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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原创】【曹郭荀】建安列异传(正文完结~05.16繇攸番外更新)
凤皇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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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楼  发表于: 2017-08-01  
按照西方文学比如哈利波特之类的套路,曹老板这里必赢啊,因为,他们团队建设有爱啊!
柳闻莺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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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楼  发表于: 2017-08-02  
唉文若的手腕。。。听到荀攸郭嘉在不是去床上才放了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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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楼  发表于: 2017-08-02  
  【第四十幕】
  
  郭嘉在裁剪好的长方形帛条上潦草却不失笔墨意趣地写下关键字,钉于地图所要分析研究的点位上。
  
  曹操看着郭嘉书写的姿态觉得像极了荀彧,想到这他把目光转到荀彧身上,却发现今天荀彧并未提笔,而是一旁的荀攸在记录。怪事,以往商讨的时候都是荀彧不停地记录内容,勾划要点,怎么今天换成荀攸在帮他写了。
  
  一念起,万念起,曹操走神了。他回想起方才对弈,荀彧也没有伸手执子,全是交给荀攸在提子下子。荀彧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偶尔与荀攸交耳议论一下,那双修长白晰的手藏在了宽宽的衣袖中,像羞怯的珍珠鸟躲在枝叶中不肯将美丽的羽毛示人。
  
  受伤了吗?曹操又马上否定了,荀彧举止神色如常,虽然在许都他因政治立场招来很多敌视,可人缘一直很好。再说了,现在自己坐镇许都,哪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郭嘉弯腰面对面几乎快贴上曹操了,瞪着他不悦地问:“司空真的有在听吗?”
  
  曹操被突出其来出现的脸吓得身体后倾,随手往果盘里一抓,也不管抓倒的是什么,直接塞入郭嘉还欲继续说什么的嘴里,“我有听啊,那个……主力不是屯在官渡了么……现在治地基本统一,可以一心对外了……”
  
  郭嘉满嘴的梨,挺起腰身咬了一口,这香梨汁多味甜嘎嘣脆,“那是一开始就讲完了的,现在我说的是刘表张绣……”
  
  荀攸连忙打圆场,笑呵呵道:“大中午了,你们都不打算开饭吗?你们不饿,我饿了,写了一上午字,老腰受不住了。”
  
  荀彧微微颔首,端坐了这么久,终于从衣袖中伸出了他的手,开始整理荀攸的笔记,“忙了一上午,是有点饿了。”
  
  手还是那手,没有特别的变化。曹操略略放下心,顺着坡下,道:“吃完饭我们再继续吧。”同时又觉得哪里不够,挑眉提醒了郭嘉一句,“奉孝别忘了把贴子给陈长文送过去。”
  
  郭嘉愤愤抄起贴子大步跨出房门,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
  
  荀攸溜上前勾住郭嘉的肩朝曹操笑道:“司空放心,绝对让陈长文高高兴兴地代表司空府赴会,丢不了司空脸面。”
  
  没了郭嘉和曹操你来我往的小吵小闹后,书房瞬间安静了。曹操不用再顾忌那两个人,安安心心快快活活地挨着荀彧坐下。端详了一会儿,他摸摸荀彧的鬓角,低低叹道:“文若见憔悴了。以前,你的脸上没压着那么多心事。”
  
  荀彧细细抚过地图,眼中流转着珠玉光彩。这个动作,曹操见过无数次,“好像……你总是闲不住,不管在何处,都能看到你在研究地图。”
  
  “也不是。”荀彧收回手藏进衣袖里,“战事频繁的时候才看得勤些,后来习惯了,经常翻出来看看反倒能令心绪平静。”
  
  “什么事乱了你的心绪?”
  
  荀彧心头蓦的一颤,抬眸打量曹操,见他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大概是无心之语,遂放下心道:“我也说不清……有时候念头起了,收也收不住。”
  
  “有什么不快的事,应该说出来。堵在心里日子久了,坏了精神不说,身体也要出事。”
  
  曹操不由分手地拉住荀彧的手,荀彧一惊,想缩回去,但曹操不许。他只得伸过另一只手覆在曹操手背上,以阻止进一步的牵扯。
  
  曹操没有继续坚持,松了劲道,“来许都之后,你就算笑着也不似在邺城初见时的那般清澈。都怪我,把你一个人留在后方扛着许都的风风雨雨……”
  
  “你征我守,明明是最好战略。现在追随司空的有志之士越来越多,已经没那么难了。”荀彧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依稀似往昔,“长文是个有才干的人,司空应该好好用他。”
  
  “入得了你眼的人,我自然信得过。”
  
  曹操盯着荀彧唇边的笑意,心里有些难过。每个人来到世上,一开始都是赤裸裸且无知无欲的。随着年龄的增长才开始生出五花八门的欲念,有了欲念总想要满足它,于是开始有了无休无止的斗争。
  
  而荀彧却另类,他很少向曹操提要求,这让曹操有点无所适从。一个人如果喜欢美色,曹操就可以送妖童嫒女;如果喜欢钱财,曹操可以赐金银器帛;如果喜欢权力,曹操可以封侯拜官,可荀彧喜欢什么呢?曹操为难了,一个没有什么要求的人,才是最难被满足的人。
  
  “如果……我至死也完成不了我们之间的盟约……”
  
  曹操灰心地想,他的人生很快将要走到一半了,而这天下还支离破碎着,攥在他手里的仅仅只是一角。
  
  “才刚刚开始,明公怎么就泄了气?”荀彧走出房外,转头回望,坚定道:“不管多久,我都等得起。”
  
  吃饱了饭,郭嘉特的换了身熨烫服贴花色古雅的藕灰色单衣去找陈群。荀攸见他难得穿得这么正式,好像要去相亲似的,看来孔融的无形杀伤力带来的压力确实比较大。
  
  恰在此时。司空府收到了一封从南阳传过来的信。曹操神色凝重又莫明地心跳加快,打开信的手还有点发抖。一旁的荀彧郭嘉荀攸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大概都猜到信里写了什么。
  
  曹操大笑将信交给荀彧,叉着腰道:“张绣这回降的时间真是天助我也。”
  
  郭嘉望向天空,袁绍想诱劝张绣打曹操,而贾诩直接让张绣投降曹操,必须承认贾诩抓点抓得分毫不差,看透了曹袁的形势,把雪中送炭的情谊发挥到了极致。
  
  荀攸低头一笑,文和说的诚意真是非常之诚,还能让他们不计前嫌高高兴兴地接受。他要来了许都,那日后倒是有趣了。首先嘛,奉孝斗酒的对象有了。不过在那之前,有些账还得好好跟他算算,不能不清不楚地就过去了。
  
  荀彧迅速地分析了一下形势,张绣归降于曹操来说意义重大,首先刘张联盟解散,刘表只是个守成之才没什么胆量魄力,轻易不会冒险犯进许都,也就是说许都后方压力少了很多;其次张绣所带的兵马加入曹操,是对曹操兵力的增强,对抗袁绍十万精兵的筹码增加了;再来就是贾诩这个人……
  
  “奉孝留下,孤派个人把贴子给陈长文就得了,这种小事以他一板一眼的脾性,最对孔文举的胃口了。”这下又有新的讨论内容了,张绣加入曹营,那布兵排阵又将要调整,产生另一番变化。不过总归是高兴事,曹操乐得大方饶了郭嘉,“今天晚上怎么也要先庆祝一番,都一起来喝酒啊。”
  
  “有酒自然奉陪。”郭嘉转头先问荀彧,“文若陪不陪?”
  
