却只躬身行礼,深深一揖,道了一声“参见平原侯。”

“是仲达先生啊,不必多礼了。”曹植抬头朗声笑道。“我来只是想找我二哥,没想到遇到了先生。”

司马懿低头看着地面,把脸藏在广袖后面,曹植看不见他的神色,皱了皱眉头又笑道,“啧,先生总是这样低着头,子建好像从来都未看清过先生的脸呢。”

“平原侯说笑了。像您这般才俊飘逸、诗酒风流的雅士,平时又怎会注意到像微臣这样无趣的人呢。”

“先生,您这就谦虚了,”曹植漫不经心地说,一边随手打发了跟在身旁的两位近侍。“先生文韬武略之才,胜令弟司马孚十倍,却不愿效伯夷叔齐之范,真是可惜呀,可惜…”

“咳,臣奉魏公之命,与五官中郎将商讨淮南一带的屯田办法,不懂平原侯您的意思。”

“哈,仲达先生倒也不必懂。”曹植撇了撇嘴,抬头看了看曹丕紧闭的府门,眯起了眼睛:“只是我最近听说了一件趣闻,真想说与先生听听呢。”

“平原侯请讲。”

“杨主簿家有个伶人最近不见了,不知先生听说了没有。”

危险的气息在空气里如暗流涌动,司马懿听了这话,暗自皱了皱眉,手心里的汗浸湿了袖口的布料。

“先生可能不知道吧,听杨府的下人说,他们最后一次见到这人,是见他跟先生在一起,还去了我二哥的府上。” 曹植歪了歪脖子,好整以暇地摆弄着自己修得整齐圆润的指甲,又把手攥起来拄在下巴上,玩味地看着司马懿。

“哦,平原侯是说那个演戏演得极好的秦伶优吧。”

“正是此人。”

“臣怎么听说他擅长演的尽是那些江表乱臣贼子们的事啊……”司马懿原本低着头,忽然猛地抬眼瞪向曹植,炯炯的目光吓得曹植倒吸了一口冷气。

“平原侯今天十万火急的,若是为了此事的话…臣奉劝公子想明白,他演的都是些什么戏,什么人。”

“哦,不,先生误会了。一个伶人罢了,没什么要紧。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也已经好些天没见到我二哥了呢。”

“公子此话又是何意,难不成公子觉得二公子会把一个伶人私自囚禁在府上?”

“先生说笑了。二哥自是不会这样的。我只是好几天没见他,有点想他了,今天可要找他好好叙叙旧呢。”

“平原侯且留步!”

曹植从司马懿身边擦肩而过的瞬间被司马懿拦了下来。

“臣恐怕,平原侯今日和臣一样,是见不到二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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