  他们为了备战袁绍一直不敢有所松懈,神经绷了几个月,总该稍微放松一下,荀彧默默同意了。
  
  喝酒嘛,当然是在院子里最为尽兴,既有头顶上的明月相伴,又有身旁二三并肩作战的伙伴共乐,不知不觉中人就醉了。
  
  觥筹交错间,独郭嘉将酒喝得心不在焉。他凝视着曹操荀彧的方向,他们垂在案下的手虽看不见却能猜到一定是紧紧扣在一起的,曹操空余的手还不停地为荀彧斟酒,而荀彧脸上红红的,不知因为醉了还是因为羞了。
  
  生平第一次郭嘉注意到了荀彧垂眸间的含羞,他终于意识到荀彧对自己和对曹操哪里不同了。从前他和荀彧牵手,拥抱,亲密无间,荀彧从未如此羞涩过,做得大大方方理所当然。他以为那是他们三百年的感情,自然不用扭捏造作。
  
  然而荀彧与曹操相识相交至今日,曹操不经意的打趣,曹操不经意的触碰,甚至曹操仅仅只是含情脉脉的注意,荀彧都会用低眉掩饰他的怦然心动。是的,他在荀彧怀里无数次地听过荀彧因提起曹操而加快的心跳。
  
  至此,他方才明白什么叫做不能勉强。
  
  大概是一窍通百窍通,如果说有什么能让一条蛇突然感到痛苦了,那一定是他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不管是得到的,还是失去的。他以前笑骂荀彧贪恋曹操身体的温度,被凡人情迷心窍了,可荀彧毕竟得到了他想要的,而他因为荀彧的得到却失去了爱情。
  
  郭嘉捕捉到荀彧间或淡扫过来的视线,透着温柔的关心,却无关风月。为避开这道令自己痛苦无比的目光,他揽过荀攸案前的酒,一杯又一杯仰首饮尽。
  
  酒入愁肠,郭嘉终于晕乎乎地扑倒于案。
  
  这一夜他睡得颇不安稳,整个人烫得难受,身体里总有一股火在灼烧他的五藏六腑,直到有一双冰凉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颊。他舒服地呻吟出口,不由自主地抓住这份冰凉。
  
  然后郭嘉骤然睁目,眼前是荀彧温柔宁静的面容。
  
  “让你喝这么多的酒,现在知道难受了吧。”荀彧微笑着,用手中浸润过凉水的布帛轻轻擦拭郭嘉的额头。
  
  郭嘉失神了须臾,猛得坐起,啪地一下拂开了荀彧的手,力量又急又大,荀彧的手背立即泛起了红痕。
  
  “你走吧。”郭嘉第一次让荀彧离开。
  
  荀彧沉默许久,并没有挪动脚步,而是捡起掉在地上的布,重新浸回水盆中拧了拧。
  
  郭嘉恨声打断他的动作,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碍着你和曹孟德了?那你走啊,呆在这儿做什么?我不稀罕!”
  
  荀彧不知道怎么接话,低下头盯着手中的布帛进也不退也不是。
  
  郭嘉拉过荀彧撩起他的衣袖,腕上青紫的伤痕骇然入目,“是我不好,让你和曹操亲热不了了对不对?!”
  
  荀彧蹙眉,似有些生气,“奉孝醉了,尽说些胡话……”
  
  郭嘉静默了一会儿,说了他这四百年来最后悔的话,“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荀彧终于放下了布帛,但他离开前没有忘记把解酒汤端放于郭嘉伸手可及处。出了门,见曹操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紧接着身后传来瓷器摔碎的尖锐声响,荀彧有些尴尬地朝曹操叹道:“奉孝醉了,正在耍酒疯呢……”
  
  曹操缓缓站起来,回过身望向荀彧,柔声宽慰道:“有些事,他总要学会接受。”
  
  荀彧眼中溢满了不忍,他神思有些恍惚,心里默默地想,是自己拽了奉孝入了凡尘,奉孝本不该受这份煎熬,快快乐乐地在颖川做他的蛇。凭奉孝的天资,再静修个三二百年说不定就能升仙脱离苦海了。
  
  “不是文若的错,也不是奉孝的错。”曹操上前搂住荀彧,在耳畔低声道,“恨只恨这世间难有两全其美之策。”
凤皇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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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楼  发表于: 2017-08-03  
明明就是曹老板您自己的错~哼!奉xiao不可能快快乐乐做蛇的啦,如果单独文若走了去红尘跟老曹,小郭一定左向右想不适应一定会跑下来看看的,之前清清爽爽的修炼多半也有文若老师看着的道理,小郭还没找到自己的力量所在和甘于接受生活琐碎的年岁阅历,哪怕是明公的曹魏大业,他们也是在其中有生活、有人情夹杂滴。蛇小郭目前还是来去自如的游侠心性,确实除了文若世间也没其他这般神仙人物了,荀文若谁不爱呢?
不一定非要荀令跟小郭一块儿时候也有曹老板身边的羞涩甜蜜,不同的相处形式嘛,那种得到了也不一定适合小郭青蛇呢,小郭开始学会比较了,看到不同了
楼主留言:
是的,其实这个故事的一条暗线就是以郭嘉的成长成熟来描写的。从一条无知无觉的小蛇成长为一位独当一面乾坤独掌的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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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楼  发表于: 2017-08-03  
  【第四十一幕】
  
  不光曹操遇上喜事精神爽,另一边也有人大摆筵席庆贺中。
  
  种辑进入车骑将军府中的时候,董承为宫中女儿被诊太医诊出应该会是个男胎而设的庆宴已经酒过三巡。董承原以为种辑不会来了,已经不抱什么期待了,没想到……
  
  “种校尉你可终于来了,快请快请!”董承热情地执手相请种辑,引他入座。
  
  种辑略略环顾厅堂,座中皆是董承的亲信好友,譬如吴子兰,王子服,吴硕等人。显然,董承把自己也当作亲密可信之人了。
  
  “还未恭喜将军爱女喜孕龙子,岂敢先入座。”种辑举手示意仆从将贺礼呈上来,“一点薄礼聊表心意。”
  
  董承开怀大笑,命人上酒,亲自端给种辑。种辑淡淡受了,一饮而尽。他有预感,今晚这杯酒,怕是不太容易消化了。
  
  果不其然,董承又劝了几杯酒之后大叹朝政俨然已成曹操的一言堂,现在借袁绍与其对峙之际,更是变本加厉地严格控制许都言论,稍有不服忤逆之言道出,轻则杖责重则罢官入狱,甚至干脆杀之。比如那议郎赵彦,因为忠谏直言就被曹操杀了。
  
  王子服、吴子兰、吴硕等人随声应和,他们或多或少在献帝迁许后受到了政治上的边缘化,有名无实的混个闲职,完全不能与一路高升得以重用的钟繇、董昭等人相比。
  
  对此,种辑并未有多少感同身受。他独自倒满酒,举杯抵唇却不饮,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董承口口声声说忠君爱国,可别忘了他原来是个什么出身,又是为谁效的力?董卓女婿牛辅部曲。说难听点,董承与李傕、郭汜这种野心小人差了没几步,都是一丘之貉,还妄图与名士钟繇相提并论?
  
  尚书令荀彧瞧不上你们才是非常正常的。种辑对借女人裙摆上位的董承,并不是太看得起。
  
  但话又说回来,当初他与荀攸密谋诛杀董卓失败的时候,谁透的风声不清楚,最后被抓入狱的只有荀攸、何颙,自己的名字没有出现在逮捕的名单上。后来知道是董承周旋了好久,才令自己免于牢狱之灾,这份情他不能不报。
  
  而今,何颙自尽于狱中,荀攸幸免逃生。公达啊……种辑想到这个名字就恨,因为他在曹操的司空府看到了荀攸兢兢业业为之效力的身影,与他当初所言“董卓无道,应刺杀之以谢百姓”相差太远。是的,在种辑眼中,曹操如董卓。
  
  其实种辑忘了,荀攸当初说的还有半句——辅王命,以号令天下,此桓文之举也。说明在荀攸眼中,汉室早就不过是天下英雄逐鹿中原的一面旗帜而已了,与自己一心为汉室尽节的理念渐行渐远……
  
  所以当董承问及君愿为汉室杀贼除害时,种辑没有马上应允,却也没有拒绝。他突然想再去问问荀攸,曹操的所作所为即是你心中所谓的桓文之举吗?
  
  而这个答案,他也没有等太久。
  
  董承联合了种辑等人,踌躇满志地向下一个目标寻去。
  
  他看出刘备这个人跟曹操并不是一条心,并且以刘备的雄才之略,怎会甘心屈居于曹操之下?许都的兵在满宠和刘备手里,如果他能牵制住满宠,那么对付曹操的胜算又大了几分,毕竟曹操现在的主力军基本屯在了官渡。
  
  冬日里围坐于暖炉边,炉上温有佳酿,盘中有炙肉烤鱼,此等快活事,董承邀请刘备共享之。刘备敛神端坐于董承面前,筷子稍微动了几下,他知道有些人先要把姿态作足了才会开口谈正事。
  
  董承向刘备敬酒,刘备客客气气饮了。董承想等刘备开口问他所谓何事,可刘备偏偏是个装胡涂蛋的主,让他喝酒他就喝酒,让他吃肉他就吃肉,根本没有好奇开口相问的意思。这就令董承很尴尬了,毕竟他跟刘备不是特别熟。他想利用刘备,这几个月一直努力拉拢,极尽所能释放善意。结果不是很尽人意,像肉包子打狗失了回应。
  
  没有办法,董承只能先开口道:“玄德呐,你乃汉室后裔,身份正统,又怀高祖之风,英雄之器焉,而今在曹司空手下处处受到压制实在是浪费了才能。”
  
  “董将军谬赞了,在下与司空皆食汉禄尽忠职守,谈不上浪费不浪费。”刘备继续打太极,不为所动。
  
  董承也不客气了,直言道:“食汉禄是么。当今天子受曹司空挟制,玄德不想为天子为汉室效忠除恶一回吗?我手里有天子诏书……”
  
  刘备不等董承的话讲完直接站了起来,拱手告辞曰:“在下职责是守卫许都,若有人对圣上不利,自然应当尽忠。”
  
  棱模两可地把话说完,刘备头也不回地径直出了门,留下错愕的董承呆呆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有些人,注定不可能跟燕雀走在同一条道上。
  
  刘备走的是潇洒,但他的心情无比沉重,董承此人勇而无谋,心比天高,偏又没那个能力。今日所谈之事若生变故,不管东风压了西风还是西风压了东风,他都是第一个要被祭刀的对象。曹操这条船,他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叹了口气,他发现司空府小吏候在他面前,原来是曹司空有请左将军喝酒。
  
  刘备面色不改,暗暗下了个决定。
  
  ***
  
  郭嘉自那晚大醉后,第二日离开许都跑去官渡过他尽心尽职的军师祭酒生活。荀彧不敢追,独自纠结了好久,只得找荀攸过去陪陪郭嘉。荀攸宽慰荀彧,出不了事,那么大个人了,谁没感情上受点挫啊。
  
  荀攸又道,哪有我惨,先前爱我的已经自尽,现在那个爱我的……唉,被小叔你从许都支使到长安再到洛阳,然后又赶到弘农,为了稳定关中的局势真是跑累他了。等元常回来,一定要给他碗里多加两片肉。
  
  荀彧抿嘴笑了,有公达在奉孝身边,他不那么担心了。
  
  送了荀攸出门,荀彧转身坐辇入宫。
  
  宫里今日出了件大事,天子被人弄伤了,而毁伤龙体的人正是那个怀有龙子的董贵人。董承一听到这消息血色全无地跑进宫,紧接着曹操携满宠也入宫探视。等荀彧进入天子寝殿的时候,董贵人已经被安置在偏殿静养,严密看守起来了。
  
  献帝虚弱地半躺在榻上,太医们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地清理伤口,把脉开方,吩咐宫人煎药叮嘱最近吃食上的忌讳。曹操眼睛示意荀彧跟他出去走一走,荀彧点点头,悄声与曹操来到殿外的空台上。
  
  “董贵人怎么突然失心疯了,还把陛下咬伤了?”
  
  荀彧心里有了个猜测,只差一点点确认。以蛟龙之能耐,为何不将董贵人就地正法?若说蛟龙担忧董贵人肚子里的龙种,那还不如相信恶狼改吃素了。退一步,就算蛟龙怜惜龙种,怎么轻易地被一介凡间女流咬伤了?看来董贵人的失心疯不一般。
  
  曹操道:“伯宁审问了当时伺侯的几个宫女,皆称董贵人失心疯前说了句,龙子胎动得好厉害,还高兴地让陛下摸摸肚子。陛下的手刚摸上去,人就疯起来乱咬。”
  
  “见了血之后咬得更凶了?”
  
  “是啊。像被妖魔附了身似的……宫女摁都摁不住,还是让三四个壮点的小黄门制服的。”
  
  荀彧倚在栏前,望向偏殿,道:“我想去看看董贵人。”
  
  曹操非常不同意,劝道:“那疯女人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又乱咬人,万一伤到你怎么办?再说了,董承当爹的在身边陪着,你一个非亲非故又不管宫帷事的尚书令,跑去后妃之处于礼不合。”
  
  荀彧只得去找献帝解解惑,曹操见荀彧态度坚决,怕是有什么事要问清楚便不再阻拦,只叮嘱万事小心。
  
  献帝听闻尚书令求见,打发了一干人等,寝殿里恢复了空旷而肃静的样子。
  
  “卿难得主动凑这么近视朕。”献帝靠在层层堆叠的松软枕垫上,面色不似方才那般虚弱,他挥了挥受伤的手招荀彧过来。“荀卿有什么想问的吗?”
  
  荀彧真的走到献帝榻边,献帝既意外又愉悦,用他那包裹着绷带的手抚上荀彧的脸颊。浓浓的药味从绷带里散出来,又混合了血腥味与龙涎香,荀彧敏锐地捕捉到其中夹带着的一丝妖气。
  
  蛟龙身上不可能有妖气。
  
  在荀彧目光凝重地注视中,献帝微微拔开了他的衣襟,像是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轻呼道:“卿这里……被虫子咬了。”
  
  荀彧不愉地想退后避闪,献帝干脆揪住他衣襟不让动。
  
  荀彧镇定地提醒:“陛下受伤了应当好好静养。既然之前身边的人不中用,司空已经决定换一批中用的伺侯陛下。”
  
  “呵,是卿想软禁朕么?”
  
  “臣不敢。现在处于非常时期,袁绍对陛下虎视眈眈,司空不过是想加强守卫。”
  
  “区区凡人也想拦着朕?”
  
  荀彧的笑大多数恬静温和,但这一回,带了点寒意,“如果真拦不住,陛下也不会轻易被董贵人所伤……可见,你夺舍躯体后力量也受到了某种制约,不是吗。”说到最后,荀彧直言不讳指出,“我猜,董贵人肚子里的并非凡胎……”
  
  献帝戾气大增,扼住荀彧的咽喉,恶狠狠道:“小白蛇,不要以为汝手中那点筹码真能对付吾,逼吾不高兴了,杀汝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怎么不提杀司空了?”荀彧平静地笑了,忍着呼吸不畅,艰涩道,“你的邪力对付妖还行,对付凡人怕是受限了。”
  
  这也是为何献帝频频招左慈等术士为他办事的原因,刘协再如何无用,身体里也存有那么点真龙血缘,蛟龙恐怕不能完全夺舍,又受于某种禁锢不能离开刘协的身体。既然蛟龙的邪力无法随心所欲地施加于凡人,那么他们便可以放心调一队禁军严密地将其监视起来,让蛟龙如困浅滩。
  
  以前局势不稳又没有合适的借口这么做,现在有了董贵人毁伤龙体一事,曹操合情合理地以保护天子安危的名义,在献帝身边插人监视。
  
  献帝松开了手,倒回榻上阴笑,“这一回,倒是吾失算了……”没想到借董贵人的肚子试验点东西却出了纰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让荀彧抓到了机会。“小白蛇,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董贵人……”
  
  荀彧目光幽深,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唇。
[ 此帖被首阳山上的葡萄在2017-08-03 21:2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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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楼  发表于: 2017-08-04  
  【第四十二幕】
  
  岁末,许都又飘起了雪,将整座城银妆素裹。家家户户开始张灯结彩,杀鸡宰猪,准备庆迎新岁正旦。
  
  快到过年的大日子,郭嘉还没有从官渡动身回许都的意思。钟繇原本应该是要回许都朝贺天子的,只是关中不稳不得归,荀攸想钟繇不回来了他也没啥劲, 干脆继续跟郭嘉在官渡吃土吹西北风吧。
  
  荀彧躲在屋子里,烧了两个炭炉,犹觉得不够暖,又披了件厚厚的裘衣。自董贵人禁足于偏殿后,车骑将军董承行事也低调了许多,大大减少了饮酒摆宴的次数,如同这灰蒙蒙的天,丧失了精神气。
  
  可你不能因为见着寒冬的枯枝就断定它已然死去,保不准来年春风一拂,又冒出了新芽。董承现在收敛了,并不意味着他的刀入了鞘。
  
  荀彧走至掩闭的窗前,倚在那里倾听风雪呼啸而过,一声盖过一声。关于冬日,他的记忆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眠于地下睡过去的。听了这些年,他还是依旧觉得窗外一声声的风雪呼啸新鲜极了,不曾厌倦过。
  
  荀彧闭上眼,似入了迷。
  
  蓦的,有门吱开的响动。
  
  “谁?”荀彧心中一动,回过神将目光寻向门口,凛冽的北风哗哗灌入室,吹得他眯了眼。
  
  曹操使了劲合上门后,抖了抖披风上的雪,朝荀彧展颜一笑,“是我。”
  
  荀彧迎上那灼灼目光,心中百般起伏,面上却不辨悲喜。
  
  曹操解下披风,来到荀彧身边,找了个理由说道:“突然少了奉孝公达在身边闹腾,觉得司空府冷冷清清的,想着你也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就过来看看……”他看明白了方才荀彧想见的不一定是自己,但那又如何,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他。
  
  “我让人去温点酒,那么大风雪过来,先暖暖身。”
  
  荀彧低头擦身而过想唤人过来,曹操中途将他拦下了。荀彧被曹操扯到怀里,耳鬃边有呼出的热气袭来,无端惹人生出醉颜。融融烛火下,照面如雾里观花,美得朦胧亦真亦幻。
  
  此情此景,曹操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门外哒哒马蹄声凌乱,伴着嘈杂的人声,有人竟纵马闯入尚书府,怎的无人敢拦?曹操生了股无名怒火,正欲斥责这帮不懂事的奴仆。
  
  “令君,公子到了。”尚书令府的婢女还是照着旧时的称呼来唤郭嘉。
  
  曹操顿时散了火气。
  
  荀彧猛的心悸,暗道:“出事了。”急步冲到门外,郭嘉御马候在台阶下,居高临下地盯着荀彧身后的曹操。
  
  月华倾泄而下,落拓俊朗的人骑在马上,踏着洁白素雪。
  
  郭嘉冷冷地问曹操:“刘备呢?司空把刘备安置在哪儿了?”
  
  曹操一惊,见郭嘉这般疾言厉色,莫明心虚地回道:“孤遣他和朱灵带兵去截袁术了……”
  
  荀彧陡然回头扫了一眼曹操,又转向郭嘉,沉声问:“刘玄德怎么了?”
  
  郭嘉下马,朝荀彧丢了个信筒,负手站在雪地中,看都不看曹操一眼。荀彧打开信筒抖开密报一阅,叹道:“明公自己看吧。”
  
  曹操接过密报,写着袁术已成功拦截北投袁绍失败,但是只有朱灵独还许都,刘备留在徐州并杀了徐州刺史车胄……
  
  他原是重视刘备的才能,想好好用用,没想到是放虎归山。徐州,呵呵,又是徐州……自己在徐州的名声早臭了,而刘备不一样,他仁德声名在外,想必眼下正轰轰烈烈地招兵买马要倒打自己一耙了吧。
  
  “孤这就差人拿下刘备。”曹操眉心紧攒,脸色铁青地离开了尚书令府,“奉孝既然回来了,再帮孤亡羊补牢想个办法吧。”
  
  郭嘉牵马跟在曹操身后,他骑马而来,又踏雪离去,从头到尾都没与荀彧说过一个字。荀彧站在台阶上,望着只剩下漫漫白雪的院子,兀自黯然神伤。
  
  如果说之前曹操尚且斗志高昂地积极备战,形势慢慢向有利于他的一面发展,那么从刘备叛逃为起始信号,曹操突然发现原本他手里的牌一张张地弃他而去……真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切又变得不可预料了。
  
  刘备在短短的十几日招募到了数万人,还遣使与袁绍连兵。郭嘉踱步于曹操面前,冷笑道:“刘备此人自出仕以来一路辗转于各个诸侯,居无定所,像一路跟着腐肉跑的秃鹫,哪方得利争到块肉,他便跟着混迹其中咬几口。”
  
  “我已派司空长史沛国刘岱、中郎将扶风王忠去攻打刘备。”
  
  “怕是不会有什么好消息。”郭嘉停足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这两个排兵布阵根本不是刘备的对手,除非将军亲征,不然难以压制刘备。”
  
  曹操头疼得揉揉太阳穴,传来的军报表明郭嘉的判断无误,刘岱和王忠虽然进攻了,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建树,“再给他们俩一点时间看看吧。”忧虑过后,他望了望昏暗的天色,转了话题道:“今天已是除夕了,奉孝不回尚书令府过过年么?”
  
  郭嘉打量起曹操的神色,脸上的表情像是在问你怎么不去尚书令府陪那个人过过年。曹操无奈地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只抓起几件小儿喜爱玩的小物件端详。郭嘉看懂了,遇上荀彧前,曹操已有家室妻儿,所以守岁过年这种大日子不能免俗……
  
  “总归是你唯一的师兄,拜年还是要去拜的。”
  
  见郭嘉不搭理,他又道:“明天就正旦之日了,你今天晚上不去守个岁,明天也得过去到到礼节是不是?”
  
  曹操像个长辈一样劝着郭嘉,“公达也在尚书令府等着你过去喝酒呢,你若不去,他少了个搭档,喝着多没劲啊……”
  
  绕来绕去,还是那句话,文若一个人守在那里,若说最亲之人,唯独你一个。
  
  再有气,也不能带着过年啊。不然,又是一年的置气,年年岁岁如此怄着拧着,这辈子就在无休止的虐人虐己中消磨过去了。
  
  你现在年轻尚不觉可怕,等到老了难免徒生后悔……
  
  曹见郭嘉垂首不语,还是直挺挺站在窗前,只是眉间的不驯冲淡了不少,轻声笑道:“等会我也不在司空府待着了,这里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一个个都跑回家过年了呢。”
  
  又道:“司空府出去的人,怎么的也不能失了礼数,要不你给文若拜个年说句吉利话再回来也成。奉孝听我一句劝,快回去吧……”
  
  郭嘉终于转过身,神色淡淡的,“那我就去拜个年……我的吉利话估计那个人也不爱听……”
  
  “哪有人不爱听吉利话的。”曹操板着脸装生气,挥手赶紧轰了郭嘉走,“早点走吧,别让年夜饭凉透了。”他怕荀彧傻傻地等着,说不定就饿过了一晚上。
  
  曹操说的没错,尚书令府人丁不旺,除了荀彧一人守着,也就荀攸在搭把手帮忙置办年货。荀彧心不在焉地研好墨,提笔迟迟未落在桃符上。他时不时瞅瞅窗外,天色渐渐变暗,直到再也看不清什么,只听得见落雪的沙沙声。
  
  屋里屋外得有多寂静,才能听得见雪花落在地上的呜咽。
  
  荀攸叹道:“文若再不写桃符,这墨就冻住了。快写吧,我好挂在门前避邪。”虽说都是妖,但也有好歹之分,他们这种没作过恶的,怎么也不用怕区区桃符的恐吓。
  
  荀彧回过神,胡乱掭了掭墨,在两块桃符上分别郑重写下神荼、郁垒二名。写到最后一笔,听门外有婢女高兴地传报,说是公子回来了。手一抖,把一横写颤了。
  
  “不差不差。”荀攸拿起桃符,吹了吹墨迹,“迎新岁不能悔笔,就这样吧。”说完兴冲冲地跑门外挂上了。
  
  郭嘉踏着风雪而来,悄悄地进了屋,带着一身的寒气。荀彧搁下了笔,深深地望着他,许久,才试着像从前那样伸手招呼道:“冷么,奉孝来暖炉边坐……”
  
  郭嘉原本想跪地拜过尽到礼数后随便说句吉利话就走,但听到这声熟悉的奉孝,再也挪不动脚了。他被这一声轻唤死死锁在了地上,心底淌过无数回忆,每一处都有文若的身影。倘若把文若硬生生地从记忆回刨去,那么四百年的他所剩下的东西乏善可陈。
  
  “文若……”郭嘉顺从地走过去,还像从前那样任性地钻进荀彧怀里,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胸口,听着那一声声动人的心跳,“我想你了……”
  
  其实荀彧的身体比他暖不了多少,他们还是那么冰冷,在寒冷的冬日里,互相偎依假装能取暖。
  
  荀彧眼睛红红的,可他心里高兴,柔声回道:“我也想奉孝……很想很想……”
  
  郭嘉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湿意,自己并没有眼泪。他抬头望向荀彧,蹭过去舔了舔荀彧眼角挂着的泪珠,“我那晚说的都是混帐话……往后还是文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难得好光景,荀攸冻在外面,心里特别委屈,你们还要在屋里抱多久啊,可怜一下我为了成人之美当君子不坏人好事还吹着西北风变成冰棍呢。
  
  荀彧不好意思地笑了,低声唤了句:“公达快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咳咳……”荀攸假装咳嗽了两声,满面红光地进了屋,“开饭吧,准备的东西都是我们爱吃的。”那不用说了,肯定一半是素一半是荤,且都是生冷食物,反正凡人看见了觉得那是茹毛饮血的野人吃食。
  
  吃完饭,他们也没放爆竹,因为三个人别的事不怕就对这玩意儿胆小,噼里啪啦的声响怪吓妖的。荀攸早早地管自己回房窝着了,估计在偷偷拆钟繇的信看。听说钟繇托人捎了不少新年贺礼回来,还有阿骛也捎了封信歪歪扭扭地写了句新岁发财。
  
  荀彧和郭嘉钻在一个被窝里,细细说着悄悄话,说着说着就守完了岁。
  
  第二日岁旦,一夜雪停,是个难得大晴天。
  
  尚书令府是无人放爆竹的,可外面的宅院放得一个比一个响亮,吵得人睡不了安稳觉。更可气的是荀攸在门外嚷嚷起床啦起床啦,正月初一你们也睡懒觉啊。
  
  郭嘉乱着头发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开口骂,就被荀攸塞了了颗雪球。这一下子点着了火药桶,两个人在院子你追我赶,打得没完没了。
  
  热热闹闹的新年没过几天,有吏者匆匆赶来禀报,说是董贵人偏殿走水,曹司空已经动身入宫去了。
  
  荀彧听后一点都不意外,该来的总归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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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楼  发表于: 2017-08-05  
  【第四十三幕】
  
  董贵人所居的偏殿突然失了火,顷刻间浓烟滚滚,将整座宫殿围裹了起来。殿内殿外呼喊救命声不断,靠偏殿那么点人手根本没办法控制火势。由于董贵人居处距献帝寝殿很近,浓烟很快飘散到献帝那儿,曹操所增的那批禁中侍卫不得已也加入了灭火大潮中。
  
  突然在灭过程中,悄悄又进来了一支持刀的禁军,他们一眼都未关注火势如何,而是一直奔守卫空虚的献帝正殿处。董承披甲带刀,亲自踢开了正殿紧闭的大门。他在开门的刹那,还在想像曹操会是何种表情。
  
  这次的计划筹谋了很久,原本不会提前这么早,但是他的女儿董贵人被曹操严密地监视起来,恐有性命之危。好端端的女儿突然失心疯,他是怎么也不信的,肯定是曹操使了什么手段要逼他的女儿去死。
  
  董承为女儿担忧没错,若说父女感情羁绊情,可偏殿那把火实实在在是他让人动手点的,为的是引开献帝正殿的那批禁中侍卫。天家公卿的儿女情份,也抵不过政治野心。董贵人终究成了斗争中被伤害被牺牲的羔羊,从头到尾没有人愿意倾听她心底的声音。
  
  董承让种辑、王子服两军校尉屯包禁中外围,以防曹操从外支援禁中,自己则带领早就埋伏好的禁军等曹操入宫诛杀之。当他听说尚书令荀彧也匆匆赶入禁中,并未携带任何侍卫兵马,遂放了心。看来曹操并没有认为此时入宫有什么危险,荀彧也只是尽臣子本份入宫护驾献帝。
  
  “尚书令入了禁中后去哪儿了?”董承心忖荀彧的命暂且一留,他掌握了许都百官、布防、粮草等等机密,不一一逼他交代清楚前先不能杀。
  
  “尚书令先入了尚书台。”
  
  “围起来,盯紧了不能让他踏出尚书台一步。”
  
  交代完,董承终于一脚迈入正殿,只是这一脚他未曾料到将会是他的死地。
  
  曹操并没有在正殿,也无献帝的身影,整座大殿空荡荡的。董承闪过一丝惊慌,不敢相信地命令身后的禁军,“给我搜宫。”
  
  时间拖的渐久,曹操在何处的消息迟迟不来,董承的信心渐渐在流逝。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不安地在殿中来回踱步。
  
  “董将军不用找了,孤就站在这里。”
  
  听到这声熟悉又自负的声音,董承惊恐抬头望向殿门口,曹操带着他的一队虎骑精兵围在殿外,而董承所控制的禁军早就在殿外缴械投降了。
  
  董承以为他的一出声东击西完美无缺,借偏殿失火,禁中大乱,借机而入。可不曾想到曹操早已看透,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将献帝提前转移了,让董承扑了个空。那么献帝在哪儿呢?
  
  荀彧在尚书台安安静静地陪坐于献帝身侧。此时的尚书台并未如董承所愿,被他的人团团围住。曹操能在宫中反将一军,又怎么会忘记在尚书台布置一番呢?至于董承女儿董贵人,救出偏殿后也被安置在了尚书台。
  
  “好……好好……”董承知大势已去,有些颠狂地仰天大笑,“原以为曹操类董卓,那荀彧虽非吕布,大约也不过因面若好女博了个好人缘……”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才是学董卓的那个蠢蛋。
  
  为了最后的那点尊严,董承当场拔剑自刎。曹操当然不允,怎么能让董承自裁。这种人,必须明明白白地定罪按律诛之。于是禁卫及时上前拿下了董承,五花大绑将其带出殿外。
  
  曹操又问身边的满宠,“董承的同党都抓到了吗?”
  
  满宠欠身而答:“已将王子服、种辑及其家眷皆逮捕入狱,请司空定罪。”
  
  曹操干笑一声,像拍死几只苍蝇一样,“这帮逆贼对天子图谋不轨,夷三族吧。”又问:“尚书令那里如何了?”
  
  “一切无恙。”满宠沉吟了一下,征询道,“只是董贵人身怀龙子,下官无法处理,请司空定夺。”
  
  曹操轻哼了一句,董贵人得死,但不能是由他赐死,何况董贵人还构不上谋逆之罪。怀着龙种被赐死,那就是残害天子血脉,史官的口水能不能淹死自己曹操不是很在意,他比较在意的是袁绍等人会不会以此为借口煽风点火乱他许都人心。
  
  曹操虽然受孔孟之学熏陶较少,有浓重的叛逆思想,敢与名教士族公然对抗,但他毕竟是以一己之力逆流而上,终是免不了屈服于一句“人言可畏”。
  
  “先去尚书台吧。”
  
  曹操对处理董贵人这个问题深感棘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弄死一个身份地位特殊的人,有很多种方法,通常分两类——显戮和隐诛。显戮自然是如董承之流将他明明白白地定罪无可厚非的死法,隐诛就丰富多了,可以是病卒,可以是忧薨,可以是意外而亡……管你如何春秋笔法,他就是不得不死的那个死法。
  
  显然,董贵人是属于得隐诛的那个死法。
  
  献帝无趣地翻动荀彧搁在案上的折子,没什么新鲜事,有什么重要的折子也不会随意搁在这里。荀彧的口风很紧,不想让你知道的事绝对不会透露一丝一毫。
  
  董贵人没有受到火焰灼烧,但是吸入了太多浓烟,整个昏迷不醒,太医面色凝重地向献帝禀告:“贵人吸入太多浓烟,损伤了肺部,又因呼吸有损,胎儿在腹中已摸不到胎动了……”
  
  “摸不到胎动是何意?”献帝冷了脸,站了起来逼视太医。
  
  太医伏身而拜,颤声道:“可能……可能……龙子已是死胎。”
  
  “好啊……很好,滚出去……”献帝愠怒拂袖。
  
  太医胆怯地望向荀彧,荀彧朝他点点头,于是太医带着一众医官退了出去。
  
  荀彧略略欠身低眉,淡淡道:“陛下过伤无益,何况董贵人尚且年轻……”
  
  “够了!”献帝指着荀彧怒道:“卿既知这女人怀的是什么,何必惺惺作态,没有今天的事她也照样生不下来东西。现在那东西彻底被卿杀死了……”
  
  董贵人肚子里的当然不是龙种,是蛟龙为了重塑甘始肉身而放进去的妖胎。只是借羸弱的凡人之腹,终是不能正常生产……甘始肉身成长完成之时,即是董贵人的死期。
  
  荀彧静静听着献帝的忿恨声,甘始这种蛟龙走狗复生,于曹操于己皆大不利,他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早在软禁董贵人之时,就设了阵一点一点地将尚未成形的甘始肉胎绞杀。至少能周全董贵人母体性命无虞,只是其父董承所犯之事,曹操未必肯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有关联的人。
  
  他与曹操配合得天衣无缝,一网打尽了董承,同时牵制了献帝。
  
  数日后,董贵人因痛失胎儿,悲伤过度,沉疴不愈而卒。献帝痛失爱妃皇子,于宫中闭门不出,连罢数月朝政,这是后话了。
  
  荀彧站在高台之上,远远望见曹操踏着细雪而来。正月里的红色本应是喜庆之用,而今天宫里宫外流满了鲜血,红艳艳地像是在嘲讽这乱世的尔虞我诈……他虽是这般想着,却也不觉得悲伤。
  
  “别站在这儿了,我们回家吧……”曹操来到荀彧身旁,用自己温暖的掌心盖住他冷如冰雪的双手,“当心生冻疮,到时候痒得你握不住笔。”
  
  荀彧被一声回家怔住了,他在许都只有尚书令府,他的家在哪儿呢。如果说住得最久才算是家,那埋在石榴树下的陶罐子即是他的家了。
  
  郭嘉这次除夕出现在尚书令府,他知道是被曹操劝来的。曹操虽然霸道,可他从来不争郭嘉在荀彧心中的位置。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清楚有些位置谁先占着了就再也争不过了,不如另寻一席之地。如同郭嘉想将他排挤出荀彧的心,同样是不可能的。
  
  受困于世,无能为力的事就让它安安静静地搁在那儿吧……
  
  曹操感受到荀彧眉眼间藏着的忧郁,不知想到了什么,道:“现在正月初几了,我好像还没去你的府上拜过年……真是昏头了。”
  
  为了刘备董承的事,曹操这个年都没怎么过,大部分时间泡在司空府。既然司空这么敬业了,他的军师岂能安坐家中?于是郭嘉荀攸过完了初一也回到司空府跟着曹操忙活,人都挤在司空府了,那当然是荀彧去往司空府参与计划符合情理。
  
  荀彧见曹操一脸局促不安的样子,笑道:“年还没过完呢,司空急什么。”
  
  “急啊……”曹操大叹,“这年是过不完了,我得马上亲征刘备。奉孝说得对,刘备只能我亲自去打。不能坐看袁绍和刘备再继续策反我的治地……豫州到处骚动不安,刘备干得真是好啊……”
  
  袁绍陈兵欲攻官渡,曹操在这当口还要亲征刘备是担了很大风险的。如果他把官渡的兵抽到后方追击刘备,袁绍借机攻过来,那么别说许都阵地,就是他自己都腹背受敌,进退不得了。
  
  据郭嘉的分析,袁绍性迟而多疑,大过年的呢,他肯定慢慢来,懒得爬起来吹冷风。如果不及时在刘备完全整好兵马之前拿下他,错过这个机会,我们再想打破袁刘连兵就难了。
  
  亲征刘备,必须从速,延误一日,于他们就不利三分。
  
  荀彧渐渐收了笑,他清楚刘备叛变是曹操军事上不利的开始,而董承的政变则是曹操政治上不利的开始,这两颗雪球所产生的巨大裙带效应,已经慢慢波及到许都及附近郡县。徐州东海的豪强昌豨和附近郡县连兵数万一夕之间翻脸叛变,许、蔡以南的郡县大多数都降了袁绍……
  
  “府里正在砸糯米想做点枣豆糕,明公不妨过来一尝。”
  
  事已至此,不若坦然视之。荀彧出门前,听荀攸念叨着军粮没滋没味的,郭嘉一旁鄙视道又不见你喜欢吃甜的。
  
  荀攸左右晃动食指,斜视郭嘉道,是不喜欢啃软糯粘牙的,像核桃啊什么的他就喜欢吃。
  
  郭嘉哼了一声,劝公达少啃点硬的,当心把门牙磕断了四处漏风。他自己倒喜欢吃甜的,软的糯的硬的都成。
  
  荀彧拍手决定,那砸点糯米做做枣豆糕吧,想吃软糯的就蒸一蒸,想啃硬的就炭上烤一烤,行兵路上还能带点过去解解馋。
  
  尚书令就是尚书令,考虑问题面面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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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楼  发表于: 2017-08-06  
  【第四十四幕】
  
  荀攸找满宠行个方便允许他去探监一个故交。
  
  满宠善意地提醒道:“荀军师,知道那里面关着的都是以什么罪名被抓的吗?谋逆。你还敢称故交,是不是觉得你的尚书令小叔能一直罩着你……”
  
  荀攸连连改口,拱手道:“失言,一时失言。”
  
  满宠道:“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但是事后必向司空上报,望荀军师理解。”
  
  荀攸点头道:“我事后亦会向司空禀明原委,此事多谢满大人关照了。”说完又拱手躬了躬身。
  
  于是荀攸顺利地拎了一壶酒,两碟小菜进了种辑的牢房。因为犯事的是有身份的人,是故牢房收拾得干净整洁,还是一人间。曹操行事矛盾,比如对名士杨彪就不讲究刑不上大夫那套,该怎么严刑拷问就怎么严刑拷问。现在对董承之流又大度了,问斩前给的待遇反倒人性化。
  
  种辑沉默地盯了一会儿荀攸,淡淡地评价了一句:“你倒没什么变化。”
  
  “呵,你见老了……”荀攸把酒端到种辑手边,“这趟浑水你怎么就一脚跳进去了呢?董承并非忠汉之臣……”
  
  种辑苦笑着,仰首喝干了碗中浊酒,“不过是为了回报董承之恩,还他我这几年苟且偷生的日子罢了。”
  
  “愚蠢……”荀攸叹道,“何必如此……”
  
  种辑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荀攸继续为他倒满酒,他接过一碗接着一碗喝,像喝白水一样。
  
  “你被董卓关押在牢中的感觉,我现在体会到了。如果当初我也一同被抓……”种辑有点惘然。
  
  “不一样,你根本没明白。”荀攸突然站起来,负手睥睨道,“我当初杀董卓是为百姓诛恶,若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而你,你杀曹司空是为了什么?不要把私义与公义混为一谈,至少现在的你不配!”
  
  种辑被这番话逼得满脸通红,他只能继续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来掩示他的心虚。最后,他问了句:“曹操真的能打赢袁绍吗?”
  
  荀攸掸掸衣摆打开了牢门,平静回道:“来年,我会再携酒与你细说。”
  
  种辑低低笑了,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竟伏地哽咽着哭了。他想问的那个问题,已不需要开口了。这辈子竟糊里糊涂地走完了,他现在才觉很不甘心。
  
  告辞满宠,荀攸晃晃悠悠地回尚书令府,走到正门口发现贾诩站在那里,想是也刚到。张绣归降曹操后,被曹操封为扬武将军派到前线支援官渡战场了。而贾诩则留在了司空府,参司空军事。
  
  “呵,文和这是来拜年呐。”荀攸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不过文若今天进宫了,没这么快回来,先进去喝杯酒吧。”
  
  贾诩回礼笑道:“首次来许都做官,当然得拜会一下尚书令。”又道:“之前欠你们的一回酒,我现在来补上,向你们致歉赔罪。”
  
  荀攸一边带路一边笑道:“拜年是拜年,道歉赔罪是道歉赔罪,别妄图把两件事并成一件事,想得也忒美了。”
  
  进入院中,郭嘉裹着夹袄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仆人们大汗淋漓地砸年糕搯枣泥,似乎觉得既新鲜又有趣。听到有陌生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瞧,发现荀攸身旁站了个贾诩,正朝自己拱手致意。
  
  贾诩开口道:“欠奉孝的酒今日特意来还一还。”说完让身后的仆从把整整两车的酒拉过来。
  
  郭嘉让人取了三个碗,不客气地上前打开了一坛,将酒一一倒入碗中,笑道:“文和先自罚三杯吧。”
  
  这三杯的量着实大了点,不过贾诩还是没有二话地一一饮尽,气都不喘一口,可见是十足的海量,真教人捉摸不透他的底。
  
  “文和那次翻脸可差点把我们曹司空交代在宛城了。”荀攸闻了闻酒,面露赞许之色,“不解释一下其中隐情么?”
  
  贾诩叹道:“在长安的时候,老母病重药石无治,有个术士治好了老母的病又不收诊金,我便赠与他一块玉佩,并允诺他还玉索愿。没想到在宛城的时候,这玉被送还过来了。”
  
  郭嘉沉声问道:“有人让你杀曹司空?”
  
  “是。”曹诩爽快承认了,“只是,我杀了,最后失败了而已,不算违诺。”
  
  “治你母亲病的那个术士是谁?”
  
  贾诩道:“一个已经销声匿迹好几年的人了,他自称甘始。”
  
  郭嘉和荀攸对视了一眼,贾诩觉察出气氛凝滞了不少,问道:“你们这是知道那人的来历?我听说曹司空这段日子不太平,想杀他的人层出不穷。”
  
  “哼,那些人个个都蠢蠢欲动准备向袁绍邀功呢。”荀攸转了话题,“文若也该回来了吧。”
  
  荀彧和曹操到的时候,郭嘉、荀攸、贾诩三人在院中温酒相饮,脚边放了两个炭盆,盆上置了铁架子用来烤年糕。
  
  曹操感慨了一句:“这人倒是齐活啊。”
  
  三人站起来笑着分别向曹操、荀彧行礼。
  
  曹操闻到酒香也来了兴致,笑道:“喝酒怎么能没有肉。”于是命人现烤羊肉,又炖上羊骨汤祛寒。
  
  贾诩忽然提议道:“不如玩几把投壶助助兴?”
  
  荀攸笑接:“投壶?不错啊,我们再增加点花样玩法。”
  
  贾诩问:“公达有何新鲜玩法?”
  
  荀攸摸了摸胡子,道:“在箭羽上绑些惩罚布条,就写罚酒几杯,少则一杯多则三杯之类的,没投进去的自觉罚酒。旁人除了不得触碰投壶人的身体之外,别的干扰伎俩随便使怎么样?”
  
  郭嘉觉得有意思,又添了句,“不能借外力投壶。”这个话明显是针对使妖力百发百中这种作弊行为的,特别说给荀攸听,荀彧肯定不会耍这种心眼。
  
  荀攸没好脸色地瞪了郭嘉一眼,意思是老子赢你这种年轻人还需要用杀猪刀?笑死本妖了。
  
  荀彧微微笑道:“不光写上罚酒几杯,若是不胜酒力,也可以选唱雅歌相抵。毕竟风雅之事,岂能无歌抒怀?”
  
  曹操拊掌大笑,连声道好,“那就这么个玩法吧。来人,备投壶用具。”
  
  因为可以互相干扰,经过第一轮矜持地互相试探后,郭嘉荀攸贾诩几个从第二轮开始放开了胆子整人。当然对曹操这种发奉禄的上司没敢痛下狠手,至于荀彧……他这种玩起游戏来也是专注无比的人,轻轻干扰了一下发现没什么用,下重手吧曹操在一旁盯着背脊有点发冷。
  
  轮到贾诩投壶了,郭嘉和荀攸嘿嘿笑了几声,慢慢逼近贾诩。贾诩面瘫着脸不动声色,继续瞄准他的壶。说是不能触碰人,但是可以挡视线啊。于是郭嘉荀攸一左一右伸掌挡了贾诩瞄壶的视线。
  
  曹操道:“你们这是铁了心要灌文和酒啊。”
  
  贾诩有些无奈,借着点印象,轻轻一掷,居然中了。
  
  荀彧轻轻鼓掌赞道:“很稳。”
  
  贾诩淡定地朝郭嘉、荀攸致意,该你们上了。
  
  郭嘉执起箭,贾诩起身来到炭盆边。荀攸奇怪道:“人家奉孝在那儿投壶,你要捣乱的话为何跑这么远?”
  
  贾诩神秘一笑,等郭嘉出手之际,淡定地往郭嘉身旁丢了个小炮仗。
  
  呯地一声,郭嘉没有防备,本能地将箭随便一丢,吓得捂了耳朵躲荀彧怀里去。荀攸也被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窜逃,好在想了想自己六百年的风骨不能毁在当下硬生生地忍住了。荀彧也惊到了,紧紧搂住郭嘉不动。
  
  贾诩没料到他不过放了个小炮仗,怎么吓坏了三个平常指挥若定的军师。他发誓他绝对是误打误撞,本来想着小小吓一吓郭嘉让其失手,但这反应也太大了吧,搞得他有点小内疚是不是做得太过份了。
  
  曹操第一次看到怼天怼地的郭嘉居然怕总角少年喜欢放的炮仗,这真是叫一物降一物。但看到荀彧也慌慌张张的,又嘲笑不出来了。他们师兄弟不光喜欢的东西差不多,原来怕的东西也差不多……
  
  “咳咳,”曹操一笔带过方才的骚乱,发话了,“奉孝这次没中壶,罚酒吧。”
  
  贾诩看了看布条上的字,笑道:“罚的是两杯酒。”
  
  郭嘉惊魂未定还没缓过来,荀彧低头轻声安抚。郭嘉这一半是被吓的,一半是被贾诩气的。面子真是丢大了,堂堂司空府军师祭酒,被一声炮仗吓得形象全无。
  
  真想灭了贾诩的口啊。
  
  郭嘉端碗喝酒的手有点颤,还是因为气没消颤的。荀彧见之增了个规矩,不准再放炮仗吓人。曹操表示同意,凡是荀彧开口说的必定是有道理的,既然是有道理的他都遵从。
  
  投壶接着有说有笑的进行到夜黑,每个都喝得醉熏熏直到刮起了寒冷的大风才罢休。
  
  曹操想天这么冷他们又喝了这么多酒,寒风一吹头晕得厉害,干脆都在尚书令府歇下吧,明早一起出发征刘备。贾诩谢过荀彧、曹操,跟着荀攸郭嘉去了客房休息。
  
  婢女们端上了新蒸好的枣豆糕,曹操拿起一块,因是今年是龙年所以做成了盘龙的样子,一口咬下去,还能吃到腹中藏着的红枣,香甜软糯却不腻口。
  
  “这做法不错,以后我让司空府的厨子也照着做做。”边说边再挑了一块,坐到荀彧身边,喂到嘴边,“文若趁热尝尝。”
  
  荀彧咬了一口,味道不差,再抬头时看到曹操在揉额头,紧张地问道:“头痛么?”
  
  “老毛病吧……没什么,估计酒喝多了又吹了冷风,休息一会就好了。”
  
  曹操没怎么放在心上,转而笑着亲搂荀彧,两个人推推扯扯地滚到了榻上。冬日厚实的帷帐层层放下,余一丝高高低低的呻吟钻出来,如缕缕暗香缱绻不散。
凤皇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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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楼  发表于: 2017-08-06  
曹老板注意保健
这段荀军师根种辑的道别戏码真好啊,众多文里难得一见的公达的过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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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楼  发表于: 2017-08-07  
  【第四十五幕】
  
  曹操亲征刘备,大破其军,随后又以摧枯拉朽之势平定昌豨叛乱,暂时浇灭了东南郡县的叛灭念头。期间,袁绍本有大好的机会袭击许都,将曹操打个措手不及,但是因为他小儿子又病了,而袁绍又是个疼子的好父亲,放弃了这次大好机会,让曹操能从容率军赶回官渡备战。袁绍的拖延给了曹操喘气的时间,避免了两边作战,南北不得兼顾的劣势。
  
  荀彧拿到战报挺高兴的,以为曹操应该会马上赴官渡,没想到有吏者相告说司空先回了许都,改令荀攸、贾诩先守官渡了。
  
  “司空受伤了吗?”战报里并未写司空是否受伤,荀彧倏地站起来赶往司空府。
  
  吏者边追边答,“令君勿忧,是司空旧疾犯了,头风疼得厉害,暂时回许都稍作调养。”
  
  荀彧还是马不停蹄地奔到司空府,忧心忡忡地迈入曹操卧房,只见他周围围着一群太医奴婢,一时间瞧不清正主躺在榻上是何光景。
  
  郭嘉悄悄挨到荀彧身旁,小心安慰道:“司空已经好多了,文若放宽心……”
  
  听说曹操当时是率军回官渡的路上,他突然捂额抽搐不已,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后人直挺挺地往马下倒。郭嘉先觉察出不对劲,紧跟在曹操身侧,第一时间扶住了他,才没有坠马受伤。
  
  主帅昏倒,众人不得已停军休息了一会。但不太妙的是,曹操的头风痛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官渡正处于剑拔弩张的关键时刻,不能没有人坐镇指挥。
  
  荀攸提议道:“不然先回许都治治病。现在路上的药材也缺,军医看样子也不行,总归不如许都条件好。再说,病拖久了不是个事……”
  
  曹操一开始不准,坚持道:“老毛病,我撑一撑就好了。继续出发,谁都别劝!”
  
  于是又赶了一日一夜的路,曹操骑不了马只能躺在马车里。军医试了不少法子缓解头风之症,效果皆不显著,气得曹操差点动刀子杀人了。
  
  郭嘉死死摁下他的刀,使了个眼色让吓得软了腿的军医和仆从赶紧退下。营帐只余他们两个人后,郭嘉才不客气地劈脸骂道:“你横啊,继续横啊……刀子对着自己人捅算什么将军!”
  
  曹操很久没被人指面骂过,有点不习惯,傻傻地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还口,这一打岔头风反倒不那么痛了。说起来郭嘉救过他好几次了,跟在身边那么多年,公事上真没半点对不住他的地方。想到这里曹操顿时泄了气,弱声辩解道:“谁说孤要杀人了,气话你懂么……”
  
  郭嘉没继续纠缠是不是气话,把搁在案上的药仔细端到曹操手上,道:“喝药吧,少发脾气多休息,我们行程已经慢了一日了。”
  
  曹操乖乖地喝完药,头还是疼,却没方才那般惹他暴躁了,有点不好意思面对郭嘉,叹道:“是我延误了军机……”
  
  郭嘉呵呵笑了,“哪来的军机,袁绍小儿子又病了,他愁着当他的好父亲,没空理你呢。”
  
  曹操注意力分散后,心情好了很多,跟着笑了,“运气这么好?看样子老天对我不薄。”既然心情渐好,肚子饿就被注意到了,他急忙问:“文若那个枣豆糕还有吗?忽然嘴馋想吃点。”
  
  郭嘉摇摇头,把空药碗搁回案上,道:“早吃完了。你要喜欢,打完仗让文若再做些呗。现在要觉得饿,我让人做点易消化的粥来怎么样?”
  
  “那不是淡出个鸟来,没滋没味的不想吃。”曹操大概因为病着,有点儿闹脾气,就喜欢吃那些寻不到的东西。
  
  郭嘉抓抓头,眯眼道:“公达偷偷藏了好多坚果,半夜里我听见他暗暗躲在角落里啃。要不,我帮你弄点过来?”
  
  曹操哑然失笑,他还不至于幼稚到跟他的军师抢零嘴吃的地步。荀攸就那点爱好,何必无故夺走他的心头好呢。奉孝你尽出些馊主意……不过郭嘉难得这么替自己着想也不能打击他,只得搪塞了个理由道:“坚果太硬了,没力气嚼,想吃甜的软的……”
  
  郭嘉为难了,曹操真是有一出想一出,他自己吧虽然也藏着点零嘴,那是出发前荀彧为他打包的整整一大盒子蜜饯。又怕他贪嘴特意分了小袋装,每袋写上一个编号,一日一袋不准多吃。
  
  郭嘉很无语,他又不是傻的,你不让我多吃我就真的这么乖不多吃了吗?当天就拆了三袋吃完了,结果第二天遭了现世报有点消化不良胃痛了,于是他一直没敢再乱吃了。
  
  现在看曹操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怪可怜的。郭嘉动了恻隐之心,勉为其难地把私藏的蜜饯掏出来分给曹操一袋。
  
  看着手中的一袋蜜饯,曹操觉得眼熟,那晚他在荀彧房里见过这种包装好的布袋子。他没敢信郭嘉真把它拿出来了,心里有点儿小感动。这叫什么,患难见真情呐……
  
  然后曹操喜滋滋地尝了一块,真甜,比以往吃的都甜。低头想再拿一块,发现袋子里多了一只手,郭嘉也从里面拿了一块吃。他不经气闷道:“说好的这是分给我吃的呢?”
  
  “公平点,你吃一半,我吃一半。”
  
  曹操收回方才的小感动,脑袋又开始抽痛了,不是头风犯的那种痛,是被郭嘉的话噎的那种憋屈痛……
  
  荀彧等太医们忙活完了,房中闲杂奴婢都退出了才静静坐到榻边,端详着昏睡中的曹操。大概是真疼了不少日子,并且没睡过几回安稳觉,眼睛下有半圈青青的阴影,显得整个人憔悴不堪。
  
  “听说张机张仲景医术高超,司空府已经派人接他来许都的路上了,不日即到。司空不会有事的,文若……”
  
  郭嘉挨在荀彧腿边坐下,也不管地板凉不凉。荀彧低头瞧见郭嘉乱乱的头发,想必这一路上他看护曹操颇为辛苦。“这些日子累坏奉孝了吧……你的头发都乱糟糟的了,快下去好好梳洗休息吧。”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温柔捋顺郭嘉的发丝。
  
  郭嘉仰视着荀彧,把头枕在他膝上,没头没脑来了句:“蜜饯很好吃,下次还要带。”
  
  “怎么吃这么快?你又贪嘴了?”荀彧无奈地责怪道。
  
  郭嘉撅撅嘴,闷闷道:“一半都是你的那个曹孟德吃的。他说吃甜的头就不那么痛了。”
  
  荀彧轻轻笑了,柔声道歉,“那是我错怪奉孝了。”
  
  过了片刻,荀彧听到膝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原来是郭嘉安安静静地睡过去了。榻上的曹操虽然睡着,但眉头锁得死死的,似是很痛苦。他小心地腾出一只手摸上曹操额头,试图抚平这紧锁的眉头。
  
  昏睡中的曹操只觉得额头清凉,鼻息间有熟悉而亲切的熏香味,他渐渐舒缓了眉头,疼痛也随之消减了。
  
  荀彧看着看着也犯了困,冬日烧着暖炉的房间,呆久了眼皮直打架。朦朦胧胧间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翘一翘的,晃得他有点重影。
  
  下一刻,他陡然打了个机灵,慌张把帷帐层层放下,将曹操睁眼所及处的景物全阻隔开来。然后一把揪住郭嘉睡得太舒服而不小心露出来的蛇尾巴。
  
  荀彧轻轻拍了拍郭嘉的脸,小心翼翼地唤道:“奉孝醒醒,快把你的尾巴收一收……”
  
  郭嘉换了边脸继续趴着瞧。荀彧慢慢跪在地上,生怕动作太大惊醒曹操。因为郭嘉半人半蛇的模样实在不好抱,他只得悄悄环住郭嘉上身拖着走,把人转移到小隔间的休憩处。
  
  荀彧随便找了条锦被盖在郭嘉的蛇尾巴上,双手揉着郭嘉的脸在他耳边低声骂道:“奉孝!奉孝快醒过来,再睡……再睡剪奉孝的尾巴了!”
  
  郭嘉被几番折腾后终于睁开眼,见荀彧的脸贴得那么近,蹭上去啵了一口。
  
  荀彧惊得松开手,郭嘉咚地一声摔在地上,一下子清醒过来了,左右张望情况。曹操的声音从远处帷帐中传来,飘飘渺渺的,“什么东西摔了?”
  
  “奉孝不小心滑了一跤,没事的,你接着睡吧……”荀彧回答完曹操的问话,转头瞪着郭嘉道:“还不把衣服理一理,平常挺机警的,怎么今天犯了浑?”
  
  “好久没睡饱觉了……”郭嘉嘀咕着,那些天曹操疼得打滚,不轻易让人靠近。他就旁边陪着聊聊天,聊荀彧从前的事,曹操果然缓和了不少。其实郭嘉没敢说的是,他偷偷用妖力试着疏通穴位,帮曹操缓解头风之症,不过效果不大,也就好一时马上又控制不住了,可见人与妖相差很大。难怪荀彧不准他乱用妖力对付凡人,万一出岔子不好收拾。
  
  “那你赶紧回你的房间睡……”荀彧笑着轰走了郭嘉。
  
  过了两日,张机到达许都为司空府拔开了沉积多日的阴霾。曹操的头风是一天天地好起来,不过头风渐好了,别的坏情况又出来了。
  
  袁绍让陈琳写了篇檄文到处散发,个个郡县收到后都乱了套。曹操治下的拥有自由身的民众在袁绍的影响下纷纷往北迁移,人口大量流失,眼看春耕无人播种,等于扼杀了曹操征战的有生力量。更重要的是袁绍老家汝南郡黄巾军余众纷纷响应檄文所声讨的,公开反对曹操。
  
  曹操躺在榻上命人把那檄文呈上来,见没人敢动作,对郭嘉道:“奉孝帮我把那檄文拿过来。”
  
  郭嘉望天劝道:“写得有点精彩,司空你得先喘两口气再看。”
  
  曹操问:“这是何故?”
  
  郭嘉道:“怕你看了之后没机会喘了……”
  
  坐一旁的荀彧出声打断道:“胡闹。”
  
  曹操深呼吸道:“孤是那么容易被气到的人吗?”说完一把夺过郭嘉手里的檄文,认真阅读起来。
  
  结果嘛……自然如郭嘉所料,曹操气得一时喘不过气,身一歪栽倒在榻上。众人一阵手忙脚乱,赶急请张机过来诊脉。过了半日,曹操醒过来了,带来意外之喜是没想到头风不治而愈了。
  
  郭嘉默默心忖,学到了一招……
[ 此帖被首阳山上的葡萄在2017-08-07 22:38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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